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奧爾良？”多麽熟悉的地名！除了那混雜的各色文化與人種，令我記憶深刻的便是——女巫。雖然一百多年前，女巫在審判日裏幾近覆滅，卻也有不少能力高強的女巫幸存。至少，至尊女巫從未被消滅，她們一代一代地傳承下來。

“嗯哼。”萊斯特將信紙隨手一放，對我說，“漢尼拔有自己的打算是一件好事。小灰兔，他可不是眼底認為的小孩子。也許對於他來說……我親愛的小灰兔，你更像是一個孩子。”

“……什麽孩子不孩子的？”我輕輕瞪了萊斯特一眼，自己拿過信來看。信紙上只有寥寥幾句，不論是紙張，或是筆跡，或是用詞，都透著漢尼拔式的簡潔與優雅。但也僅此而已，甚至連具體的地址都沒留下。我皺著眉頭又看了一遍，最後認同了萊斯特的話。其實對於萊克特兄妹，不知道是認識他們的時候是在我的低潮期，還是因為沒能來得及救下萊克特侯爵夫婦，總之，我對他們的感情是不一樣的。然而漢尼拔不是我所認為的小孩子，他是獨立的成人，甚至……是個冷靜自持，又聰明絕頂的人。他做出這樣的選擇，就是斷絕了讓米莎轉化的機會，就如萊斯特而言，他不會讓米莎自此行走在黑暗之中。而我要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選擇。

不久後，我將餐館轉讓給了張晨。一來是因為萊斯特反對我繼續開下去，二來也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容貌卻沒有一丁點變化，我不想讓昔日的朋友起疑心，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身份。我開始請化妝教師，整日在家裏學習化妝。附近的人都只當我是無所事事的貴太太，我想，如果這個時候我再買一只貴賓犬，在每天傍晚時分，戴上整套的珍珠首飾，穿著毛皮大衣，化著昂貴的妝容，用做好美甲的手牽著繩子遛狗，將會更加符合“貴太太”的身份——

然而，我只是想想而已。這遛狗炫富的時間，被我拿來念書。當然，別以為我在看什麽名著……對於我來說，我更喜歡看一些沒有營養的、消遣時間的，卻會讓我開心一笑，或者哭的不像樣的小說。於是，我每天的生活就變成了攝食，學習化妝，看書，睡覺……萊斯特依舊和電影院的吸血鬼們保持聯系，確切地說，是和阿曼德。而他最近迷上了重型機車，那種造型炫酷的摩托車成了他的最愛。沒錯，那些午夜的飆車黨裏說不定就有他。而可憐的我，就被迫放棄了看書的時間，要麽是和許多太妹站在一起觀看比賽，等萊斯特經過的時候，還要露出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吶喊助威。要麽就是坐在萊斯特的摩托後座，抱著他的腰，在午夜裏狂奔。對於因此而造成居民和交警的困擾，我感到十分抱歉。

等我的化妝技術達到極高的水平，甚至可以通過各式的化妝品偽裝自己的年齡的時候，萊斯特已經換過許多的興趣，只是對於重型機車與音樂，始終沒有減少激情。白天的時候，他可以是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坐在鋼琴前優雅地彈著曲子的紳士。晚上的時候，他可以是穿著黑色的皮革，踏著鋥亮的皮靴，騎著最新造型的摩托車的浪子。我記得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拿著小說，坐在後座，管他怎麽飆車，我自安如泰山地看書。為此，他是被當地的飆車黨念念不忘的人物——年輕，英俊，多金，會玩，還有一個行為詭異的女友。

我們度過了很愉快的幾年。

1950年的時候，羅伯特·萊克特去世。而我們知道這個消息，是漢尼拔回法國參加完葬禮，聯系上我們之後。

他邀請我們在巴黎郊區的一套別墅碰面。

別墅依山背水，雖然花了我和萊斯特好一番時間尋找，但不得不說，漢尼拔買下的別墅環境清幽，裝潢奢華而低調。我們步入大廳，便聽到悠揚的鋼琴曲。少男少女的纖細手指在黑白的鍵盤上起起落落。漢尼拔正擁著米莎，一步步地教她彈奏。就像是時光倒轉一般，那幽暗的燭光，二十歲少年的筆挺背影，還有……十三四歲的女孩子，那尚未完全發育的身軀，這極大地沖擊著我的視覺。

最後一個音符停下。少年與少女站起來，轉過身。

“德·萊昂科特先生，德·萊昂科特夫人，很高興再見到你們。別來無恙？”

少年彬彬有禮地問話。眉宇間一派溫潤。

倒是站在他身邊，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有些怯怯地躲到他的身後，只露出半個腦袋，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我們。

“我們很好。多謝萊克特先生的邀請。”

漢尼拔一笑，寵溺地揉了揉米莎的腦袋，對我們說：“米莎不怎麽和陌生人接觸。”

這是1950年的4月，漢尼拔25歲，米莎18歲。

然而，米莎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孩子的光景。

“米莎，你還記得我嗎？”我對米莎一笑。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漢尼拔，最後對我輕聲說：“德·萊昂科特夫人，我記得你。”

我們一起去了花園。

米莎和我熟悉後，終於放開了一些，得到漢尼拔的首肯後，就拉著我一起蕩秋千。

秋千架上爬滿綠色藤蔓，架在綠茵茵的草地上，秋千蕩起的時候，米莎那白色的裙擺便隨風搖曳。她的笑聲如同銀鈴一般悅耳，眉眼彎彎如同新月。

而萊斯特和漢尼拔坐在不遠處，我見到漢尼拔拿出兩瓶酒，倒入萊斯特杯中的，分明是鮮血。米莎靠在我的懷裏，對我說：“德·萊昂科特夫人，你會經常來和米莎作伴嗎？”

“當然。”我揉了揉米莎金色的長發，看到她眼底的寂寞，不禁一陣心驚。

“哥哥不讓我和別人接觸。”她擡眼看我，“叔叔的葬禮也沒有讓我參加。德·萊昂科特夫人，你是我第一個朋友。你一定要經常來找我玩。”

我吃驚地看向漢尼拔，我並不知道這幾年，在米莎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漢尼拔居然不讓自己的妹妹接觸外界……雖然他的出發點是害怕失去米莎，或許害怕米莎受到外界的傷害，或許害怕米莎對外界產生了好感而冷落他……但是，這對米莎的成長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我打算和漢尼拔好好談談。

就算剩下萊斯特和米莎在花園裏大眼對大眼，一個一點沒有過去找對方玩耍的意思，一個坐在秋千架上局促不安……我還是執意和漢尼拔到屋裏談話了。

“漢尼拔，雖然我不該插手你們兄妹的事情，但如果你真的為了米莎好，就應該讓她去上學，接觸外面的世界。”

漢尼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德·萊昂科特夫人，你說的那些，我都明白。但是你沒有經歷過屢次失去最重要的人的心情。她不需要那些危險的、會引誘她的事物，她只需要我就足夠了。”

“你……去新奧爾良，是不是為了尋找巫毒女王。如果我沒有猜錯，女王依舊是瑪麗。”

“不錯。”漢尼拔勾唇，“我在五年前找到了她。差一點，我就要再度失去我的米莎了。很幸運，是嗎？”

巫毒女王那裏有長生不老藥，要想從死神手中救下米莎，那麽，就要和魔鬼做交易。要麽轉化成吸血鬼，要麽，得到長生不老藥。不管漢尼拔是如何得到長生不老藥的，總之，米莎能活著，我很開心。

“我能體諒你的心情。但是你說過，米莎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了。你看看現在的米莎，臉上的笑容是不是很少出現？”

漢尼拔意味不明地看著我，我已經轉身到花園去。

花園裏，萊斯特正站在秋千旁，低頭看著米莎：“……你的哥哥真是在乎你啊……”

“漢尼拔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可是他不讓你出去玩，不讓你交朋友。”

“哥哥都是為了我好。我只有德·萊昂科特夫人一個朋友，但哥哥所有的私人時間也都陪著我。”

萊斯特挑了挑眉，朝我的方向看來。對我身後的漢尼拔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生怕萊斯特爆發毒舌屬性，將糯米團子米莎給惹哭，最後被漢尼拔趕出去……咳咳，總之我趕緊制止了萊斯特。因為米莎一直舍不得我們，我相信，主要是舍不得我，總之我們留到了晚上。

晚間十點多的時候，漢尼拔嚴肅地對米莎說：“親愛的，你應該去洗澡睡覺了。”

這句話，漢尼拔在兩個小時前就說過了……這一次，米莎沒有再撒嬌，只是問：“德·萊昂科特夫人可以住在我們家嗎？”

“親愛的，這需要問德·萊昂科特夫人。”

於是，米莎便用那雙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我無法拒絕，於是，又學米莎的樣子，可憐兮兮地看萊斯特。

等我們同意了，米莎就興高采烈地帶我們去客房，最後被漢尼拔一把撈起來，抱去浴室洗澡才算作罷。

洗完澡的米莎穿著一件毛絨絨的睡衣，她招呼我到走廊說話：“德·萊昂科特夫人，我過來看看你是不是還在這裏……你可以拜托我的哥哥，明天帶我出去玩嗎？”

紅潤的小臉充滿了期望，讓我非常不忍心，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米莎立即松了一口氣一樣，她對我說：“我該回去了，哥哥如果上完廁所沒看到我，會生氣的！”

她小跑著跑了三步，又轉頭對我說：“哥哥生氣的時候一點都不嚇人。他只會憋著不說話。但最長記錄是十分鐘……只要我笑一笑，他就會消氣。”

我感慨地看著米莎跑到主臥。如果我沒看錯，漢尼拔兄妹是在一間臥室裏的。

——這個漢尼拔，對妹妹的占有欲也太可怕了。

而且，米莎，我和你保證，你哥哥生氣的時候，絕對不是不說話那麽簡單……也只是對你這麽寬容。

不管怎麽樣，小蘿莉都冒著讓最愛的哥哥生氣的危險來找我，我決定回去和萊斯特商量，如何將米莎帶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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