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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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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沒有人看到,更不會對你的名聲有影響。”

她皺眉:“我不是……”

“阿蓁。”高洵蹲在地上回頭看她,眼神坦誠,笑容在夜色裏多了幾分沈重,“小時候去普寧寺上香,我還背過你幾次。你既然把我當成哥哥,哥哥背妹妹,有何不對?”

“……”

謝蓁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還能走。”

高洵眼裏閃過受傷。

他站起來,很快神色如常地走在前面,就當什麽事都沒放過一樣。

走著走著,謝蓁只覺得越來越冷,她把高洵的衣服緊了緊,仍舊忍不住瑟瑟發抖。腳步越來越沈重,她只覺得頭重腳輕,每走一步都顯得特別吃力,她吃力地喚道:“高洵哥哥……”

高洵聽到聲音回頭,只見她身體前傾,慢慢往前倒去。

高洵大吃一驚,忙過去接住她。

“阿蓁!”

這才發現她渾身滾燙,他摸摸她的額頭,許是方才落水的緣故,眼下燒得很厲害,連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一會兒叫高洵哥哥,一會兒叫小玉哥哥,可憐巴巴地縮在他懷裏,眼淚從眼角溢出來。高洵心疼得不得了,把她打橫抱起,飛快跑到前面尋找農戶,一路上不斷地叫她的名字,“阿蓁,阿蓁別睡!”

她抓著他的衣襟,嗚嗚咽咽:“我好難受……”

她都燒成這樣了,剛才是怎麽堅持跟他走這麽久的?

高洵一面責怪她倔強,一面又心疼她的堅強,他的小仙女受了那麽多苦,他卻不能為她分擔一點。

好在不遠處有一戶農家,他趕忙抱著謝蓁走上去,拍響木門,“有人嗎?救救我們!”

附近有十幾戶農家,每一家院裏都掛著山雞野兔等獵物,想來是山裏的獵戶在這裏居住,正好被他們找到了。

不多時屋裏有一個婦人走出來,面容還算和善,問他有什麽事。

高洵臨時編了個謊話,說他和謝蓁是兄妹,今天到山上寺廟上香,沒想到路上被歹人劫持。好不容易逃出來,但是妹妹卻發燒了,“……正好我這裏還有一塊碎銀子,大娘您留下,讓我們借住一夜行麽?”

婦人來回打量他們一眼,很不信的樣子,“你們真是兄妹?”

高洵說是。

婦人目光落到謝蓁臉上,雖然謝蓁渾身臟兮兮的,但仍舊能看出姿容不俗,她笑道:“凡是從家裏逃出來的,都愛說是兄妹。”

說罷也不管高洵聽不聽得懂,回屋叫醒自家男人,臨時給他們收拾出一個房間,讓他們先住進去。他們是獵戶,打獵為生,家裏常備著多種藥材,連退燒祛熱的藥也有。婦人收了高洵的銀子,便連夜給謝蓁煎好藥送過去,順道還準備兩身幹凈衣裳,讓他們先換上。

謝蓁燒得糊塗,衣服是婦人幫忙換的。

高洵餵她吃過藥後,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她的溫度退了點,不如昨晚燒得那麽厲害,人也清醒了,一睜眼看不到高洵,顯得有點驚慌失措。

婦人餵她喝完粥,笑著對她說:“你說你的哥哥?他在外面給你煎藥呢,一會兒就來了。”

說罷將昨晚高洵如何敲門,如何抱著她求助的事說了一遍,末了話裏有話:“你這位哥哥待你可真好……”

謝蓁低頭不說話。

她大概猜到高洵是如何解釋他們的關系的,也猜到這位大娘誤會了,但是又不好解釋,畢竟人家沒有問,解釋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不多時高洵端著藥進來,見她醒了,欣喜地坐到床邊:“阿蓁,你感覺怎麽樣?好些了麽?還難不難受?”

昨晚他抱著她,她一個勁兒地說難受,說得他的心都揪起來了。

謝蓁笑著搖了下頭,仍舊有些虛弱,唇色發白,一笑露出兩個梨渦:“我好多了,謝謝高洵哥哥。”

高洵要餵她吃藥,她說要自己來,高洵拗不過她,只得讓她自己端著喝。

那麽大一碗又腥又苦的藥,她邊喝邊皺眉,還是堅持喝完了。

要是擱在以前,肯定一邊撒嬌一邊吵著要吃蜜棗。

她不在他面前撒嬌。

高洵發現這個現實,有一瞬間的苦澀,叮囑她再睡一會,自己從屋裏走了出去。

白天果然有人找到這裏。

是大皇子的人。

高洵多給了婦人和獵戶幾錠銀子,跟他們解釋:“我妹妹原本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如今逃了出來,他們要把她抓回去。若是有人來問,你就說沒有見過我們。”

婦人哪裏料到還會有這麽多麻煩,當即後悔不疊:“若是知道你們身份不清白,說什麽也不能讓你們住下的!”

高洵只得把身上一個玉佩也給她,她才勉勉強強地答應下來。

晌午時候,謝蓁在屋裏吃藥,高洵坐在一旁。

好幾個侍衛騎馬沖進來,大聲地問有沒有見過一個女人,描述的正是謝蓁的模樣。

婦人和獵戶站在院子裏,戰戰兢兢地點了下頭,“昨夜見到了……”

侍衛正色,“人呢?”

婦人隨便指了一個方向,“她說要借住,我看她身份不明,怕惹來什麽麻煩,就沒讓她住下。她後來往那個方向去了。”

侍衛仔細端詳她表情,見她不像撒謊,於是調轉馬頭,領著一幹人往她指的方向追去。

等人離開後,謝蓁和高洵在屋裏松一口氣。

從這裏出去不容易,更何況還會遇見大皇子的人,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先住在這裏等一天,一天之後如果嚴裕的人還沒有找到,他們就再自己出去。

一天以後,謝蓁的燒全退了。

暮色西陲,正值黃昏。

謝蓁在床上躺了一天,想下床走走。高洵也覺得走動走動比較好,便沒有攔她。院子裏曬了一地的小麥,婦人正要收起來,謝蓁便坐在一邊看著。山間氣候清爽,到了傍晚還能看到晚霞,比在京城裏還要愜意。

她跟婦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居然還聊得有模有樣。

她跟誰都能說得上話,婦人說山上很多獵物,他們以打獵為生,她就問有什麽獵物,抓到以後該怎麽處理,婦人都一一告訴她。

她托腮聽得認真,偶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烏溜溜的大眼睛恢覆精神,笑起來明亮奪目。

高洵站在窗戶底下,靜靜地看著她們。

他從未想過會跟謝蓁有這樣相處的一天,雖是劫後餘生,但卻寧靜致遠。

這樣的時光能多過一刻,都是他賺的。

西邊的太陽只剩下最後一點餘暉,眼看著天就要落山了,婦人收好小麥,準備去竈房做晚飯。剛站起來,便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

聲勢浩大,一聽便有不少人。

婦人臉色煞白,向謝蓁看去。

謝蓁也有點楞,大皇子的人不是走了?難不成追出去以後發現受騙了,又回來了?

對方來得又急又快,他們尚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農戶的門便被人砰地推開。

全是兵馬。

謝蓁目露不安,直到有一個人從馬上下來,定定地站在農戶門口,身姿筆直,有如青松翠柏。他身上穿的還是走時謝蓁親手替他穿的明光鎧,經過一年的打磨,仍舊明光熠熠。穿在他身上,襯得他堅毅挺拔,英朗不凡。

他一眼就看到謝蓁,大步朝她走來。

☆、親昵

? 婦人收麥子的簸箕哐當掉在地上,麥子掉落一地,撲簌簌灑在腳邊。

山間婦人哪裏見過這等陣勢,立即被外面包圍了整個院子的兵馬嚇壞了,話都說不出來,“你,你們這是……”

嚴裕沒聽到她的話,停在謝蓁跟前。

謝蓁楞楞的,怎麽都沒想到他會找到這裏來,杏眼圓睜,粉唇微張,結結巴巴地問:“小,小玉哥哥?”

嚴裕一把將她抱進懷裏,把她的腦袋緊緊按到胸口,嗓音沙啞:“是我。”

他的雙臂變得比以前更有力,胸膛更結實,渾身都透著英武偉岸的男子氣概。謝蓁被他勒得腰疼,擡頭想看看他的臉,但是卻發現他好像又長高了,她只能看到他堅毅的下巴,還有凸起的喉結。

嚴裕顧不得手下和外人在場,克制不住對她的思念,埋首在她頭發裏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香味。

她的味道一點沒變,還是淡淡的荷花香,既清香又雅致。

在邊關多少個夜晚,他似乎總能聞到這個香味,可是一睜眼卻又什麽都沒有。那個時候他真是思念極了她,總覺得時間過得太慢,每一天都是煎熬。如今他總算回來,真真切切地把她抱在懷裏,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她還是他的小羊羔。

他微微擡頭,看到窗下站著的高洵,眼神微微一黯。

高洵在他們進來的時候本想帶著謝蓁逃跑,沒想到來的人會是他。

高洵僵立在原地,手足無措,頗有一些尷尬。“阿裕……”

他來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怎麽回事,高洵出現在這裏,無疑是救了謝蓁。他垂眸不冷不熱地說:“多謝。”

高洵面上閃過驚訝,很快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你和我之前哪裏還需要言謝?”

說著神色如常地從他身邊走過,拍了拍他的肩膀,“阿蓁昨晚掉進水裏著了涼,發了一夜的燒,你好好照顧她。”

嚴裕點頭,把謝蓁抱得更緊一些。

高洵對他的怨恨已經隨著時間沖淡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雖然中間多年不見,但那份感情卻是泯滅一了的。以前他對他憤怒生氣,是因為他當年不告而別和奪人所愛,如今想清楚了,即便謝蓁不嫁給他,依照謝蓁定國公府五姑娘的身份,也不可能嫁給自己。

要不然怎麽說謝蓁是小仙女的?

他是凡人,永遠配不上謝蓁。

即便退場,也該走得昂首闊步,風風光光。

嚴裕讓屬下給他一匹馬,他翻身上馬,沒有回頭多看一眼,喊一聲駕便騎馬離去,離開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大抵是他和謝蓁最後的回憶,即便是他一廂情願,也足以珍藏一輩子。

高洵騎出很遠,忽然放聲大笑,笑聲傳進山谷,驚動了樹上停息的鳥兒。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家農戶他才停下,停歇在路邊,低頭許久,也不知在幹什麽,最後一揚馬鞭,騎馬慢悠悠地往京城走去。

嚴裕謝過那家獵戶,給了他們一些銀子,這才帶著謝蓁回京城。

嚴裕今天剛從鄔姜回來,回到六皇子府還沒來得及脫下一身鎧甲,便聽管事說謝蓁不見了。他仔細盤問發生了什麽事,連忙召集百八十名將士到山林裏尋找。這些人都是剛跟著他從邊關回來的,凳子都沒坐熱,便又被他叫了回來。

如今他們跟在嚴裕後面,一齊往京城回去。

謝蓁跟嚴裕同乘一騎,周圍是面無表情的軍官士兵,她一個姑娘家在這裏面顯得特別突兀。

嚴裕帶著她走了一會兒,走過一條鄉間小路,忽然低頭附到她耳邊問道:“你的身體怎麽這麽僵?看到我不高興麽?”

謝蓁搖搖頭小聲地說:“不是。”

她是不好意思,當著這麽多人的面,難道要她跟嚴裕親熱嗎?她的臉皮可沒那麽厚,不想讓人看笑話。

所以從獵戶家出來,她一直直挺挺地坐著,後背始終跟嚴裕的胸膛保持一定距離。

嚴裕摟著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手掌放到她的額頭上摸了摸,低聲跟她說悄悄話,“燒退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走慢點?”

謝蓁還是搖頭,小腦袋在他胸前晃啊晃,晃得他心癢難耐。

嚴裕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要問:“昨晚是高洵找到你的?他把你送到獵戶家裏,你們住在哪裏?”

謝蓁說:“徐大娘收拾出一間空房,我晚上和徐大娘一起睡,高洵哥哥和徐大娘的丈夫一起睡的。”

嚴裕放心了。

兩人繼續走了一段路,山間古木參天,遮天蔽日。樹上茂密的葉子遮擋了頭頂的太陽,林間陰涼靜謐,只剩下馬蹄踩在樹葉上發出的窸窣聲響。嚴裕和謝蓁走在最前面,兩旁是他的得力手下,其中一個就是周懷志。

周懷志沒有見過謝蓁,忍不住側目多看了兩眼。

偏偏這時候嚴裕還低下頭問她:“你怎麽不跟我說話?你是不是不想我?”

謝蓁一面盯著周懷志的目光,一面要聽他說話,她只覺得尷尬,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嚴裕不滿意,非要逼問:“想我沒有?”

謝蓁酥頰微紅,杏眸潤得能滴出水來,“你先不要問這個。”

為什麽非要當著這麽多人問?有什麽話回去說不行嗎?

嚴裕低頭看到她的粉臉,擡頭瞪了一眼周懷志。周懷志立即收回視線咳嗽一聲,規規矩矩地看著前方,再也不趕造次。

嚴裕兩手圈住她的腰,伸到前面握住韁繩,故作惆悵:“我才走了一年,我的羔羔就跟我不親了。”

謝蓁臉頰更紅,抗議道:“你不要胡亂說話。”

說得他們以前有多親似的,他才走了一年,怎麽好像就變了?擱在以前,打死他都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

他湊近了又問:“那你想我麽?”

謝蓁低頭握住他持韁繩的手,輕輕地撓了撓,“想了。”

她的力道很輕,像一種小動物撒嬌,癢癢的觸感從手上傳進心裏,讓他的心都酥了一半。嚴裕一手松開韁繩,捧著她的腦袋壓到自己胸膛,低頭親了親她的頭頂,“我怎麽瞧不出來?”

謝蓁抿唇不語,他就維持著這個姿勢騎馬,在邊關磨礪得臉皮越來越厚,即便在人前也一點不害臊,硬生生把她弄得滿臉通紅。

謝蓁把頭埋進他的胸膛裏,只露出兩個紅彤彤的耳朵,聲音細得像蚊子:“小玉哥哥別問了!”

嚴裕知道她是真害羞,總算放過她,摸摸她的頭不再逼問。

一對人馬踏入京城,轟動了不少城內百姓。

嚴裕讓他們都各自回去,她帶著謝蓁回六皇子府。

走出最熱鬧的一條街,來到他們回府的必經之路。這條路兩旁多是府邸,住的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路上行人少,來往都是馬車,一眼看去似乎只有他們騎馬慢悠悠地走著。

嚴裕一路把謝蓁按在胸口,等沒人以後才低頭咬住她的耳朵:“羔羔?”

她輕輕地嗯一聲。

“你就沒什麽要問我的?”

當然有,而且還很多。只不過剛才在路上不方便,她一直憋在心裏,原本打算回六皇子府再問的,不過反正現在沒什麽人了,問就問了。

她仰頭正好對上他一上一下的喉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你怎麽知道我在哪裏?”

嚴裕抓住她亂動的小手,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今天才回來的,回來後聽管事說你出事了,這才急急忙忙地趕到山上去。聽山上侍衛說半山腰找不到你,我便到領著人到山下尋找,那裏統共就幾乎農家,挨個找總能找到。”

謝蓁恍然大悟哦一聲,“我阿爹和哥哥呢?”

皇子府就在眼前,他騎得更快一些,“岳父還在鄔姜,過一陣子才能回來。謝榮同我一起回來的,如今應該早都到家了。”

她露出疑惑,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迷茫,“阿娘不知道我出事?你們沒有告訴她?”

昨天她提前下山的,不知道冷氏和謝蕁是何時離去。

嚴裕用拇指揉揉她的眼睫毛,指腹癢癢的,他覺得好玩,“昨天你一夜未歸,趙管事沒有讓人聲張。今天我回來以後也沒讓人通知定國公府,不想讓他們擔心,如今你回來了,你若是想告訴他們,改日說也可以。”

謝蓁點點頭,幸好他們沒讓冷氏知道,否則阿娘一定會很擔心。

回到六皇子府門口,趙管事謝天謝地他們總算平安回來了,忙領著他們回到府裏,讓下人端茶遞水地伺候。另外又通知人去山上,讓那些侍衛別找了,就說皇子妃已經被六皇子找到了。

謝蓁受到驚嚇,回屋躺在榻上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嚴裕守在她旁邊,仔仔細細地打量她的模樣。

這一覺睡到天黑,醒來窗外一片漆黑,屋裏染著一盞油燈,嚴裕就坐在她旁邊。

她揉揉眼睛,帶著睡音:“小玉哥哥?”

嚴裕把她扶起來,因為她大病初愈,還是要再喝一天藥。嚴裕早已讓丫鬟煎好風寒退燒藥,等她醒來後熱一熱,餵她喝了下去。

喝完藥後,嚴裕把碗放到一旁。

謝蓁抓住他的袖子,把昨天出事的情況同他說了一遍,說出自己的疑惑:“我覺得府裏有大皇子的人,否則怎麽會有人亂傳消息?”

嚴裕點點頭,讓她放寬心,“我已經問過了,昨日亂傳消息的人已經找到了,你別擔心。”

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嚴裕已經讓趙管事調查了一番。

除了昨天的車夫,還有在府裏傳假消息的人都抓住了,車夫直接打死,亂傳消息的正是丫鬟翠衫。趙管事讓人打了翠衫二十板子,向嚴裕請示該如何發落她,嚴裕還想用她套出大皇子的消息,便先讓人把她關進柴房裏,聽候發落。

謝蓁聽到那人是翠衫,倒是沒多大驚訝,“難怪前陣子王嬤嬤總說她不是個安分的丫鬟。”

嚴裕問:“你想怎麽處置她?”

謝蓁歪著腦袋想了想,“她被大皇子收買,又差點害得我喪命,身為家仆,不忠不義都占了,還留著她做什麽?”

嚴裕聞言,已經知道該如何做了。

這個翠衫暫時不能死,還要留著與大皇子對峙。嚴韞在謝蓁身邊安插眼線,又趁他不在的時候想劫持她,此事若是傳到元徽帝耳中,絕對會引來潑天震怒。只要人證物證確鑿,到時候不怕嚴韞不認。

至於翠衫那個丫鬟……就像謝蓁說得那樣,不忠不義,等這件事過去以後,照樣留不得。

想好解決的方法,他一低頭,看到謝蓁正好奇地看著自己。燈下燭光昏昧,她漂亮的臉蛋蒙上一層朦朧面紗,瀅瀅水眸一眨,勾得人心癢難怪。

畢竟一年不見,忍不住想跟她親熱。

他俯身把她抱起來,往內室走去。

毫無預兆的,謝蓁摟住他的脖子無措地問:“幹什麽?”

他薄唇噙笑,“等了一年,當然是先圓房。”

眼看著就要到床邊,謝蓁連說了好幾個等等,臉蛋通紅地埋進他的肩窩,“我想洗澡……”

她昨天從山上掉下來,後來又掉進水裏,又在山林裏走了好長一段路,身上早就臟兮兮的。在獵戶在沒能好好洗洗,她早就受不了了,要是讓她這樣跟他親熱,她說什麽都不答應。

嚴裕被她貓兒一樣勾人的聲音迷惑住,居然答應了,“好,你先洗澡。”

謝蓁松一口氣。

沒想到他叫丫鬟搬進來浴桶,燒好熱水以後,居然直接抱著她往屏風後面走去。

謝蓁嚇懵了,“……你怎麽不放我下來?”

嚴裕劍眉揚起,意味深長:“你說呢?”

☆、羊羔

? 小玉哥哥在邊關一年學壞了!

這是謝蓁腦子裏第一個想法,第二個想法是把他推開,朝門外看去:“讓雙魚進來……我要雙魚!”

她一著急臉蛋就紅,含羞帶怯,偏偏還要在他面前使小性子,看起來可愛得要命。

嚴裕的懷抱空了,他惋惜地問:“你身體虛弱,為何不能讓我幫你洗?”

“……”

他居然打的這個主意!

謝蓁大吃一驚,連連後退,後背直挺挺地撞在木桶上,“我,我自己會洗……不用你幫。”

要真讓他幫忙……謝蓁一想到那個畫面就羞恥得不行,雖然兩人早已成為夫妻,但還沒到那個地步……眼看著再逼下去她就要哭出來,嚴裕憐惜她,不好過於急進,只得後退一步替她把丫鬟叫進來,他踅身走出屏風,“我到外面等你。”

謝蓁連連點頭,長長地松一口氣。

雙魚和雙雁進來,往浴桶地灑了幾片桃花瓣,一邊替謝蓁更衣一邊問:“姑娘的臉怎麽這麽紅?”

她下意識摸了摸,水光瀲灩的眸子眨了眨,“有麽?”

雙魚頷首,“是不是水太熱了?婢子再倒點涼水?”其實不止是臉紅,姑娘整個身子都是粉紅色的……

謝蓁知道不是水的原因,她忙說不用,隨口扯謊:“大抵是發燒的緣故。”

雙魚和雙雁信了,沒再多問。

這次謝蓁在靈音寺出事,她們兩個身為最貼身的丫鬟居然沒能好好保護她,兩人心裏都十分愧疚。尤其昨兒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謝蓁,她倆差點以死謝罪,萬一謝蓁遭遇不測,她們這輩子都沒臉再見冷氏和定國公府的人了。嚴裕回來以後,她倆一直在瞻月院裏跪著,好在最後謝蓁找回來了,而且沒有受傷,兩人這才不那麽自責了,起來以後更加盡心盡力地服侍謝蓁。

當然,她們這番心裏變化,謝蓁是不知道的。

謝蓁坐進浴桶裏,身子被熱水包裹,渾身的疲乏一瞬間都消除了。她趴在桶沿,雙魚在後面為她洗頭,她一想到接下來的事,就有點心不在焉。

雙魚把她的頭發攏在手裏,打上皂莢,仔仔細細地揉搓,“姑娘昨晚掉到哪兒去了?婢子在山上找了好幾個時辰,都沒找到您。”

謝蓁偏頭,水眸半睜:“我掉進河裏被水沖走了……一直到山腳下,我也不知道那個地方是哪。”

雙魚和雙雁一陣唏噓,雙雁在旁邊拿著巾子替她搓手臂,憤慨地說:“這大皇子真是猖狂!”

她們是謝蓁的貼身丫鬟,有些事情沒有瞞著她們,是以她們也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雙魚舀了一瓢水,沖洗她頭上的泡沫,“那姑娘又是如何得救的?沒遇上什麽危險吧?”

謝蓁說沒有,想了想還是沒說:“我走了一段路,找到一戶農家,在那裏借住了一個晚上。”

她倆這才放下心裏的大石頭,認認真真地給謝蓁洗澡,洗完以後替她擦幹身上的水漬,換上藕色羅衫和繡鞋。

謝蓁走出屏風時,嚴裕正坐在廳堂的八仙椅上跟趙管事交代事情,偏頭見她出來,匆匆打發了管事向她走來。

謝蓁坐在銅鏡前,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冷氏給她看過的那本小冊子。

冷氏給她那本冊子的時候,她根本不知道裏面是什麽內容,一翻開就被上面的畫嚇住了……她只草草看了幾頁,然後就把那個冊子藏在了裝衣服的箱籠底下,再也沒翻出來過。

可是那些畫面卻深深地刻在她腦海裏。

什麽姿勢都有……她都懷疑是怎麽辦到的!

腦海裏胡思亂想,一擡頭就看到嚴裕出現在鏡子裏。她猛一回頭,他就站在她身後,抿唇看著她:“你在想什麽?臉這麽紅。”

謝蓁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欲蓋彌彰,“什麽也沒想!”

可惜這話可信度實在不高,嚴裕收回視線,低笑出聲。

他這一年真的變了不少……總覺得更像一個成熟的男人了?謝蓁在他面前,就像任性,愛鬧脾氣的小姑娘。

哦,還愛撒嬌。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緊張,他從一旁的木架上取下毛巾,站到她身後,“頭發怎麽不擦幹?”

他循序漸進,她果然放松下來。

謝蓁回頭看他一眼,飛快地收回視線,“我在等小玉哥哥幫我擦頭發。”說完咬著唇瓣,有點害羞。

嚴裕把她的頭發攏在掌心,用巾子一點一點吸幹水分。從鏡子裏看到她粉光馯馯的臉蛋,忍不住低頭咬住她左邊的耳朵,“剛才不讓我幫你洗澡,現在怎麽就讓我幫你擦頭發?”

居然還記仇,小氣鬼。

謝蓁鼓起腮幫子,從鏡子裏嗔他:“那你不要擦了。”

他當沒聽見,湊到她耳邊罵了一句“小混蛋”。他的手勁兒大,不一會兒就把她的頭發擦得半幹,他順手拿起妝奩上的象牙梳,慢慢把她的三千絲梳理通順。謝蓁被他弄得很舒服,很快渾身都放松下來,坐在繡墩上半倚在他身前,好奇地問:“小玉哥哥?”

嚴裕問:“什麽?”

她沈吟一聲,還是忍不住:“你在邊關……是不是遇見什麽事了?”

他不明所以,他在邊關遇見了很多事,不知道她指的哪一種?

謝蓁支支吾吾半天,烏溜溜的大眼慧黠地轉個不停,“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好像變了。”

他哦一聲,有些不以為意,“變成什麽樣了?”

“……你以前很幼稚。”謝蓁毫不留情地戳穿。

嚴裕咬咬牙,瞪她一眼,“怎麽幼稚?”

她歪著腦袋認真地想,說得頭頭是道,“動不動就生氣,跟我瞪眼睛……還總喜歡惱羞成怒,跟我大喊大叫的。”

那指責的模樣,就跟她自己不幼稚似的。

其實他們倆人在一起半斤八兩,誰也沒資格說誰。只不過謝蓁長大了一歲,覺得自己成熟了,就連看嚴裕也成熟了,這才有的這番言論。

嚴裕用木梳敲敲她的腦袋,力道不大,帶著些縱容,“是誰惹我生氣的?”

謝蓁捂著腦袋,朝他吐了吐舌頭,“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滑頭!

嚴裕看她一眼,輕輕笑了,俯身把她圈在手臂和銅鏡之間,慢慢逼近她,“不是你說讓我不能對你大喊大叫的?”

謝蓁對上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他又問:“我現在做到了,羔羔,我可以碰你了麽?”

“……”

謝蓁被他繞了進去,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這個問題問得實在狡猾,當初謝蓁提那些條件,其中一個就是不能碰她,可沒說過做到哪一件,能夠讓他碰她。他問得真誠,謝蓁想了好半天,忽然紅著臉扭頭,“我說不可以……”

你會聽嗎?

嚴裕沒等她說完,就把她打橫抱起來,往一旁床榻上走去。

兩人都是頭一次,經驗不足,多多少少要鬧笑話。

謝蓁縮在床榻一角,渾身裹得嚴嚴實實,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你騙人,明明很疼!”

嚴裕額頭冒汗,哪裏料到她會忽然把他踢開,都到了這關頭,難道要就此打住嗎?

他試圖把被子掀開,把她從裏面撈出來,“羔羔,我沒騙你……”

謝蓁不讓他碰,蜷縮成一團滾了一圈,後腦勺對著他,“我不相信你了!”

嚴裕簡直頭疼,這可真是一個小祖宗,渾身上下嬌得不行,碰都碰不得,他要怎麽繼續?

今晚是萬萬不能放過她的,他在邊關等了一年,過的是和尚的生活,回來要是還不能碰她,那可真是比和尚還可憐。

嚴裕下定決心,翻身重新罩在她身上,只得重頭開始,慢慢再小心翼翼地伺候她。

窗外月光迷蒙,三三兩兩的星星掛在天邊,偶爾傳來幾聲蟲鳴,在靜謐的夜晚更加顯得寧靜。

屋外站著兩個守門的丫鬟,正是雙魚雙雁。

兩人原本都有些瞌睡,但是聽到屋裏的聲音,反應過來是什麽後,立即羞紅了臉。

她們倆大小跟在謝蓁身邊,如今已有二十,雖然沒有嫁人,但到底知道怎麽回事。自從謝蓁嫁給嚴裕後,兩人遲遲不圓房,每次回定國公府冷氏都要把她倆叫到旁邊盤問一番,冷氏嘴上不說,但心裏還是很替他們著急的。

這下好了,夫人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總算可以放下了。雙魚和雙雁想到。

完事以後應該要用熱水,雙魚提著燈籠準備去廚房燒水,忽然聽到裏面傳來謝蓁夾雜著哭腔的聲音:“我都流血了……”

她和雙雁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尷尬。

雙魚道:“我去燒水,殿下一會應該用得著。”

雙雁頷首,“你去吧,我在這裏守著。”

很快,謝蓁不再哭泣。

雙雁在門外聽得面紅耳赤,只覺得今天晚上真是熱,往常都沒有這麽熱,莫不是快到夏天的緣故?

一刻鐘後,雙魚在廚房燒好熱水。

可是屋裏卻沒讓她們進去,更沒說要熱水。

半個時辰後,依然沒有。

一個時辰後也沒有。

雙魚和雙雁站在屋外,等得東方既白,天邊漸漸露出一抹魚肚白,屋裏才重新響起動靜。

謝蓁昨晚被累著,渾身酸疼,睡得一點都不安穩。

她本想著今天要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大清早就被嚴裕鬧醒了。她原本就淺眠,稍微有一丁點動靜都睡不著,如今嚴裕只不過起床穿衣服,她就迷迷瞪瞪地睜開了眼睛。

嚴裕穿上外袍,回身用拇指摩挲她眼角的淚痕,“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昨晚她哭得厲害,怎麽哄都哄不住,他都不知道她這麽能哭,真是一個水做的人兒。

謝蓁氣鼓鼓的,語氣帶著點起床氣,綿軟的嗓音微微有點沙啞:“還不都怪你……”

她的澡都白洗了。

嚴裕心情很好,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去讓丫鬟燒熱水,給你擦擦身子。”

謝蓁連忙拖著身子往後縮,白凈的小臉緊緊繃著,“不要……我自己來。”

嚴裕問她:“你自己可以?”

她不說話。

半響把臉埋進枕頭裏,從臉頰紅透耳根,也不知道想到什麽害羞的畫面,悶悶地說:“那讓雙魚進來幫我。”

反正不要他。

嚴裕知道她臉皮薄,怕把人一下子惹急了,不再逗她:“那我出去了?”

她嗯一聲。

屋裏響起腳步聲,漸漸消失在屏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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