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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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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楞住,還沒消化這個消息,就看到嚴裕從二門走進來,一陣風似的來到她跟前。

謝蓁嚇一跳:“你怎麽回來了?”

他來不及解釋,拉著她的手就往書房走去,步伐匆忙,似乎有什麽天大的急事。

謝蓁追不上他的腳步,他索性把她抱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向書房。

推開房門,他來到裏間,從書櫃最上面拿下一個紅色錦鯉的風箏,送到她手裏:“差點忘了給你,上回我問你過年想要什麽禮物,你說要個風箏,我便趁有空給你糊了一個。”

風箏不如街上賣的精致,骨架卻捆綁得十分紮實,錦鯉一看便是他親手畫的,上面的每一個地方都是他親手糊的。做工很生澀,但卻是他一點一點做出來的。謝蓁的眼睛有點酸澀,拿著風箏看他:“你回來就是為了給我這個?”

他點點頭。

“不耽誤出發的時間嗎?”

他斂眸笑了一下,最近他笑的時候比較多,不再像以前那樣陰陽怪氣的,“耽誤了。”

可是如果不把這風箏親手交到她手裏,他不放心。

謝蓁揉揉眼睛,“難怪前陣子總看你神神秘秘的。”

有一段時間他總是一個人在書房,一待就是一整天,誰都不讓進去。每次她過去找他,他就顯得有些手忙腳亂,桌上收拾得幹幹凈凈,問他在做什麽也不說,只騙她是在查閱邊關狀況。

誰信?

謝蓁原本想好好調查一番,可惜後來出了大皇子那件事,心思漸漸就被分走了,也就忘了這事。

嚴裕也忘了,若不是快整軍出發時想起來,估計等他回來,這個風箏早就潮壞了。

他牽著她的手走出書房,一路來到大門口,這回是真的要出發了。他俯身在她頰畔親了一下,忍不住摸摸她的頭,“照顧好自己。”

說罷揚起馬鞭,疾馳而去。

自從開春以後謝蓁就很少出府,一是為了躲避大皇子,二是提不起精神。

春紅匆匆而謝,這朵花敗了那朵又開,一整個春天院裏的花都沒停過。似乎一早上醒來,便能聽到花開的聲音。

謝蓁期間去過太子府一趟。

是太子妃親自邀請的。

太子妃大概問了她一些府上的近況,有沒有什麽緊缺的,府裏的下人是否聽話,還說要給她多指派幾個嬤嬤丫鬟。謝蓁身邊的人手都夠,便委婉地拒絕了。她知道太子妃是一番好意,但是身邊的人太多也不是什麽好事。

她在太子府坐了半個下午,最後起身告辭,卻在前院影壁後面遇見了剛回府的太子嚴韜。

謝蓁自從知道他算計自己以後,一直對他敬謝不敏,保持一定的距離。如今偶然遇見,她在幾步之外行禮,“二哥。”

嚴韜應該是剛從宮裏回來,衣裳穿得很正式,眉宇也有些嚴肅,見到她時微微一停,“六弟妹。”

謝蓁想離開,但是又不好直接從他身邊走過,只好解釋:“二嫂請我到府裏喝茶做客,如今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

說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繞過他往門口走。

嚴韜忽然道:“邊關送來書信,說六弟與謝三爺已經到鄔姜了。”

謝蓁猛地停住。

嚴裕離開三個月,她還沒收到過一封書信,她去國公府問過冷氏,冷氏也沒收到謝立青和謝榮的來信。她們猜測是邊關疫情嚴重,普通人不敢隨意出入。

如今有了嚴裕的消息,她自然感興趣。

但是要問太子……

她躑躅猶豫,最終沒忍住:“何時到的?”

嚴韜溫和一笑,實話實說:“信上說是三月初六,正是一個月前。”

她睜著好奇的雙眸,迫不及待地問:“那他和我阿爹還好麽?邊關的疾病蔓延了麽,有沒有危險?他們何時能回來?”

到底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不夠沈穩,想到什麽就問什麽。

嚴韜看著她的目光露出溫柔,一一為她解答:“信上說他們都好,邊關疫情已得到控制,六弟與謝三爺應當不會有危險,六弟妹盡管放心。”頓了頓,繼續道:“至於何時回來……這個我無法確定。”

謝蓁聽到前面時一顆心稍安,聽到後面情緒又低落下去,悶悶地哦一聲,末了自己安慰自己,“只要沒事就好。”

陽關照在她的頭頂,幾縷絨發金燦燦的,嚴韜忍不住想摸一摸,安慰她幾句話。

然而這不是他該做的事,好在沒有沖動,最後只是道:“六弟妹盡管放心,六弟既然將你托付給我,我便要盡心盡責地照顧你,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才是。”說著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的臉,含笑道:“府裏下人沒勸你多吃些飯麽?”

她最近瘦了點。

謝蓁下意識後退一步,總覺得他這話有些越矩了,偏頭硬聲道:“多謝二哥,我會照顧好自己。”

這是防著他呢。

嚴韜搖搖頭,卻不點破,“那就好,六弟回來也能放心了。”

她聽不下去,牽裙往外走,“我走了。”

說罷只留給他一個纖細的背影,轉眼就消失在影壁後面。

其實嚴裕一開始就沒想過把謝蓁托付給太子。

畢竟太子對謝蓁曾經動過心思,雖然謝蓁已經嫁給他,但是不保證嚴韜會不會恪守君子之禮。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嚴裕怎麽也不會求助嚴韜。

所以他才會皇子府周圍安插侍衛,太子說要替他加派忍受,卻被他拒絕了。府裏裏外都是嚴裕的人,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自己能保護好她。

謝蓁不知道嚴裕的用心良苦,很快到了上巳節,顧大學士的妻子柳氏在家中設花宴,邀請了不少貴婦千金。

謝蓁和定國公府也在受邀之列。

眼看著春天的花都要敗了,柳氏便想趁著最後一點時間辦一場花宴,與各家夫人討論一下這養花之道。

反正這陣子沒什麽事,謝蓁就去了。

時值暮春,謝蓁換上錦裙繡衫,腳上穿高底繡鞋,鬢邊插兩支金玉梅花簪子,路上怕熱,讓雙魚雙雁多準備了兩把團扇,一路打著風來到大學士府。丫鬟領著她們到後院八角涼亭裏,遠遠看去,那邊已經來了不少人。

有站在樹下笑語嫣然的,也有坐在一旁的石桌上下圍棋的,更多的實在亭子裏納涼,一遍喝冰鎮酸梅湯,一邊觀賞院子裏的牡丹花。謝蓁一眼就看到坐在涼亭裏說話的和儀公主和顧如意。

嚴瑤安擡眸看見她,遠遠地打了聲招呼:“阿蓁!”

一下子把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謝蓁走上前,順勢坐到她身邊,“沒想到你也來了。”

她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花宴,沒想到今日一見,人還挺多,有許多她不認識的生面孔。目光循著看一圈,正好對上一雙不含善意的眼睛。她楞了楞,仔細朝對方看了一眼,只見那位姑娘穿著藕色羅衫和碧紗裙,頭戴金絞絲燈籠簪,身後有幾名丫鬟仆婦,應當不是普通人家。

可是謝蓁卻對她一點印象也無。

直到嚴瑤安循著她的目光看去,才好奇地問:“你認識林巡撫的女兒?”

謝蓁放在袖子下的手緊了緊,林巡撫統共有兩個女兒,一個十六一個十四,眼前這個明顯不到十六,應當是二姑娘,“你說她是林畫屏?”

嚴瑤安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不痛快,“我不喜歡林家的人,六哥也煩他們,你不要同他們打交道。”

那模樣,厭惡得不行。

謝蓁忍不住笑,看來嚴瑤安跟嚴裕真是一條心,無論做什麽都跟嚴裕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她們不喜歡林畫屏,但卻不妨礙別人喜歡。

宴上不少姑娘圍在她二人左右,看著林畫屏和林錦屏對弈。

兩人棋藝精湛,一人執黑一人執白,不多時棋盤上便暗藏洶湧,看得人心驚膽顫。

林畫屏與林錦屏兩姐妹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頗有才氣,聽說林錦屏三歲會作畫,五歲會作詩,一度讓林巡撫將她視為掌中寶。她兩姐妹的名聲遠揚,未到及笄,便有無數人踏破了門檻,想說下她們其中一人。可惜林巡撫眼界甚高,認為自己女兒這麽優秀,必定要嫁個不一般的人,普通人家根本配不上她們。

是以一拖再拖,林錦屏過了年便是十六,至今仍未說下親事。

林巡撫原本是不著急的,想著大女兒好歹要嫁一名皇子才行,可惜算盤落了空,女兒尚未嫁出去,他自個兒卻自身難保。如今即便想為兩個女兒說親,旁人也不願意娶他女兒當媳婦了。

林睿不死心,前不久剛向太子投誠,以表忠心,奈何太子不吃他這套,一直把他晾著。

他在家中著急上火,卻一點辦法也無。

林家兩個女兒知道家裏難過,又聽見父親在家裏大罵謝立青,自然而然地把這些過錯歸到謝家身上,以至於對謝蓁和謝蕁都很看不順眼。

如今看到謝蓁和和儀公主有說有笑,更覺不平。

林畫屏收回視線,擡眸與林錦屏對視一眼,意味深長。

☆、七七

? 不多時,冷氏便帶著謝蕁來了。

謝蕁前陣子染上風寒,前幾天才見好,今日一見,仍舊有些病怏怏的。自從上回被林家的丫鬟推入水裏後,她的身子骨就不大好,容易著涼,養了這麽些日子仍舊沒有養過來。謝蓁心疼她,原本不想讓她來的,但是她說想阿姐了,非要跟著冷氏一起過來。

冷氏拿她沒辦法,便給她多加了兩件衣裳,帶著她一塊來大學士府做客。

一來到後院,她便歡天喜地地撲到謝蓁跟前,抱怨道:“阿姐整日在府裏做什麽,也不去看我?”

謝蓁接住她,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前天不是剛去看過你?你轉眼就忘了?”

她仔細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那麽回事。

冷氏到一旁與柳氏說起話來,把場子留給她們幾個姑娘。嚴瑤安與顧如意走得最近,常來大學士府做客,是以知道府裏後院有一片玉蘭花,每當春天便會開出粉白的花朵,顧家的花跟旁人家的不一樣,她們的玉蘭花期甚長,一直開到現在也不敗。

大抵跟顧如意的培育方式有關系。

嚴瑤安便提議帶她們過去看看,正好樹底下有石桌石凳,她們可以坐在樹底下喝茶談天,打發時間。謝蓁聽嚴瑤安說顧如意的大哥會作畫,畫工一絕,不由得心生好奇,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一絕。

來到玉蘭院,顧如意讓身邊的丫鬟去把顧府大公子顧策的畫拿過來。

很快,丫鬟捧著兩幅畫回來了。

顧如意在她們面前展開,一幅畫的是夏天池塘裏的睡蓮,一幅是顧如意坐在樹下的側影。睡蓮栩栩如生,懶洋洋地躺在水面上,花瓣嬌艷,就連上面的水珠都能看得清楚。而另一幅畫的顧如意側著身子,恰好擋住了另一邊臉上的胎記,美人含笑,溫婉姣麗,仿佛畫中的人就在眼前,隨手一摸便能觸到。

難怪嚴瑤安對顧策的畫工不住地誇讚。

謝蓁出口讚道:“確實好看……”

在自己家,玉蘭院裏又只有她們幾人,顧如意便摘下了臉上的薄紗,露出眼睛下方的一塊暗紅胎記,以真面目示人。起初她還有點不好意思,但是看謝蓁和謝蕁態度坦蕩,沒有拿異樣的眼光看她,她才稍稍安心,漸漸地放開來。

顧如意親自給她們煮茶,一點點把茶湯上的泡沫撇開,每人盛了一杯放到她們跟前,“這是今年開春才送來的碧螺春,你們嘗一嘗。”說罷見謝蕁還在盯著那兩幅畫看,禁不住笑道,“七姑娘若是喜歡,正好我哥哥今天在家,我讓他畫一幅送給你吧?”

謝蕁露出喜色,旋即又靦腆地搖搖頭,“還是不麻煩了……我看看就好。”

顧如意說不麻煩,不知不覺就打開了話匣子,“……哥哥今年剛考中舉人,家中為他慶祝一番。家父讓他休息一段時間,如今他正閑在家中無所事事,你若是喜歡,讓他畫一幅權當打發時間了。”

謝蕁有點心動。

冷氏前幾日剛讓人重新整飭了她的房間,目下房裏還缺一幅掛在墻上的壁畫,如果能讓顧如意的哥哥畫再好不過。

謝蕁下意識看向謝蓁。

這些事情她自己能做主,謝蓁便不左右她的意見,“你自己決定吧。”

她輕輕地點了下頭,“那就麻煩顧姐姐了。”

顧如意便問她想畫什麽圖案,她說想要一幅竹韻常青圖,顧如意便記下來,讓丫鬟去跟自己大哥說一聲。

最後還是謝蓁想的周到,“等顧公子畫好以後,你差府裏的丫鬟告訴我一聲,我讓大哥來取,順道向顧公子道一聲謝。”

顧如意點點頭,還沒說話,倒是一旁的和儀公主聽到謝榮的名字,忍不住浮想聯翩,羞紅了臉。

在玉蘭院做了一陣子,快到午膳時候,幾個姑娘起身準備往前院廳堂去。

路過一處假山,聽到後面有人在談話。

說話的是兩三個姑娘。

有假山和樹擋著,她們仿佛沒註意到從後面走來的幾人,自顧自說著話。

“聽說邊關現在亂得很……”

“可不是麽,又死了好幾十人!”

另一個穿鵝黃春衫的姑娘做出神神秘秘的樣子,朝另外兩人竊竊私語,“六皇子和國公府的謝三爺,還有謝少爺不也去了麽……聽說謝三爺染上疾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我爹說聖上派他去邊關,也不知是看重他,還是要……”

話沒說完,做了一個歪脖子的表情。

幾人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忍俊不禁,正在笑時,看到一臉寒霜站在不遠處的謝蓁,頓時臉色煞白,說不出一句話來。

方才還神氣活現的幾人,目下一個個都像被捏住喉嚨的小雞,叫都叫不出來。

謝蓁來到她們跟前,面無表情地問:“你們是誰家的姑娘?”

幾人面面相覷,哭喪著臉:“皇子妃娘娘……求您繞了我們,就當什麽都沒聽到吧……”

謝蓁彎唇冷笑,“你們說我爹染上疾病,我怎麽當沒聽到?這話是誰教你們的?”想到她們大膽的言論,忍不住怒火中燒,“若是不老實交代,我便將你們今日的話轉達給聖人,竟敢私下揣測聖意,你們不要命了?”

揣測聖意,議論皇家,這可是要抄家的大罪!

三人立即抖如篩糠,撲通一聲跪在謝蓁面前,砰砰砰磕頭,悔不當初請求謝蓁原諒:“我們知錯了……”

其中一個怕她真捅到元徽帝那裏,立即老實交代:“我們也只是道聽途書,沒有真憑實據。謝三爺病重的消息,還是從林家姑娘那裏聽來的……娘娘大人有大量,繞了我們這一回吧。”

謝蓁蹙眉,“她們怎麽會知道我爹的消息?”

三人齊齊搖頭,說不知道。

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謝蓁只不過嚇唬她們罷了,不會真把她們送到元徽帝跟前的,冷聲讓她們都下去,“下回若是再讓我聽到你們議論是非,可不是這麽簡單!”

三人謝恩,軟著雙腿退了下去。

躲在石頭後面的和儀公主、顧如意和謝蕁走出來,和儀公主不滿地瞪向三人離去的方向,“你怎麽這麽輕易就讓她們走了?要是我,肯定拔了她們的舌頭!”

謝蓁皺著眉頭,一臉嚴肅,“公主知道我爹在邊關的情況麽?他是不是真染上疾病了,可有人在聖上身邊說過此事?”

嚴瑤安搖了一下頭,正當謝蓁松氣時,她卻道:“父皇身邊的情況我哪能事事都知道,就算真病了他也不會告訴我。這樣吧,我今日回宮幫你問一問,若是有消息,便讓人去皇子府告訴你。”

她面色凝重地點了下頭。

繼而想到三人說林家姑娘傳謠言的事。

嚴瑤安也納悶,按理說林睿近來一直罷官在家,不應該了解朝中狀況才是,那麽她們兩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謝蓁把謝蕁在將軍府落水的事說了下,“……我們懷疑是林畫屏身邊的丫鬟所為。”

她沒說謝蕁去林府認人的事,只說謝蕁落水時認出那是林畫屏的丫鬟。嚴瑤安聽罷,氣憤地甩了甩袖子,“這林家人還真沒一個好東西!”

謝蓁讚同地點了下頭。

嚴瑤安一邊走一邊替她們出主意,快到花廳時,眼睛驟然一亮,湊在謝蓁耳邊嘀咕了兩句。

聽她說完,謝蓁跟著一笑,目露慧黠,“公主莫非不怕林家記恨?”

嚴瑤安不以為地撇撇嘴,頗有點蠻不講理地意思,“她家都要倒了,我還怕她爹不成?”

何況她可是公主!

謝蓁一聽,確實有幾分道理。

一行人在花廳用膳。

冷氏和柳氏以及一幹長輩在東間用膳,她們這些姑娘家便在西次間用膳。席上謝蓁和謝蕁對面正好做好林畫屏和林錦屏姐妹,一頓飯下來,謝蓁沒吃多少,就連謝蕁也吃得比平常少了點。

事後謝蓁問她為什麽,她哼哼地說:“沒胃口……”

用罷飯後,柳氏邀請她們到後院涼亭小坐,順道煮好了花茶,整好飯後潤潤喉。

午後的太陽比早上毒辣許多,太陽照在頭頂,熱得人心浮氣躁。還未入夏,天氣就開始悶熱起來。

謝蓁與謝蕁站在湖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此時湖邊沒多少人,大部分姑娘都躲在停下納涼,少部分才出來走動。

沒多久,她們就看到嚴瑤安跟林畫屏一起從亭子裏走出,停在距離她們不遠的河畔上。林畫屏臉上有些受寵若驚,她們都知道和儀公主不易親近,只跟自己喜歡的人說話,素來不愛搭理她們,怎麽忽然對她親熱起來?

林畫屏忽然有了一線生機,若是能與公主打好交道,請她在聖上面前替阿爹美言幾句,那她家是不是就有救了?

因為太過喜悅,林畫屏甚至來不及想和儀公主為何忽然對她轉變態度,一邊走一邊來到湖邊。

嚴瑤安看著湖心,饒有興趣地問:“剛才我走在院裏,聽到有人說謝三爺在邊關染病了,你知道這事麽?”

林畫屏面色如常,笑了笑,“竟有此事?回公主,我並不知道。”

“是嗎?”嚴瑤安偏頭看她,唇邊噙著一抹笑,“若這是真的,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吧?”

林畫屏屏息,面上仍舊維持著淑靜的笑,“公主說笑了,謝大人與六皇子去邊關乃是為了鄔姜百姓,替大靖分憂,若是他們出事,我們擔憂還來不及,又豈能做出幸災樂禍之事?”

倒真說得頭頭是道。

嚴瑤安差點被她糊弄過去了,心想這林睿真有本事,兩個女兒,一個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一個張嘴便會忽悠人。她彎唇,笑容不無嘲諷,“林姑娘好肚量……”

林畫屏笑而不語。

“如果令尊貪汙受賄一事被揭穿,不知你是否還能如此平靜?”嚴瑤安微笑著問道。

果見林畫屏的臉色變了一嚇。

言訖,嚴瑤安又問:“你覺得你爹能逃過這一劫麽?”

林畫屏聲音顫抖,“公主此言何意……”

“我可以幫你在父皇面前說兩句話。”她挑挑眉,“不過得答應我一件事。”

林畫屏急急問:“何事?”

她說倒也不是什麽難事,一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湖畔,“我見前面那顆蓮蓬長得不錯,你替我摘過來如何?”

林畫屏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那顆蓮蓬長湖畔近乎中心的位子,周圍一個借力的地方都沒有。湖心深約十幾尺,她又不會水,要游過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林畫屏露出為難之色,“公主若真喜歡,我讓會水的婆子替您掐過來……”

她笑著搖頭,“林姑娘不親自去,怎麽證明你的誠意?”

話裏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林畫屏一噎,她若真過去,別說能摘下蓮蓬回來,說不定連命都丟了!“公主為何非要那一顆?”

嚴瑤安眨眨眼,一派天真模樣,“我覺得它長得好,晚上回去讓宮婢熬蓮子銀耳湯,一定很好喝。”

話說了半天,不見林畫屏有一點點動靜,她叉腰怒目:“你到底去不去?機會只有這一次,可別後悔啊。”

林畫屏一咬牙,“公主說話算話?”

她哼一聲,“本公主何時騙過人?”

因為有她這句話,林畫屏一橫心豁出去了。只要能救父親度過一劫,讓她去摘個蓮蓬算什麽?更何況湖岸有那麽多人,林錦屏也在,萬一她落水了,難道沒有人救她麽?如此一想,她毫不猶豫地跳入湖中,整個身影都沒入水中,沒一會撲騰了兩下游上來,想向嚴瑤安說得那顆蓮蓬游去,然而她終究高估了自己。別說去摘蓮蓬了,如今她連上岸保全性命的能力都沒有。

林畫屏在水中呼救:“救命……救我……”

亭子裏的人看到這邊的動靜,紛紛坐起來,露出慌亂之色。

嚴瑤安站在岸邊急得團團轉,不住地抱怨:“你說你不會水,還往湖裏跳什麽?就算我說想吃蓮蓬,你也不能不顧自己的性命啊!”

說了半天,總算想起來讓自己身邊的宮婢嬤嬤拉她上來。

可惜她離湖岸有一段距離,饒是伸長了手臂也夠不到。

林畫屏在水裏喝了一肚子水,眼看快不行了,兩眼一翻往水底下沈去,嚇壞了一幹夫人千金。林錦屏面色慘白,在岸邊不斷地叫妹妹,“誰會水?快救救我妹妹,畫屏不會水!”

嚴瑤安總算想起來自己有一個會水的嬤嬤,那嬤嬤跳進水裏,把林畫屏從水裏撈了出來。

林畫屏此時已經昏迷,婆子替她按了按肚子,她哇地吐出一口水來,這才算得救。

林錦屏撲在她身上哭紅了眼睛,問一旁的人:“她是怎麽落水的?”

有看到的姑娘囁嚅道:“林姑娘是自個兒跳下去的……”

林錦屏不信,好端端的誰會想不開跳進水裏?一定是有人害她!她下意識想到謝家兩個姐妹,然而扭頭看向謝蓁和謝蕁,這倆人正站在外圍,臉上表情光明磊落。而且林錦屏剛才也看到了,她們兩個離林畫屏遠遠的,根本不可能害她……

當時離畫屏最近的是公主,難道是公主?

她疑惑地朝嚴瑤安看去,嚴瑤安也是一臉苦惱,露出憂慮之色,“都是我不好,我說想吃蓮蓬,林姑娘就說要替我去摘。我若是知道她不會水,怎麽也不能讓她去的!幸好沒鬧出人命,否則我心裏怎麽過意得去?”

林錦屏對這套說辭十分懷疑。

可是幾乎所有看到的人,都說林畫屏是自己跳進去的,誰都沒有推她,林錦屏就算不信,也不能說什麽。

請大夫給林畫屏看過,送走林家人後,謝蓁幾人坐在八角涼亭裏。

想到剛才那一幕,謝蓁仍舊覺得好笑,“林錦屏回去問過林畫屏以後,大抵會恨上公主。”

嚴瑤安不以為意,“討厭我的人多了去了,我還在乎她們兩個?”

十足的霸王性子。

“那你打算如何收場,真要在聖上面前替林巡撫說話麽?”要真是這樣,那林畫屏今天落水也不虧。

誰知道嚴瑤安竟理直氣壯地反問:“她又沒給我摘到蓮蓬,我為何要替林睿說好話?”

謝蓁和謝蕁目瞪口呆。

“再說了。”她喝一口茶,氣定神閑地道:“就算我在父皇面前替林睿說話,我也沒答應她一定說的是好話啊……我早就看林睿不順眼了,滾刀肉一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我沒落井下石算不錯的。”

謝蓁可算是見識到什麽叫翻臉不認賬,對嚴瑤安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管怎麽說,到底是她幫謝蕁出了一口氣,謝蓁打心眼兒裏感謝她:“……想不到林畫屏會真跳下去。”

謝蓁和謝蕁當時站在另一邊,本以為林畫屏會轉身離去,沒想到她真毫不猶豫地跳進水裏,倒讓她們兩人吃驚了一下。

嚴瑤安一針見血:“她傻呀。”

說罷自己先嘆了一口氣,頗為可惜:“不過也真是便宜了她,阿蕁落水時是深秋,湖水冰涼。現在到了暮春,頂多讓她受一點教訓而已。”

就這一次教訓,足以讓林畫屏記一輩子了。

估計她以後都不敢再靠近水邊一步,再也不想吃蓮蓬了。

林畫屏和林錦屏回到家中,林畫屏把當時跟和儀公主的約定覆述一遍,想起落水時的恐懼,仍舊有些瑟瑟發抖:“阿姐……你去幫我問問公主,她答應我的話還作數麽?”

林錦屏聽完她的話,並不抱多少希望。

然而還是找機會去問了和儀公主。

沒想到和儀公主竟說:“我已經在父皇面前說過話了,至於他聽不聽,那我就管不著了。”

林錦屏將這話帶著林畫屏,林畫屏因為落水受到驚嚇,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她……她騙我……”

一開始是憤怒,然而靜下來心來一想,公主為何要對付她們?

和儀公主與誰走得最近?

姐妹倆一對視,從互相眼裏看到了憤怒,“一定是謝蓁和謝蕁,一定是她們出的主意,唆使公主這麽做的!”

說罷憤怒地握了握拳頭,氣紅了眼睛。

溽暑將至,謝蓁終於收到嚴裕寄來的書信。

信上三言兩語寫了他在鄔姜的情況,幾乎都是些無關要緊的事,說他一日慣例的行程,然後又說了一下謝立青和謝榮都安好,讓她不必掛念。謝蓁看完以後,沒想到居然還有第二頁,仔細讀了一下,居然是問她最近過得如何,每天都做什麽,去過哪些地方,恨不得把一日三餐都問一遍。

謝蓁看後,抿起唇瓣輕笑。

她來到書房,讓雙魚準備了筆墨紙硯,提筆準備寫回信。想了半天該怎樣開口,正要下筆,雙雁突然心急火燎地走入屋中,顧不得行禮便道:“姑娘,表姑娘在別院出事了!”

謝蓁眼皮子都沒擡一眼,“哪個表姑娘?”

雙雁這才恍悟說錯了話,改口道:“是歐陽儀出事了。”

歐陽儀搬到別院以後,一開始還算老實,本本分分地守著李氏的牌位過完了七七。七七以後,便開始不老實了,與鄰居家相處得很不好,三天兩頭便要吵上一架。這不前幾天,她的兩箱嫁妝丟了,她懷疑是鄰居劉家所為,當場與劉家媳婦打罵成一團,聽說互相都受傷了。

劉家怎麽都不承認偷了她的東西,她一口咬準了是劉家偷的,如今兩邊鬧得不可開交,甚至到了要見官府的地步。

謝蓁聽罷,只覺得頭疼,“上回不是說過她的事與我們沒關系了?跟我說這些幹什麽,我可不管。”

雙雁知道她不待見歐陽儀,這才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閑事,道了一聲是,不再多言便退了下去。

☆、高洵

? 本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但是事情又有了新轉折。

原本嚴裕找趙管事為歐陽儀說了一門親事,對方家中有十幾畝田,在京城街上做小本營生,是一戶姓王的人家。王家的兒子最近在準備今年的會試,若是考中進士,那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歐陽儀若是能嫁過去,肯定是一門打著燈籠都難尋的好親事。嚴裕這樣對她,已經是仁至義盡。

今天雙魚又來跟她說,歐陽儀的嫁妝找到了,不是隔壁劉家拿的,而是被自家院裏手腳不幹凈的婆子偷回家了。

歐陽儀得知真相後,氣得讓人把那婆子從家裏找出來,當著街坊鄰裏的面狠狠打了一頓。

經過這一事,雖然嫁妝找回來了,但歐陽儀也因此跟鄰居劉家結了怨。大家住在一條街上,統共這麽大點地方,事情很快就能傳開,大家都說歐陽儀性格潑辣,性子強悍,誰娶了她肯定遭殃。

恰巧這話被王家聽見了,王家的兒子自幼讀書,性格溫潤,哪裏管得住歐陽儀?而且娶一個悍婦回家,還不把家裏攪得天翻地覆?王家一商量,決定趕緊退了這門親事,把當初趙管事送的東西也一道送回去了。

趙管事沒告訴他們歐陽儀與六皇子府有關系,所以那東西直接退回了歐陽儀住的別院。

歐陽儀氣得當場對王家破口大罵,眾人見狀,紛紛搖頭。

雙魚把這些當笑話一樣講給謝蓁聽,謝蓁聽了以後只在心裏說了句活該,歐陽儀這性子本就要吃虧的,誰受得了?她自己若是不改改,只會一輩子嫁不出去罷了。

好在當初讓她簽過字按了手印兒,她拿到嫁妝離開後,便與六皇子府再無關系。

謝蓁感謝王嬤嬤想得周到,要是沒有那紙契書,還指不定歐陽儀要怎麽來鬧。

過不了幾天,又聽雙魚說歐陽儀與隔壁劉家的小兒子勾搭在了一起,劉家不計前嫌願意娶她,但是她卻死活都不肯承認,如今鬧得人盡皆知,她的名聲更不好了。

謝蓁有些不懂,她為何不肯嫁過去?

在家裏待了兩天,謝蓁決定去看個熱鬧。

她讓雙魚準備好馬車,帶著兩個丫鬟兩個嬤嬤和幾個侍衛道城西歐陽儀住的別院,剛走出府門口,便看到門外停著一人一馬。

擡眼看去,馬上穿著深藍素面錦袍的俊逸少年正是高洵。

謝蓁有點驚訝,等他走到跟前問道:“你怎麽在這?”

高洵笑容坦蕩,牽著高頭大馬停住,“聽說阿裕去了邊關,我便來看看你,不知你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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