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華對著鏡頭，笑得優雅，皮膚黑了不少，比從前更多了幾許男人味。

他說，他花了幾個月，探索了東非大裂谷。

他說，他的首個個人攝影展，將於下個月開幕。

他說，積壓的工作他會努力補完，新電影和新專輯將同時進行。

他任性到沒邊，卻被全世界縱容，他的一舉一動，塞滿了所有的娛樂新聞。

可是除了那個被歐凱文接聽了的電話，他沒有再以任何方式聯系過我。他忙著拍電影、錄專輯，忙著應對記者、出席活動，而我，仿佛是他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個路人，被他拋諸腦後。

我也曾猶豫過要不要主動找他，但將近五個月的等待也沒能換來一句交代和解釋，我不想再自取其辱。

我突然覺得，也許他不回來我會更好過一些，至少我還有揣測和幻想的權利，而如今，我們卻像生活在兩個平行世界，出現在不同頻道的新聞裏，各安天涯。

我在四大洲錦標賽裏表現得還不賴，自由滑滑出了本賽季的第一次clean，最終名列第四。這回媒體對我手下留情，以“阿克賽爾三周的回歸”為標題，為我說了不少好話。

正當我以為本賽季就此結束的時候，我接到了莫叔的電話，通知我準備啟程去瑞典哥德堡參加世錦賽。

驚喜之餘我問他落選的是誰。

得到的答案並不是我想要的——莫筱筠。

莫叔說，教練組認為我雖然不在最佳狀態，但具備更強的能力和更高的難度儲備，假如讓古芊菁和莫筱筠出戰，必然只能為下屆世錦賽拿到兩個參賽名額，而我和本賽季表現突出的古芊菁，或許有機會沖擊三個名額。

得到世錦賽的參賽資格我固然高興，可心中免不了五味雜陳，畢竟自己這個賽季的表現不算理想，卻在最後關頭擠掉了表現平穩的莫筱筠。而我其實也更願意與她並肩作戰。

我打電話給莫筱筠向她道歉，她表現得很淡然，真心誠意地為我加油。我想，為明年的世錦賽拿到三個名額便是我對她最好的彌補。

******

在飛往哥德堡的飛機上，朱莉喋喋不休地問我為什麽不去找黎華，她好像比我更希望我們能重歸於好。

我不知道該怎麽讓她明白，我和他之間永遠好像隔著些什麽，於是只是淡淡地說，順其自然。

她很久都沒出聲，然後突然深深地嘆氣：“這樣真的很可惜。”

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我很不習慣，反過來安慰她：“不是我的強求也沒有用，隨緣吧。”

“你將來可別後悔，黎華真的是個好男人……嗯，雖然王瑞恩才是我的摯愛。”誰也想不到，古靈精怪的朱莉最崇拜的人竟然是前影帝現導演那個整天穿品位惡劣的綠西裝看起來十分古板的王瑞恩。

我啼笑皆非：“放心，我不會跟你搶的。”

“嘁，”她飛過來一個眼刀，一副你試試看的表情，“我可是跟你說認真的，別看黎華長得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他在感情上還是很自制的。”

“算了吧，他那麽多年沒緋聞，只不過是藏得好沒讓拍到而已，誰知道到底是怎樣的。”

“你想知道嗎？”

“誒？”

“雖然他的感情生活一向是個謎，但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一臉認真，我卻竟然遲疑起來，明明十分好奇，但又不想這樣窺探他。

她自顧自地講起來：“其實這些年，他只交過一個圈內女朋友……”

“周映彤？”我問。

“當然不是，周映彤早就結婚了，先生是她以前的經紀人，現在也一直默默地在背後支持她呢。黎華跟她同期出道，名氣也不相上下，周映彤很聰明，知道女藝人演藝生涯不比男藝人，所以在巔峰時期急流勇退轉做幕後。不過黎華真的非常有情有義，那時EAMI還是家小唱片公司，在唱片業動蕩的時候差點撐不下去，黎華義無反顧地加入EAMI，不但一分簽約金不收，連在EAMI的第一張唱片都是自己出資的，所以後來周映彤給了黎華很多股份作為報答，現在EAMI是業界龍頭老大，黎華也進賬不少，他們算是互利互惠的好搭檔好朋友吧。”

與黎華告訴我的如出一轍，我不禁為自己的多疑感到內疚。

“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是誰？”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

如果我們還有以後，我一定毫不懷疑地相信他。

******

短節目比賽的前一天，我做完冰上練習準備離開時，遇到了剛剛走進冰場的古芊菁。

圈子那麽小，相遇不足為奇，我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兀自收拾好東西朝外走。她卻叫住我，還是從前親親熱熱的樣子：“若綺，晚上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不用了，謝謝。”我扯著笑答得冷淡。天知道她安的什麽心，事到如今仍舊若無其事。

她努了努嘴，道：“明天就比賽了，今晚還不犒勞一下自己，你想吃什麽盡管說……”

“真的不用了，再見。”我懶得再應付她，轉身就走。

“方若綺。”她在身後喊了我一聲。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身，她卻欲言又止，所有的表情最後只是換作一個微笑：“明天加油。”

“天啊，這位大小姐的情商太感人了，”走進更衣室，朱莉在一旁感嘆，“你明天可一定要爭口氣，我可不想看到她排在你的前面。”

我忍不住噗哧笑出聲。Flora作風嚴謹，行事面面俱到，她於我更像長輩，總會不自覺地依賴她；而朱莉則更率性，從不要求我虛以委蛇，有她在身邊，好似多了一個閨蜜，無論是共鳴還是拌嘴都令人心情開朗。

我們一邊激烈地討論著晚餐，一邊走出冰場，一擡頭，迎面走來的竟是林立翔。

自上次在民歌餐廳見到他已近一年，今非昔比，他憑借上一部電影重新回到公眾的視線，而前不久，他擔任男一號的電影剛剛在國內上映，導演仍舊是岳行空。

我楞在原地，有些無所適從。假若方才古芊菁邀我共進晚餐並非有心要我難堪，那就表示她對他的到來一無所知。

千裏迢迢飛到北歐來給女朋友一個驚喜，多麽體貼的男朋友。而交往近兩年的時間裏，他甚至不曾來現場看過我的一場比賽。

我以為自己會嫉妒，卻發現自己意外地平靜。是什麽令我不再對此斤斤計較？

我來不及找到答案，已經扯出與剛才對著古芊菁如出一轍的笑容朝他走去。

“若綺。”他叫了我一聲，似乎再也無話可說，神色裏略有局促，眼裏再無那倔強的驕傲。

我曾為黎華對他的質疑嗤之以鼻，也曾毫不懷疑地相信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時間卻將一切瀝去，所有根植於愛的信任，與愛一起灰飛煙滅。

那些執守的東西終於在心中無聲地崩塌。

“好久不見。”我點點頭，淡淡地對他說了這四個字，然後目視前方與他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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