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的看著李鳳扆。

“不錯。”李鳳扆喝了一口奶茶，神色徐徐安定。

“你怎麽敢……”

——你怎麽敢抱著那東西跳進水裏呢？萬一它的魚腮長全了，豈不是危險之極？

“但是它主要是死於頭骨碎裂。”李鳳扆微笑說，“我在它頭上劈了一掌。”

在座大家面面相覷，倒抽一口涼氣：李鳳扆在那行動如風的小怪物頭上劈了一掌，看似當時沒有什麽效果，竟然震碎了那東西的頭骨——然後他抱住重傷的魚子潛入唐川，淹死了它。

銳利的觀察、驚人的判斷、絕對的實力、還有勇氣……堅忍……以及……殘酷。

顧綠章忍不住輕輕顫抖了一下，鳳扆是溫柔的，只不過他……擁有那種領導者冰冷的視角，在取舍之間毫不猶豫。那是一種優點，可是當你在殺死一只生物的時候、在讓自己身陷險境的時候，怎麽能做到這樣從容平靜？鳳扆啊鳳扆……你從前……取舍過很多次嗎？怎麽能如此……鎮定……

桑菟之托腮看著她，突然薔薇花開般艷艷的笑了一下，“魚婦這件事算是結束了吧？大家夥已經死了，那些魚婦都已經不能動，那只‘蝌蚪’也給鳳扆淹死了，唐川裏面再也沒有怪物了吧？”

她回過神來，“啊……是啊。”輕輕嘆了口氣，她也微笑了，“鳳扆真的很厲害，我沒想到鳳扆能這麽快就打敗了那只‘蝌蚪’。”

李鳳扆那溫和得近乎溫柔的眼眸，似乎早已看穿了她心裏的迷茫，“那東西行動如風，先前潛入水裏，和魚婦一起從五裏河段出水，它撲上來襲擊，我一時不查，幾乎讓它咬中手臂。但這東西不能在水裏久待，很快回到母魚腹中，所以我猜它尚不能在水裏呼吸。如果不能行險速勝，它要是在岸上跑開了，就憑它行動的速度，只怕在抓住它之前就傷人無數。”

她點了點頭，展顏一笑。

“生物繁殖的本能……所有的物種，都拼命的想要延續自己的基因……”唐草薇淡淡的說，沒有什麽表情，“不惜任何代價，人也一樣。”

“誒？”桑菟之突然笑了起來，“你是在說破解人類遺傳基因密碼的工程？”

“哼！”唐草薇森然說，“和唐川魚婦一樣，是制造怪胎的過程。”

“但是目的都是為了種族更好的繁衍，不是麽？”李鳳扆微微一笑，“不到種群滅絕以後，誰知道什麽是對的呢？”

種族的繁衍啊……

熒熒搖晃的燭光之下，對於形狀恐怖的“魚婦”們之死，各人卻都感覺到一陣測然。

它們是物種鬥爭之中的失敗者，即使對繁衍的渴望和人類一樣熱切，卻已沒有機會繼續。

“你是沈秋雨什麽人？”唐草薇低低的問。

“我是他公司的職員。”年輕人摸了摸頭，“我姓何，叫富貴，是剛剛從令城調到鐘商橫洋彩印的技術員。”

和沈方的父親同名的死者，一個剛從其他城市調來的技術員，顧綠章凝視何富貴的時候，心裏卻有一絲不知從何而起的疑惑。或者是最近詭異的事發生得太多，以至於連最正常的城市生活都忘記了吧？為什麽橫洋彩印的經理和技術員就不能出現在唐川邊，偶然被魚婦襲擊？難道僅僅是因為死者和沈方的父親同名？

“嗯……”

大家都是一震，同時轉頭。

木法雨醒了。

“咳咳……”木法雨果然緩緩睜開了眼睛，慢慢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右手搭在額頭上，似乎正在痛苦的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麽？微微張了口，或者是嗓子幹澀，他張了兩次口，才說了一句：“你們……在幹什麽？”

你們在幹什麽？

桑菟之和李鳳扆面面相覷，情形有些不對。

無論木法雨如何富有計劃性和冷靜感，他醒過來都不會說出這種話。

你們在幹什麽？

這是朋友遇到了朋友才會說的平常對話吧？

“你們在幹什麽？”木法雨微微皺起了眉頭，低沈的聲音甚至凜然有一種威勢，這種聲音……和木法雨稍微有些不同。

木法雨從舌中發音，聲音圓潤，那聲音說不上特別，卻能傳得很遠。

這個“木法雨”的聲音卻是氣息沈下來從舌根以後的地方發出來的，氣息沈下的時候很自然的會屏息，所以他的聲音帶了細微的鼻音，充滿共鳴感。

這種聲音……很耳熟啊……

發現大家都寂靜無聲，他的目光專向顧綠章，“綠章……”

她聽到那聲音的時候已經呆了，他說“綠章……”，她連想也沒想，“國雪！”

國雪！

這是國雪的聲音！

桑國雪的聲音……

“鐘商大學籃球校隊女子隊有幾個人？”桑菟之問。

木法雨皺眉看著他，像在忍耐他的問題，“鐘商大學沒有女子隊。”

桑菟之的眼睛笑了笑，“答對。”

“你還記得前年……不不，前一陣子，這門口放的是什麽嗎？”李鳳扆微笑，指了指異味館門口的一小塊空地。

木法雨說：“狻猊。”

李鳳扆和唐草薇相視了一眼，過了一陣，李鳳扆輕輕咳嗽了一聲，“答對。”

顧綠章怔怔的看著那張和國雪並不相似的臉，但為何他就能那麽像國雪……“你知道……我的生日嗎？”

“8月17日。”木法雨似乎也漸漸知道大家在疑惑些什麽，很合作的回答。

她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你是國雪嗎？”

他又皺起眉頭，“是。”

桑菟之和李鳳扆再度面面相覷，唐草薇冷冷的問：“你還記得你救了一個小學生的事嗎？”

“當然。”

“那麽你掉進唐川，後來怎麽樣了？”

木法雨緩緩的重覆，“後來……”

顧綠章怔怔的看著他，這個人不是國雪，可是如果他真的現在是國雪，那……那……豈不是……她現在腦子一團混亂什麽都想不出來，可是直覺告訴她：這是一件後果嚴重、非常可怕的事。

“後來……我不記得了。”木法雨低沈的說。

“你記得的事，只是你掉進了唐川河裏？”唐草薇慢慢的說，“然後，就是現在醒來，是不是？”

木法雨點頭。

“我告訴你。”唐草薇以森然妖異的口氣一字一字說，“你已經死了。”

李鳳扆聞言微微搖頭，頗有些無奈，桑菟之的眼睛在笑：草薇這個人啊，當真是一點都不懂得迂回曲折、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感受，動不動就說“你已經死了”，“你自殺吧”之類的話，真的很難討人喜歡。

木法雨皺眉，不答。

“你掉進唐川河裏的時候，不一定立刻就死。”唐草薇繼續冷冷的說，“但是河底有一只正在進化的魚婦，你的身體跌進河裏，本來正是魚婦繁殖的材料，結果卻被那只魚婦肚子裏的魚子搶去，它挖了你的心。”

大家回憶打撈起來的桑國雪的身體，那些遍體的奇怪傷口，以及幾乎被洞穿的胸口，當時被理解為在卡河底被石頭撞擊形成的，但如果是那只魚子……要把人咬成兩段或者挖心，都是很容易的事……

“如果河底只有那只變異的魚婦，你的心最多被魚子吃了，但是河底並不只有魚婦。”唐草薇慢慢的說，“大概……還有因為缺失心臟而在河底假死了百年的木法雨吧？他雖然在假死之中，仍然可以以意念控制猛獸——魚婦不是猛獸，但是它肚子裏那頭魚子——嘿！那是一只比猛獸還天性殘暴的東西，正是木法雨最喜歡的……魚子挖了你的心，安放在木法雨胸口，他覆活，你死了。”

大家靜靜的聽著，心裏都有各種各樣的疑問，但看著變成桑國雪的木法雨，除了草薇的解釋，還有什麽更能解釋眼前所看到的？

“木法雨覆活之後，受到你的心的幹擾，所以他要殺顧綠章——因為你愛這個女人所以他憎恨這個女人。”唐草薇冷冷的說，“但是他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被魚婦給吞了，或者是受了傷還是偶然，在他實施謀殺顧綠章的計劃的其中，你醒了過來，占據了他的身體。”

“木法雨”極其冷靜的聽著，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沒有什麽其他的疑問？”唐草薇冷冷的問。

“既然事實已經是這樣，與其歇斯底裏，不如學會接受。”占據了木法雨身體的“桑國雪”回答。

“國雪……”顧綠章喃喃的念，不可置信——在她失去了他兩年之後，竟然又得到了他！

李鳳扆的眉頭微微擰起了一點，木法雨如果能永遠變成桑國雪自然是好事，但是真的可能嗎？他最擔心的還不是桑國雪的意志是不是會消失，而是……另外一件事，即使國雪的意志永遠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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