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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顆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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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兩個人一言不發,氣氛少有的安靜。

他似乎並沒有什麽異常,修長好看的手穩穩扶著方向盤,蓬松幹凈的頭發軟軟地附在額前,顯得有些乖巧。

很快便到了公寓樓下,她沒有道再見,只是沈默著解開安全帶,背著自己的東西下車。

他第一次沒有下車為她開車門,而是坐在駕駛座轉頭靜靜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廳堂裏。

她始終沒有回頭。

他坐在車裏,在原地停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烈日變成紅兒暖的斜陽,火燒雲一般,映著漫天滿地的紅。

他在這漫天的紅霞裏,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驅車離開。

十樓的窗口,渺渺望著漸遠的車影,從窗戶旁離開,坐在桌前。

桌上翻開著一本畫冊,一枚精致大氣的項鏈的設計初稿已經完成,項鏈下方,一顆熠熠生輝的藍寶吊墜璀璨奪目。

她沒有告訴他,早在幾天前,她的設計稿件就已經完成了。

“完成了?”

白傾端著兩杯熱茶,一杯捧在手裏,一杯放在渺渺手旁。

“決定好是項鏈了?”

“嗯,傾姐的是什麽?”

白傾抿了口熱茶,莞爾一笑,輕聲道:“盤發簪。這麽大的藍寶石,又僅此一顆,本來選項就很少。”

她視線不經意瞥了眼窗外,淡淡地道:“要看看我的稿子嗎?”

渺渺瞬間將所有情緒拋開,眼神晶亮:“可以麽?”

……

M市的另一個角落,陳霖驅車回到住處。

打開花灑,放出涼水,把全身盡數淋濕。

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除了極少數場合的喝酒,心情不好的時候會背著她悄悄抽一支煙。

為了不讓她聞到一絲煙味,他習慣了抽完煙後及時洗澡換衣服。

今天也是一樣。

盡管她已經回去了,那樣匆忙又決絕,頭也不回。

可是習慣這種東西實在是難以改變,就像他不放心讓她離開他的視線,總是默默跟在她身邊,卻又不敢再突破十七歲那年,她的眼淚為他劃下的紅線。

他站在線外,日覆一日地安靜等待著。

那麽現在呢?

再向十七歲時那樣,裝作無事發生,退回到紅線之外?

他抹了把臉上的水滴,看著鏡子,忽然很討厭裏面那張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臉。

……

第二天一早,渺渺陪著白傾去醫院看望了白傾的媽媽。

與意料中很不一樣的,白母的性格並不像白傾,而是充滿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無憂無慮。

“媽,帶了個朋友來看你。”

白傾簡單向白母介紹了渺渺,把母親的被角輕輕往裏面掖了掖。

“阿姨,你好,我叫渺渺,是傾姐的朋友。”

渺渺捧著一大束百合,放到白母的床頭,有些拘謹地打著招呼。

白傾從護工手裏接過水果刀和削了一半的蘋果,坐在床邊一言不發地削著蘋果皮,靈巧好看的手指握著刀,緩緩旋轉著,不一會便削出長長一條蘋果皮,薄薄的,卻不會斷掉。

渺渺坐在凳子上,出神地瞧著。

白母看著不像白傾似的外表冷漠,笑呵呵地,不知是不是病中寂寞,一副愛熱鬧的樣子,親切地沖渺渺招手:“來來,孩子,坐,坐我旁邊。”

渺渺看了眼白傾,見她微微點頭,這才起身挪到白母的床前。

“好孩子,模樣長得真好,就是瘦了點,容易身體不好。”

白傾微蹙了眉,沒想到母親的第一句話就直戳別人的痛點,語氣有些沈:“媽。”

白母側過頭,有些不明所以的委屈。

渺渺忙忙地擺手:“阿姨說得對,我正在努力長些肉呢。”

白母轉眼便樂呵呵的:“這才對,小女孩可千萬別學別人減肥,我看著肉肉的才好,別像傾傾那樣,瘦得過分。”

白傾無疑是瘦的,但是卻毫無柴感,一米七的個子,骨架高挑卻纖細,皮膚緊實滑膩,身材前凸後翹,腰肢盈盈一握,可以說是所有女生理想中的完美身材了,再配上那張美而有距離感的臉,說是顛倒眾生也不為過。

不管怎麽說,可絕對算不上瘦得過分。

渺渺偷偷瞧了眼白傾,後者無奈地向她遞了個眼神。

渺渺心裏有些溫暖,其實她是一個慢熱的人,只是白母卻似乎天生有些自來熟,且並不讓她反感,便和白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些閑話,聽她說躺在床上的無聊和懶散。

白傾遞過切成小塊的削好的蘋果,放在她手邊,哄小孩似的:“等你好了,我帶你天天出去玩,好不好?”

渺渺第一次見她這麽溫柔的樣子,突然覺得坐在白母身邊,陪她說話聊天解悶,幫她削水果,聽她絮叨,是一件挺溫暖的事情。

初二那年,她因為生病在病床上躺了一個月,無力而又寂寞,還要憂心落下的學業,每天郁郁寡歡。

幸好阿霖和李呈宇每天下課便來陪她直到深夜,陪她說話解悶,補習功課。

阿霖。

想到他,她的微笑漸漸消失,變成失神和煩亂。

昨天回來以後,他們沒有再聯系過彼此,她也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去面對他。

此刻的他們,似乎又回到了十七歲那年的夏天,不見面,也不說話,等到各自的情緒沈澱完畢,再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那樣和好如初。

可是,真的一樣麽?

“渺渺?”

白傾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渺渺回過神,看到白傾遞過來一個削好的蘋果:“啊……謝謝傾姐。”

白傾淡淡地道:“補充維生素。”

白母道:“女孩子多吃點水果對皮膚好。”

“是呢,阿姨。”

“多大了,有對象了嗎?”

“現在還沒……”

“遇到好的可得抓緊呀,阿姨想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遇到傾傾的爸爸了。那時候啊……”

白傾向來話少,陪伴母親的時候,雖然常有關心,但是白母還是會覺得無聊,平日裏白傾上班,都是護工照顧,更加沒什麽感情交流,好不容易來了個渺渺,小姑娘文靜乖巧,白母一見就覺得投緣,拉著她的手天南海北地聊得起勁。

白傾倒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場景,難得見母親高興,也就沒有催著她早些休息,直過了好幾個小時,才忍不住提醒白母。

白母依依不舍地放開渺渺的手,眼睛幾乎長在渺渺身上,卻又不好意思開口說什麽。

渺渺微覺暖意,主動說道:“阿姨,那我就先走了,以後周末我有空都跟著白傾姐一起來看您。”

白母笑瞇瞇的:“下次來阿姨給你講講傾傾小時候的事兒。”

渺渺笑著點頭,白傾無奈地搖了搖頭,和母親道別,和渺渺一起出了病房。

“傾姐,我看阿姨精神還不錯,還要一直住院嗎?”

“睡了兩年,最近才醒過來,心臟也有點問題,上次出了點事情覆發了,醫生讓住院觀察。情況好的話,再過十天左右應該就可以出院了。”

渺渺輕輕道:“醫院呆著人挺寂寞的,我看阿姨挺愛熱鬧。”

“她……我實在招架不住,以前……都是我爸爸陪她聊天的。”

“以前鄭越師兄和我說,長輩就是我們長大了,他們就變成孩子了。”

白傾腳步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麽,輕輕地嗯了一聲。

“其實……阿姨的性格和我想得很不一樣,和傾姐你差別挺大呢。”

“被我爸寵壞了。”她垂眸,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簾,“以前,我總是說,她命好,一輩子不用操心的。”

渺渺低下頭沒說話。

白傾默了片刻,繼續說了句:“後來我爸不在了,她難過了沒一陣子,就睡過去了,一睡就是兩年。”

白傾為什麽離開了B市,甚至大學沒有讀完,那些隱情渺渺並不知道,只是她所了解的白傾,不會像現在這樣,被生活的重擔牢牢壓著,精神和物質上都獨木難支。

這次重逢,她從未見過白傾穿戴名貴的衣服珠寶,限量包包,而總是簡單的平價服飾,盡管那些衣服被她穿出了比大牌更加驚艷的效果,可終究昭示了她在經濟方面並不寬裕。而她父親的去世、母親常年住院,獨自在B市打拼卻不見一個親友,不知這兩年來度過得如何艱難。

但是她看上去還是那樣強大,那樣自信,讓渺渺每每看著她時,就像看著一盞狂風中屹立不倒的燈塔,讓她在不再迷茫,滿是感動。

渺渺伸手挽住白傾,微微笑著,輕聲道:“可是她還有你的呀,傾姐,你也還有她。”

白傾停住步子,感覺著渺渺的雙手捧住她的手,微涼,卻帶給她絲絲暖意。

她瞧著門外被風吹得劇烈搖晃的綠樹枝丫,眼裏露出微微的茫然,第一次那樣直白地面對自己的脆弱。

她低低地喃喃道:“是啊,我現在……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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