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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蚊子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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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

葉歡並不知道那些士兵們心裏在想些什麽,她布個結界護一護他們本就是舉手之勞,那些士兵並不是龍翼一流,對吳良的惡行並不清楚,雖然心裏也對吳良和臨平基地的事情犯嘀咕,在板上釘釘的證據出來之前,他們依舊是兢兢業業的軍人,保護著自己的上司。

一腳踏入房間,整個世界瞬間變得不一樣,腳下踩著的是幹枯的黑褐色泥土,仔細觀察卻能發現那並不是什麽所謂的泥土,而是不知多少早已幹枯腐爛最後零落成泥的血肉堆成的平地。

平地上甚至還生長著一些看起來長勢不錯的植物,這些植物的氣息大都十分純凈,甚至能比得上世間最清凈之地長出來的靈值。

而還有一小部分大都植物光看模樣就讓人心頭難受不已,那樣鮮明而滿溢的邪惡無法用言語簡單的描繪,任何人只需看上一眼,大抵就能明白傳說中的地獄裏,該生長著什麽樣的植物。

葉歡和秦毅向前走了幾步,輕輕的腳步聲簡直像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聲響,響在耳裏給人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再一聯想剛剛看到的血海世界,心頭忍不住發毛。

血海的影像剛剛從腦海閃過,一陣撲面而來的血腥水汽打破了一地的沈寂,葉歡眉心皺起,秦毅周身瞬間遍布閃爍的雷光。

而就在他們面前幾步遠的地方,無邊無際的血海鋪陳開來,巨大的浪潮時不時掀起。

因為近在咫尺,葉歡才發現這血海裏有的不僅是難以計數的白骨,居然還有一些活物存在,甚至就連浪潮永不停歇的海浪之上,還飛著一些速度極快的飛鳥,那些飛鳥的叫聲尖利不已,簡直要刺破聽到之人的靈魂。

“苦海無邊,血海無渡,兩位檀越,這是為何來此?”

正楞怔間,一道溫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葉歡和秦毅戒備的回頭,就見一個身穿麻布僧袍的光頭僧人正滿目慈悲的看著他們,他的長相堪比明月,周身蒙著一層朦朦的佛光,仿佛行走世間的佛陀,連氣息都讓人覺得舒心不已。

葉歡驚詫的打量了他片刻,疑惑道:“和尚?”

僧人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貧僧靜光。”

“這裏怎麽會有和尚?”

不僅有活物,甚至還有和尚,難道這裏並不像她最開始想的那樣,是個幻境?

葉歡皺眉深思,秦毅摩挲著自己光滑的食指,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

既然不是幻境,難道是一方真實的天地?

修煉到現在,秦毅算是異能者,卻也算是道修,家傳的戒指不再像前世那樣只吝嗇的充當存儲的器物,不論是因為系統也好,因為自身靈氣也好,他的確更深入的了結了自己這枚戒指是什麽樣的寶物,也能透過一層屏障看到戒指裏的世界。

那是一片桃源仙境一樣的所在,而如果世上能有那樣的一方天地,為什麽不能有面前這個深淵地獄一樣的地方?

靜光嘴角含笑,溫和的回答兩人的問題:“兩位檀越有所不知,此處不僅有貧僧,甚至有村,有鎮,有城市。”

“什麽?”

兩人震驚不已,毫不意外的在對方眼裏看到了一樣的驚詫。

這裏不僅有人,還有那麽多人?

靜光頷首:“此間中人初始不過萬人有餘,後來因生息繁衍,加之界主幾次拋入,人數已有數百萬之巨。”

葉歡:“……”

秦毅:“……”

秦正陽這是幹什麽?抓了人養起來慢慢用?走可持續發展道路?

雖說其心可誅,但仔細一想,他能想出這個方法倒也不是那麽讓人驚訝。

畢竟隨著時間的發展,華國的戶籍制度愈加的完善,古代也就算了,現在社會的種種武器即使是修仙者估計也不大願意面對,如果秦正陽膽敢明目張膽的抓了數十萬人血祭,即使他再厲害,華國傾舉國之力,即使可能犧牲甚巨,滅掉他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而他後來不知怎的弄出了喪屍病毒,倒是不用害怕被一個國家盯上從而瘋狂報覆了,而如果一切都按照他的算計來發展,他以後不僅不用再暗搓搓的躲藏,甚至能變成一個新世界的救世主,被人高高的捧在神壇之上。

種種念頭閃過腦海,葉歡心中嘆息,而一旁的秦毅對靜光行了個禮,道:“這位大師,我們初來乍到,不知可否請大師幫忙帶個路,帶我們到有人煙的地方?”

靜光笑道:“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檀越無需如此多禮。不過貧僧還要請兩位檀越稍待片刻,等貧僧與貧僧師兄弟做完了這場法事,便帶二位前去。”

他話音落,血海四周的紅色薄霧中漸漸有腳步聲傳來,片刻後,一群麻布僧衣的和尚慢慢的走到近前。

葉歡心下微微訝異。

做法事?在血海邊上?

☆、超度

葉歡兩人看到這群和尚心裏訝異,和尚們看到葉歡和秦毅,同樣面露驚色。

一個面容幹瘦的中年和尚先是雙手合十,向兩人行了個禮,繼而看向靜光:“師弟匆匆先行,莫不是為了兩位檀越?”

靜光笑道:“此間已有數年未有修者出現,靜光心疑外間或有變故,因此不及交代,叫師兄擔憂了。”

和尚溫和的搖了搖頭,“既無事,便無妨。”

他長得很高,人卻很瘦,麻布的僧衣穿在身上就像是掛在一個人形的竹竿上似的,瘦成這樣的人看起來往往是很可怕的,高聳的顴骨深陷的雙眼和枯瘦的四肢,遠看簡直像是一個行走的骷髏。

但這和尚偏偏氣質溫和安寧,目光不憂不喜,氣息帶著一種安靜的包容,讓人看了下意識便會忘記他的長相,只記得這樣難言的安寧的感覺。

葉歡就覺得很驚奇。

她穿越後的神話時代並沒有和尚的存在,而在穿越之前,她也很少去廟裏。

唯一一次遠遠看到和尚,也只是在夜市的一個攤子上,一個身穿黃色僧袍肥頭大耳貌似是僧人的人坐在一個攤子後面,攤子上放著一些劣質的玉石,邊上豎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開光,50元/次”。

那個僧人或許是假的,但普通人即使是對那些真和尚,也大都沒有太多正面的評價,二十一世紀的社會太過浮躁,這股浮躁的風氣似乎也刮進了出家人的圈子裏,導致隔三差五的,普通人們總能從網上看到一些關於出家人的醜聞。

這些醜聞姑且不論真假,二十一世紀的和尚們總是顯得很世俗卻是真的,就好像那些故事裏的高僧們,似乎從來只存在於故事裏。

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葉歡自然也很難對和尚有什麽好印象,但靜光和這個和尚卻幾乎一下子推翻了所有她對和尚的固有印象,而這兩人身後的那些和尚們,光是那股氣質,就十分的不尋常。

活了二十多年沒見過高僧,敢情高僧全都被秦正陽關到這裏來了?

那幹瘦的中年和尚和靜光說完話後對葉歡兩人點了點頭:“貧僧與眾位師兄弟尚有要事,還請兩位檀越稍待。”

話說完,他身後的和尚們靜靜的站了幾排,向著血海的方向合十一禮,隨後盤坐下來,手執念珠,開始靜靜的念誦經文。

這經文是往生咒,內容和普通人知道的並沒有什麽區別,但這些和尚們念誦出來的效果顯然和普通人們並不相同,而葉歡發現,隨著經文的念誦,波濤狂湧的血海竟然稍微平息了一些,無數具骸骨對那些魂體的禁錮,竟然也悄然的松動了一些。

雖然松動的程度很輕微,但的確是有作用的。

葉歡和秦毅對視一眼,心裏更是驚訝。

他們所說的做法事,就是超度血海裏的無邊亡魂?而且看他們的模樣,這樣的事情顯然是做習慣了的。

一場法事下來足足用了八個小時,和尚們生生把往生咒念了數千遍。

可血海之上的巨浪平息的終究有限,血海裏的無邊亡魂,被成功超度的不過只有極少的個位數。

見他們平靜起身,葉歡忍不住詢問道:“各位師父都是何時來此?”

靜光道:“黑風之月到來之前,貧僧與眾位師兄弟每日皆會來此。”

不及去想什麽是黑風之月,葉歡不解:“每日來此,不過只渡幾個亡魂,師父們不覺得苦?”

靜光平和道:“每日都能超度幾個亡魂,如何會覺得苦?”

“可即使是超度了,這血海內的亡魂依舊不會減少啊……”不僅不會少,如果秦正陽使用天機棋盤再頻繁些,反而會越來越多。

“不過是盡自己的綿薄之力而已。”靜光輕嘆了一聲:“若是心見苦楚而不為所動,那與魔,又有何分別?”

葉歡張了張口,卻沒有說什麽。

原以為在這樣的魔地只能見到像血海飛鳥那樣的陰邪魔物,即使有人,大概也是那種地獄修羅,卻沒想到見到的第一波人,竟然就是這樣帶著些傻氣的心地柔軟潔凈的僧人。

靜默片刻後,葉歡道:“我在外面見到過不少修仙界的人,卻從未見過佛修,靜光師父是否可以為我解惑?”

“阿彌陀佛。”靜光乍聽葉歡言語,面色微怔了片刻,長長的睫毛輕顫,繼而低聲念了一聲佛號。

那個幹瘦的中年僧人和四周的其他僧人們,也跟著念了一聲佛號,葉歡註意到他們之中有些年紀小的僧人,面上忍不住露出了悲戚之色。

沒了往生咒的影響,血海片刻間就恢覆了以往的狂湧浪潮,而血海四周的血色濃霧,不知不覺間愈加濃稠。

而當葉歡的神識從濃霧中匆匆掃過時,不僅感覺到神識之力被吞噬,更“看”到了一些黑色的旋風一樣的東西。

那東西肉眼看來似乎是風,但她卻分明在裏面感覺到了靈魂之力。

中年僧人看了兩人一眼,嘆息了一聲:“兩位檀越的疑惑稍後貧僧會代靜光解答,黑風之月即將到來,還請兩位檀越跟緊了我們。”

話音落,中年僧人雙手合十,一道帶著佛光的罩子頓時將一行人護了起來,而之前將他們包裹起來的濃稠血霧,也被這一層佛光阻擋在了外面。

這層光罩出來之後,僧人原本就十分難看的面色愈加的明顯,四周的和尚們皆面露擔憂之色,葉歡知道剛剛的法事已經耗盡了他們的靈力,這一行人之中尚有餘力的,除了靜光,就只有這一個中年僧人了。

雖然有些疑惑靜光為何不出手,但葉歡能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他袖手旁觀是有原因的,而周圍的和尚們以及中年僧人,似乎都知道這個原因是什麽。

秦毅默默的踏前一步,一層雷光罩悄無聲息的覆蓋在了佛光罩的外頭,雷電本就至剛至陽,是一些邪祟天生的克星,雖然太過霸道,效果卻也非常不錯。

雷光罩不過剛剛出現,就將四周的血霧逼的遠離了三寸。

“師父們帶路吧。”葉歡對中年僧人笑道:“我們還有許多事情想要請教師父,還請師父先保重自己。”

“阿彌陀佛。”中年僧人點了點頭,收回了靈力,舉步向前走去。

有了之前神識之力被吞的前車之鑒,葉歡沒有再妄動神識。

一行人在看不清道路的血霧中走了足足有兩個小時,才遠遠看到了一片巨大的佛光。

走到近前,葉歡驚訝的發現,那佛光後面竟然是一座黑色的城,城墻用一種她不認識的材料建造,有一種格外堅硬結實的感覺,而城墻之上正盤坐著一排同樣身穿麻衣僧袍的和尚,很顯然,那個巨大的將一整個城都罩在裏面的罩子,或者說結界,正是由他們布下的。

更令葉歡驚訝不已的是,這些僧人的面目竟然全都和中年僧人一樣,身體幹瘦無比,甚至比他還不如,遠看如早已風幹無數年結痂跌坐的佛龕幹屍。

“他們……”

再走的近些,葉歡細細打量了一遍那些僧人們,繼而目中震動,震驚的看向中年僧人:“師父,他們這是……”

那些僧人竟然全都是一副油盡燈枯之相!

而以她的實力目力,自然能看出來那些僧人此刻正在使用著一種秘法,這秘法的確能支撐他們更久的保護身後的城市,但等秘法結束之後,等待這些僧人的結局只能是身死道消!

“阿彌陀佛。”

中年僧人雙手合十,他身後的僧人們同樣雙手合十,而靜光則是輕輕向兩人點了點頭,繼而麻布僧衣輕拂而過,再轉眼,人已經出現在城墻之上。

城中似乎有一片帶著悲戚之音的喧嘩聲傳來,隨後葉歡和秦毅就見靜光走到那排僧人們的最中間,盤膝坐下,一股靈力從他的周身散發出來,繼而和那個佛光結界連接在一起。

葉歡怔怔的看著這一幕,總算是明白了之前靜光為什麽不出手——他節省著靈力,顯然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刻!

或許是那種秘法太過霸道,短短時間之內,葉歡就看到靜光如明月般的面孔出現變化,飽滿的面頰慢慢的凹陷了下去,顴骨高高鼓起,雙眼深深的下陷,而頎長又完美的身材變得枯瘦如竹,一下子就蒼老了太多!

身邊的僧人們似乎對這一幕已經習以為常,雖然目帶傷感,情緒卻並沒有太過起伏,中年僧人再次遠遠的看了城墻上的靜光和其他僧人們一眼,對葉歡和秦毅道:“兩位檀越,這便隨貧僧進城吧。趁著還算來得及,兩位有什麽疑惑,皆可詢問貧僧。”

城裏的人早早就看到了他們,在高大的正門旁邊開了一個角門,幾個身材健碩的男子站在角門後,似乎是守城的衛兵,此刻這些漢子們全都是雙眼通紅的模樣,在僧人們走近的時候,通通“砰”的一聲跪倒在地上,也不多言語,結結實實的磕足了八個響頭。

這一幕在進城後更是屢屢出現,身穿簡單蔽體衣裳的男女老少在道路兩旁跪伏在地,雙眼通紅神色哀戚,口中念誦著祈福的經文,在看到中年僧人一行的時候,一個個忍不住伏地叩首,低低的泣音更是連成了一片。

“是我們無能,是我們無能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老淚縱橫,他看著中年僧人,連聲哀嘆:“若非吾等無能,如何能讓師父們獻祭至此!”

“般若寺建寺已有三百八十年有餘,寺中僧人卻年年不足百數,吾等在此間茍延殘喘,卻累得師父們每每少年涅槃,吾等有罪啊!”

“耆老說得對,是我們無能,是我們有罪!”

“師父們大恩大德,然年年歲歲皆是如此,吾等庸碌至此,如何受得起!”

“請師父們莫要再護我們了,般若寺近四百年護佑,縱萬死不能償其一,吾等只希望死後以身還願,能護得師父們舍利不死,魂飛魄散亦心甘!”

“……”

“……”

城中無數人慟哭不已,而從他們的話裏,葉歡和秦毅拼湊出了這裏的一些事情,可是這些事情,卻讓兩人怔怔不能言。

☆、元兇

這個城中的人穿著簡陋,城中的建築也是一樣的簡陋,只能說是有片瓦遮身而已。

般若寺在城中心,看外表和其他民居並沒有多大的區別,除了大一些。

中年和尚和幾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和尚們留在後面安撫城民,幾個小和尚帶著葉歡向般若寺走去。

“檀越這邊請。”帶頭的小和尚年紀稍微大些,大概有十五六歲的樣子,而最小的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個頭矮小,臉上一團孩氣。

“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嗎?”葉歡向後看了一眼,那裏無數跪地的男女老少依舊在哀哀慟哭著,聲音並不顯得尖利淒厲,卻有一種難言的悲戚彌漫開來。

小和尚眼眶微紅,聞言開口道:“並非年年如此,遇上黑風之月並不頻繁的年歲,寺裏好些師兄能活到而立呢。”

他語氣一派真摯,似乎活到而立是多麽難得的事情。

葉歡聽的心裏一酸,摸了摸兜,又看了看儲物袋,拿出一把糖果遞給幾個小和尚,小和尚們本想推脫,但隨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先是像葉歡道過謝,隨後才將糖果接過。

拿到手裏之後他們卻並不吃,眼巴巴的看了幾眼之後,全都塞到麻衣僧服裏放好,葉歡看得奇怪,卻也沒有多問,只問那個少年和尚:“這黑風之月到底是什麽?”

“是一種能吞噬靈魂的黑色旋風。”少年和尚答道:“荒原上本就有黑風,但平日裏並不猖獗,普通人遠遠看到,只要躲過去就好。但一旦血海生濃霧,霧氣又蔓延到荒原,那些黑風就會轉瞬間壯大,鋪天蓋地的向著一切有人的地方刮來。而所有的聚居地,若是無法抵擋黑風,待黑風肆虐之後,便會化為一片死地。”

“這樣的黑風潮一般都會持續月餘,因此我們稱之為黑風之月。”

所以和尚們之所以死守城池,只是因為知道,如果他們不這麽做,迎接這整城居民的,便只有死亡?

葉歡轉頭看了一眼城墻的方向,心裏有些感嘆。

她大概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不過是些無親無故的人,哪裏值得她舍身相救呢?佛家總說普度眾生,她以往沒見過這樣的和尚,卻沒想到在這樣的死地,這些和尚雖然總是緘默無言,卻身體力行的這樣做著。

說話間,幾人已經來到了般若寺,要說除了大些,這個寺廟的外觀還有其他地方和居民住宅不一樣的話,大概就是那面黑色的上書“般若寺”的匾額了。

外面的大門像是木門,質地卻顯然有些不一樣,木門開了一個小縫,幾個疊起來的小蘿蔔頭正伸著腦袋從那裏觀察著他們,小蘿蔔頭們看到葉歡和秦毅的時候眼裏滿是好奇,等看到少年僧人他們的時候,雙眼一下子亮了。

“靜安師兄靜海師兄靜心師兄靜言師兄靜若師兄!”

大門“啪”一下打開,扒著門的小蘿蔔頭們全都跑了出來,撲向小和尚們的懷裏,這群小蘿蔔頭最大的看起來不到十歲,最小的似乎還在牙牙學語,光滑鋥亮的腦門圓溜溜,嬰兒肥的小臉胖嘟嘟,看起來非常的可愛。

“我就說師兄們肯定有人能回來的!”一個小和尚昂著頭,十分得意的模樣,對另外一個小和尚吐了吐舌頭:“慧明!你猜錯了!輪到你替我挑水了!”

“嗯?替你挑水?”少年和尚一挑眉,十分有大人的威嚴:“慧心,我說過多少次,挑水也是修行課業,你怎麽能讓其他人替你修行?回去把心經抄十遍!”

慧心聽到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的時候身體就是一僵,等聽他說完,頓時像個癟了的氣球,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慧心知道了!”

少年和尚身邊的另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見狀笑了一聲:“慧心啊,靜安師兄也是為了你好,別這麽不開心嘛,你們看,師兄們給你們帶了什麽?”

說完,伸手在麻衣僧服裏掏了掏,掏出了一小把包裝漂亮的小顆粒,正是之前葉歡給他們,又被他們收起來的糖果。

糖果的色彩鮮艷又好看,頓時吸引了一幹小蘿蔔頭們的註意,他們幾下分完了糖果,又有些好奇的問道:“師兄,這是什麽呀?”

秦毅伸手摸了摸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小和尚的腦袋,伸手幫他把糖果皮剝掉,把指甲大小的糖果塞進了小和尚的嘴裏:“是糖,該這麽吃。”

小和尚嘗到甜味,頓時高興的眼睛都瞇起來了,小心翼翼的含了片刻,他把自己手裏剩下的糖果遞向身邊的一個少年和尚:“師兄,你也吃!”

少年和尚開心的笑了笑,卻並不接過:“師兄已經吃過了,你們吃吧。”

小和尚聞言點了點頭,卻並沒有貪吃,而是把剩下的糖果塞進了自己的僧袍裏。

“靜安。”正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葉歡回頭看去,就見之前那個幹瘦的中年和尚對剛才為首的那個少年和尚道:“帶他們去做晚課。”

不過,他的年紀或許也很小吧,以之前她所聽所聞,這般若寺裏怕是根本沒有中年的僧人,這僧人這般模樣,大概也是因為動用了那秘法吧。

僧人待靜安答應之後,才對葉歡和秦毅道:“二位檀越請隨我來。”

他帶著兩人走進寺內,又走到院中一個雖然簡陋卻幹凈整潔的房間:“鄙寺簡陋,還望二位檀越莫要見怪。”

葉歡搖頭:“師父言重了,我二人初來乍到,師父不僅為我們引路,還為我們準備了安身之所,我們感謝還來不及。”

頓了片刻,葉歡看了看房中的蒲團,對僧人做了個請的手勢:“我二人尚有很多疑惑,還望師父不吝賜教。”

“阿彌陀佛。”僧人點了點頭,靜靜的在蒲團上盤腿坐下。

葉歡和秦毅盤腿坐在他的對面。

“還未請教師父法號?”

“貧僧靜德。”

“靜德師父,可知此間到底是什麽地方?”

靜德搖了搖頭:“具體的貧僧也並不知曉,只知此地乃一仙器的內天地,那仙器恐有窺破天機之能。”

葉歡心下點頭,天機棋盤雖然坑爹了些,但的確是仙器沒錯,不過以這空間裏現在的模樣,這仙器恐怕早已變成了魔器才對。

“師父可知道秦正陽此人?”

聽到秦正陽的名字,靜德無悲無喜的面容終於生了變化,一瞬間滿溢的殺氣讓他整個人宛如怒目金剛。

“女檀越認識秦正陽?”

以往雖然每隔一段時間都有人被拋入這個空間內,但大多數人對自己為什麽來此並不知曉,更不知這背後還站著一個能掌握所有人生死的秦正陽。

這兩位卻不同,他第一眼就看出兩人是修行之人,後來又聽葉歡說起修仙界,他就猜測他們即使和秦正陽不相識,和以前那些懵懵懂懂的人卻不一樣,現在聽葉歡說出秦正陽的名字,這才真的確信。

葉歡點頭:“不止是認識這麽簡單,那秦正陽和我們有仇。”

“有仇?兩位檀越也是被秦正陽收入這空間之內的?”

葉歡搖頭:“我們是自己進來的,為了阻止秦正陽進階。”奪了吳良運道之後,秦正陽只怕還要晉級,元嬰期的秦正陽不是她一合之敵,但如果他變成了化神期的修士,她解決起來就很有些麻煩了。

“進階?”靜德問道:“不知那秦正陽此刻是何修為?”

“元嬰。”

“元嬰?”靜德心神似乎頗受震動,幹枯的身體上青筋暴突,整個人似乎受了莫大的刺激。片刻後,他吐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有些萎靡,本就微弱的精氣神更加的搖搖欲滅。

“師父不必如此擔憂。”葉歡寬慰他:“只要找到他真身在哪兒,我就能殺了他。”

靜德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女檀越是否還有什麽要問的?”

“……”葉歡點了點頭:“般若寺,為何會在這裏?”

她終於想起來,修仙界並不是從來都沒有佛修,而是那些佛修在幾百年前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其中最強大的佛修門派就是般若寺,這件事情發生後,修仙界很是亂了一段時間,各種傳言更是如雪紛飛。

傳言說什麽的都有,有說這些佛修被人全滅了的,也有說他們集體涅槃飛升了的,還有人說他們找到了一個靈氣充裕的新世界,全都離開了地球了的……

現在看來,第一個猜測倒是最接近的了,他們雖然沒有被盡數滅門,處境卻也不比滅門好多少。

“四百年前,修真界前後出了三場血腥慘事,一年內有兩處修者城鎮被屠殺殆盡,一處凡人城池被盡數滅殺。所有人都以為是哪位發狂的魔修幹的,而般若寺的功法對付魔修最有功效,當時又正值般若寺與魔欲宗頻頻交惡,寺中主持與長老們便做出接下了此事。”

靜德手握佛珠,靜靜道:“此事一直追查了十幾年,這十幾年間,寺中先輩頻頻隕落,雖然我寺也屢次重創敵人,但般若寺的傷亡實在是太大,偌大的寺內十室九空,寺宇內外常年念誦往生經。”

“第十八年時,修真界內亂,我寺受到波及,境況愈下,而正在此時,在寺中廣智祖師的追查之下,當年慘案的元兇漸漸浮出水面。”

“元兇是秦正陽?”

“正是……當時秦正陽不過是築基期的修士,廣智祖師原以為手到擒來,未想到對方竟有仙器傍身,他先後困住了寺中多位祖師,又以祖師們的性命與兩處凡人城池作要挾逼迫廣智祖師坐化,後又趁祖師萬難之際以心魔為引,祖師雖並未被心魔所擾,卻礙於數十萬生靈性命,當場涅槃……”

“祖師涅槃後秦正陽並未履行自己的心魔誓言,而是直接將數位祖師與那兩個城池所有人盡皆收入這空間中……”

說到這裏,靜德苦笑一聲:“當初並非是所有寺中人都被收入此地,原以為般若寺傳承並未斷絕……如今看來,當初未進來的那些先輩祖師,大抵全都成了秦正陽手下的亡魂。”

葉歡:“……”

的確如此,修仙界早沒有了佛修傳承,剩下的三瓜倆棗裏,不是道修就是魔修。

☆、出手

不過話雖如此,葉歡卻有一件事情十分不解。

“按照師父您所說,當初的秦正陽不過只是一個築基期的修者,一個築基期的修者,再怎麽厲害,又如何能夠敵得過般若寺滿門?更遑論是禍及兩城之人?”

縱然天降好運道,讓他得到了一個仙器,但縱然只要認主,仙器就能為修者所用,但他那樣的實力,又是如何讓仙器認主的?

靜德搖了搖頭:“貧僧只知那仙器似乎與秦家有頗多淵源,再多的,貧僧卻不知曉了。”

和秦家有頗多淵源?不知怎的,腦海裏突然閃過秦毅食指上的那枚戒指,說起來,那戒指也是個仙器,更是在秦毅實力尚低的時候就認了主,秦毅這情況,倒是和秦正陽十分相似。

凝神思索了片刻,葉歡實在是無法想通其中關竅,索性丟開不想,提起另一個話題。

“那黑風之月一般多長時間出現一次?”

“從祖師們進入這裏開始,黑風之月先是十年一次,後來變成五年一次,而從二十年前開始,變成了兩年一次……上一次黑風之月出現的時間在一年前,所以現在,應當是變成了一年一次。”

十年一次……五年一次……兩年一次……一年一次……葉歡怔然。

難怪剛剛那個老者說自從般若寺在此間建寺開始,寺中人就沒有超過百數,這裏的空間中明顯沒有靈氣,葉歡不知道他們是怎麽修行的,或許是那些生長在死地卻格外純凈的植物?

但那些植物到底是有限的,礙於條件所限,般若寺和尚們的修為不會太高,而又因為靈力來源極少,每當黑風之月到來,他們能拼的,大概也只有自己的命。

那種秘法葉歡無法完全看透,但其中一點是能看出來的——使用秘法之人,無時不刻都在透支著自己的壽元!

“師父想過沒有,縱然般若寺能一次又一次的將眾人從黑風之月的肆虐旋風下護住,他們最終也還是會被秦正陽當成血祭的祭品。”

城中沒有那種能吞噬神識的血霧,葉歡早就將這個城池寸寸都觀察了個清楚。

這城池所用的材料雖然堅硬結實,卻帶著邪性,無時無刻不消耗著所有人的運道。

而等有些人的運道被消耗完,更是直接就會自動的被那些石頭禁錮住,慢慢的失去所有的感知,雖然活著,卻無思無想,像是一個會呼吸的石頭,被囤積在一處充當血祭要用的儲藏品。

“若是無動於衷,等此間生靈被消耗殆盡,受苦的,只會是更多的無辜之人罷了。”

靜德低聲念了一聲佛號:“貧僧與貧僧同門皆知此事無解,卻無法眼看著此間生靈受盡靈魂吞噬之苦而魂飛魄散。或許在女檀越眼中,吾等不過只是做無謂的掙紮,但若能多護得一個靈魂成功往生,吾等也便不負此身。”

聽了此話,葉歡看著和尚,半晌無言,片刻後,低聲道:“即使是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亦或魂魄永困血海,永世不得超生,也在所不惜?”

“阿彌陀佛。”

葉歡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靜默了半晌,嘆息一般低喃:“你們度別人,誰又能度你們?”

“阿彌陀佛。”

於是葉歡不再多言語,只是又靜靜的陪坐了片刻後,向靜德行了個禮,示意自己和秦毅要出去走走。

靜德閉目頷首,葉歡和秦毅悄聲離開了客房。

外面的景色,卻也不比面對靜德和尚來的輕松。滿城縞素,遍地哭聲,頭頂溫和又包容的佛光給黑色的城池帶來一片溫煦的光芒,但感受到那股溫度,心裏的酸楚卻是更多。

極目望去,城中幾乎所有道路上都跪伏著虔誠的為和尚們祈福的人,而城墻上,還坐著那一排面色枯槁的和尚。

朔風迎面刮過,葉歡早已寒暑不侵,卻不知為何,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冷。

葉歡和秦毅靜靜的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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