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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回 大結局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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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還是天資,再到她這個生母的位份和外家的勢力都再無人能出其右了,於是很是抖了一段時間,連帶她的娘家武威伯府高家也抖了起來。

畢竟皇上年紀還不算大,素日又保養得好,再活個三五十年的不容易,要活個十年八年的,卻是輕而易舉,而十年八年的時間,足夠這世間不知道多少人與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誰就敢說,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沒有轉到他們身上那一日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向來都很好的身體,卻在去年年底忽然開始急轉直下,到今年更是眼睜睜看著無力回天,直至駕鶴西去了。

這下賢妃和高家的人都傻眼了,皇上在一日,他們縱暫時鬥不過東宮,縱宮內宮外都被打壓得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力,總還有一線希望,且總還有時間為自家謀得一條退路。

反之,太子一旦上位,便不會打壓七皇子和其背後的靠山,也絕不會怎麽擡舉他,畢竟還有五皇子六皇子排在前面,兩人及其背後的勢力當初可是實打實為東宮出了力盡了心的,何況他們這一兩年間,與東宮明裏暗裏對著幹的事情可不少,誰知道太子會怎麽與他們秋後算賬?

可這會兒再來怨天尤人,再來後悔當初不該輕狂,不該稍一得意便忘形,又還有什麽意義?

於賢妃和高家上下來說,有生之年都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就這樣尚且不知道頭頂那柄劍什麽時候便會落下,於顧平兩家來說,卻是再解氣再痛快不過了,還沒得志呢,就開始猖狂了,這要是真得了志,不得狂上天了?得虧老天爺開眼,直接打了他們一個永無翻身之日,所以祁夫人有此一說。

適逢胡向安的聲音自外面傳來:“稟主子娘娘,禮官說哭靈的時辰到了。”

大家遂打住不再多說,待祁夫人三人行禮離開後,顧蘊方滿臉哀戚的去了外面,在內命婦們敬畏、諂媚、驚慌……總之什麽都有的目光中,打頭跪下,隨著禮官的號令,開始了新一輪的哭靈。

很快殿內殿外都便哭聲震天起來,內外命婦們或哀鳴,或低泣,都哭得很傷心,可顧蘊於淚眼朦朧之中,餘光卻能看見妙貴嬪陡然佝僂的脊背低俯於地,全身都在顫栗,眾人皆哭嚎出聲,生怕哭聲不夠響亮,生怕哭得不夠悲戚,既是在哭先皇,更是在哭自己,惟有妙貴嬪,從頭至尾都如死寂一般的沈默。

顧蘊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妙貴嬪還這麽年輕,人生還這麽長,以後的日子,可該怎麽熬?若是可以,她真的很希望看到她能為自己活一回。

☆、君臨天下(四)

設在乾清宮謹身殿的靈堂內,彼時自宇文承川以下,男人們也正百般忙碌著。

打昨兒先帝殯天那一刻起,宇文承川便再沒得過片刻的空閑,發喪、舉哀、沐浴、飯含、入殮、發引……這些事雖不至於事事都得由他這個新皇親自施排,但新皇願意事事躬親,當然就最好了。

宇文承川也不否認自己存了沽名釣譽的心,這種時候都不作秀了,更待何時?但總是父親,生了自己一場,且這些年無論發生什麽事,到底他還是沒有真正廢了自己,不然自己也不可能有今日,所以宇文承川做這些事時,也不乏幾分真心,總歸再不可能有第二次了,就當是在為他、為他們這段從來異於常人的父子之情,盡最後一份心罷!

五皇子六皇子等一溜皇子跪在宇文承川身後三步遠,都是紅腫著眼睛,滿臉的哀戚,只不好像裏面女人們那樣,大聲的哭出來罷了,所以謹身殿殿內殿外,倒還算得上安靜,不至讓人炎熱難當之餘,再添煩躁。

惟有七皇子,哭了個哽咽難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多麽的為先帝的離去而悲痛欲絕呢,知道的,卻都明白他是在哭自己,如今也不過十四五歲的人,真能有多大的野心多大的抱負?不過是被母親和外家的人吹捧著攛掇著,便以為自己的確乃皇子們中的佼佼者,總能輪到自己了,誰知道這麽快便夢碎一旦,這才知道什麽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命裏無時莫強求”,再想到吉兇難測的未來,換了誰能不哭的?

先帝只是小殮了,如今筆直臥在雕龍描金的簀床上,穿六章袞服,戴玄表朱裹十二旒冕。因為小殮沐浴後要用紅綢連裹三層,外面再裹白綢,最後再裹黃綢,所以先帝的遺體看上去十分的臃腫笨重。

但饒是如此,空氣裏也已多了一股莫可名狀的怪味兒,今年天氣熱成這樣,哪怕四周都擺滿了冰,一日一夜的功夫,可不照樣得變味兒嗎?先帝再是尊貴,人一殯天,也與常人沒有任何區別了。

得虧欽天監擇的大殮的吉時就在明日,不然之後的日子再哭靈守靈時,大家就得更難受了。

如此哭到申末,隨著禮官一聲令下,大家終於可以起身各自散去了。

但勳貴百官能散去,皇子宗親們卻不能散去,晚間靈堂也不能離了人,大家得請示新皇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輪班,二十幾日呢,光靠寥寥幾人輪班,鐵打的身子也得熬垮了。

宇文承川單手抱著已累得睡著了的念哥兒,聽完禮親王世子的請示:“……究竟怎麽個章程,還請皇上示下。”

先擰了眉頭:“到底還沒正式繼位呢,王叔還是如以前般喚孤罷。”又思忖了片刻,才道:“那就由孤與幾位皇弟帶了叔伯兄弟們輪流守靈,八皇弟九皇弟都還小,便罷了,其他三位皇弟連上孤,四日一輪,自今夜由孤開始,禮叔祖與榮王叔等幾位叔祖王叔都上了年紀,夜間便不必留在宮裏了,只每日白日進宮即可。”

待大家都應了,才小心翼翼的抱了念哥兒,先出了謹身殿。

餘下眾人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對念哥兒那種無形中流露出來的疼愛與呵護,心裏都暗暗有了計較,看來主子娘娘的地位,只會比他們原以為的更加穩固啊!

很快便入了夜,空氣總算涼爽了些,到得交二更時,更是嘩嘩下起了雨來,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也在為先帝哭喪?說來先帝在位四十幾年,也的確英明神武,建樹頗多,算得上一位難得的明君,倒也當得起舉國悲痛,天降哀雨。

妙貴嬪獨身撐傘走在雨中,看著謹身殿前漫天的白幡,聽著被風吹得嘩嘩響的金箔聲,還有殿內連綿不絕的梵音,自先帝駕崩起,便一直幹涸的雙眼,如今身臨其境了,總算是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了淚來。

那個百般包容她,百般驕縱她,打她有記憶起,就數他待她最好最真心的人,那個既給了她男女之情,也給了她父女之愛的人,以後便再看不到,只能活在她的記憶中了,並且隨著記憶的流失,她最終甚至會連他長什麽樣都記不清……妙貴嬪想到這一節,哪裏還握得住傘,軟軟的匍匐跪下,以頭抵地,泣不成聲起來。

宇文承川在殿內聽得冬至低聲稟報妙貴嬪來了時,還想著可以通融一下,將其他人都屏退,讓妙貴嬪進來單獨送先帝最後一程的。

沒想到等了一會兒,不見人進來,倒是又等來了冬至輕手輕腳的進來低聲道:“殿下,妙貴嬪正在外面痛哭呢,也不管這會兒雨有多大,明裏暗裏又有多少人看著她,瞧著倒是並沒有進來的意思。”

宇文承川就想到了傍晚他送念哥兒回去東宮時,整好遇上顧蘊也回去,顧蘊與他說的有關妙貴嬪的話:“她的性子向來冷清內斂,如今心裏還不定怎生悲痛欲絕呢,偏一點也不肯釋放出來,時間一長,便原本再好的人,只怕也要憋壞了,到底替我們立下了汗馬功勞,本身又那般苦命,得想個法子讓她哭出來,以後也為自己活一回才是。”

要宇文承川自己說,妙貴嬪心裏怎麽想,他是既管不著也壓根兒不想管,若每一個屬下他都事無巨細的關心到,他也不用做旁的事了,畢竟她的苦命既不是他造成的,她之後機緣巧合下被送進宮,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與旁人無尤。

可既然蘊蘊關心妙貴嬪,他少不得也只得多花點心思在這事兒上了,所以聽罷冬至的話,宇文承川倒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氣,只要能哭出來就好,他回頭也好向蘊蘊交差了……因吩咐冬至:“把人都散了,再通知妙貴嬪宮裏的人過來候著,好隨時帶她回去。”

冬至雖早算不得男人了,面對妙貴嬪那樣絕無僅有的大美人兒,也會忍不住生出幾分憐惜來,聞言忙興頭頭的應了,自退下傳話去了。

宇文承川這才又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勞燕分飛天人永隔的痛苦與絕望,希望將來他和蘊蘊都不必親身體驗,若實在兩個人不能一起走,他也希望他能走在蘊蘊之後,省得讓她似此時的妙貴嬪般,縱使眼淚流盡,也再換不回愛人的一顰一笑。

昨夜的一場大雨,讓天氣涼爽了不少,次日上午內外命婦再哭靈時,便覺得比昨日好受了不少。

但到底是六月的天,再是涼爽又能涼爽到哪裏去?也就持續了一日多,到第三日下午時,日頭覆又毒了起來,所有人不得不再次煎熬起來,並且一直到二十七日大喪結束,都再沒下過雨。

以致所有外命婦都是黑了一圈瘦了一圈,還有好幾家的夫人太夫人哭靈完畢才回家,便倒下了,其他沒倒下的,也狠歇了好幾日,才稍稍緩了過來,且不細說。

顧蘊自然也瘦了一圈,原本還暗暗發愁自生了通哥兒後,其他地方倒還罷了,腰上的肉卻是怎麽也散不去了的,如今也不必擔心了。

但她且還歇不了,宇文承川不日就要正式登基了,前朝的事自有眾宗親臣工與禮部統籌操持,她既不想管也不能管,後宮裏的事她卻是無法假手於他人,尤其試穿禮服鳳冠,挑選布置自己以後的寢宮,並兩個兒子的寢宮等事,這些事縱有人能替了她,她且不能放心,何況誰能替她?

本來本朝的皇後依例都是住景仁宮的,顧蘊想著那裏是宗氏住過的,且離乾清宮實在遠,遂與宇文承川商量後,定了坤寧宮為自己的寢宮,連念哥兒通哥兒的屋子也布置在了一起,兩個孩子都還那麽小,是她的眼珠子命根子,不讓他們時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如何能放心?

皇宮大內,每一處都有其特有的用途,譬如欽安殿,專門供奉真武大帝,每逢道家的大祭日,宮中的道官道眾便會按例設譙供案,帝後妃嬪也要前往拈香行禮,作用與尋常人家的家廟差不多;至於坤寧宮,則是歷朝皇後專門舉行大大小小祭祀,每逢大的慶典,舉行慶賀禮,也是帝後大婚後頭三日充做新房的地方。

顧蘊如今卻擇了坤寧宮為自己的寢宮,這樣有違祖制的行徑,難免引來了宗親臣工們的微詞與不讚同,禮親王世子身為宗正令,便心裏再不想出這個頭,也只能率先出頭勸諫宇文承川了:“坤寧宮自來不做皇後娘娘寢宮的,如今主子娘娘卻住了進去,將來舉行各項祭禮時,又該去往何處?”

不想宇文承川卻淡淡一笑:“這皇宮那麽大,難道竟再擇不出一處適合祭禮的所在了?若實在擇不出,便現造也無妨,至於銀子,天家無私事是一回事,朕與皇後夫妻兩個想住哪裏,卻是朕的家事,自朕與皇後的私庫支出即可。”

禮親王世子便無話可說了,皇上擺明了給皇後娘娘撐腰,他們還能怎麽著,說來住哪裏的確是帝後的私事,原本便沒有他們這些臣工置噱的餘地,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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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臨天下(五)

禮親王世子此舉,除了因為他如今是宗正令,不得不率先出這個頭以外,再就是存了試宇文承川一試,想看看新皇上底線,以後也好據此奏對辦事的意思。

若新皇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不拘這些小節,輕易就退讓了,當然就最好了,以後他和大家夥兒的日子都會好過許多,可如今看來,新皇擺明了寸步不讓,自己認定了的事便會強硬到底,不論大小,那他們以後禦前奏對待人處世時,又得奉行另一套標準了。

想想也是,新皇打從做太子起,尤其是這幾年奉旨監國以來,能文能武,治得了國打得了仗,還頂住來自方方面面的巨大壓力,強硬的著手整頓吏治,怎麽看將來都會是個手腕高桿,耳聰目明的皇上。

這樣一個強勢的君王,當臣下的自然該避其鋒芒,恪守本分,時刻都該有個為人臣的樣子!

當下禮親王世子與旁邊的臣工們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裏都有了數。

宇文承川居高臨下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則是微微翹起了唇角。

這些小節他完全可以不計較,再不然也完全可以將態度放和緩一些,與臣工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總能達到目的,他如今畢竟是皇上了,誰敢真駁他的面子?

可他不想這麽做,他和蘊蘊之後要做的所謂‘不合規矩,有違祖制’的事情多了去了,如今讓蘊蘊住到坤寧宮只是第一步,若他一開始就退讓了,後面的事情都別想再做成了,反之,若他一開始便態度強硬,毫不退讓,後面那些事情不說易如反掌,至少辦成的幾率也會大上許多。

如此顧蘊母子終得以順利的住進了坤寧宮,至於念哥兒通哥兒兩個,因如今年紀還小,隨母親居住也是正理,倒是無人置噱。

至此一切也終於萬事俱備。

永豐四十五年七月己亥,上即位於乾清宮正殿,以次年為昭明元年。

——《鄴史稿成宗本紀》

百官正式陛見過新皇,山呼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後,便是大赦天下,大封內外,以太子妃顧氏以皇後,已故新皇生母慎貴嬪為孝賢皇太後,至於其他後宮諸人,原沒資格由聖旨冊封,何況宇文承川後宮還空虛無人,更不足為言。

再就是念哥兒,雖是嫡長子,也因年紀還小,暫未冊立太子,只仍與通哥兒一道序齒,稱‘大皇子’、‘二皇子’即可。至如先帝後妃並子女等人,自也各有封賞,不外封親王的封親王,封長公主的封長公主,封太妃太嬪的亦如是,不足細表。

因先帝駕崩還不足百日,縱是如此大典,宮裏也是一切從簡,於外且不說,於內倒是省了顧蘊好多事兒,何況如今後宮人口簡單,不過三五日功夫,也就將後宮一應事物全權接掌了過來,有了大把的空閑時間。

遂在這日宇文承川回來後,一邊服侍他更衣,一邊與他商量:“我打算就這幾日便安排胡氏徐氏兩個出宮,馬氏幾個也是一樣,亦連先帝後宮從未受過召幸的年輕妃嬪們,也想一並放出去,整好借皇上大赦天下,放三千掖庭宮女出宮的東風,皇上意下如何?”

宇文承川想也不想便道:“你如今是六宮之主了,這些事情你做主即可。”

顧蘊笑道:“皇上發了話,我就放心了,諒也不敢再有人往我面前說什麽‘不合禮體’‘不合祖制’的話了。”至於‘善妒’之類的話,如今有守孝擋在頭裏,至少這兩年多時間裏,應當不敢有誰公然的說她,只要不是公然的說她,那她就直接當不知道了。

宇文承川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不必給我戴高帽子,不就是要我替你沖鋒陷陣,事事擋在頭裏麽?直說便是,我難道還敢說‘不’?”

“這不是想著你如今是皇上了,今非昔比,我不敢再輕易造次麽?”顧蘊笑嗔道。

話音未落,宇文承川已撇嘴嘀咕道:“你也知道你以往時常都在造次?將來朕名垂青史,一定不是因為朕為國為民做了多少建樹,而是因為古往今來,似朕這般懼內沒地位的皇帝,就只朕一人……”

說得顧蘊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挑眉道:“皇上說什麽,臣妾沒聽清,要不皇上再說一遍?”便要去擰宇文承川的耳朵。

念哥兒由奶娘牽著走在前面,通哥兒由奶娘抱著走在後面,一前一後走了進來,瞧得顧蘊正擰宇文承川的耳朵,立時掙脫奶娘的手,拍手笑了起來:“我也要擰爹爹的耳朵,我也要擰,爹爹抱我,抱我……”

急得奶娘忙要去將他拉回來,一面壓低聲音又急又快的道:“大殿下,您不能再似以往那樣與皇上胡鬧了,您該先給皇上和皇後娘娘行過禮,再斯斯文文的與皇上和娘娘說話兒才是。”

本來大殿下身體便不若二殿下健壯了,不趁如今二殿下還小,不會說話討皇上和娘娘的歡心之前,讓皇上娘娘越發疼愛看重他,假以時日待二殿下長成了,以後會如何,可就誰也說不清了,天家可與尋常人家遠不相同。

至於通哥兒的奶娘,則已抱著通哥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二殿下見過父皇,見過母後,父皇母後萬福金安。”

兩廂裏一對比,高下立現,通哥兒奶娘的眼裏便飛快的閃過了一抹得色,心裏的想法與念哥兒奶娘的差不多,天家可與尋常人家大不相同,並不是占了嫡長的位份,就一定能笑到最後的,等她家殿下將來出息了,她的好日子且在後頭呢!

宇文承川何等樣人,又是親歷過宮裏各種陰私的,一看兩個奶娘的神色,便約莫能猜到她們心裏在想什麽了,立時沈了臉,他的兒子們還這麽小,便已被身邊的人有意無意的引導著,耳濡目染著防備彼此,背離彼此了,這還只是兩個沒有見識,野心再大也有限的奶娘,換了其他人,心裏的圖謀到底有多大,居心有多險惡,可想而知,一個不慎,待彼此再長大一些後,兄弟不合豈非板上釘釘?

無聲的冷哼一聲,宇文承川正要叫人進來將兩個奶娘拖出去,即刻打死,以儆效尤,手卻先被顧蘊拉住了,然後沖他輕輕一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由她來處理即可。

宇文承川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顧蘊與兩個奶娘都相處得更多些,豈能看不出來?

只不過這變化是近日才開始有的,二人盡心盡力的照顧兩個孩子卻都已為時不短,也的確都頗為得用,不然也不會那麽多奶娘不擡舉,偏擡舉她們兩個了,就算二人如今有了這樣的心思,非換了二人不可,也不能操之過急,以免讓兩個孩子不適應,尤其是念哥兒,他已懂些事了,身體又不大好,總不能讓他傷心還傷身。

知道顧蘊既阻攔自己,那便定有她的理由,宇文承川這才堪堪將滿腔的怒火都壓下,伸手舉起了念哥兒,笑道:“想擰爹爹的耳朵,行啊,不過得先看看你的手有沒有那麽長,夠不夠得上爹爹的耳朵,爹爹數十下,你若是還夠不上,爹爹就要擰你的耳朵了啊!”

念哥兒見父親待自己仍與往日一般無二,小臉上的不知所措這才散了去,“咯咯”歡笑著試圖擰宇文承川的耳朵去了。

他的奶娘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氣,皇上擺明了仍跟以前一樣疼愛大殿下,也不知道某些人得意的什麽勁兒,沒聽說過一句話“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麽?何況以皇上和娘娘的恩愛,你就知道你家殿下定是皇上和娘娘的幺兒了?

我家殿下的確不占長也未必會占幼,可架不住他身體好啊,身體不好了,什麽都是白搭!

兩個奶娘偷偷打著眉眼官司之際,顧蘊已伸手抱起了通哥兒,臉上笑著引著他一道與宇文承川和念哥兒鬧去:“快幫你哥哥擰你爹爹的耳朵去,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麽。”

通哥兒才八個多月大呢,哪裏聽得懂這些,只看著父親與哥哥鬧得熱鬧,在一旁“咯咯咯”的笑著不住,小小的身子也扭來扭去的,要往宇文承川懷裏撲,宇文承川索性也抱了他,一手一個兒子的逗弄著,屋裏的氣氛也越發的歡快了。

顧蘊看在眼裏,先是滿心的柔軟,繼而便攥緊了拳頭,她的孩子都是她的寶,在她心裏絕無任何分別,無論是誰想要分化他們,讓他們兄不兄,弟不弟的,她都絕不會姑息,也絕不會放過,無論是誰!

翌日顧蘊起來時,宇文承川早已去了前庭,她也不急著先發落念哥兒和通哥兒的奶娘,只吩咐白蘭,這幾日兩個孩子跟前兒別再只讓那兩個奶娘事事都包圓兒了,也讓其他人都分擔一些,小孩子註意力轉移起來快,忘性也大,等過幾日不再最親近她們了,就可以發落她們了。

白蘭知道茲事體大,忙鄭重的應畢,自退下安排去了。

顧蘊這才又打發人去東宮的冷宮,提了胡氏與徐氏來,安排放她們出宮的事宜。

胡氏與徐氏剛進冷宮之初,還曾滿心的怨恨,若不是條件不允許,她們甚至都要紮小人來詛咒宇文承川尤其是顧蘊了,她毀了她們的一生啊!

當然,二人也曾希冀過,萬一有朝一日太子殿下就又想起了她們,或是忽然發生了大的變故,讓她們有了旁的機遇,可以逃離冷宮這個暗無天日,生不如死的地方呢?

只可惜無論她們再如何怨恨,再如何希冀,於太子殿下和顧氏那個賤人的生活和地位都不會有任何的影響,他們不但沒有遭殃,更沒有想起她們,反而日子越過越好,終於登上了天下至尊的位子,成為了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和女人,沒有之一,這世道怎麽能這般不公平,老天爺怎能這般不開眼?!

怨恨絕望之餘,二人又忍不住再次後悔,若當初她們一直安安分分的,不曾有過任何非分之想,至少如今她們還能得個位份,在後宮偏安一隅,平安富貴的到老到死,於如今的她們來說,也是難得的福氣不是嗎?只可惜,這世上哪來的後悔藥賣!

所以這會兒瞧得鳳座上雍容華貴,美麗依舊的顧蘊,聽得她淡聲問她們:“……你們若是想回娘家去,本宮這便安排人送你們回去,自家的骨肉,想來你們的娘家人也不至於容不下你們,你們若是不想回去,想去旁的地方隱姓埋名開始新的生活,本宮一樣安排人送你們去,嫁妝也一樣不少你們的,如今就看你們自己怎麽選了。”

二人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甚至以為自己根本就是在夢中,不然顧氏那賤人怎麽可能這麽好心,雖仍不肯與她們分享夫君,卻願意放她們出宮去,重新嫁人,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只一日又一日的苦苦掙紮,到頭來依然只能悄無聲息的死在冷宮裏,連個葬身之地都沒有,只能淪為孤魂野鬼?

還是胡向安尖細的聲音響起:“胡氏徐氏,沒聽見皇後娘娘問你們話兒呢,難道是在冷宮待久了,待出感情了,不想出去了?既如此,我們娘娘再成全了你們便是。”

才讓二人回過神來,忙又急又快,幾乎語無倫次的叫起來:“我們願意出去,願意出去,求太子妃娘娘開恩……求皇後娘娘開恩,我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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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前事情真的太多了,每天都忙成狗,偏偏還說不出來具體忙了什麽……要打就打吧,只是都輕點,也別打臉啊,不然過年到到處走親訪友的,該沒臉出門了/(ㄒoㄒ)/~

☆、君臨天下(六)

胡氏與徐氏惟恐答應得遲了,顧蘊就反悔了,當下也顧不得去深思自己如今到底是不是在夢中了,忙搗蒜般磕起頭來:“我們願意出去,願意出去,只求太子妃娘娘……哦不,只求皇後娘娘開恩……”因為太緊張太驚懼,語無倫次之下,還將顧蘊如今的稱呼都叫錯了。

好在顧蘊也不欲與她們計較,幾年的冷宮生活,讓二人都從妙齡女子,變成了未老先衰的中年婦人,暗黃幹枯,蒼老憔悴得都快讓人認不出來了,說到底,她們也是家族的犧牲品,想上進想出頭也只是為了能過上更好的生活,她既一開始便存了放二人出去的念頭,如今自然不會改變。

因說道:“你們既願意出去,那本宮回頭便安排人送你們出去,除了你們當初帶進宮的東西和進宮之後你們得的份例賞賜,你們都可以帶出去以外,本宮再額外給你們一人兩千兩。你們若要嫁人,這嫁妝也不算薄了,若你們不肯嫁人或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也應當夠你們餘生衣食無憂了,你們可還有話說?”

不但肯放她們出去,還又是賞東西又是賞銀子的……胡氏與徐氏越發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可哪怕是在做夢,她們也不肯更不敢輕易錯過了這樣的機會,誰知道錯過了這一次,還能不能有下一次?

重見過光明以後,她們已不知道再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她們還能不能再熬下去,又還能熬多久!

是以二人忙又是一陣搗蒜般的磕頭:“多謝皇後娘娘恩典,多謝皇後娘娘恩典……”

顧蘊見狀,遂看了胡向安一眼:“既然胡氏徐氏都沒有其他要求了,你便親自走一趟,送她們回去罷,至於該怎麽與胡徐兩家如今的當家人說,你自己知道。”

胡徐兩家當初在傍上成國公府前,便已是日薄西山搖搖欲墜,連最基本的體面都快要維持不下去了,不然他們也不會明知奪嫡之戰無比兇險,遠非他們這樣人家能參與進去的,依然鋌而走險,說什麽也定要搭上宗家的路子了,就是想著一旦賭贏了,自家立刻便可以雞犬升天,重新中興起來,反正他們只需要賠上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兒的終身幸福乃至性命,有什麽大不了的?

卻忘了既是賭博,那便有贏也有輸,贏和輸都各占一半的幾率,於是在宗家徹底傾覆以後,胡徐兩家自然也跟著遭了殃,得虧他們兩家實在勢薄力微,想參與到宗家逆賊真正的陰謀裏也沒那個資格,事後上邊兒論起罪來,才能只丟了爵位查抄了家產,但好歹保住了上下老小的性命。

顧蘊顯然可以安排人大張旗鼓的送胡氏與徐氏回去,二人當初被打入冷宮,都是罪證確鑿,辯無可辯,尤其徐氏,更是當年的宗皇後親自發落的,與顧蘊這個正房半點兒關系扯不上,相反,二人多多少少都曾對顧蘊有所不敬,她從頭至尾都無半點可指摘之處。

如今她卻不計前嫌,寬宥了二人,讓她們的後半輩子因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事兒一旦傳開,不用說顧蘊的名聲將得到極大的提升,這樣只擡擡手,就能為自己換來不可估量回報的機會,豈能輕易放過?

但顧蘊從未想過這麽做,不然也不會打發胡向安親自去做這事兒了,她以前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如今做了皇後,母儀天下,卻少不得要多顧忌這個了,不僅僅是為她自己,也是為了宇文承川與念哥兒通哥兒兩個。

可要她臨到頭來,還要拿胡氏徐氏當一回墊腳石,她委實做不出來,本來二人的身份就夠尷尬了,回頭事情再傳得人盡皆知,縱原本有心求娶她們的人家,也要打退堂鼓了,到底曾經當過當今皇上的妃嬪,便一直有名無實,那也是皇上的妃嬪,誰敢冒著惹上一身麻煩的危險,娶這樣的媳婦兒回家?

那二人縱是不想留在娘家一輩子,到老來孤苦無依,出了沼澤又入泥淖,也只能深陷泥淖一輩子了,反之,若事情只有小範圍內的人知道,二人要在盛京城內嫁個稍好些的人家不容易,遠嫁他鄉卻是不難的,於顧蘊來說,只是錦山添花的事,於胡徐二人來說,卻攸關後半輩子的幸福乃至性命,她既做了這個好人,自然要做到底,損人利己沽名釣譽從來不是她的作風。

胡向安服侍顧蘊也好幾年了,如今更是因為顧蘊做了皇後,水漲船高成了坤寧宮的大總管,闔宮數千太監裏僅次於冬至的第二號人物,自然越發將顧蘊的話當做佛音綸語,越發會揣摩顧蘊的意思,聞言也不多說,只恭聲應了一句:“娘娘放心,奴才知道怎麽做的。”行完禮,帶著胡氏徐氏下去了。

餘下顧蘊吃了一盞茶,方又打發人去叫了馬良媛張良媛幾個來。

馬良媛張良媛幾個如今還住在東宮的燕禧院,正是滿心惴惴不安,不知道各自前程在哪裏的時候,照理她們在皇上還是太子時,便已是太子殿下後宮有位份的妃嬪了,哪怕有名無實,至少名一直在,那如今皇上登了基,就該也冊封了她們,再遷了她們出東宮,入住東西十二宮才是。

幾年的冷板凳生活過下來,幾人已是不敢再奢望能做主位娘娘,掌一宮事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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