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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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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雲逸晚上驅車回家,剛進門,弟弟就僵硬的舞著手臂,臉湊到離他臉幾厘米的地方叫著“哥哥哥哥哥哥哥”。

十四歲的弟弟,個子只比自己矮二十公分,生下來大腦發育就出了問題,至今和一歲的小孩子一樣,只會一個詞一個詞的說話,會的詞還極少。

“可算回來了。”許媽媽金秋然迎上來把二兒子一把拉開,笑吟吟道:“快坐快坐,先喝點茶,飯馬上就好。”

許雲逸看著面前桌子上沾著油汙的杯子,只坐下了,沒有喝水。

弟弟又小跑來舞著手臂,嘴裏嗚嗚啦啦不知道在說什麽。他湊得實在太近,嘴巴裏散發出難聞的氣味。許雲逸仔細一看,他臉上也沾著不知道哪裏弄來的汙垢,於是掏了濕紙巾給他擦了擦。

“還知道回來?我看你是想跟家裏一刀兩斷了!”許文廣從臥室打著哈欠出來,一見他就那眼睛橫他。

許雲逸靜靜看著他,面無表情,不言不語。

“擺出這幅樣子給誰看?我求著你回來了?”許文廣的怒氣來得突然,弟弟許雲宇嚇得倒在沙發上胳膊彎著護住頭。

“孩子剛回來!你能不能少說兩句?”金秋然舉著鏟子沖著老公嚷完,對大兒子笑笑又回了廚房。

“慈母多敗兒!你看看他這幅樣子!”許文廣進了衛生間胡亂洗了臉,拿著毛巾擦著手走出來,仍然不滿地瞪著許雲逸。

晚飯味同嚼蠟。許雲逸食不知味,實在難以忍受,就掏出手機給沈熠發了條消息,問他有沒有應付完。

等了好一會兒沒回覆,他匆匆吃完,回了自己房間給沈熠撥電話,可是語音提示說已關機。

不知道沈熠怎麽樣了。他有些擔心。

許雲逸久違的失眠了。家裏的被套和床單帶著一股子發黴的味道,因為一年也就回來住這幾天,房間對他來說也讓人無法安心入睡。

天微微亮時客廳傳來響動,他媽罵罵咧咧的帶著弟弟去上廁所。

夜晚寂靜無聲,金秋然發著火大著嗓門,粗鄙不堪的話一句接一句透過隔音很差的木門傳進來。許雲逸聽她又是罵許雲宇腦子裝的是屎,又是罵許雲宇懶人屎尿多的,更是睡不著了。

等門外安靜了,他起床出去附近公園跑了幾圈步,帶了早飯回來。

沈熠電話還是打不通。他有些後悔沒問清楚沈熠家的地址,萬一有個急事連忙都幫不上。

“吃飯就是吃飯,對著手機吃飯是什麽毛病?我們都是死人?”許文廣猛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行了行了,年輕人看個手機怎麽了。吃你的飯。”金秋然正在餵許雲宇吃飯,說著話不耐煩地把勺子往碗沿上敲了敲。

雲宇呆呆看著媽媽,嘴裏一口飯沒咽下去從嘴角流了出來。許雲逸忙拿了紙巾給他擦幹凈。

沈熠上午十點多才醒過來,楞了半天神兒才想慢慢記起昨晚的事。他摸出手機想看下許雲逸有沒有來消息,這才發現昨天到了家忘了充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自動關機了。

沈熠趕緊跑下床把充電線找出來給手機充電,開機一看,果然,許雲逸微信發了好幾條問他電話怎麽打不通。他連忙回覆了,回覆完了想想還是直接撥了電話。

“餵學長,我昨天手機忘了充電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動關機了。”

許雲逸看到他來電松了口氣,放下心來,隨口問他昨晚怎麽樣。

“我叔叔問我借錢……”沈熠嘆了口氣。

“你借了嗎?”許雲逸問。

“嗯……我答應了。”沈熠意難平,打開臥室門看奶奶不在家,忿忿道:“我後悔了。一想起來他們當時那樣對我和奶奶,我就覺得他們不管遇到什麽難處都是活該。更何況我到現在積蓄也就三四萬塊錢,借給他們我立馬就一窮二白了。”

許雲逸一聽就知道事出有因,問他:“你奶奶讓你借給他們?”

“嗯。奶奶知道這件事……”沈熠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垂頭悶聲悶氣道:“奶奶明知道他們是要跟我借錢,還讓我去吃飯。”

他心情不好,許雲逸心裏也跟著鈍鈍地不舒服。

“既然答應了還是先借他們。你在外地,奶奶在家要是有個需要幫忙的他們也不好意思不管。錢的事你別擔心,我這裏有。”

“學長……謝謝你。”沈熠由衷道。

“跟我還客氣什麽。”許雲逸說:“你叔嬸那種人就是小人,唯利是圖。但你有把柄在他們那裏,起正面沖突鬧得難堪了等你一走,保不準他們會對你奶奶怎麽樣。所以與其鬧不愉快,不如暫時拉攏了,日後有能力再算賬。”

“嗯。是這樣。”沈熠一腦子的恩恩怨怨,冷靜下來聽許雲逸這麽一說也很快明白了利弊。

“如果覺得太麻煩,陪著老人家待幾天就回來吧。”許雲逸柔聲說。

“好。”沈熠點點頭。

下午奶奶在鹵肉,炸了一些魚和雞腿,還用鹵水煮了雞蛋。沈熠看量覺得有些多了。奶奶說。多準備一些,待會兒讓他給叔嬸那邊送去一些,他走的時候也帶一些。

沈熠只好在一旁幫忙打打下手,讓奶奶不至於太累。

許雲逸沒說,但沈熠覺得許雲逸懂的,許雲逸明白他的心情。

如果說世界上的人,按照愛他和不愛他來分的話。不愛他的人就不說了,愛他的人,沒有人覺得他最珍貴。

這件事讓沈熠沒辦法不耿耿於懷。

假如愛是,我可以忽略你的想法去以我自己的意志為中心,我給你的愛和某些人的一樣你沒有什麽特別的,甚至如果要拿來比較的話,我會選擇更加在意其他人的感受。那麽這樣的愛,沈熠捫心自問,真的無法從中獲得安全感。

可他又知道,這些話一旦說出來,就好像自己是個隔了十幾層被子仍能感覺到床上有個豌豆的矯情公主。他怕一旦說出來,即便那顆豌豆真實存在,別人也會覺得是他想得多是他鉆牛角尖是他太自私。

天完全黑下來,東西總算是全都做好了。沈熠給叔嬸家送去一部分後,又拿了一些去了隔著兩條馬路的李大爺家。

李大爺獨自住在馬路邊上的小屋子裏,以前靠給過路的人修自行車過活,後來大家都騎電瓶車和摩托車了,他就靠著在路邊的優勢開了個小賣部。

一見到沈熠,李大爺就熱情地招呼他進屋裏坐。

小時候沈熠經常來這裏,有時候來給李大爺幫幫忙,有時候是來聽李大爺吹笛子。

老人家最喜歡吹茉莉花這首歌,他曾經還懷疑過李大爺是不是只會吹這一首,直到後來李大爺教他吹笛子的時候吹了其他曲子。

“你回來的是太晚了,曉彤臘月二十就回來了。”李大爺給他倒了水,叼著煙說道。

“嗯。工作太忙了。”沈熠問他:“都過年了,還一個人住這兒?”

“你記事這麽多年了,你看我哪一年我回去了。我老頭子一個人待這兒挺好。”李大爺不在意的擺擺手。

“您在這兒住著,嬸子和曉彤他們心裏也不舒服。您也這麽大歲數了,回去熱熱鬧鬧過年不好啊?”沈熠不懂這老頭子怎麽這麽犟。有家有室,怎麽非得一個人在外頭住。

“小兔崽子還教訓起我來了。”李大爺笑起來,吐出一口煙霧。

老人家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密,也越來越深了,完全沒有了年輕時候的風采。沈熠曾經在大爺家無意中看到過一張他和一個陌生男人的照片,照片上的李大爺看樣子三十多歲,他穿著入時,模樣又好看,當真是意氣風發。

“你啊。你不懂。”李大爺念叨著,顫顫巍巍去了臥室,拿著一個盒子遞給他。

“給。我一直想把這個給你。我知道你對笛子沒什麽熱情,但我老頭子活了這麽些年,也就你這一個小崽子算是入室弟子,這個就送給你了。”

沈熠奇怪地打開一看,是一只竹笛。這笛子通身油光發亮,笛尾好像是牛角之類的材質。盒子裏還放著笛子的潤滑油和保護器。

“不不,這我不能收。您還是留在自己身邊吧。”沈熠把盒子還給李大爺,李大爺不接,他就放到桌子上。

以前李大爺教他吹笛子的時候倆人都是共用一個普通笛子。看這把竹笛的質量這麽好,被保護的也很好,盒子上面還印著1991,對李大爺來說應該特別寶貴。自己與他又沒有血緣關系,這份禮物太貴重了。

“收下吧。你也知道,我這歲數說不定什麽時候就不行了。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不如給你還有點用處。”李大爺抽著煙,目光留戀地看著盒子。“我要真不在了,也算是給你留個念想。你要嫌它礙事,等我死了你放我棺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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