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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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時期，殿下。”少校向海瑟恩敬了一個軍禮，然後將金屬箱放到茶幾上打開，從裏面拿出手套戴上，然後又拿出了一支金屬針。
“請您伸出手，羅格斯小姐。”少校向著泰蕾莎伸出左手。
泰蕾莎將她的右手放在少校的手上，少校拿起金屬針，動作精準而迅速的在她的食指尖上紮了一下，血液流出，中空的金屬針幾乎是瞬間就變成了紅色。
泰蕾莎的食指尖被貼上了一小塊透明膠布，出血的傷口已肉眼可看見的速度迅速愈合。少校又從箱子內拿出一個扁平的金屬盒，將針從盒子側面的小孔上插入，一排藍色的字體在盒頂上飛速的閃過，幾秒鐘後，他就宣布：“完成了。”
然後他利落的將金屬盒和手套收入箱內，再向會客廳裏的兩人敬了一個軍禮，轉身跟著衛兵離開。
泰蕾莎慢條斯理的將食指尖的膠布撕了下來，透明的纖維迅速在空氣中化成一縷煙。她站起身想要離開，然後就被海瑟恩叫住了。
“你知道怎麽回去嗎？”這是他今天第二次不過大腦的開口。
泰蕾莎安靜的沖他挑眉。
“我的意思是，皇宮這麽大，你來了沒多久，沒有克裏夫領著你，你可能會迷路。”海瑟恩迅速補充。
“不勞您操心，殿下。”她說，海瑟恩第一次發現泰蕾莎的聲音雖然清清冷冷，但是卻微妙的好聽，“我剛剛就是自己來的。”
說罷她轉過身，沒走幾步，會客廳的大門突然被大力推開。紅著眼睛的卡珊沖了進來，幾步跑到泰蕾莎面前，揚手就扇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整個會客廳的空氣瞬間凝固。
卡珊劇烈的喘息著，她再次擡起手，似乎還想再扇泰蕾莎一次。可是她的手揮到一半就被握住了，泰蕾莎將卡珊的右手拉低，那只嬌嫩的手掌內有一條短短的正在流血的傷痕，似乎是被什麽金屬物體劃破了。泰蕾莎面無表情的拿出另一張沒用過的透明膠布，貼在滲血的傷口上，然後放開了卡珊的手。
卡珊被這個舉動驚呆了，但她馬上反應了過來，尖聲咆哮道：“別以為我這樣就會原諒你和你那個無能的父親！”
說完，她狠狠的推了泰蕾莎一把，扭頭跑了出去。
泰蕾莎向後退了兩步，她的臉上沒有任何惱怒或委屈的情緒，反而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在卡珊離開之後，海瑟恩本以為她會對自己說些什麽，但泰蕾莎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就安靜的離開了會客廳。
海瑟恩望著她走遠，突然覺得，他的未婚妻其實沒有那麽討厭。
☆、歐德林特使團
“你說什麽？”海瑟恩難以置信的問，他自己都來不及意識到他以這種語氣和他父親說話有多麽失禮。
費斯塔三世的表情空前嚴肅，他將浮在面前的光屏轉過來，一封來自歐德林的正式公函顯示在上面。
“歐德林派了特使團來，而且馬上就要抵達藍淵星？”海瑟恩問道，“我之前怎麽不知道這件事？”
費斯塔三世緊緊的皺著眉頭，回答道：“歐德林一周前向我們發出訪問函說要派遣使團來訪，我以為是普通的外交活動，所以答應了之後並沒有告訴你，只是現在……”
老皇帝在光屏上點了幾下，另一條信息又跳了出來，他接著說：“就在幾個小時前，特使團突然向我們提出要求，說他們這次來訪的目的是帶走卡珊。”
海瑟恩的雙手用力的握成拳：“我記得離我們之間協定好的婚期還有一個月。”
“他們說，費奇茲大帝十分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他的新妻子。”
“那就和他們說我們這邊還沒準備好。”
“特使團表示沒關系，我們不需要準備任何東西，只要把卡珊交出去就行了。”
海瑟恩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
“所以您打算怎麽辦？”他問他父親。
費斯塔三世揉了揉眉心：“拖吧，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那我們需要讓卡珊知道這件事嗎？”海瑟恩問。
“暫時不要。”費斯塔三世擺手道，“你去把泰蕾莎叫過來吧。”
海瑟恩坐在原地沒動：“為什麽是我去找？”
“怎麽？”費斯塔三世發問，“我以為這段時間你們的關系有所緩和了。”
的確，距他們第一次對話已經過去了半個月，海瑟恩和泰蕾莎之間的相處模式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僵硬了，至少兩人見面的時候不再把對方當空氣。但是這離真正的意義上的和睦共處還有很長一段的距離，至少海瑟恩目前並不明白為什麽他父親現在要見他未婚妻。
“我只是不明白泰蕾莎來能做些什麽。”他老實的回答。
費斯塔三世輕輕的搖頭：“就像我之前說的，你應該和她多說說話。”
“我和她已經說過很多話了。”海瑟恩說。雖然這些對話只是例如“今天天氣挺好”之類的毫無營養的客套。
“我不是指那些日常寒暄。”費斯塔三世說。
海瑟恩辯解：“可是除了這些她也不會和我說其他的。”
“那是因為她知道你也不想和她說這些之外的話。”費斯塔三世嘆氣，“說真的，你真應該試著和她討論一些有價值的話題，比如歷史和時政方面，你會發現她是個很有思想的姑娘。”
他頓了頓，又說：“算了，隨你吧，反正也來不及了。”
海瑟恩一頭霧水的走出書房，隨手抓了個侍從詢問泰蕾莎現在在哪裏，得到的答案是在花園。
今天的天氣並不是很好，深秋的冷風能把寒意直接吹進人的骨頭裏。海瑟恩並不理解泰蕾莎為什麽會在這種天氣裏去花園，好吧泰蕾莎身上讓他不能理解的地方太多了，也不差這一個。他在最僻靜的花園西翼找到了她，泰蕾莎一如既往的穿著黑色裙子，只是肩上多了一件輕薄的白色披肩。她坐在噴泉旁的長椅上，聚精會神的讀著一本紙質書，不用猜都知道這本書是誰給她的。
海瑟恩慢慢走近，泰蕾莎擡起了頭，用目光無聲的詢問他來幹什麽。
“咳。”海瑟恩有點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父皇喊你過去。”
“我明白了。”泰蕾莎闔上書站了起來，拉了拉快要滑下來的披肩，海瑟恩註意到她披肩下的衣物和一個多月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單薄，似乎逐漸寒冷下來的氣溫並沒對她產生太多影響。
“你不冷嗎？”他問。
泰蕾莎搖頭。
海瑟恩轉而打量她手上的書。
“《銀河軍事開拓史》？”他挑眉，“我發現你對軍事方面不是一般的感興趣。”
泰蕾莎不置可否的微笑了一下。
海瑟恩想起了他父親的話，半帶躊躇又半是好奇的說：“我也看過這本書，或許有機會我們可以交流一下閱讀心得？”
泰蕾莎眨了眨眼睛，海瑟恩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那層一直籠罩在她身上的看不見的殼裂開了一條小縫。
“好啊。”她說。
當天傍晚，歐德林的特使團抵達藍淵星。
海瑟恩離開皇宮去會見特使團的時候，費斯塔三世和泰蕾莎的談話還沒有結束，他在書房門口站了一會兒，試圖偷聽一點這場談話的內容，可惜厚重的大門阻隔了來自屋內的所有聲音。
海瑟恩看了看手環上投映的時間，書房裏的兩個人已經談了將近兩個小時，看這架勢估計還要再談上很久。他敲了敲門，也不管裏面的人聽見了沒有，高聲說道：“我走了。”
書房門打開了，泰蕾莎探出頭來，遞給了他一片半透明的小圓片。
“陛下讓我給你的。”她說。
海瑟恩認出那是一個監聽器。
“所以我的任務就是把這個貼在特使團成員身上嗎？”他問。
“當然不是了。”泰蕾莎微微歪著頭回答，“這是貼在您自己身上的。陛下和我會在這裏監聽整個會面過程，對了，也請殿下不要忘了戴上耳麥。”
說完她又遞過來一個微型耳麥，海瑟恩接過，順手戴在了耳郭上。
泰蕾莎做完了這一切，剛要關門，海瑟恩突然難得的起了玩心，開玩笑道：“你覺不覺得你剛剛很像在父親出門時跟在後面抱怨不能一起去的孩子？”
泰蕾莎聽到這個比喻楞了一下，然後十分違背皇室禮儀的翻了個白眼。
海瑟恩心情好了不少，他決定不計較泰蕾莎在他面前摔上門這件事。
在向皇宮大門走去的路上，海瑟恩想著，泰蕾莎現在並沒有剛開始那麽讓人感到討厭了，或許自己之前是真的不夠了解她？但是他的心情隨即又回落了下去，就算他承認他對泰蕾莎有了那麽一點好感，但這並不代表這點好感能支撐他和她過一輩子。
處於對卡珊的婚事低調處理的需要，海瑟恩和特使團的第一次會面被安排在歐德林駐藍淵星大使館內。和海瑟恩一起前往的還有他在軍部時的副官班奈特查德，查德伯爵家的小兒子。
“過一會兒無論你聽見了什麽，都要保持沈默，明白嗎？”下車前海瑟恩叮囑道。
“我明白，殿下。”班奈特嚴肅的點頭。
海瑟恩將監聽片貼在自己的袖口內側，擡手打開耳麥，然後邁步下車。班奈特亦步亦趨的緊跟在他後面，兩人從大使館的側門進入，歐德林大使帶著幾名外派武官迎了上來。
“歡迎您的到來，海瑟恩殿下。”大使的語氣客套而冰冷，“希望您能諒解一下，我們需要您取下身上的所有武器。”
班奈特警惕的上前一步，海瑟恩擡手制止了他，然後主動解下了武器。一旁的歐德林武官大步上前將取走他的佩劍和佩槍，同時也帶走了班奈特不情不願的取下來的武器。
大使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手讓武官們退下。
“特使團已經恭候您多時了，殿下，請允許我為您帶路。”他欠身道。
海瑟恩微不可聞的冷笑了一聲，然後跟著他向大使館內部走去。
☆、交鋒
在一行人推開會議室大門的那一刻，幾道綠色的光束從門框上射出，迅速的將門口的幾人掃描了一遍。海瑟恩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了那是探測間諜設備的裝置，短短幾秒內，他的大腦中已經飛速的列出了好幾條監聽器被發現後的應對措施。不過，讓他從了一口氣的是，並沒有任何警報響起，掃描的結果是一切正常。
“這是軍部用最新的機密技術制造的監聽器，目前就只有這麽一個，剛被造出來就用在你身上了。”費斯塔三世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要是這種老型號的探測設備都能探測到，軍部研發局就該集體換人了。”
海瑟恩一邊聽著，一邊走向圓形會議桌上唯一一個空位。班奈特快走幾步，替他拉開了椅子，然後背起手筆直的站在椅後。
會議桌上已經就坐了四名歐德林特使，並沒有人對海瑟恩的到來有什麽過多的表示，連最基本的起身行禮都沒有。海瑟恩不動聲色的掃視一圈，唇角掛起了一絲冷笑，然後坐了下來。
“很榮幸見到您，海瑟恩殿下。”坐在他對面的胸前掛著團長徽章的人率先開口，“我是特使團團長……”
“不好意思。”海瑟恩冷冷的打斷了他，“我並不想和你談。”
特使團團長眉頭一皺，似乎馬上就要發作：“為什麽？”
“因為你不是說了算的那個人。”海瑟恩回答道，他的視線落在了特使團旁邊的一個低著頭看光屏的人身上。
特使團團長楞了住了，剛想反駁，他身邊的那個人突然輕笑了一聲，擡手制止了他。
“我很好奇我是哪裏暴露了？”那人擡起頭，囂張的碧色瞳孔直射海瑟恩的藍眸。
海瑟恩指了指自己的袖扣：“雙頭鷹，歐德林的皇室專屬標識。”
“嘖。”那人不滿的將自己的銀色袖扣取了下來，“沒想到我會因為這麽個小東西暴露，皇室這種給所有東西都蓋上專屬標識的習慣真不好，是不是？不過我不得不佩服你，海瑟恩，我沒想到過你的眼力這麽好。”
“你沒想到的事情還有很多，霍迪爾費奇茲。”
“哈，這下你連我的名字都猜到了。”
“這不難猜，姓費奇茲並且目前還活著的人只有兩個，你和你哥哥費奇茲大帝。”海瑟恩靠上椅背，雙手扣住翻在腿上，“我不會蠢到認為坐在我面前的是歐德林的皇帝本人。”
霍迪爾順手將手中的光屏扔給旁邊的特使團團長，然後開口：“我本來想和你虛與委蛇一下的，不過你既然想開門見山，那我們就直說吧。我們這次來就是要把你妹妹卡珊公主帶走的。”
海瑟恩聽見他身後的班奈特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微微側過頭給了他的副官一個警告的眼神。班奈特似乎被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住了，花了好幾秒才調整好狀態。
早知道我就在車上先告訴他這件事了，海瑟恩有點後悔的想。
“噢，看起來很多人都還不知道卡珊公主和我哥哥之前的婚事嗎？”霍迪爾意味深長的看著震驚中的班奈特。
海瑟恩坐直了身體：“我記得現在離我們之前約定好的婚期還有一個月。”
“沒辦法。”霍迪爾毫無誠意的聳了聳肩，“你也知道我哥哥那個人，每次要娶新的女人都有點迫不及待。”
“我們這邊還沒準備好。”海瑟恩拒絕道。
霍迪爾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你們不需要準備什麽，把公主殿下交給我們就行了。”
“我不可能把我妹妹這麽隨隨便便就交出去。”海瑟恩的聲音又冷了一度。
“真是無趣啊，海瑟恩。”霍迪爾說，“都是政治聯姻，你都已經和你的未婚妻朝朝暮暮了，憑什麽還要我哥哥苦等他的新娘？”
海瑟恩瞇起眼睛：“你怎麽知道我未婚妻的事情？”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王子殿下。”霍迪爾笑笑，“你的未婚妻貌似就是那位戰死在潮汐星的將軍的女兒吧，我可聽說是一個冷美人呢。”
“行了，霍迪爾，都攤開說吧。”海瑟恩在會議桌上敲了敲，“你們這麽急著帶卡珊走，不會是以為我們可以在短短一個月內反轉戰敗的局面吧。”
“都說了是我哥哥的意思。”霍迪爾說，“至於他是不是知道了你們在潮汐星附近的小動靜才下的這個決定，我也不清楚。”
海瑟恩的心裏咯噔一下。他沒想到歐德林居然察覺到了他們派遣去探查潮汐星現狀的幽靈部隊，更沒想到這居然會促使歐德林下決定要提前帶走卡珊。
更讓他感到難受的是，下令派出幽靈部隊中的人就有他。
霍迪爾繼續循循善誘：“我知道一個月你們做不出什麽，但是卡珊公主呢？按照卡爾凡納的法律，她也有皇位繼承權吧。萬一她孤註一擲……”
“住口。”海瑟恩憤怒的打斷他，“不要用你們兄弟之間的關系來揣測我和卡珊。”
霍迪爾不以為意的接著說：“以前或許你們之間的關系不是這樣的，但是在知道了你們要把她嫁到歐德林來之後，她會對你和你父親產生多大的怨恨，你們想過嗎？”
“你催的這麽著急，我倒是懷疑想要娶卡珊的究竟是誰了。”泰蕾莎的聲音突然在耳麥裏響起。
海瑟恩面不改色的驚了一下，泰蕾莎接著在耳麥裏說：“照這麽說。”
海瑟恩照做了。
霍迪爾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對於你哥哥來說，娶一個敵國的公主不算什麽，但是對於其他想要登上皇位的人就不一定了。”泰蕾莎繼續在耳麥裏說，“到時候某人可以假裝將卡珊從你哥哥的後宮裏救出來，給她一個正規的名分，或許我妹妹就會感激涕零呢。到時候結合卡爾凡納皇室的支持和他自身的條件，說不定歐德林的皇帝不久就該換人了。”
海瑟恩照著泰蕾莎的話說完之後，整個會議室內空前的安靜。除了霍迪爾之外，特使團的另外三個人臉色全都白了。
霍迪爾臉上的輕松不見了，他冷哼了一聲：“好，海瑟恩，算你敢說。”
他揮了揮手：“關於卡珊公主什麽時候跟我們走的事情，這個我想可以延期討論了。現在你可以把我們要求你們提供的東西給我們了嗎？”
海瑟恩揮了揮手，他身後的班奈特從黑色的手提包內拿出了一個扁平的金屬盒。這個金屬盒就是前幾天用來錄入泰蕾莎基因信息的儀器，裏面儲存了在世的所有卡爾凡納皇室成員的原始基因信息。
海瑟恩將金屬盒放在會議桌上，其中一個特使拿起來，反覆查看了幾次，又拿出掃描儀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對霍迪爾匯報道：“是真的，殿下，而且沒有篡改的痕跡。”
“那就錄入信息吧。”霍迪爾說。
那名特使從在盒子的側面輕按了一下，記錄有卡珊基因信息的金屬針彈出了一端，他小心的拔出金屬針，將其插在他們帶來的另一個金屬盒上，在錄入完信息後，又彈出金屬針將其插回原位。
“感謝你的配合，海瑟恩殿下。”霍迪爾將盒子抵還給海瑟恩，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很期待與你的下次見面。”
海瑟恩接過金屬盒遞給班奈特，冰冷的看了霍迪爾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起身走人。
大使館門口，歐德林大使帶著兩個武官等候在那裏，見兩人走來之後便遞上了之前收走的武器。海瑟恩沒有伸手，目不斜視的直接走了出去，跟在他身後的班奈特接過了一把佩劍和兩把佩槍，大步跟著海瑟恩上來浮空車。
一直到浮空車駛出了大使館，海瑟恩終於長長的出了口氣。他敲了敲耳郭上的微型耳麥，問道：“你還在那裏嗎，泰蕾莎？”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喊她的名字。
“我在，殿下。”泰蕾莎的聲音傳來。
“剛剛謝謝你。”海瑟恩閉上眼說。
泰蕾莎似乎在耳麥那端輕笑了一聲。
“應該的。”她說。
☆、逃婚與離婚
卡珊是被一陣敲窗的聲音驚醒的。
她之前正坐在窗邊發呆，然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這一個月來她一直是這樣生無可戀的狀態，她人生中曾有過的所有光芒都已經熄滅了，只剩下了一條孤獨狹窄的道路，通向無盡的痛苦與黑暗。
“卡珊！卡珊！”敲窗戶的人小聲喊著她的名字。卡珊醒了過來，連忙將緊閉的窗戶打開，只見班奈特查德正單手攀在她的窗戶外面，見到她之後，他苦笑了一下，然後將一塊綠色的小金屬板塞進她的手裏。
“我不能呆太久，我是跟著你哥哥過來的。”班奈特說，“卡珊，我知道了你和費奇茲大帝的婚事了。”
卡珊的眼淚毫無征兆的就流了下來。
“別哭，別哭。”班奈特換了左手攀住窗沿，深處右手笨拙的給卡珊擦著眼淚，“都是我不好，我以為你這段時間不理我了是因為生我的氣，我應該早點知道這件事的。”
“這不怪你，班奈特，你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呢？”卡珊的情緒平靜了一點，她緊緊抓住班奈特的手。她本來一直打算著，再過一段時間就告訴她父親和哥哥她和班奈特正偷偷談戀愛的事情，可是她怎麽都想不到，這場突如其來的戰敗和聯姻會徹底的毀掉了她還沒來得及結果的愛情。
“沒事的，寶貝。我現在知道了，這也不晚。”班奈特心疼的安慰道。
卡珊擦幹了眼淚：“什麽不晚？”
班奈特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卡珊的手：“我帶你走。”
卡珊驚呼了一聲，隨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不住的搖頭，班奈特則毫不動搖的繼續說下去：“我不會把你交給歐德林那個瘋子皇帝的，卡珊，相信我。我會救你出去，我們可以躲得遠遠的，去耐俄岡之類的邊遠小國，然後在新的地方開始我們的新生活，他們永遠都找不到我們。”
“但是你呢，你們家怎麽辦？”卡珊問道。
“不用擔心他們，我想陛下不會為難整個查德家的。”
“可是，可是萬一我們失敗了，他們會對你怎麽樣？”
“噓，我的公主，別想這麽多。”班奈特揉了揉卡珊的金發，“其他的你都不用操心，我只需要你告訴我，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淚水又一次在卡珊的眼眶中匯聚，她轉頭看了一眼死氣沈沈的房間，又回頭望著她的戀人，她放在窗臺上的手握成了拳。
“我跟你走。”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刻，她聽見自己這麽說。
“泰蕾莎，你多大了？”
皇帝的書房內，海瑟恩正在這裏等他父親從內閣例會上回來，而泰蕾莎則是在這裏看書。這幾天氣溫驟降，花園裏已經不是適合久坐的地方了。兩人本來是以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氛圍相處著，然後海瑟恩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在見識到泰蕾莎如何應對霍迪爾費奇茲之後，海瑟恩不得不承認或許她的確像他父親說的那樣，是一個很有思想的姑娘。但是他父親之所以對泰蕾莎如此的器重，甚至允許她參與到如此重大的國家事務中，這絕對不是一句“有思想”就能解釋的。
他很好奇，泰蕾莎身上有太多他看不穿的地方了，這個人就像躲在一層迷霧後面，只在他面前顯露出一個模糊的影子。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想去了解她，越想去看看那個藏在一層外殼中的人究竟是什麽樣的。
“我嗎？”泰蕾莎依舊埋頭看書，“我其實和卡珊殿下差不多大。”
海瑟恩微微吃了一驚：“真的？”
“不像嗎？”泰蕾莎擡起頭。
海瑟恩搖了搖頭：“你看上去更……老成一點。”
泰蕾莎禮貌的笑了一下：“我可以把這個當做您的稱讚嗎？”
“可以。”海瑟恩回答。
然後這個話題就此沈寂。一陣尷尬的沈默後，海瑟恩終於下定決心一樣的開口。
“泰蕾莎。”他異常嚴肅的說，“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一個我們一直都在回避的問題。”
“嗯？”泰蕾莎聽起來似乎興致缺缺。
“關於我們之間的婚姻問題。”海瑟恩接著說道。
泰蕾莎嘆了口氣，然後闔上了書：“您想談什麽呢？”
“你應該清楚，我們之間的婚姻就是一場純粹的政治聯姻，目的是為了鞏固皇室和軍部之間的關系。”海瑟恩雙手交扣，這是他緊張時才會做出的動作，“我不知道你對這場聯姻的態度如何，但事實上，我本人一開始是對此是十分抵觸的，我想你應該有體會。”
泰蕾莎坐直了身體。
海瑟恩接著說下去：“我……我對我之前的一些態度表示抱歉。不過，既成的決定已無法更改了，你的基因信息也被錄入了皇室檔案，但是你看，我連你最基本的信心都不是很清楚，比如我一直連你的年齡都不知道。”他頓了一下，“所以，我希望我們之間可以放下之前的成見，相互深入的了解一下，畢竟以後我們會正式以夫妻的身份相處，我並不希望我的妻子對我來說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
說完這些後他停住了，然後直視著泰蕾莎的眼睛問道：“你的看法呢？”
“我覺得您完全沒必要勉強自己。”泰蕾莎回答。
“你是什麽意思？”海瑟恩皺起眉頭。
“字面意思而已。”泰蕾莎說，“您雖然提出了這個想法，但是內心其實並不想這麽做，是吧？”
海瑟恩剛想反駁說不是，泰蕾莎就接著說了下去：“既然這不是您想做的事，那就沒必要像執行任務一樣來完成。再說，您總會有機會和您的妻子深入的相互了解的。”
她偏過頭，眨了眨眼睛：“畢竟婚姻關系不是永恒的啊。”
說完，泰蕾莎起身，將她剛剛讀過的書放回書架上，然後走向書房門口。
“我想陛下或許快回來了。”她欠身行了個標準的皇室禮，“請容我暫且告退，殿下。”
在她離開後，海瑟恩舒了口氣，略帶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
他有點煩心，不知道是因為泰蕾莎剛剛提出來的將來會和他離婚的按時，還是因為在考慮如何和泰蕾莎解釋他是發自內心的想了解她。
海瑟恩這麽多年以來，從來都沒遇到過讓他真正心動的對象。知道這次聯姻之後，他就一直抱著從一而終的想法。而在泰蕾莎提出了離婚的可能性之後，他並沒有覺得解脫，反而更加疑惑。
他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接受泰蕾莎作為他的妻子，那麽如果她離開了，他還要花多少時間去找另一個他能說服自己與之度過一生的人呢？
海瑟恩覺得自己的邏輯有問題，但是又找不到問題所在，他只覺得自己的思維一片混亂。
這時書房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了，海瑟恩本以為是他父親回來了，擡起頭才發現是克裏夫站在門口。
“海瑟恩殿下。”克裏夫的神色隱含著擔憂，“能請您去看看卡珊殿下嗎？”
“她怎麽了？”海瑟恩站了起來。
“卡珊殿下獨自往皇宮後山的森林那裏去了。”克裏夫回答，“她下令不許我們任何人跟著她。我說不上為什麽，但是就是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您……”
克裏夫的話還沒說完，海瑟恩已經越過了他向外走去。
“如果父皇回來了的話，和他說我去去就回。”
他留下了這樣一句囑咐，然後大步的向皇宮的後門走去。
卡珊，你可不能做什麽傻事。他在心裏想。
☆、白銀獅鷲
卡珊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深秋的冷風穿過林間，吹得她一陣一陣的發冷。她不由得又低下頭去看手中的綠色金屬板，那是一種小孩子很喜歡的玩具，一般都有成對的兩塊。只要其中一塊上面被刻上了內容，只要距離不是特別的遠，那些刻痕也會如實的出現在另一塊上面。現在她手上的這塊金屬板上正刻著一行字：“下午三點，老地方。”
她死死的將這塊金屬板捏在手中。班奈特所說的“老地方”是皇宮後山的一個懸崖，穿過森林就能到了。那裏以前是她和海瑟恩發現的，好長一段時間裏那裏都是他們的秘密基地，後來也成為了每次班奈特來皇宮裏時兩人私會的場所。
可是那個懸崖下面就是大海，靠岸的地方暗礁密布，稍遠的地方又是洶湧無常的暗流，而且整個懸崖外部都是光滑堅硬的花崗巖，找不到一點可以攀爬的地方。卡珊憂心的想，在那種地方，他們又該如何逃出去呢？行船是不可能的，班奈特也無法在不被皇家警衛隊擊落的情況下開任何飛行器進來。
又是一陣冷風吹來，卡珊微微瞇起眼，她已經走出了森林來到了懸崖上。灰蒙蒙的天空下，遠處的大海正不安分的泛著波瀾，就像她忐忑的心情一樣起伏不定。
卡珊低頭看了看手環上投映的時間，現在是兩點五十六分，還有四分鐘後，班奈特就該到了。
她低下頭，不安的踢著腳下的小石子。
“卡珊殿下？”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卡珊的心臟那一刻差點跳出胸口，她轉過頭，發現泰蕾莎正站在她身後。
“你在這裏幹什麽？”她故作鎮定的問。
“我看見您一個人往這邊走，害怕您會出什麽事。”泰蕾莎回答。
“我能出什麽事，這裏是皇宮。”卡珊仰起頭回答，盡力掩蓋她的緊張，“我只是出來散散心罷了，你可以走了。”
“在這裏嗎？”泰蕾莎用審視的目光環視了一圈，“我覺得或許花園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你是在命令我嗎？”卡珊佯怒道。
“不敢，殿下。”泰蕾莎平靜的回答，“只是陛下很快就要回來了，他對我說過他過一會兒想要見你。”
那一瞬間，卡珊心裏對泰蕾莎洶湧的恨意幾乎將她淹沒。這個女人，她憤怒的想著，她的父親毀了我的一生，現在她又要來毀了我逃離這一切的唯一希望。她憑什麽！
卡珊突然冷靜了下來，她低頭看了看時間，還有最後兩分鐘。
“好吧，我跟你回去。”卡珊說，她往前走了一步，突然驚呼一聲，然後像扭到了腳一樣摔倒在地。
泰蕾莎楞了一下，立刻快走上前來，伸手想要將卡珊扶起來。但她剛剛彎下腰，突然就覺得腹部一涼，隨即就有溫熱的液體滲了出來。
泰蕾莎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向後踉蹌的退了兩步，她低下頭，只見一把銀色的餐刀正插在她身上，傷口上正源源不斷的滲出血液。
“對不起。”剛剛還倒在地上的卡珊站了起來，看著泰蕾莎捂住腹部靠著一棵樹跌坐下去。雖然她很恨泰蕾莎，但是卡珊還是因為自己剛剛做的事不斷顫抖。她出來之前在袖子裏藏了一把餐刀以防萬一，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把刀會用在這個地方。
“對不起。”卡珊捂住嘴，想要擋住她嗚咽的哭聲，“我不想這麽做，但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讓你把我帶回去，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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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伸出手，羅格斯小姐。”少校向著泰蕾莎伸出左手。
泰蕾莎將她的右手放在少校的手上，少校拿起金屬針，動作精準而迅速的在她的食指尖上紮了一下，血液流出，中空的金屬針幾乎是瞬間就變成了紅色。
泰蕾莎的食指尖被貼上了一小塊透明膠布，出血的傷口已肉眼可看見的速度迅速愈合。少校又從箱子內拿出一個扁平的金屬盒，將針從盒子側面的小孔上插入，一排藍色的字體在盒頂上飛速的閃過，幾秒鐘後，他就宣布：“完成了。”
然後他利落的將金屬盒和手套收入箱內，再向會客廳裏的兩人敬了一個軍禮，轉身跟著衛兵離開。
泰蕾莎慢條斯理的將食指尖的膠布撕了下來，透明的纖維迅速在空氣中化成一縷煙。她站起身想要離開，然後就被海瑟恩叫住了。
“你知道怎麽回去嗎？”這是他今天第二次不過大腦的開口。
泰蕾莎安靜的沖他挑眉。
“我的意思是，皇宮這麽大，你來了沒多久，沒有克裏夫領著你，你可能會迷路。”海瑟恩迅速補充。
“不勞您操心，殿下。”她說，海瑟恩第一次發現泰蕾莎的聲音雖然清清冷冷，但是卻微妙的好聽，“我剛剛就是自己來的。”
說罷她轉過身，沒走幾步，會客廳的大門突然被大力推開。紅著眼睛的卡珊沖了進來，幾步跑到泰蕾莎面前，揚手就扇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整個會客廳的空氣瞬間凝固。
卡珊劇烈的喘息著，她再次擡起手，似乎還想再扇泰蕾莎一次。可是她的手揮到一半就被握住了，泰蕾莎將卡珊的右手拉低，那只嬌嫩的手掌內有一條短短的正在流血的傷痕，似乎是被什麽金屬物體劃破了。泰蕾莎面無表情的拿出另一張沒用過的透明膠布，貼在滲血的傷口上，然後放開了卡珊的手。
卡珊被這個舉動驚呆了，但她馬上反應了過來，尖聲咆哮道：“別以為我這樣就會原諒你和你那個無能的父親！”
說完，她狠狠的推了泰蕾莎一把，扭頭跑了出去。
泰蕾莎向後退了兩步，她的臉上沒有任何惱怒或委屈的情緒，反而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在卡珊離開之後，海瑟恩本以為她會對自己說些什麽，但泰蕾莎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就安靜的離開了會客廳。
海瑟恩望著她走遠，突然覺得，他的未婚妻其實沒有那麽討厭。
☆、歐德林特使團
“你說什麽？”海瑟恩難以置信的問，他自己都來不及意識到他以這種語氣和他父親說話有多麽失禮。
費斯塔三世的表情空前嚴肅，他將浮在面前的光屏轉過來，一封來自歐德林的正式公函顯示在上面。
“歐德林派了特使團來，而且馬上就要抵達藍淵星？”海瑟恩問道，“我之前怎麽不知道這件事？”
費斯塔三世緊緊的皺著眉頭，回答道：“歐德林一周前向我們發出訪問函說要派遣使團來訪，我以為是普通的外交活動，所以答應了之後並沒有告訴你，只是現在……”
老皇帝在光屏上點了幾下，另一條信息又跳了出來，他接著說：“就在幾個小時前，特使團突然向我們提出要求，說他們這次來訪的目的是帶走卡珊。”
海瑟恩的雙手用力的握成拳：“我記得離我們之間協定好的婚期還有一個月。”
“他們說，費奇茲大帝十分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他的新妻子。”
“那就和他們說我們這邊還沒準備好。”
“特使團表示沒關系，我們不需要準備任何東西，只要把卡珊交出去就行了。”
海瑟恩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
“所以您打算怎麽辦？”他問他父親。
費斯塔三世揉了揉眉心：“拖吧，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那我們需要讓卡珊知道這件事嗎？”海瑟恩問。
“暫時不要。”費斯塔三世擺手道，“你去把泰蕾莎叫過來吧。”
海瑟恩坐在原地沒動：“為什麽是我去找？”
“怎麽？”費斯塔三世發問，“我以為這段時間你們的關系有所緩和了。”
的確，距他們第一次對話已經過去了半個月，海瑟恩和泰蕾莎之間的相處模式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僵硬了，至少兩人見面的時候不再把對方當空氣。但是這離真正的意義上的和睦共處還有很長一段的距離，至少海瑟恩目前並不明白為什麽他父親現在要見他未婚妻。
“我只是不明白泰蕾莎來能做些什麽。”他老實的回答。
費斯塔三世輕輕的搖頭：“就像我之前說的，你應該和她多說說話。”
“我和她已經說過很多話了。”海瑟恩說。雖然這些對話只是例如“今天天氣挺好”之類的毫無營養的客套。
“我不是指那些日常寒暄。”費斯塔三世說。
海瑟恩辯解：“可是除了這些她也不會和我說其他的。”
“那是因為她知道你也不想和她說這些之外的話。”費斯塔三世嘆氣，“說真的，你真應該試著和她討論一些有價值的話題，比如歷史和時政方面，你會發現她是個很有思想的姑娘。”
他頓了頓，又說：“算了，隨你吧，反正也來不及了。”
海瑟恩一頭霧水的走出書房，隨手抓了個侍從詢問泰蕾莎現在在哪裏，得到的答案是在花園。
今天的天氣並不是很好，深秋的冷風能把寒意直接吹進人的骨頭裏。海瑟恩並不理解泰蕾莎為什麽會在這種天氣裏去花園，好吧泰蕾莎身上讓他不能理解的地方太多了，也不差這一個。他在最僻靜的花園西翼找到了她，泰蕾莎一如既往的穿著黑色裙子，只是肩上多了一件輕薄的白色披肩。她坐在噴泉旁的長椅上，聚精會神的讀著一本紙質書，不用猜都知道這本書是誰給她的。
海瑟恩慢慢走近，泰蕾莎擡起了頭，用目光無聲的詢問他來幹什麽。
“咳。”海瑟恩有點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父皇喊你過去。”
“我明白了。”泰蕾莎闔上書站了起來，拉了拉快要滑下來的披肩，海瑟恩註意到她披肩下的衣物和一個多月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單薄，似乎逐漸寒冷下來的氣溫並沒對她產生太多影響。
“你不冷嗎？”他問。
泰蕾莎搖頭。
海瑟恩轉而打量她手上的書。
“《銀河軍事開拓史》？”他挑眉，“我發現你對軍事方面不是一般的感興趣。”
泰蕾莎不置可否的微笑了一下。
海瑟恩想起了他父親的話，半帶躊躇又半是好奇的說：“我也看過這本書，或許有機會我們可以交流一下閱讀心得？”
泰蕾莎眨了眨眼睛，海瑟恩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那層一直籠罩在她身上的看不見的殼裂開了一條小縫。
“好啊。”她說。
當天傍晚，歐德林的特使團抵達藍淵星。
海瑟恩離開皇宮去會見特使團的時候，費斯塔三世和泰蕾莎的談話還沒有結束，他在書房門口站了一會兒，試圖偷聽一點這場談話的內容，可惜厚重的大門阻隔了來自屋內的所有聲音。
海瑟恩看了看手環上投映的時間，書房裏的兩個人已經談了將近兩個小時，看這架勢估計還要再談上很久。他敲了敲門，也不管裏面的人聽見了沒有，高聲說道：“我走了。”
書房門打開了，泰蕾莎探出頭來，遞給了他一片半透明的小圓片。
“陛下讓我給你的。”她說。
海瑟恩認出那是一個監聽器。
“所以我的任務就是把這個貼在特使團成員身上嗎？”他問。
“當然不是了。”泰蕾莎微微歪著頭回答，“這是貼在您自己身上的。陛下和我會在這裏監聽整個會面過程，對了，也請殿下不要忘了戴上耳麥。”
說完她又遞過來一個微型耳麥，海瑟恩接過，順手戴在了耳郭上。
泰蕾莎做完了這一切，剛要關門，海瑟恩突然難得的起了玩心，開玩笑道：“你覺不覺得你剛剛很像在父親出門時跟在後面抱怨不能一起去的孩子？”
泰蕾莎聽到這個比喻楞了一下，然後十分違背皇室禮儀的翻了個白眼。
海瑟恩心情好了不少，他決定不計較泰蕾莎在他面前摔上門這件事。
在向皇宮大門走去的路上，海瑟恩想著，泰蕾莎現在並沒有剛開始那麽讓人感到討厭了，或許自己之前是真的不夠了解她？但是他的心情隨即又回落了下去，就算他承認他對泰蕾莎有了那麽一點好感，但這並不代表這點好感能支撐他和她過一輩子。
處於對卡珊的婚事低調處理的需要，海瑟恩和特使團的第一次會面被安排在歐德林駐藍淵星大使館內。和海瑟恩一起前往的還有他在軍部時的副官班奈特查德，查德伯爵家的小兒子。
“過一會兒無論你聽見了什麽，都要保持沈默，明白嗎？”下車前海瑟恩叮囑道。
“我明白，殿下。”班奈特嚴肅的點頭。
海瑟恩將監聽片貼在自己的袖口內側，擡手打開耳麥，然後邁步下車。班奈特亦步亦趨的緊跟在他後面，兩人從大使館的側門進入，歐德林大使帶著幾名外派武官迎了上來。
“歡迎您的到來，海瑟恩殿下。”大使的語氣客套而冰冷，“希望您能諒解一下，我們需要您取下身上的所有武器。”
班奈特警惕的上前一步，海瑟恩擡手制止了他，然後主動解下了武器。一旁的歐德林武官大步上前將取走他的佩劍和佩槍，同時也帶走了班奈特不情不願的取下來的武器。
大使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手讓武官們退下。
“特使團已經恭候您多時了，殿下，請允許我為您帶路。”他欠身道。
海瑟恩微不可聞的冷笑了一聲，然後跟著他向大使館內部走去。
☆、交鋒
在一行人推開會議室大門的那一刻，幾道綠色的光束從門框上射出，迅速的將門口的幾人掃描了一遍。海瑟恩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了那是探測間諜設備的裝置，短短幾秒內，他的大腦中已經飛速的列出了好幾條監聽器被發現後的應對措施。不過，讓他從了一口氣的是，並沒有任何警報響起，掃描的結果是一切正常。
“這是軍部用最新的機密技術制造的監聽器，目前就只有這麽一個，剛被造出來就用在你身上了。”費斯塔三世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要是這種老型號的探測設備都能探測到，軍部研發局就該集體換人了。”
海瑟恩一邊聽著，一邊走向圓形會議桌上唯一一個空位。班奈特快走幾步，替他拉開了椅子，然後背起手筆直的站在椅後。
會議桌上已經就坐了四名歐德林特使，並沒有人對海瑟恩的到來有什麽過多的表示，連最基本的起身行禮都沒有。海瑟恩不動聲色的掃視一圈，唇角掛起了一絲冷笑，然後坐了下來。
“很榮幸見到您，海瑟恩殿下。”坐在他對面的胸前掛著團長徽章的人率先開口，“我是特使團團長……”
“不好意思。”海瑟恩冷冷的打斷了他，“我並不想和你談。”
特使團團長眉頭一皺，似乎馬上就要發作：“為什麽？”
“因為你不是說了算的那個人。”海瑟恩回答道，他的視線落在了特使團旁邊的一個低著頭看光屏的人身上。
特使團團長楞了住了，剛想反駁，他身邊的那個人突然輕笑了一聲，擡手制止了他。
“我很好奇我是哪裏暴露了？”那人擡起頭，囂張的碧色瞳孔直射海瑟恩的藍眸。
海瑟恩指了指自己的袖扣：“雙頭鷹，歐德林的皇室專屬標識。”
“嘖。”那人不滿的將自己的銀色袖扣取了下來，“沒想到我會因為這麽個小東西暴露，皇室這種給所有東西都蓋上專屬標識的習慣真不好，是不是？不過我不得不佩服你，海瑟恩，我沒想到過你的眼力這麽好。”
“你沒想到的事情還有很多，霍迪爾費奇茲。”
“哈，這下你連我的名字都猜到了。”
“這不難猜，姓費奇茲並且目前還活著的人只有兩個，你和你哥哥費奇茲大帝。”海瑟恩靠上椅背，雙手扣住翻在腿上，“我不會蠢到認為坐在我面前的是歐德林的皇帝本人。”
霍迪爾順手將手中的光屏扔給旁邊的特使團團長，然後開口：“我本來想和你虛與委蛇一下的，不過你既然想開門見山，那我們就直說吧。我們這次來就是要把你妹妹卡珊公主帶走的。”
海瑟恩聽見他身後的班奈特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微微側過頭給了他的副官一個警告的眼神。班奈特似乎被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住了，花了好幾秒才調整好狀態。
早知道我就在車上先告訴他這件事了，海瑟恩有點後悔的想。
“噢，看起來很多人都還不知道卡珊公主和我哥哥之前的婚事嗎？”霍迪爾意味深長的看著震驚中的班奈特。
海瑟恩坐直了身體：“我記得現在離我們之前約定好的婚期還有一個月。”
“沒辦法。”霍迪爾毫無誠意的聳了聳肩，“你也知道我哥哥那個人，每次要娶新的女人都有點迫不及待。”
“我們這邊還沒準備好。”海瑟恩拒絕道。
霍迪爾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你們不需要準備什麽，把公主殿下交給我們就行了。”
“我不可能把我妹妹這麽隨隨便便就交出去。”海瑟恩的聲音又冷了一度。
“真是無趣啊，海瑟恩。”霍迪爾說，“都是政治聯姻，你都已經和你的未婚妻朝朝暮暮了，憑什麽還要我哥哥苦等他的新娘？”
海瑟恩瞇起眼睛：“你怎麽知道我未婚妻的事情？”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王子殿下。”霍迪爾笑笑，“你的未婚妻貌似就是那位戰死在潮汐星的將軍的女兒吧，我可聽說是一個冷美人呢。”
“行了，霍迪爾，都攤開說吧。”海瑟恩在會議桌上敲了敲，“你們這麽急著帶卡珊走，不會是以為我們可以在短短一個月內反轉戰敗的局面吧。”
“都說了是我哥哥的意思。”霍迪爾說，“至於他是不是知道了你們在潮汐星附近的小動靜才下的這個決定，我也不清楚。”
海瑟恩的心裏咯噔一下。他沒想到歐德林居然察覺到了他們派遣去探查潮汐星現狀的幽靈部隊，更沒想到這居然會促使歐德林下決定要提前帶走卡珊。
更讓他感到難受的是，下令派出幽靈部隊中的人就有他。
霍迪爾繼續循循善誘：“我知道一個月你們做不出什麽，但是卡珊公主呢？按照卡爾凡納的法律，她也有皇位繼承權吧。萬一她孤註一擲……”
“住口。”海瑟恩憤怒的打斷他，“不要用你們兄弟之間的關系來揣測我和卡珊。”
霍迪爾不以為意的接著說：“以前或許你們之間的關系不是這樣的，但是在知道了你們要把她嫁到歐德林來之後，她會對你和你父親產生多大的怨恨，你們想過嗎？”
“你催的這麽著急，我倒是懷疑想要娶卡珊的究竟是誰了。”泰蕾莎的聲音突然在耳麥裏響起。
海瑟恩面不改色的驚了一下，泰蕾莎接著在耳麥裏說：“照這麽說。”
海瑟恩照做了。
霍迪爾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對於你哥哥來說，娶一個敵國的公主不算什麽，但是對於其他想要登上皇位的人就不一定了。”泰蕾莎繼續在耳麥裏說，“到時候某人可以假裝將卡珊從你哥哥的後宮裏救出來，給她一個正規的名分，或許我妹妹就會感激涕零呢。到時候結合卡爾凡納皇室的支持和他自身的條件，說不定歐德林的皇帝不久就該換人了。”
海瑟恩照著泰蕾莎的話說完之後，整個會議室內空前的安靜。除了霍迪爾之外，特使團的另外三個人臉色全都白了。
霍迪爾臉上的輕松不見了，他冷哼了一聲：“好，海瑟恩，算你敢說。”
他揮了揮手：“關於卡珊公主什麽時候跟我們走的事情，這個我想可以延期討論了。現在你可以把我們要求你們提供的東西給我們了嗎？”
海瑟恩揮了揮手，他身後的班奈特從黑色的手提包內拿出了一個扁平的金屬盒。這個金屬盒就是前幾天用來錄入泰蕾莎基因信息的儀器，裏面儲存了在世的所有卡爾凡納皇室成員的原始基因信息。
海瑟恩將金屬盒放在會議桌上，其中一個特使拿起來，反覆查看了幾次，又拿出掃描儀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對霍迪爾匯報道：“是真的，殿下，而且沒有篡改的痕跡。”
“那就錄入信息吧。”霍迪爾說。
那名特使從在盒子的側面輕按了一下，記錄有卡珊基因信息的金屬針彈出了一端，他小心的拔出金屬針，將其插在他們帶來的另一個金屬盒上，在錄入完信息後，又彈出金屬針將其插回原位。
“感謝你的配合，海瑟恩殿下。”霍迪爾將盒子抵還給海瑟恩，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很期待與你的下次見面。”
海瑟恩接過金屬盒遞給班奈特，冰冷的看了霍迪爾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起身走人。
大使館門口，歐德林大使帶著兩個武官等候在那裏，見兩人走來之後便遞上了之前收走的武器。海瑟恩沒有伸手，目不斜視的直接走了出去，跟在他身後的班奈特接過了一把佩劍和兩把佩槍，大步跟著海瑟恩上來浮空車。
一直到浮空車駛出了大使館，海瑟恩終於長長的出了口氣。他敲了敲耳郭上的微型耳麥，問道：“你還在那裏嗎，泰蕾莎？”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喊她的名字。
“我在，殿下。”泰蕾莎的聲音傳來。
“剛剛謝謝你。”海瑟恩閉上眼說。
泰蕾莎似乎在耳麥那端輕笑了一聲。
“應該的。”她說。
☆、逃婚與離婚
卡珊是被一陣敲窗的聲音驚醒的。
她之前正坐在窗邊發呆，然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這一個月來她一直是這樣生無可戀的狀態，她人生中曾有過的所有光芒都已經熄滅了，只剩下了一條孤獨狹窄的道路，通向無盡的痛苦與黑暗。
“卡珊！卡珊！”敲窗戶的人小聲喊著她的名字。卡珊醒了過來，連忙將緊閉的窗戶打開，只見班奈特查德正單手攀在她的窗戶外面，見到她之後，他苦笑了一下，然後將一塊綠色的小金屬板塞進她的手裏。
“我不能呆太久，我是跟著你哥哥過來的。”班奈特說，“卡珊，我知道了你和費奇茲大帝的婚事了。”
卡珊的眼淚毫無征兆的就流了下來。
“別哭，別哭。”班奈特換了左手攀住窗沿，深處右手笨拙的給卡珊擦著眼淚，“都是我不好，我以為你這段時間不理我了是因為生我的氣，我應該早點知道這件事的。”
“這不怪你，班奈特，你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呢？”卡珊的情緒平靜了一點，她緊緊抓住班奈特的手。她本來一直打算著，再過一段時間就告訴她父親和哥哥她和班奈特正偷偷談戀愛的事情，可是她怎麽都想不到，這場突如其來的戰敗和聯姻會徹底的毀掉了她還沒來得及結果的愛情。
“沒事的，寶貝。我現在知道了，這也不晚。”班奈特心疼的安慰道。
卡珊擦幹了眼淚：“什麽不晚？”
班奈特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卡珊的手：“我帶你走。”
卡珊驚呼了一聲，隨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不住的搖頭，班奈特則毫不動搖的繼續說下去：“我不會把你交給歐德林那個瘋子皇帝的，卡珊，相信我。我會救你出去，我們可以躲得遠遠的，去耐俄岡之類的邊遠小國，然後在新的地方開始我們的新生活，他們永遠都找不到我們。”
“但是你呢，你們家怎麽辦？”卡珊問道。
“不用擔心他們，我想陛下不會為難整個查德家的。”
“可是，可是萬一我們失敗了，他們會對你怎麽樣？”
“噓，我的公主，別想這麽多。”班奈特揉了揉卡珊的金發，“其他的你都不用操心，我只需要你告訴我，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淚水又一次在卡珊的眼眶中匯聚，她轉頭看了一眼死氣沈沈的房間，又回頭望著她的戀人，她放在窗臺上的手握成了拳。
“我跟你走。”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刻，她聽見自己這麽說。
“泰蕾莎，你多大了？”
皇帝的書房內，海瑟恩正在這裏等他父親從內閣例會上回來，而泰蕾莎則是在這裏看書。這幾天氣溫驟降，花園裏已經不是適合久坐的地方了。兩人本來是以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氛圍相處著，然後海瑟恩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在見識到泰蕾莎如何應對霍迪爾費奇茲之後，海瑟恩不得不承認或許她的確像他父親說的那樣，是一個很有思想的姑娘。但是他父親之所以對泰蕾莎如此的器重，甚至允許她參與到如此重大的國家事務中，這絕對不是一句“有思想”就能解釋的。
他很好奇，泰蕾莎身上有太多他看不穿的地方了，這個人就像躲在一層迷霧後面，只在他面前顯露出一個模糊的影子。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想去了解她，越想去看看那個藏在一層外殼中的人究竟是什麽樣的。
“我嗎？”泰蕾莎依舊埋頭看書，“我其實和卡珊殿下差不多大。”
海瑟恩微微吃了一驚：“真的？”
“不像嗎？”泰蕾莎擡起頭。
海瑟恩搖了搖頭：“你看上去更……老成一點。”
泰蕾莎禮貌的笑了一下：“我可以把這個當做您的稱讚嗎？”
“可以。”海瑟恩回答。
然後這個話題就此沈寂。一陣尷尬的沈默後，海瑟恩終於下定決心一樣的開口。
“泰蕾莎。”他異常嚴肅的說，“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一個我們一直都在回避的問題。”
“嗯？”泰蕾莎聽起來似乎興致缺缺。
“關於我們之間的婚姻問題。”海瑟恩接著說道。
泰蕾莎嘆了口氣，然後闔上了書：“您想談什麽呢？”
“你應該清楚，我們之間的婚姻就是一場純粹的政治聯姻，目的是為了鞏固皇室和軍部之間的關系。”海瑟恩雙手交扣，這是他緊張時才會做出的動作，“我不知道你對這場聯姻的態度如何，但事實上，我本人一開始是對此是十分抵觸的，我想你應該有體會。”
泰蕾莎坐直了身體。
海瑟恩接著說下去：“我……我對我之前的一些態度表示抱歉。不過，既成的決定已無法更改了，你的基因信息也被錄入了皇室檔案，但是你看，我連你最基本的信心都不是很清楚，比如我一直連你的年齡都不知道。”他頓了一下，“所以，我希望我們之間可以放下之前的成見，相互深入的了解一下，畢竟以後我們會正式以夫妻的身份相處，我並不希望我的妻子對我來說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
說完這些後他停住了，然後直視著泰蕾莎的眼睛問道：“你的看法呢？”
“我覺得您完全沒必要勉強自己。”泰蕾莎回答。
“你是什麽意思？”海瑟恩皺起眉頭。
“字面意思而已。”泰蕾莎說，“您雖然提出了這個想法，但是內心其實並不想這麽做，是吧？”
海瑟恩剛想反駁說不是，泰蕾莎就接著說了下去：“既然這不是您想做的事，那就沒必要像執行任務一樣來完成。再說，您總會有機會和您的妻子深入的相互了解的。”
她偏過頭，眨了眨眼睛：“畢竟婚姻關系不是永恒的啊。”
說完，泰蕾莎起身，將她剛剛讀過的書放回書架上，然後走向書房門口。
“我想陛下或許快回來了。”她欠身行了個標準的皇室禮，“請容我暫且告退，殿下。”
在她離開後，海瑟恩舒了口氣，略帶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
他有點煩心，不知道是因為泰蕾莎剛剛提出來的將來會和他離婚的按時，還是因為在考慮如何和泰蕾莎解釋他是發自內心的想了解她。
海瑟恩這麽多年以來，從來都沒遇到過讓他真正心動的對象。知道這次聯姻之後，他就一直抱著從一而終的想法。而在泰蕾莎提出了離婚的可能性之後，他並沒有覺得解脫，反而更加疑惑。
他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接受泰蕾莎作為他的妻子，那麽如果她離開了，他還要花多少時間去找另一個他能說服自己與之度過一生的人呢？
海瑟恩覺得自己的邏輯有問題，但是又找不到問題所在，他只覺得自己的思維一片混亂。
這時書房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了，海瑟恩本以為是他父親回來了，擡起頭才發現是克裏夫站在門口。
“海瑟恩殿下。”克裏夫的神色隱含著擔憂，“能請您去看看卡珊殿下嗎？”
“她怎麽了？”海瑟恩站了起來。
“卡珊殿下獨自往皇宮後山的森林那裏去了。”克裏夫回答，“她下令不許我們任何人跟著她。我說不上為什麽，但是就是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您……”
克裏夫的話還沒說完，海瑟恩已經越過了他向外走去。
“如果父皇回來了的話，和他說我去去就回。”
他留下了這樣一句囑咐，然後大步的向皇宮的後門走去。
卡珊，你可不能做什麽傻事。他在心裏想。
☆、白銀獅鷲
卡珊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深秋的冷風穿過林間，吹得她一陣一陣的發冷。她不由得又低下頭去看手中的綠色金屬板，那是一種小孩子很喜歡的玩具，一般都有成對的兩塊。只要其中一塊上面被刻上了內容，只要距離不是特別的遠，那些刻痕也會如實的出現在另一塊上面。現在她手上的這塊金屬板上正刻著一行字：“下午三點，老地方。”
她死死的將這塊金屬板捏在手中。班奈特所說的“老地方”是皇宮後山的一個懸崖，穿過森林就能到了。那裏以前是她和海瑟恩發現的，好長一段時間裏那裏都是他們的秘密基地，後來也成為了每次班奈特來皇宮裏時兩人私會的場所。
可是那個懸崖下面就是大海，靠岸的地方暗礁密布，稍遠的地方又是洶湧無常的暗流，而且整個懸崖外部都是光滑堅硬的花崗巖，找不到一點可以攀爬的地方。卡珊憂心的想，在那種地方，他們又該如何逃出去呢？行船是不可能的，班奈特也無法在不被皇家警衛隊擊落的情況下開任何飛行器進來。
又是一陣冷風吹來，卡珊微微瞇起眼，她已經走出了森林來到了懸崖上。灰蒙蒙的天空下，遠處的大海正不安分的泛著波瀾，就像她忐忑的心情一樣起伏不定。
卡珊低頭看了看手環上投映的時間，現在是兩點五十六分，還有四分鐘後，班奈特就該到了。
她低下頭，不安的踢著腳下的小石子。
“卡珊殿下？”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卡珊的心臟那一刻差點跳出胸口，她轉過頭，發現泰蕾莎正站在她身後。
“你在這裏幹什麽？”她故作鎮定的問。
“我看見您一個人往這邊走，害怕您會出什麽事。”泰蕾莎回答。
“我能出什麽事，這裏是皇宮。”卡珊仰起頭回答，盡力掩蓋她的緊張，“我只是出來散散心罷了，你可以走了。”
“在這裏嗎？”泰蕾莎用審視的目光環視了一圈，“我覺得或許花園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你是在命令我嗎？”卡珊佯怒道。
“不敢，殿下。”泰蕾莎平靜的回答，“只是陛下很快就要回來了，他對我說過他過一會兒想要見你。”
那一瞬間，卡珊心裏對泰蕾莎洶湧的恨意幾乎將她淹沒。這個女人，她憤怒的想著，她的父親毀了我的一生，現在她又要來毀了我逃離這一切的唯一希望。她憑什麽！
卡珊突然冷靜了下來，她低頭看了看時間，還有最後兩分鐘。
“好吧，我跟你回去。”卡珊說，她往前走了一步，突然驚呼一聲，然後像扭到了腳一樣摔倒在地。
泰蕾莎楞了一下，立刻快走上前來，伸手想要將卡珊扶起來。但她剛剛彎下腰，突然就覺得腹部一涼，隨即就有溫熱的液體滲了出來。
泰蕾莎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向後踉蹌的退了兩步，她低下頭，只見一把銀色的餐刀正插在她身上，傷口上正源源不斷的滲出血液。
“對不起。”剛剛還倒在地上的卡珊站了起來，看著泰蕾莎捂住腹部靠著一棵樹跌坐下去。雖然她很恨泰蕾莎，但是卡珊還是因為自己剛剛做的事不斷顫抖。她出來之前在袖子裏藏了一把餐刀以防萬一，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把刀會用在這個地方。
“對不起。”卡珊捂住嘴，想要擋住她嗚咽的哭聲，“我不想這麽做，但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讓你把我帶回去，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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