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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回 二皇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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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永嘉侯橫刀自刎於自己面前,決絕得自己根本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二皇子本就雙腿發軟得早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這會兒更是“噗通”一聲便跪倒在了地上,驚慌失措的大喊起永嘉侯來:“舅舅,舅舅,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可永嘉侯殺人的行家,自然比誰都知道怎麽才能直接斃命,倒下後只來得及看了二皇子一眼,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便帶著滿心的怨恨與不甘,氣絕身亡了,死不瞑目。

餘下二皇子看著他仍汩汩往外冒著鮮血的傷口,再想起已被自己舍棄的母親和妹妹,前路未知的妻妾兒女,還有已經死了的那些親人們,悲憤絕望到了極點,反而冷靜了下來,緩緩站起身,看向宇文承川道:“婢生子,自古成王敗寇,如今輸在你手上,我沒有什麽可說的,但你以為你贏了這一場,就真能笑到最後了?我告訴你,沒那麽容易,父皇春秋正盛,還不定得活幾十年,他如今能容不下我,將來自然也能容不下你,我就擦亮了眼睛等著,等著看你會落得什麽下場,必定比我還淒慘一百倍!”

這話實在可恨,尤其是那三個字‘婢生子’,顧準先就怒聲喝道:“亂臣賊子死到臨頭還敢嘴硬,看來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本侯這就成全了你!”

側身抱拳向宇文承川道:“殿下,請您準臣殺了這個亂臣賊子,反正皇上有旨,宇文承乾不忠不孝,若遇反抗,格殺勿論,如今他可不正在反抗嗎,他既反抗,刀劍無眼,死在臣刀下也就怪不得臣了。”

說完不待宇文承川發話,已拔出手裏的刀,架到了二皇子的脖子上。

別看二皇子方才話說得硬氣,但真等冰冷刺骨的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他卻立時軟了,上下牙關直打顫的說道:“顧準你敢殺我!別以為我不知道父皇的原話,誰但能活捉我,一律賞金千兩,可見父皇虎毒不食子,從未想過要我的命,你敢殺我,等父皇知道了,一定饒不了你,你就等著父皇讓你身首異處罷!”

顧準聽了卻只是冷笑:“就算皇上事後要本侯的命,那也是本侯自己的事,至少本侯為自己沒有死在真正的敵人手上,卻白白枉死在你們這群亂臣賊子手下的兵們報仇了,那本侯便死得不冤!”

把刀架在二皇子脖子上不算,一邊說,一邊還手腕一翻,有意在他脖子上劃了一下,立時便有血珠滲了出來。

吳指揮使愛兵如子,所以在五城兵馬司威望高,顧準又何嘗不是一樣,尤其金吾衛的每一個兵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平白損失一個都要讓他心疼得半死,何況如今還一死就死這麽多?只沖這一點,顧準便定要殺了二皇子,方能一消心頭之恨了,何況還有旁的原因!

二皇子就顫抖得越發厲害了,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血一直在往外冒,可人的血能有多少,照這樣流下去,不很快就得給他流光了?

他只得又色厲內荏的沖宇文承川叫囂起來:“婢生……宇文承川,你不能殺我,你要是殺了我,父皇一定會認為你心狠手辣,沒有手足之情,將來在他百年後,不會善待其他弟弟妹妹,他一定會對他心存忌憚,甚至有可能廢了你的!你自己想清楚了,殺了我的代價這麽大,到底值不值得,反倒是留著我,不但可以讓父皇覺得你友愛弟妹,還能彰顯你的寬和仁慈,讓人人都稱頌你的胸襟氣度,而我壓根兒已對你構不成任何威脅……你自己掂量罷!”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他一個大活人,所以他一定要活著,只有活著,才能有望與母親和妹妹團聚,有望與妻兒團聚,有望東山再起,只有活著,一切才能有理論上的希望,他一定要活下去!

宇文承川就勾唇諷笑起來,淡淡道:“孤以為你多硬氣呢,原來也不過如此,倒是白瞎了林永繼為你出生入死,最後連性命也賠上了。如今看來,林永繼雖犯上作亂大逆不道,好歹還勉強能算一個梟雄,不像你,說你是狗熊,孤還怕侮辱了狗熊!”

“你!”氣得二皇子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不是脖子上還架著刀,就要撲上前掐死宇文承川了,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堪堪忍住了,繼續道:“你要說什麽都是你的事,總之你不能殺我,不然父皇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你別忘了,打小兒長在父皇身邊的人是我,他打小兒最疼的也是我,你若是不怕父皇廢你,就盡管殺了我!”

顧準聞言,忙在一旁插言道:“殿下,這個禍害萬萬不能留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殿下若是怕皇上事後怪罪,就由臣來代勞罷,殿下事後只說自己當時不在場便是,這裏都是咱們的人,絕不會有人多嘴的!”

宇文承川輕輕一笑,並沒有接顧準的話,徑自看向二皇子道:“孤還真想看看,皇上知道孤殺了你後,會如何懲罰孤,又會不會真的廢了孤!不過孤不會親自殺你,不是顧忌著所謂的骨肉兄弟之情,也不是怕皇上知道了,而是怕臟了自己的手!大伯父,你也不必臟了自己的手,就讓他死在兄弟們的拳腳之下罷,死了那麽多同僚好友,總得讓大家都出一口氣不是?”

說完,再次看向二皇子,說了此生與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既是你自己挑起這場亂子的,如今就好生來享受一下後果罷!”拂袖而去。

只要殿下不是心軟了就好,顧準忙大聲應了,吩咐起眾將士來:“大家素日可曾有幸見過二皇子殿下的?沒有?那只能本侯親自去尋二皇子殿下,以免刀劍無眼,誰不慎將他誤傷誤殺了,大家就留下清理一下殘局罷,再檢查一下可還有沒死的叛軍的,叛軍如此罪大惡極,務必一個活口都不能留才是!”

眾將士會意,忙都大聲應了:“大人放心,屬下們知道了。”目送顧準與韓卓被親衛簇擁著轉身追宇文承川去了,方一個個皮笑肉不笑的將二皇子團團圍了起來……

以致宇文承川與顧準韓卓迎著晨光,都走出老遠了,還能隱約聽見二皇子的怒吼聲和慘叫聲:“你們竟敢打我,好大的膽子……宇文承川,我就算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但君臣爺們兒三人都是充耳不聞,徑自去了懋勤殿向皇上覆命,如今宮裏與宮外具體是個什麽情形,他們俱是一無所知,等覆命完了,只怕還有一大堆的殘局等著他們收拾呢。

皇上顯然早已知道叛軍被打退了的消息,整個人都松懈了下來,一見宇文承川三人進來,臉上甚至還有了笑容,道:“此番多虧太子與顧愛卿調度有方,才能讓大家只是虛驚一場,稍後朕自會一一論功行賞,不叫將士們的血汗白流的!”

正說著,有小太監滿臉喜色的跑了進來:“皇上,娘娘醒了,娘娘終於醒了……”

皇上臉上的笑就更盛了,若不是顧及著宇文承川幾個還在,就要忍不住去後面看妙貴嬪了,這可真是雙喜臨門!

好容易方強忍住了,繼續說道:“只是如今叛軍雖打退了,宮裏尤其是宮外具體是個什麽情形,還一概不知,得立刻派人去各處了解情況,各方安撫,最要緊的是,還得安排人全城搜索叛軍的同黨才是,朕不會讓一位有功將士的血汗白流,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亂臣賊子!”

宇文承川忙一一應了,說起永嘉侯與二皇子的死訊來,“……林永繼眼見大勢已去,當著兒臣與大家的面,橫刀自刎了,就是二皇弟,兒臣一度遍尋不著,等好容易找到了,卻已經……不在人世了,刀劍無眼,當時又黑燈瞎火的,將士們殺紅了眼,一時認不出二皇弟來也是有的,還請父皇節哀!”

皇上就赫然呆住了。

他是恨透了二皇子,在心裏想過不知道多少次,待叛軍退了,那個逆子被押到他面前後,他一定要親自動手,狠狠的打他,一直到打死他為止,他生他養他,給他榮耀與富貴,讓他生來便為人上人,不是讓他反過來造自己的反,逼自己的宮,要自己的命的!

卻沒想到,那個逆子竟就這麽死了,就好像一個人攢足了氣力出拳,對手卻提前倒下,徒留他一人空有滿腹的氣力與憤恨卻再沒法發出來一般,還不說情感上受到的傷害與打擊。

但皇上到底是皇上,也就片刻的功夫,已經醒過神來,緩聲說道:“死了也就死了罷,他這樣不忠不孝,大逆不道,朕原本也沒打算再留他的性命,如今這樣也好,總好過父子見了後,兩看兩生厭。但他終歸與朕父子一場,也不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做個鬼魂野鬼,讓人單獨給他和老三一塊兒起陵,將他們葬到一處罷,兄弟倆在那邊也好有個伴兒。”

頓了頓,又道:“至於他的妻兒,蕭氏與宇文瑯孤兒寡母的,也只能去雲貴投奔蕭定邦了,即刻派了人追捕他們去,若能即日追回來,就與其他人一起圈禁至死,若不能追回來,就看蕭定邦會是什麽態度了,若他大義滅親,自然還是朕的忠臣良將,否則,格殺勿論!”

宇文承川忙又應了,見皇上的情緒到底還是低落了下來,一時也不知道再說什麽才好,去年才經歷一次喪子之痛,今年又來,夫妻之間也是反目成仇,果然皇帝當到最後,只能是孤家寡人嗎?

那他將來一定得日日三省其身,斷不能讓自己到頭來也成為這樣的孤家寡人才是!

皇上已很快調整好情緒,說起其他事來:“朕聽說除了密雲衛和房山衛的趕了進京勤王,榮親王世子也帶著五千先遣部隊返京救駕了?很好!如今他人在哪裏,立刻傳他來見朕,連同眾宗親和內閣六部的臣工,也給朕一一傳到,有些賬,朕也是時候該與他們算了!”

那些個素日明裏暗裏追隨林家和宗家的人們,當他不知道麽,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腳踏兩只船,也得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無論昨夜整個皇城乃至整個盛京亂成什麽樣兒,無論死了多少人破了多少家,時辰一到,天仍照常亮了,太陽也照常升起了。

顧蘊站在崇慶殿正殿的臺階之上,看著暖陽下掩映於綠樹紅花之間的朱墻黃瓦,心裏雖仍沈甸甸的,到底又比昨夜好了許多,她再是堅信宇文承川和大伯父他們定能取得最後的勝利,在沒有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之前,心也始終是高高懸著的,如今心總算可以落到實處了。

即便這場大亂,必定讓很多無辜的人白白賠上了性命,讓很快無辜的家庭白白失去了親人,再不濟也遭受了財物上的損失,他們還有大量的善後工作要做,還得花好些時間,才能讓整個皇宮與盛京又恢覆昔日的繁榮阜盛,但終歸,一切都會過去的!

身後忽然傳來韓夫人的聲音:“娘娘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顧蘊應聲轉過身去,果見是韓夫人逆著光走了出來,不由笑道:“我睡不著,倒是義母,一路上舟車勞頓的,之前的喊打喊殺聲又一直持續到五更時分才漸漸消停下來,您根本沒法入睡,也就方才才胡亂打了個盹兒,才最該多睡一會兒呢。”

韓夫人笑道:“我也睡不著,好在如今總算一切都雨過天晴了。”不但沒有連累到太子和太子妃,皇上還連他們夫婦都寬赦了,如今又打退了叛軍,讓太子的地位日後越發的穩固,若女兒再能平安無事的被解救回來,她就真是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

娘們兒兩個又閑話了幾句,白蘭出來屈膝回道:“娘娘,夫人,早膳擺好了,娘娘和夫人從昨兒白日到現在,還沒好生吃過東西呢,這會兒趁熱用一些罷,尤其是娘娘,待會兒怕還得各宮都去瞧瞧,宮裏的大局怕也得您牽頭主持呢。”

顧蘊點點頭,虛扶了韓夫人進殿用膳,如今宮裏才逢大變,光靠淑妃與賢妃主持大局怕是應付不來,她於公於私都得站出來挑這個大梁了。

與韓夫人對坐下後,想著滿殿乃至滿東宮的人都辛苦了,顧蘊遂吩咐白蘭:“傳話下去,各行當除了該班當值的,其他人都先下去用早膳,然後再歇歇罷,好在咱們宮裏還沒什麽可需要善後的。”

白蘭忙應了,自去傳話出去,很快殿內殿外的人便散去了一多半,連內外的氣氛都隨之一松了。

奶娘卻忽然滿臉淚水的跑了進來,連禮都顧不得行,便先撕心裂肺的喊起來:“娘娘,有人搶走了小殿下,都是奴婢該死……”話沒說完,人已軟軟癱到了地上去。

顧蘊正端著甜白瓷小碗的手一松,碗便直直落到了地上去,在發出“砰”的一聲脆響後,摔得米分碎。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高亢而尖利,陌生得完全不似自己的:“到底怎麽一回事?秦良娣和紫蘭不是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著念哥兒嗎?她們兩個現在在哪裏?念哥兒要是真有個什麽好歹,你的確該死,你們都該死!”

她自己更該死,竟然在自己家裏,也讓念哥兒被歹人擄了去,她是怎麽當母親的?她根本不配當母親!

眼見顧蘊整個身體都搖搖欲墜,已瀕臨瘋狂奔潰的邊緣,韓夫人如今女兒仍未脫險,同病相憐,豈能不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低聲說道:“娘娘先別急,念哥兒既是在崇慶殿丟的,而且奶娘必定是一發現孩子不見了,便立刻過來稟告了,那孩子就一定還在崇慶殿,再不濟了也還在東宮,我們這便讓人把東宮全部封鎖起來,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搜過去,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一定能找回念哥兒的!”

白蘭在一旁本來正心急如焚的,聽得這話,倒是對韓夫人刮目相看起來,可現下也不是理會這些的時候,忙不疊應道:“娘娘放心,奴婢這就去找大總管和胡公公,把整個東宮所有的出口都封鎖起來,再把上下所有的人都發動起來,一定會立刻將小殿下救回來的!”

還有太子殿下那裏,也得立刻去稟報一聲,娘娘如今正是最需要他的時候,若事後再去告訴他,他的怒火一定能把整個東宮都給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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