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二牛下地幹活，剩下荊谷靈在家裏收拾東西，把該拿出來曬的東西都搬到架子上面擱著，又收拾屋子、廚房，折騰了一會兒才響起來還沒餵豬餵雞，提著滿滿的豬草，荊谷靈覺得，現在的一切辛苦都是為了以後享福。

終於把事情一件不落的全部弄完，這才得空在樹下坐著休息。

那蘑菇這筆生意是做成了，可是賺得不多，荊谷靈腦子裏主意多，但要實施起來阻礙很多，只能暫時擱下。況且要真的一股腦的說出來，卓二牛再遲鈍也得明白過來她和其餘人想法不一樣，保不準就起了疑心。

剛休息下來，門外面有一個人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荊谷靈心裏一驚，不敢上前又怕遇上梅仙那下作手段的事情，順手抄起放在一邊的鐮刀貓著腰走到院子門口，一瞧是木頭，荊谷靈連忙把手裏的鐮刀放下，打開門問道：“木頭，你偷偷摸摸的做什麽？來家裏還這麽小心，我和你姐夫又不是吃人的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賊來家裏偷東西的，我說你咋回事，怎麽跑過來了？”

荊木頭上次端午見到卓二牛和荊谷靈兩人感情好，才半大的孩子心裏羨慕，想到自家爹娘在家裏整日吵架，爹又是個不吭氣的，性格變得沈默。

見木頭不說話，荊谷靈一下著急了，把人帶進家裏面，瞧了一眼外面沒人，小聲問：“木頭，跟姐說實話，你是不是被打了？還是被娘罰了？要是這樣我和你一塊回去給你說說情，娘見著我，指不定就忘記和你生氣的事，我替你擔著。”

這彭氏本就不喜歡荊谷靈，真要是把木頭給罵得跑出來了，見到她指不定真的就忘記木頭這回事，光顧著說她。木頭依舊不說話，悶悶的低著頭，性子悶得讓荊谷靈都覺得無從下手，根本沒法挖出木頭到底是怎麽了，只能坐著幹著急。

“你要是再不說，我這裏可也不收你了，免得待會兒娘我說護著你，跟你說她壞話，教壞你。”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荊谷靈故意裝作要去忙自己的事情，不搭理木頭的樣子，還沒完全站起身，木頭就開口。“三姐，爹和娘怎麽總是吵架，吵吵吵，每天都在吵架，大姐二姐都嫁到隔壁村子去，你也不回家，家裏就剩下我，我不想他們吵架……”

十歲的孩子已經懂事了，家裏人吵架都擱在心裏，久了就會有陰影。聞言荊谷靈連忙坐下，心知能把木頭給逼出家裏，彭氏和荊老二怕是吵得厲害了，忙問道：“木頭你跟姐老實說，爹和娘是不是吵得厲害？不行，我得回家看看，否則真要打起來怎麽辦？”

端午那日，荊老二雙目含淚，掏心窩子的話讓荊谷靈無論如何，再狠心也放心不下那個家。

“都吵完了，我偷偷跑出來的。”

“你這孩子！”荊谷靈松了一口氣，重新坐下，盯著悶悶不樂的木頭，嘆氣道：“吃飯了嗎？剛才午飯還剩下一些菜，你這跑出來怕是午飯也沒吃，你先坐著，我給你拿個粽子墊墊肚子，給你熱飯去，再不高興也不能餓肚子。”

木頭點了點頭，依舊坐著。

見狀荊谷靈知道，這木頭心裏怕是積怨已久，陰影不小，怕是不好辦。起身到廚房裏邊拿了一個粽子過來，放在桌上囑咐了幾句，荊谷靈轉身回到廚房裏面熱飯，腦子裏還在想怎麽解決這件事才好。

真要和彭氏打交道，荊谷靈心裏有一些排斥，那彭氏根本不把她當作是女兒來看待，去勸架怕是得讓彭氏連帶她和卓二牛都被罵進去，不勸架，那荊老二和木頭的日子還怎麽過？日日夜夜都在吵架，都這歲數，也不怕村裏人笑話。思前想後，荊谷靈覺著還是等卓二牛回來，兩人把木頭給送回去，兩個人一起，帶著東西回去，這彭氏再無理取鬧，那也還有伸手不打笑臉人呢。

把熱好了的飯菜端到木頭面前，荊谷靈一邊拿碗筷一邊說：“木頭，不是姐說你，以後遇見爹娘吵架，你可別亂跑，否則他們該擔心了。”

“姐，我不喜歡他們吵架，煩，在家裏待著不安生，我想到鎮上去做工。”木頭端著碗，扒拉著飯忽然就這麽扔出一個炸彈。

這才十歲的孩子去做工？那可是不行的，身子小不經事不說，這年紀去做工那行啊，人家鎮上的就算要，那價錢也是不把人當作人來使喚，那點工錢還不夠飽餐一天的。荊谷靈面色嚴肅，沈下聲音道：“不行，去鎮上做工你想過有多苦嗎？而且家裏就你這麽一個男孩，你要是在鎮上出點事情，你讓爹娘怎麽辦？這件事情不行，你要說去讀書，姐還能幫你想點辦法，別的不行。”

荊谷靈骨子裏還是想著讓木頭到學堂書院裏面讀書認字，日後就算考不起功名，那也比大字不識幾個光靠勞力吃飯的要好，那下還做生意的也需要腦子好使，認識字，以後給人算算賬記記賬什麽的總比每天推著木板車搬運貨物來得輕松。

聞言木頭不吭聲，坐在那裏繼續吃飯。荊谷靈盯著他，瞧木頭是真的沒吃飯，餓著了，又是氣又是心疼：“夠不夠？不夠我再給你拿個粽子，煮飯來不及了，得到晚上等你姐夫回來一起吃晚飯了，吃了晚飯我和他一起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去。”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脾氣這麽倔。”荊谷靈忍不住責怪幾句：“不回家那你要到哪裏去？住在這裏一輩子嗎？木頭，姐不是不疼你不讓你在家裏待，但是你在外面，爹娘在家裏幹著急？這事情發生了你躲著有什麽用，爹娘就不吵架了？再說誰家兩口子不吵架的，別耍小孩子脾氣，待會兒我和你姐夫跟著你回去，好好說說話，娘那麽疼你，哪能真和你計較。”

‘砰——’

木頭重重把碗擱在桌上，猛地站起身，往外面走，步子邁的大，荊谷靈回過神來都走到院子中間了。荊谷靈連忙追上去，一把拉住木頭的胳膊：“跟你說你還跟我急上了不是？我是你姐我能害你不成？”

“……”木頭就這麽盯著荊谷靈看，少年模樣老實清秀，倒是和荊谷靈比較像，眼珠子黑漆漆的，緊抿著唇，眼眶紅紅的，讓荊谷靈心一下就軟了。

“真是上輩子欠你的！回去把飯吃了，你姐夫回來我們商量下，實在不行你就到鎮上去讀書，半個月回來一次，這樣總行了吧？”荊谷靈說完，木頭一下咧開嘴笑了，傻乎乎的模樣和那小心思讓荊谷靈忍不住無奈搖頭。

卓二牛扛著鋤頭拎著桶回來時，見到廚房裏面多出來一人，楞了下把手裏東西擱下問：“阿靈，那不是木頭嗎？咋來俺們家裏了？來串門的？”

“回來了？”荊谷靈擡頭看到卓二牛正在放東西，又聽卓二牛的話，瞪了一眼心情明顯好了不少的木頭：“待會兒我再和你說，豬草我都切好了，你餵一下，待會兒就可以吃飯了，對了，地裏的玉米怎麽樣？”

“不下雨的話，俺看著今年應該能收好幾袋子。”

“那怕是得看了，這不快到雨季了嗎。”

卓二牛端著一盆子的豬食過去，看了一眼幫忙生火的木頭：“可不是嗎？阿靈，俺看著木頭生火的模樣，在家裏也經常做這事？俺還以為木頭都是讓爹娘給寵著，不碰這些活的。”這話倒不是怪罪，只是村子裏誰都知道，卓三嬸和彭氏是兩個最護兒子的人，恨不得捧在手心裏寵。

荊谷靈還沒接話，木頭倒是自己開口：“姐夫，我會的東西可多了，能爬上樹還能抓魚打鳥，村子裏小孩我劃水最快，他們都比不上我。”

獻寶一樣的說著自己會的事情，卓二牛一聽，倒是覺得有趣。他打小就不受村裏人喜歡，那個堂弟鐵蛋根本不和他玩，其餘同齡的也大多和他走得不近，活了二十年，還沒和誰一起掏過鳥窩鳬水，孤孤單單的，常常會覺得寂寞。

“臭顯擺。”

“姐，你這就是嫉妒。”

“阿靈，你這弟弟以前俺怎麽不知道這麽有趣。”卓二牛見木頭和荊谷靈像，而且腦子轉得快，鬼主意多還一副膽大的模樣，愛屋及烏，把木頭當自個弟弟。

荊谷靈道：“誰知道，這小子怕是剛才聽我說給他說情，讓他到鎮上學堂裏讀書高興壞了，才巴巴的這麽高興，平常也不見他這樣，悶悶的，像個悶葫蘆一樣，這會兒倒是打開話匣子了。”

“鎮上讀書？”

“待會兒跟你細說。”

木頭見荊谷靈正在端著菜到桌上，連忙沖著卓二牛道：“姐夫，你改天帶我進山裏打獵，我看上次你們進山打獵可威風了，我也想那麽威風，你帶我去我保證不添亂，就像見識見識一下一叉子戳瞎吊睛虎眼睛的場面——哎喲！疼疼疼。”

荊谷靈揪著木頭耳朵，“你小子打的這個主意？我就說你姐夫一回來你咋那麽話多，這件事情甭想，你偷跑出來的事情還沒整清楚，你就想著再惹麻煩，再鬧我直接把你送回去，讓娘來罰你。”

卓二牛見荊谷靈橫眉豎眼的教訓木頭，面上難得出現這麽生動的表情，心裏滿是高興——這下阿靈是真的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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