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同方學習生意門道的事情暫時放下，荊谷靈覺得，若是日後將來發達了，怕是要牽扯不清，兩家保持如今的關系就夠了，第二日讓二牛拿著錢就往春秀家裏去，把買雞的錢擱下，又多給了十個銅子，同方倒不是不覺得什麽，笑著送他們兩人出門，反倒是荊谷靈覺著對不住同方，有些出爾反爾的意思。

昨兒煮了粽子，拎了三提裝在背簍裏面，荊谷靈和卓二牛來到黃阿婆家裏時，黃阿婆正在廚房裏面一個人忙活，身形蕭條，荊谷靈心裏有一些難受，看了一眼卓二牛，卓二牛正在從背簍裏把煮熟的粽子拿出來，往院子裏走道：“阿婆，俺給你拿粽子來了，昨兒俺媳婦剛包的，你看，這樣子是不是和別人包的都不一樣，可好看了。”

黃阿婆在廚房裏擡起頭，看到兩人臉上明顯露出一絲喜色，忙道：“哎喲，原來是二牛和二牛媳婦來了，來來來，進屋裏坐，我給你們倒水，井裏打的，涼快著，跟那冬天裏的冰塊一樣，喝了身上涼快，祛暑氣。”

“阿婆，你不用忙活，我們不坐了，一會兒就要走，家裏的雞還沒殺呢。”荊谷靈見黃阿婆一個人忙來忙去的，心裏不是滋味。她平日裏倒是心腸硬，但是對著老人和小孩，心裏就柔軟一片，最怕獨守著一間空屋子，被年輕人拋下的老人，各種心酸，她不能感同身受卻能知道，被拋下的滋味，會跟著自己一輩子。這黃阿婆是天意弄人，丈夫兒子孫子都死了，孤身一人，怕是心裏寂寞。

“啊……你們不坐啊？”

卓二牛為難，最不會拒絕別人，荊谷靈見著黃阿婆眼裏閃過的失望，眼珠一轉想出一個主意道：“阿婆，要不你跟我們到家裏過端午，反正我們兩口子也不熱鬧，你一個人也過著無聊，不如我們一起過，這樣熱熱鬧鬧的，多好，況且我剛做媳婦，還有許多事情不懂，得問問你這個過來人。”

“這個，怕是不好……”

“阿婆，阿靈說的對，你跟俺們回去過端午，多熱鬧，你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別說了，俺們把粽子送給俺三叔和阿靈娘家，俺們就來接你。”卓二牛跟著道：“阿婆你小時候照顧俺，還給俺拿過一雙鞋子，俺一輩子都記著你的好，你就俺的親阿婆。”

黃阿婆已經布滿皺紋的臉上出現一絲酸楚，已經不再清明的雙眼裏含著淚水，點頭道：“恩，好，難得你們倆孩子孝敬。”

得到答應，荊谷靈對著卓二牛眨眼，拉著卓二牛往自家娘家走，邊走邊道：“二牛哥，以後若是咱們有錢了，把阿婆接來和我們一起住，反正阿婆一個人，找個借口讓村長那邊通融一下，應該是可以的。”

“俺都聽你的。”

“真的？”

“恩，都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俺都同意。”卓二牛盯著荊谷靈，語氣認真，讓荊谷靈笑開了花，心裏喜滋滋的。到底是心疼媳婦的人，這樣的男人才可靠，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個心安理得而已。

小兩口牽著手來到荊老二家裏，剛到門口，荊谷靈就小心翼翼的往裏面瞅了一眼，沒見到彭氏，楞了一下，推開門進去，只見到木頭端著一碗菜從廚房裏出來，木頭見到兩人時還楞了一下，招呼道：“三姐、姐夫來了？爹，三姐和姐夫來家裏了。”

荊老二在屋裏抽旱煙，煙霧繚繞的，聽到木頭的話，從長條凳子上站起來，往屋外看，見到荊谷靈和卓二牛時，老淚縱橫，喊道：“三閨女，回家了？”

這是荊谷靈第一次見到荊老二，不知為何，心裏滿滿漲漲的，鼻尖一酸，眼淚‘啪’一下就掉下來打在手背上，張嘴喊道：“爹，我回來了，我和二牛回來看你了，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吧？”荊谷靈走上前幾步，荊老二佝僂的背脊，還有黝黑精瘦的身子，讓荊谷靈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接著往下掉。

見到閨女比什麽都好，這荊谷靈又不招彭氏喜歡，尚未出嫁的事情，彭氏就經常說些話來擠兌這女兒，荊老二是軟耳朵，懼內，只能偶爾拉一下彭氏，不敢真護著荊谷靈，這荊谷靈出嫁了，更是不回來了，上次回來，被罵了個劈頭蓋臉，裏子面子都沒了，誰還敢回來？要不是今兒個彭氏去隔壁村裏見荊谷靈的兩個姐姐，怕是荊谷靈剛進院子就被掃地出門。荊老二伸手拍了拍臉色比出嫁時好了許多的荊谷靈：“三閨女，是爹沒用，爹護不住你。”

“爹、爹不怪你，都是我身子骨不好，現在有二牛哥照顧我，我不是好好的嗎？你瞧，我這段時間還長胖了一點。”荊谷靈向後伸手拉了一下卓二牛，道：“爹，端午節我和二牛特意拿了包的粽子過來家裏。”

“好好好，二牛待你好就好，我知道二牛是個實心的孩子，有他照顧你，爹放心了。”

“爹，你把阿靈交給俺，俺一定會護著阿靈的，不會讓阿靈受委屈，由俺卓二牛在，這村裏的誰敢欺負阿靈就是跟俺過不去，俺拼死也會護著她。”卓二牛信誓旦旦的說著，荊老二頻頻點頭，對這個女婿滿意得不得了。

木頭在那邊看著這三人道：“爹，三姐，姐夫你們要進來吃飯嗎？家裏吃午飯，你們過來吃點再走。”

“我們不吃了，家裏還煮著飯，娘估摸著這個時辰也要回來了。”提到彭氏，荊谷靈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汗毛豎起來，和荊老二說了會兒話，跟著卓二牛往卓三叔家裏走。荊谷靈心中暗想，要是三嬸也不在家裏，那該多好，那今日就能過一個好端午，否則，那可真的是印象頗深。

三嬸厲害，荊谷靈不需要再體驗也能想起多厲害，若是只有鐵蛋和三叔在家裏，那把粽子放下，兩人離開接了黃阿婆就可以回家了，這三嬸要是在，怕是又得鬧得滿村子裏的人來看熱鬧。這湊熱鬧是人的本性，荊谷靈也愛熱鬧，但不喜歡做被圍觀的猴戲主角。

像是知道荊谷靈的擔心，卓二牛握緊了荊谷靈的手，無聲的給予安慰。

三叔家裏的院門是打開的，卓二牛和荊谷靈看了一眼空空的院子，忍不住疑惑，對視一眼往裏面走，還沒走兩步，裏面就傳來一聲尖叫，像是扯著嗓子罵誰破了音，荊谷靈給弄得一哆嗦，往卓二牛背後縮了一下。

那三嬸一下招呼在自己身上，真的要傷筋動骨。

“你這個不中用的，讓你買匹馬，你貪嘴，拿錢買了糖吃，給老娘買回來一頭騾子，你個兔崽子，跟你爹一樣不中用！我打死你，打死你這個小兔崽子！”三嬸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倒是把這頓脾氣的原因給弄明白了。

騾子？

荊谷靈拉了一下卓二牛的胳膊：“我們不是要買一頭騾子嗎？問問三嬸這頭驢騾子賣不賣給我們。”

“俺進去問問，你在外面等著。”

“不用了，這三嬸難不成還會當著你的面吃了我？”荊谷靈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怕怕的，小心翼翼的跟在卓二牛後面往裏面。正揚手打鐵蛋的三嬸見到兩人，動作停下，瞪著眼睛道：“你們兩口子來做什麽？好好的端午還不過了給我們找不痛快？”

“三嬸，我們來送粽子的，剛才你說鐵蛋買了一頭騾子，多少錢？”

荊谷靈的話讓三嬸一下反應過來道：“你問這個做什麽，多少錢關你什麽事。”

卓二牛剛要開口，荊谷靈一把拉住，故作得有點為難道：“我就是在洗衣服的時候聽人說，這鎮上最近買的便宜的騾子都是得病了的，活不了多久，剛才鐵蛋買了，怕是便宜的，得了病的，粽子給你放下了，先回去了，三叔三嬸你們小心一些，這騾子別惹了瘟疫，那可是要死人的。”

把粽子匆忙丟在桌上，荊谷靈拉著卓二牛往外面跑，一副避恐不及的模樣。三嬸一下楞了，想起的確有人說騾子染了瘟疫的事情，追了出去，喊道：“二牛，你們家不是缺一頭騾子嗎？這頭我賣給你們，怎麽樣？便宜，便宜一些。”

院子裏的卓二牛和荊谷靈樂了，這三嬸還真是怕死。

“三嬸，你不能害我們，我們不能要，要是真有瘟疫怎麽辦？那可不是害死我們兩口子了。”

“哎喲，侄媳婦，我能害你們不成？栓在那呢，看看，活蹦亂跳的，哪裏像是得病的，我們家就缺馬，騾子用不著，你們剛成親，要用錢的地方多，騾子就買來的價，三百文，不會還你們。”三嬸牽著騾子的繩子遞到荊谷靈手裏，荊谷靈牽著繩子，打量著毛色黑亮的騾子，心裏滿意，面上卻道：“不行不行，還是不行，我不放心。”

三嬸急了，道：“你這丫頭怎麽回事，我給你們按個手印，這騾子是你們的，我不要回來，但是你們是死是活也不能管我拿錢。”

“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三嬸連忙按下手印，荊谷靈把紙收到懷裏，皺著眉不停向卓二牛抱怨買了一頭騾子回去，嘟嘟噥噥的牽著騾子回去。鐵蛋剛才在被打的渾身疼，剛出來就見到自家娘上當了，道：“娘，那騾子是我從鎮上買的，哪裏有病啊，那騾子好著的，得了瘟疫的是隔了咱們這裏老遠的燕子鎮，坐車都要十天十夜。”

聞言三嬸一怔，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著手印的另外一份哀嚎道：“哎喲，我這騙人狡猾的侄媳婦媳婦老婆子了，居然……哎喲，我的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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