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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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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死了。”

我起身走到一方通行的床邊上坐下, 柔軟的床鋪因為我的重量而形成了一個輕微的塌陷。

一方通行的手還被我握在手中,我微微側過眼, 垂著眼睫毛去看一方通行的臉。

他對這樣的事情顯得很是漫不經心, 連眼皮子都沒睜一下, 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聽到我說好也只是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好嘛, 難得我想跟你講講心裏話,你還擺一副大爺樣子。

我呸。

我自覺無法繼續講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只打算開了個頭就草草收場了事。對著一方通行那張臭不拉幾的棺材臉,是個人都沒有什麽傾訴的想法吧。

“……算了。”我鼓了鼓臉,郁悶地舒出一口氣, 打算放開一方通行去睡覺了。

跟這個直男根本沒什麽話好說——我就不該認為一方通行能理解少女纖細的心思的!

我真傻, 真的。

但我放開他的手時,一方通行反而主動反握住了我的手掌。

手指與手指之間扣著, 形成十指相握的親。密。模樣,他因為用上了力氣而使手臂上青色的凸起血管格外清晰。

他的力氣出乎意料之外,我一時間竟然無法掙脫一方通行的禁錮。

臥槽,這家夥偷偷跑去舉鐵了嗎勁兒這麽大???

“有屁快放。”一方通行嘖了一聲, 語氣十分的不友好,“話講一半,你哪學來的臭習慣?”

他睜開眼睛,虹膜的顏色在暗沈的暗色之中像是沈浸了一點墨的鮮紅,被浸染之後則宛如湧動的暗潮,裹挾著炙熱的紅色。

就算這家夥長的好看, 也改不了他是個倒打一耙的混蛋的事實。

我咬了咬牙,斜了一眼一方通行:“那不是你不想聽我才不講的麽?你一個大男人怎麽唧唧歪歪屁事這麽多?”

我感覺可能是我近來被一方通行寬容的態度給迷惑了,以至於膽子越來越肥,甚至敢直接跟一方通行叫板——當然,我付出了代價。

他又嘖了一聲:“你說不說?”

“說,我說,您就只當聽了個睡前故事吧。”我撇了下嘴,老老實實地坐在床沿上開始給他講我在東京的經歷。

“我之前有跟你講過的吧,我遇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她對我很好很溫柔,她像陽光一樣,只要靠近她,就會覺得很溫暖、很柔軟。她的名字是宮野明美。”

“在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最初那幾年,我的生活跟在研究所差不多……同樣,異能特務科也只是將我當做工具人在使用而已。”

我說到這裏的時候,不免嘲諷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來。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向來是強者為尊的。他們是政府機構,是國家組織,在這些人的眼中,孤零零的我就算擁有無可匹敵的力量,也無法與一整個國家做對。

事實也確實如此。

我怕孤身一人來到這個世界,我想要的是好好活下去,不是與一個國家為敵,處處擔驚受怕、整日活在無窮無盡的暗殺和報覆之中。

在這種情況下,暫時選擇跟國家站在一隊、當一個還算自由的工具人,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壞處。

只要我願意投誠、歸順,那麽“不乖”和“任性”當然也是可以理解和放任的了。

“但是……宮野明美不一樣。”

“就算她知道我是組織裏培養的孩子,不是什麽天真無邪的孩童、甚至可能比她還要懂得殺人的技巧,見識過這個世界的黑暗面,但她從來沒有因此而對我特別。”

我回憶著那短暫的、與宮野明美相處過的時光,只覺得每一段現在回憶起來苦澀的時光在那時都是沁滿甜味的。像是包裝精致的玻璃罐中色澤飽滿的金平糖。

那是用蜂蜜和砂糖做成的糖果,清甜的甜味從舌尖彌漫開來,連心口都蕩漾著柔軟的甜味。

“她對我太好了。”

我最後只說,慢慢地覺得眼眶開始發酸。我不想顯出這麽軟弱的一面來,於是強行忍住了眼淚,使勁咬了咬下唇,一點輕微的血腥味從舌尖緩緩彌散。

“她那麽好……”

“可我救不了她。”

我垂下頭,緩緩凝聚的眼淚成水珠,自我的眼眶中撲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尚且帶著溫度的淚水“啪”地打在了我和一方通行相扣住的手上。

淚水緩緩沿著手背的曲線流進了相合的手心之中,我能感覺到那一片濕潤帶著餘溫,濕答答地染濕了彼此的手心。

“你又不是神。”一方通行用那只空出來的手煩躁地揉了揉頭發,將白色的頭發弄地有些燥亂。他頓了頓,聲線裏充滿了別扭,“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一方通行撐著床鋪坐直了身體,然後朝我伸出了手來,我能感覺到他用手按住了我的腦袋,把我往他懷裏按。

一方通行原本就高我一頭,這個姿勢我正好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裏,少年身上還帶著洗漱之後皂莢的清新味道,略長的白發發梢落在了我的臉頰和耳尖上。

發梢掠過皮膚帶來的瘙癢讓我略微瑟縮了一下身體,在被他更加強硬地按住身體之後我就不再動作了。

“你在安慰我麽。”我乖乖地維持這個將全身動作都放在他身上的動作,悶悶地問。

“陳述事實。”一方通行的聲音異常平穩,“我可以讓地球的自轉短暫停止,但就連我也做不到挽救生命。毀滅一個人是個很簡單的事情,不用我說你也可以隨隨便便碾死誰。”

“但是救一個人很難,沒有誰是救世主。”

“我和你都不是。”

是,他說的沒錯。

我救不了宮野明美,就算在場的是一方通行,也救不了宮野明美了。

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怎麽能平靜、什麽都不做救看著她死在我眼前呢?我回憶起那一天,只覺得滿心滿眼都是倉皇刺目的紅色。

“在我面前你沒必要忍著什麽吧?”一方通行平靜地反問我,“連你剛出實驗艙沒穿衣服的樣子我都見過了。”

“八木沢彌生,我見過你從小到大所有恥辱。”

就算這話說的讓我很討厭,我也不的不承認……這讓我確確實實的輕松了下來。好像心裏放下了什麽沈重的負擔,終於可以全身心而毫無顧忌地放開了。

他說的一點沒錯。

他是一方通行,是我為之誕生的最強惡黨,我所有的狼狽都是拜他所賜。

既然如此,就算再丟臉一點也沒有關系的吧?因為是他……所以就算再丟臉也沒有問題。

我與一方通行相扣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指,我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上衣,捏出了幾道深刻的衣服褶皺。

我能感覺到我的眼了不受控制地從流了出來,浸濕了一方通行的頸窩和衣服布料,在白色的衣物上暈開深灰色的水漬。

我哭地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噎噎——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哭成這副丟臉的樣子。

“她死了……我不想她死。”

我甚至丟臉地打了個哭嗝。

“太難受了……為什麽這麽好的人總是活不長呢?”

“我想為她報仇,我想傷害過她的人都付出代價。”

“嗯。”一方通行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都說了你只用對我搖尾乞憐就夠了。”

“我就在你背後。”

所以不要怕。

***

我調整好情緒回到港口黑手黨的時候已經是幾天之後了。

聽說安吾先生歐洲出差之後又去忙了一個小任務,我是打算去Lupin酒吧跟太宰治、織田作一起接他的。

要不是我有點著急,我絕對不會選太宰治在的場合見阪口安吾。誰知道這個黑泥精會不會又發現了什麽啊?

根據我從異能特務科得來的消息,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從種田長官的語氣中我能感受到的只有山雨欲來,好像橫濱……要變天了。

這樣隱晦的態度讓我不得不小心謹慎一點,種田長官不願意告訴我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就只能靠自己去試探一下阪口安吾了。

依靠自己的來的情報,總是更有可信度一點。

我坐在太宰治和織田作的中間位置,已經一連喝完了好幾杯瑪歌。講道理,這玩意兒酒味太淺,完全就跟果味飲料查不了多少,我覺著再喝它個十瓶八瓶的我都不會醉。

期間太宰治十分熟練地向調酒師要了一杯清潔劑兌汽油,調酒師同樣也十分熟地拒絕了他——你們倆為什麽都這麽熟練啊???

調酒師飽受太宰治這個禍害的摧殘,真的是人生艱難,受盡苦痛。

我們說話間,從酒吧的入口處傳來了極有規律的腳步聲,聽鞋跟的聲音像是安吾先生長穿的那種皮鞋。

果然是他。

今夜下了雨,阪口安吾走進來之後,掛在門框上的風鈴因推動門而發出了叮玲玲的清脆聲響。他收好了雨傘靠在一旁,濕漉漉的雨傘上雨水順著軌跡落下,不多時就積成了一小片水。

阪口安吾的手中提著一個樣式精致的手提箱,圓框眼鏡下的神色平靜而晦暗。

在看到我時,他微微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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