大婚的日期定在臘月十二，離現在只剩半個多月了，淺晗塵在尚衣局裏量好尺寸後，出來就碰上了拿著本詩書的慕顏漓，看樣子是剛從翰林院出來，身邊兩人朗聲喊：“大哥。”慕顏湘還屈身行了個宮廷禮儀。

慕顏漓聞言擡頭向他們看來，她俯身行禮，“見過漓王爺。”慕顏漓和藹一笑，“十一弟，湘兒，是你們啊。”看向她時稍有遲疑，“想必這位該是五弟的準王妃了吧！果真是儀態大方，端莊賢淑。”

“漓王爺過譽了，雲瀟愧不敢當。”

慕顏湘湊到慕顏漓面前，嬌嗔的討好，“大皇兄，你什麽時候再給湘兒畫幅丹青啊？原先那副被母妃要去了，說是要掛在寢殿裏。”

慕顏漓似乎很是寵愛這唯一的妹妹，那書冊敲了她一下，“好，大皇兄閑時就給你畫，不過現在，皇兄要去師傅府上問個問題，就先走了。”

十一揚聲向著遠去的慕顏漓喊：“大哥，五哥大婚的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啊！”

“一定。”慕顏漓回頭回了一句，快步離開了。

“漓王爺可真是沈迷詩書，不可自拔了。”淺晗塵由衷的感慨，都快趕上唐朝的李白了。

“大哥他從小就這樣，從我出生開始就聽說大哥一直跟在黎大學士身邊，其實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十一像是想起什麽，繼續說道：“至少不用卷入這波濤暗湧的爭奪，於他而言也是件幸事。”

淺晗塵看了眼身邊的少年，轉而笑開，“說的也是。”

······

大婚那一日下著鵝毛大雪，滿城的紅色在白雪的映襯下像是開了遍地的紅梅，不期然的，淺晗塵想起那個初見的午後，少年的身後也是開著如此燦爛的紅梅，泣血妖嬈。她看著窗外銀裝素裹的一片天地，心中是油然而生的滿足。

此生能嫁與他為妻，她心滿意足。

秋鳳舞雙手把她的腦袋扭回來，“晗塵，你再這麽心不在焉，師兄來了你的妝還沒畫好。”

慕顏清到底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最希望的是能在鳳舞和吟兒的祝福下出嫁，特地命人把她們兩人請來，圓了她的希望。當時她正提筆給蓮華她們寫喜帖，慕顏清抽出一張帖子揮手幾個大字後遞給淺晗塵，她接過來後一怔，這張是寫給佳楠的。

“不管怎麽樣，我們大婚應該讓佳楠和明軒知道。”慕顏清淡淡的解釋，她擡頭看著眼前的男子，粲然一笑，“是啊，自然是該給他們送喜帖的。”她提筆在喜帖上寫下名字，不是慣常的“慕顏清”和“雲瀟”，而是曾經的“葉夙白”和“淺晗塵”。

淺晗塵看著面前的銅鏡，昏黃的鏡面看不清女子的眉眼，只是血紅的雙眸一如從前。秋鳳舞正在為她細細畫眉，南宮吟捧著婚服驚嘆，“晗塵，皇家的嫁衣果真和我們的不同啊，太美了！”

“你怎麽知道不同？難道你穿過？”淺晗塵好奇的問，鳳舞為她上完妝，拿過木梳梳理她的長發，回道：“自然是沒有，不過也快了。”

“是嗎？我倒是好奇哪家公子能得我們吟風使的芳心啊。”

“晗塵你別聽鳳舞亂說，我沒有。”南宮吟嬌嗔著否認，眼角眉梢的小女兒姿態已經暴露了事實。淺晗塵與秋鳳舞對視一眼，笑的意味不明。

正在三人調笑的時候，葉伯遞上一封信後說是有人送禮來了，淺晗塵正奇怪送禮怎麽會送到這裏來，信封上熟悉的字跡讓她頓時了然。“是佳楠的來信。”

信上只是幾句簡單的祝福語，淺晗塵打開木盒，盒內赫然是幾樣精致的糕點，都是曾經幾人愛吃的，更是鳳舞的拿手本事。她看了好久才拿出一塊品嘗，熟悉的味道充盈在嘴中，她放下糕點淡淡微笑，“佳楠終究是長大了。”

鳳舞沒來得及感慨，看著淺晗塵的雙唇尖叫出來，“晗塵，你怎麽可以吃東西呢！唇紅全給毀了，趕緊坐下重新畫。”接下來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終於在南宮吟的一聲驚嘆下，淺晗塵的新娘妝終於大功告成。

南宮吟素來知曉，淺晗塵是個美人，如今的她更是美的今非昔比。大紅的鳳冠霞帔著身，更襯得淺晗塵膚色白皙，眉目如畫；烏黑的發在頭頂輕輕挽成一個圓又飄然落在身後，紅色的瓔珞繞過腦後垂在臉側，從鳳冠上延伸出來的銀色流蘇在額前形成朦朧的簾幕，一眼望去，真真一個卿本佳人。

秋鳳舞和南宮吟都看的驚嘆，淺晗塵無語的笑笑，回身打量鏡中的自己，不免自嘆，果真是人靠衣裝。很快，屋中安靜的氣氛就被一人打破，蓮香高揚的聲音在房內響起，“晗塵，你什麽時候把我的衣服穿在身上了？”

隨後而來的慕顏湘聞言差點摔倒，惡狠狠的瞪了蓮香一眼，“你說什麽呢！”

淺晗塵看著結伴而來的兩人，溫言淺笑，“蓮香，你遲到了！”對剛才的那句話不做任何評價。她可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個女孩，要是把她的話當真，那才是跟自己過不去。

“你這不是還沒拜堂嗎？我不算遲到。”紅衣女子毫不在意的回答，“而且，我又沒說我會早到。”

“蓮華怎麽樣了？”

“還不是那樣，就是清減的厲害。”蓮香拿起桌上的水果就打算往嘴裏塞，被慕顏湘從手裏奪走，“這裏的東西是不能吃的，你要吃的話去王府拿。”

蓮香白了慕顏湘一眼，換了個姿勢好生的躺在軟榻上，“妹妹說她沒什麽好送的，所以我就空手來了。師傅說你當了王妃，是個有錢人，所以醫館的收入下個月要漲一成，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幾年靈醫谷還沒被堆滿啊，靈醫前輩胃口太好了吧！”淺晗塵無語，“對了，那些我藏起來的瓷瓶玉石，你還給靈醫前輩了嗎？”

“你以為能瞞得過師傅嗎？可別忘了，靈醫谷是他親自建的，我房中的地道他能不知道？真是的，白忙一場！”蓮香嘆了口氣，“有那功夫我還不如睡一覺呢！”

秋鳳舞和南宮吟對視一眼，明顯對眼前的狀況摸不著頭腦，倒是一直站在外面的喜娘跑了進來，“王妃，王爺馬上就要到了，你趕緊把蓋頭蓋上吧，誤了吉時可就不好了。”邊說邊推著淺晗塵坐下，拿過一旁的紅綢蓋在了她的頭上。

慕顏清想的很是周到，為了遵從“嫁娶不在同一家”的習俗，三天前就把她遷到了城西的別院，此刻，淺晗塵就在別院裏等著慕顏清迎娶的隊伍。

外院鑼鼓喧天，熱鬧的氣氛遠遠傳來，就連雪地都仿佛沾染了他們大婚的喜氣，天地間一片祥和。慕顏清在百姓當中名望很高，看熱鬧的人自然很多，再加上百姓們都很好奇能讓他們的戰神王爺納為王妃的女子到底是何等樣貌，是以這一日去往城西別院的道路人滿為患，熱鬧非常。

慕顏清帶領的迎親隊伍到達別院時，淺晗塵已經坐在銅鏡前半個小時了。蓮香昏昏欲睡的躺在軟榻上，被慕顏湘拍了幾下才醒，她醒來看了眼當事雙方，說了句極欠揍的話：“終於來了，趕緊把她接走吧，我還能繼續睡會！”

慕顏湘掐了蓮香一把，一臉討好的跑到慕顏清面前，“五皇兄，你趕緊把嫂子接回王府吧。”一身喜服的慕顏清走到新娘面前，一言不發的抱起她往外走，喜娘在身後追著喊：“王爺，王妃還沒跨火盆呢！”

秋鳳舞看著兩人親切的背影，笑的溫柔，“我們也該去王府了，走吧！”隨後和南宮吟並肩走了出去。慕顏湘碰碰紅衣女子的手，“哎，你不去王府嗎？”

“急什麽，”蓮香閉著眼睛回答，“按照上次晗塵嫁慕顏潯的儀制，等到了清王府，最起碼一個時辰之後。”

“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晗塵到底是怎麽嫁給七皇兄之後又金蟬脫殼嫁給五皇兄的，你給我說說唄！”慕顏湘一臉的好奇。

“問你五皇兄去！”蓮香不耐煩的推開她，“你要是再煩我，我就給你下個毒讓你閉嘴。”

這句話成功的嚇到慕顏湘了，她看了看女子不耐煩的樣子，終於離開了房間，找她十一哥去了。

一切和蓮香料想的差不多，慕顏清一路牽著淺晗塵的手同她一起拜祖先，祭神廟，最後回到清王府拜堂成親。隨後是諸位大臣的敬酒獻禮，十一一直在其中活絡氣氛，等到終於結束的時候，慕顏清已經被灌的醉醺醺了。

淺晗塵一路扶著慕顏清進房，幸好錦嵐在一旁幫忙，她才沒被腳下曳地的長裙絆倒。剛一進房，淺晗塵就揮手拿掉了頭上的喜帕，“錦嵐，趕緊倒杯水來。”一邊還不忘把慕顏清扶到床上躺下。

她接過錦嵐遞來的水，準備給慕顏清喝下，熟料原本醉死的某人已經清醒過來，攔住她的動作。她看著男子清冷的眉眼，詢問：“你沒醉？”

“今日是我們大婚，我怎麽會醉呢？更何況，我從不輕易醉倒，”慕顏清坐起身，“我只會為你而醉。”淺晗塵臉上有些發燙，襯著臉頰上的腮紅更加明顯。

“你今天真美！”

這下淺晗塵徹底失語了，不知道說什麽好，錦嵐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悄悄退出了房間，所幸十一在門外的喊聲解救了她，“五哥，幾位哥哥還沒喝你和五嫂的敬酒，特意派我來請你和五嫂。五哥你有冤抱冤，有仇報仇，可千萬別找我啊！”

慕顏清看了眼身邊嬌艷動人的女子，“出去見他們？”

淺晗塵知道他在顧慮什麽，她伸手握住慕顏清的手，無所謂的笑笑，“總歸不能藏一輩子，遲早要見的。”即使她和前潯王妃再像，只要她否認，誰也不能說什麽，更何況，當時她和蓮華都站在那裏，足以證明她和蘇晗塵不是同一個人。

慕顏清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察覺她頭上厚重的鳳冠，他清淡一笑，“先把你發上的頭飾拿掉吧，再這麽戴著，你今晚怕是要落枕了。”

慕顏清把她帶到銅鏡前坐下，取下她頭上的鳳冠，原本固定的頭發都放了下來，隨後從梳妝盒裏拿出一支銀色流蘇插在發間，挽起一縷發絲後用那根梅花發簪固定，他看了眼鏡中的女子，笑的愜意，“還行吧？”

淺晗塵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好笑，“你倒是學會為女子梳發了！”

“我只為你一個人梳。”慕顏清對著鏡中的女子溫顏一笑，低頭吻在女子額間，“好了，我們該出去了，十一他們該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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