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的醫治，梅長蘇從之前的人事不醒，到如今又能坐到書房中攪動朝局，真是恢覆的驚人，不僅如此連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

今日是最後一副藥，冷霜提著藥盒走進書房。

梅長蘇放下書卷，笑著對冷霜說，“今日是最後一劑藥了，實在是好奇你給我喝的什麽。”

冷霜笑著說道，“服藥時要心靜平和，若是知道藥中配方，怕是心內不舒，我這藥就白配了。”

梅長蘇笑著說道，“我的確是對藥中的各種毒蟲敬謝不敏。”

冷霜將絲帶綁在梅長蘇的眼睛上，“若不是此藥需配好後立即服下，先生也就沒有這麽好奇了。”

冷霜回到桌邊，打開藥盒，裏面只有一個空碗一個藥瓶和一把匕首。

冷霜挽起左臂的衣袖，手腕和小臂上劃的滿是傷口，有的剛剛愈合，有的還包紮著，在布條下透出淺淺的血印。冷霜眼睛眨都不眨，拿起匕首就從滿是傷痕的手臂劃過，血液流入碗中，竟比第一次流出的血液溫度又高了幾分，像是要沸騰一樣。將一顆藥放入碗中，馬上奇香飄揚，冷霜將衣袖拉好，把藥碗遞到梅長蘇手中，梅長蘇一飲而盡，冷霜將藥碗放進藥盒蓋好，梅長蘇也同時將絲帶摘下。

“藥廬中還有藥在火上，我先下去了。你要多休息不能太過勞累，我過兩個時辰就過來。”冷霜笑著提起藥盒起身離開，梅長蘇看著遠去的冷霜漸漸握緊了拳頭。

“你叫我藏在書房內就是要看看冷霜給你喝了什麽？”蕭景琰走到梅長蘇身邊坐下。

“你看到了什麽？”梅長蘇問道。

“她用她的血給你入藥，手臂上都是劃痕。”蕭景琰坐到梅長蘇對面，“雖然會留下疤痕，卻也對人沒有太大損傷。她為什麽還要瞞你，而且你是怎麽發現的。”

“她醫術精湛，藥術奇高。此次要我蒙眼喝藥的借口太過牽強，怕我看到藥也就罷了，為何每次都要將飛流和黎鋼調開。而且她忘了一點。”梅長蘇看著桌子。

“什麽？”蕭景琰見梅長蘇看著桌子沒有及時回答追問道。

“血腥氣，人血的味道。”梅長蘇用手指將桌上不小心濺到的一滴血珠沾起，放到鼻下仔細聞了聞。“這藥味道芳香，別人或許嘗不出，但是我卻可以。”

蕭景琰有些疑惑，“蘇先生並不懂武功，不像我久經沙場見多了血，你是因何對血如此敏感？”

梅長蘇手指微動，“人總是有些和旁人不同的機緣，不提也罷。”梅長蘇看向蕭景琰，“這藥放了多少血？”

“都是鮮血而成，只在血中放了一粒藥丸。”蕭景琰回憶著剛剛冷霜的動作。

“全是血，你可知我入口的藥汁溫度極高。怎能是普通血液的溫度。”

“血液流入碗中時，我看到了熱氣。我以為是因為冬日寒冷，這時才察覺先生這裏比別的地方熱，她還在炭火旁邊，血液再熱也不可能和沸水一般有熱度冒出，即使有也不該這麽明顯。”蕭景琰慢慢分析，越說越覺得不對勁。

“她武功奇高，若是平時有人出現在百米之內她定能發現。今日你就在屋內躲藏而且時間不短，她竟然毫無所覺。”梅長蘇手指敲了敲桌子，“不知道你察覺到了沒有，她走路腳步聲越來越響了，只怕不單單是失去血液這麽簡單。”

蕭景琰看向梅長蘇，“蘇先生有什麽打算。”

“能有什麽打算，今日是最後一次服藥，有什麽打算也晚了，她不想讓我知道必然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梅長蘇看著皺起眉頭的蕭景琰，“怎麽，殿下覺得我說的太過輕描淡寫心中不悅？”

“怎麽事情一到你嘴裏就變了味道，你總是要讓人討厭你才行嗎？”蕭景琰已經漸漸清楚梅長蘇的為人，也知道他的心性不壞並且有一顆憂國憂民之心，和自己之前感覺到的的梅長蘇不同。如今的蕭景琰更是將梅長蘇當作朋友，與一般的大臣和謀士不同。

梅長蘇淡淡的笑了笑，“朝堂紛爭已經到了關鍵時刻，靖王你也馬上要和譽王正面相對。他必然會知道我其實是為你所用，惱羞成怒下也一定會報覆我，以冷霜之前的武功我並不擔心她，但是現在還需請靖王多多照顧。若是我有什麽意外，還請殿下及時搭救與她。”梅長蘇向蕭景琰深施一禮，蕭景琰及時扶起梅長蘇，“便是蘇先生不說，就沖她是赤焰舊人我也非救不可。不止是冷霜就是蘇先生，我蕭景琰也不會不救。”靖王剛說完話就察覺出有人進來院中，果不其然黎鋼急匆匆走進屋內。

“盟主，有消息。”說完將手中的信遞給梅長蘇，梅長蘇拆開信看完後，又遞給了蕭景琰。蕭景琰看完嘲諷一笑，“太子和譽王相爭多年，譽王如今迫不及待的出手，太子如今被罷黜，他譽王可是春風得意。”

“如今陛下已經決定廢掉太子，想必也不會讓譽王一邊獨大。三日之內殿下你必定會受到陛下封賞，七珠親王不在話下。”梅長蘇將書信放入火中燒毀。“你一旦與譽王同位比肩，他的矛頭必將直指你，譽王在朝堂弄權多年，殿下你每走一步都要謹小慎微。”

靖王當然明白，但也因此心煩不已，“難道我們就這樣慢慢耗著，看誰先弄倒誰？”

梅長蘇一笑，“朝堂中他的勢力大部分已經被除，其他零散的人暫時難以培養成心腹並且地位不高難堪大用。下一步就看他隱藏在暗處的老關系了。”

“是誰？”

“懸鏡司首尊夏江。”

“懸鏡司從不設黨爭，夏江一直是陛下的心腹。”

“殿下，人心叵測，無利不圖。”梅長蘇摸著手中的茶杯，“冷霜已經讓人查明，秦般若與夏江多有聯系，秦般若的勢力一除，夏江必有所行動。只要陛下察覺出夏江有私心並威脅到陛下，除了死他再無路可走。”

“夏江除去，譽王除去，之後呢？”靖王看向梅長蘇。

“殿下登上太子之位，成為獨一無二的繼承人時再來問我吧。”

屋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二人都不在說話，但是他們明白，當一切結束後，便是赤焰的冤案，他們心頭的那條深深地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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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般若此時與夏江坐在紅袖招的雅間，夏江剛剛趕到金陵，沒有回懸鏡司，直接來到紅袖招內秦般若見面。

“你信上說的那個冷霜是什麽人？”夏江經過長途奔波臉色很不好看。

秦般若恭敬的說道，“我已經派人去查，現在還沒有回信。”

“你急匆匆叫我回來，就是因為一個不知道身份的女人？”

“夏大人，冷霜可不是什麽普通人。”

“哼，我已經說過，你們的爭鬥是你們的事。”夏江不願多聽，站起來就要走。

“夏大人，你不念及師父的囑托也就罷了。難道你希望靖王坐上皇位嗎？”

“靖王當不當皇帝與我有什麽影響？”夏江回頭看向秦般若。

“梅長蘇真正要輔佐的是靖王蕭景琰，就在今日陛下已經下旨封靖王為七珠親王。靖王雖然和大人之前沒有交集，可大人不要忘了，靖王可是一直不相信赤焰軍謀逆，而且他從小是跟隨在祁王身邊長大的，與祁王情義非同一般，又與林燮之子林殊是好兄弟。若是當年的事情暴露，夏大人只怕就難像現在這般自在了。”秦般若表情嚴肅的給夏江分析當前局勢。

夏江重新坐下，“這個冷霜我會去派人調查，梅長蘇的身份可有問題？”

“梅長蘇我們已經查實，只是個江湖中人，進金陵之前與朝堂並無交集。”秦般若有些煩躁的說道，“沒想到此人心機頗深難以揣測，竟然會選擇那個毫無勝算的靖王。”

“哼，沽名釣譽之輩。”夏江並不將梅長蘇看在眼裏。“那個冷霜你是怎麽發現的？”

“我隨譽王去蘇府做客，她與我交談中透露出她與梅長蘇其實並不一條心。此來金陵是有自己的原因，而且她對我頗有惡意。”秦般若看了看夏江，“她武功不低根跡難尋，想必身後的勢力應該不小，我們做的很多事都瞞不過她。而且她一來金陵就主動結交夏冬，已經和她互稱姐妹，她還知道我是師傅的徒弟，滑族後人。那日她的表情和話語像是在看戲，而我只是她手中的棋子一般，成敗由她決定。”

“哼，一個十八九的女娃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實在有辱你師傅的威名。等我查明她的身份就叫她明白什麽叫天外有天，我還有事，以後我回來找你。”夏江起身離開雅間。

秦般若知道夏江並沒有將冷霜看在眼裏，更沒有要輔佐譽王的意思，在他眼裏譽王也好靖王也罷，誰上位都不會影響到他的地位。唯一一件影響他的事就是當年陷害赤焰軍逼死祁王，但是他覺得那已經是鐵案再無翻案的機會。不損害他的利益，這個老狐貍是不會真心幫自己的。

秦般若心裏有些煩躁，她總是覺得冷霜身份蹊蹺，若是放任不管總有一天會出大亂子的，怕只怕自己的大業受損，多年辛苦付諸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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