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霏霏，鋸齒山五峰隱入暮色雲雨之中，看上去恍若仙境，美好極了。

龍輕沒有一絲欣賞美景的心情。龍形的她有氣沒力地落入西峰洞內，像個真正的野獸一樣的開吃。

往常這西峰洞內的金山金海總能引起她本能上的喜悅與舒適，可是今天不一樣，今天她只感到虛弱與疲憊。她吃啊吃吃啊吃，吃的已經遠遠超過平常吃的量了，可還是感覺不飽，還是累。

戰鬥的消耗就是大，再打幾場仗怕是要一貧如洗了，這可怎生了得。龍輕邊吃著邊嘆氣。

洞口傳來人類的腳步聲。龍輕疑惑地轉過頭看，一個小小的輕盈的身影如履平地越過金山金海，向她跑來：“啊，是小灰灰！真的是小灰灰！你變成大灰灰了！”

卷卷的淡銀色短發，牛奶一樣的鮮嫩皮膚，藍的有些透明的圓眼睛，雲朵一樣層層疊疊的蓬蓬裙，這是南丁雙王的小公主，阿佩娜琪薇。

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小天使。龍輕半化人形，飛過去抱住她:“阿佩娜琪薇，你怎麽在這裏？”

“阿佩娜琪薇想Nana了。也想阿奇博都哥哥，唔，阿爾弗烈德哥哥也想的。”小公主摟著她的脖子，認真地看著她說：“Ada說他們和小灰灰在一起。就帶阿佩娜琪薇來找小灰灰了。”

“哦，原來這樣子。”龍輕向剛剛走進來的撒丁齊約點點頭，繼續和阿佩娜琪薇說：“不過他們沒有和我一起回來，他們也想念你的，他們讓我問你，你有沒有很乖？有沒有聽Ada的話？”

“你有嗎？”撒丁齊約走到她們旁邊，板起臉彎腰問阿佩娜琪薇：“華承曼希舅舅的大花瓶是誰打碎的？Nana最喜歡的的芙蘭香水怎麽撒了？”

“是，是……” 阿佩娜琪薇小眼珠一轉，迅速地抱住撒丁齊約的臉親了一下：“是小狗狗做的，阿佩娜琪薇最乖了。”

那麽威嚴、那麽雄壯的撒丁齊約竟然也抵擋不住他小小女兒的吻，他眼神明顯渙散了一下:“對，是小狗狗做的，阿佩娜琪薇最乖了。”

阿佩娜琪薇得意地咯咯笑了。

“說過多少次了不許亂用天賦。”回過神的撒丁齊約單手把阿佩娜琪薇舉起來：“要怎麽懲罰你呢？讓我想想……唔，胡子擦擦！”他把滿臉大胡子往阿佩娜琪薇嬌嫩的臉上湊。

“啊，不要啊，小灰灰救命！” 阿佩娜琪薇揮舞著手腳努力掙脫。

“還敢不敢，敢不敢不聽話？”“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 … … …

看著他們父女其樂融融，龍輕心情也好了很多。

“以後可不能叫小灰灰了。”嬉鬧過後，撒丁齊約對阿佩娜琪薇說：“要叫舅媽。她已經是你華承曼希舅舅的妻子了。”

“啊？！”阿佩娜琪薇看起來非常震驚：“小灰灰怎麽可以做華承曼希舅舅的妻子？我要做華承曼希舅舅的妻子的呀！”

龍輕與撒丁齊約一起撲哧笑了。而阿佩娜琪薇哭了：“我要做華承曼希舅舅的妻子……”

“可是華承曼希舅舅只要小灰灰做她的妻子，你沒有辦法的呀……你不是還要做阿奇博都哥哥的妻子嗎？阿奇博都哥哥可是最喜歡你，別的人誰都不喜歡的……”

那麽大塊頭的一個男人，那麽細心地哄著懷中小小幼女，龍輕就突然開始YY若是華承曼希和他們的孩子，該是怎樣的相處模式呢——可是他們會有孩子嗎？物種不同啊……龍輕又有崩潰的感覺了。

“格緋黎爾，格緋黎爾？你在想什麽呢，面色那麽怪？” 撒丁齊約哄好阿佩娜琪薇，看向龍輕。

“沒什麽。”龍輕揉揉臉。

“還沒有祝福你們的結合。願你們永遠幸福。”撒丁齊約說。

“謝謝您的祝福。”龍輕頷首。想起華承曼希還昏迷不醒，她忍不住面露憂色。

而撒丁齊約立刻註意到了：“在南方發生了什麽事情嗎？您的狀態看起來不是很好。”

龍輕落寞地搖搖頭，她還是不想說話，不想向任何人敞開心扉。

“看來不是什麽好事兒，說出來吧。”撒丁齊約勸她：“雖然我和你不熟——哦，其實你沒受凈化之前咱們也是老對手了。跟我說說吧，我在這大後方，得到的消息太不詳實了，也太滯後了。”

他向阿佩娜琪薇使個眼色，還撅著嘴不高興的阿佩娜琪薇心不甘情不願地在龍輕臉上親了一口。

於是龍輕就滔滔不絕地說起來了。從戈西的強大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從華晨曼希的昏迷到其他人的不信任，她把自己說的眼淚汪汪。

“對不起我有點控制不住情緒。”她抹著眼淚說：“我就是有些委屈，我不該這樣的，現在是戰爭時期，我該忍耐的……”

“啊，您的確承受了很多。暫時的離開是明智的選擇。”撒丁齊約說：“阿佩娜琪薇，舅媽現在不高興，你把Ada送你的開心糖給舅媽吃一顆好嗎？”

“如果你可以把華承曼希舅舅的妻子讓給我做，我可以給你吃兩顆的。”阿佩娜琪薇從蓬蓬裙的兜兜裏掏啊掏，掏出一塊壓扁了的糖，送到龍輕嘴裏。

“真乖真懂事。Ada獎勵你也吃一塊。”撒丁齊約從阿佩娜琪薇口袋裏又掏出一塊糖，餵給她。

阿佩娜琪薇吃了糖，打個哈欠，揉揉眼睛，趴到撒丁齊約身上一秒鐘入睡。

“睡的這麽快？”龍輕探過身去看阿佩娜琪薇。

一滴漆黑如墨的血滴在了小公主純潔無暇的面龐上。

龍輕疑惑地反手擦臉——她在流鼻血。

可是為什麽血色是黑的？龍輕看著自己的手，還沒反應過來，視線黑了下，喉頭一甜，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撒丁齊約嫌棄地“咦”一聲，抱著阿佩娜琪薇走開，並用袖子仔細地把女兒臉擦幹凈。

“我中du了？！”一切發生的太突然，龍輕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撒、撒丁齊約……糖有du？！”

“這藥果然見效快。戈西倒沒騙我。”撒丁齊約平靜地說，一如在說最普通不過的事情。

“戈、戈西！你背叛了我們！”必須告訴其他人！這太糟糕了！龍輕化身為龍，掙紮著想飛起來。結果卻只是重重倒地，五臟六腑疼痛如焚，她劇烈咳嗽著，血汩汩從她的七竅流出。

“強者永遠選擇勝利的一方，不是嗎，格緋黎爾？”

“你怎可，辜負雲法兒？”龍輕喘息著說。她的視線忽明忽暗，她看不清撒丁齊約的表情了。她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向她走近，並拔出了劍：

“因為我將成為新世界的英雄傳奇，我將在那至高之處被所有人仰望，我將不朽。”

不，我不要這樣死去！死亡的威脅讓龍輕再次爆發出力量，她再次半化人形，靠著形體大小間的轉換，躲過了撒丁齊約的攻擊。她揮動翅膀，歪歪扭扭從洞中飛出去。

西峰頂上，夜色已降臨。龍輕現在根本看不清東西，她撞到了洞口的大石頭，撞的神智迅速流失，狠狠摔倒在地。

“唔，看在大家相識一場的份兒上，有什麽遺言嗎？”撒丁齊約的聲音又在近距離響起。

我不要死。龍輕現在腦子裏只剩下這句話了，她往聲音來處的反方向手足翅膀並用爬去。

“快說吧，別徒勞了。驚醒了阿佩娜琪薇就不好了。小孩子不該看這些血腥的東西。”腿上傳來劇痛，是撒丁齊約動手了。

龍輕又換了個方向爬。

手上傳來抓空的感覺，下一個瞬間身體翻滾了起來。滾著滾著，完全騰空了。再然後，撲通一聲，冰冷鹹腥的海水包圍了她。

就在龍輕墜入北辰海那一刻，千裏之外的弗塔山城中，昏迷多日的華承曼希驟然睜開了眼睛。

“輕輕！”他大聲呼喚。

然而四周寂寂無聲，沒有人回答他。觸目所及，唯有窗前一脈蒼白月色。

他起身下床，連衣服也顧不得替換，穿著睡衣就往外走。

“輕輕！”他在重重回廊之間徘徊呼喚，他向每一個遇到的精靈詢問：“輕輕在哪兒？我的王後在哪兒？”

所有的精靈只能無奈搖頭。他們驚訝地發現，王上那面對光陰流逝山河易容亦不曾有過波動的眼眸，此時滿是慌張。

“輕輕！”他躍上屋檐，俯瞰四下。他又向更高的屋檐攀越。矯捷的身影如優美的音符在月下躍動，直到來到最高的堡壘上。

俯瞰廣袤大地，華承曼希伸出手指，試圖觸摸到殘留在空氣中她的氣息。

月華如霜，落滿了他的頭發，融進了他的眼眸，傾註在他身體每個地方。他光芒萬丈，仿佛神之初生。

歐藍聞訊來到堡壘上，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華承曼希。她的眼睛亮起萬千星辰，她癡迷地看著他，看著他微蹙的眉頭，如雕塑般的側臉線條，以及微微翕動的唇：

“輕輕。”

她讀出了他的唇語，她的星辰瞬間隕落如雨。

作者有話要說： 一定是作者君最近工作壓力越來越大，所以寫的東西也越來越黑暗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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