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進入矩陣核心地帶的鑰匙後，三人商定明天晚上就進入矩陣結束這一切。自從在梅羅文奇的莊園裏走了一遭之後加裏斯特就變的很奇怪，這點連馬克都看出來了，但厄裏斯卻像什麽也沒看到一樣，弄得忍受不了尷尬氣氛的馬克早早就跑去了自己的房間。

而加裏斯特見厄裏斯還要呆在駕駛室沒有回房休息的意思，猶豫片刻，說：”莉莉，這幾天你太辛苦了，今晚我來守夜吧。”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自然，厄裏斯回頭看了他一眼，加裏斯特立刻回避了厄裏斯的視線。

”不，別忘了明天你才是主角。在我們三人中最有希望成為救世主的是你，當你拿上那把鑰匙打開那扇門，之後的一切都得你自己走，所以我現在只能將一切安排妥當，讓你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你去休息吧，明天你恐怕會很辛苦。”厄裏斯拍了拍加裏斯特的肩膀，語氣異常誠懇。

誠懇到，讓加裏斯特突然有些動搖。他甚至想告訴自己——就算只是自欺欺人——這不是厄裏斯那精湛的偽裝，她確實是關心自己的。但是……珀耳塞福涅說的沒錯，他確實在厄裏斯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愛意，不，甚至他感覺不到任何情感。

她曾提出過分手，而一直堅持著不放手的人是他而已，這只是一廂情願。

”莉莉，我能知道你為什麽想要拯救人類嗎？其實我並沒有什麽遠大的志向，當不當救世主無所謂，我們現在已經逃出來了，還有一艘飛船，我們可以過自己的生活……”加裏斯特沈默片刻，突然道。

厄裏斯盯著他，沒有說話。

”算了，當我什麽也沒說，晚安，莉莉。”加裏斯特似乎從厄裏斯臉上看出點什麽，他苦笑一聲，轉身走出駕駛室。

而下一秒，厄裏斯就將這件事情完全放在了腦後。這真是加裏斯特的悲哀。

第二天夜晚，三人進入了矩陣，而這一天，厄裏斯也記的清清楚楚，今天就是她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天。

進入矩陣核心地帶並非是用特殊鑰匙打開任意一扇門都可以的，有一扇特定的大門，位於一棟大廈的中層，只有用制鑰人給的鑰匙進入那扇門，才能真正進入核心之地，建築師的世界。

只是那棟大廈並不是任何人都能隨意進出的，建築師設計它的目的在於保護矩陣核心地，如果用非正常手段，例如使用萬能鑰匙，打開任意一扇門，該樓層就會立刻爆炸。所以在前往那棟樓之前，三人還要想辦法將整個街區的電都給斷掉。

而在大廈斷電以後，距離大廈備用電源啟動只有三十秒的時間。

為了節約時間，三人分頭行動。加裏斯特拿著鑰匙前往指定的那扇門前，而厄裏斯和馬克則去解決電力問題，並用耳麥聯系。

有了一個遠程能力者，在不驚動他人引來特工的情況下解決幾個看守發電廠的保安簡直輕而易舉。沒過多久兩人就順利潛入了控制中心，讓那棟大廈附近好幾個街區都斷了電，並且迅速聯系上另一邊的加裏斯特，對方說了一聲明白之後，打開了自己面前的那扇門。

白光將他整個人吞沒。

”所以我們的工作到這裏就結束了嗎？”馬克一屁股坐在厄裏斯身邊的轉椅上，松了一口氣，開始遙想未來，”現在就看加裏斯特的造化了。你說，當他成功以後，這裏會變成什麽樣子？人類會突然像游戲掉線那樣回到自己的身體裏？說不定，若幹年以後，還有出現一本關於我們拯救人類的光榮事跡的史書，我們絕對會出名的。”

”出名？不會。”厄裏斯輕笑一聲，”甚至，人類永遠不會知道我們做了什麽，他們不會有這個機會。”

”什麽意思？”馬克轉著椅子的身體微微一頓，但是他並沒有聽見自己身後傳來任何答案。

於是他又將椅子轉了回去，他的身後，一個人也沒有，厄裏斯就像憑空消失一樣。

馬克立刻站起來，本能地抽／出手／槍，他聽見了門外低沈的腳步聲，那是皮鞋的聲音，來人至少有四個。

是特工，當他們斷電以後，特工瞬間察覺到他們的位置，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馬克清楚記得自己槍裏只剩五枚子彈。五枚子彈，對付四個左右的特工，隊友厄裏斯還不見蹤影……

該死，馬克立刻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厄裏斯利用他不知道的方式突然消失，並且將他丟給一群特工，擺明了就是想讓他頂在前方吸引火力，自己則可以安安心心做自己那不為人知的事情。更該死的是，頂在前方吸引火力明顯不是他這種剛剛覺醒並且以槍作為主要攻擊方式的人該做的事，真正皮糙肉厚的家夥還不知道被那扇門帶去了哪。

而當馬克傷痕累累精疲力盡從特工手裏逃出來時，他突然發現，大街上為數不多的行人全都以一副猝死的樣子癱倒在地，街邊的路燈一閃一閃，幾秒鐘後，所有的燈全部熄滅，連月亮都消失不見。世界頓時陷入完全黑暗之中，馬克甚至看不到自己腳下的地面。

他似乎聽到了一個從遠方傳來的聲音，而那聲音又似乎近在耳旁。

她說，任務失敗。

什麽任務？

馬克似乎意識到什麽，但現在一切都晚了，心臟的抽痛讓他如同一具僵硬的屍體砸向地面……

厄裏斯在斷電之後，便留下一個幻象，走出了電力公司，攔下一輛出租車，前往了一個她一直想去但一直沒有時間去的地方。普通人一般不會去那些地方，偶爾有幾個膽大跑進去，沒過多久就會被嚇出來，再然後，特工就會將那個地方圍起來，第二天那裏就會變成廢墟。

那種地方被普通人稱為鬼屋，民間總會有傳聞，關於哪兒的拆遷房鬧了鬼雲雲。其實這些全部都是矩陣bug聚集之地，任何系統都會有漏洞和bug，矩陣也不例外，並且越臨近系統升級的時候，矩陣裏的bug就會越多。

厄裏斯當然不可能告訴司機自己大晚上的想去鬼屋探險，她只是說了一個臨近”鬼屋”的地點，下車後，改成步行，沒過多久，她就站在那個看起來陰森恐怖的兒童樂園門口。

這裏以前就是一個兒童樂園，但是在發生了幾起安全事故之後，兒童樂園就關門倒閉了。幾年過去，被人類荒廢遺忘的兒童樂園裏已經雜草橫生，樂園大門上招牌的字母都掉了好幾個，吹來的風裏都會帶著”嗚嗚”的聲音，鬧鬼的氛圍確實濃厚。

厄裏斯熟練地翻墻而入，不過當她跳下高墻時，她並沒有感覺到雙腳砸向地面的反作用力，反而她發現自己像是跳進了一個軟軟的棉花之中。厄裏斯踩了踩地面，地面並沒有凹陷，但觸感就是軟綿綿的。

她越往裏走，碰到的怪事就越多。例如突然傳來的孩童的嬉笑聲，例如眼前突然閃過的人群眨眼間又不見蹤影，例如一個反重力的房子，走進去之後人會往屋頂”墜落”……莫約半個多小時以後，厄裏斯來到了兒童樂園的小山之中。

山頂上有一個人工湖，但此刻，湖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個黑洞。

這就是厄裏斯此行的目的地。這個游樂場是所有矩陣bug中，漏洞最多的地方，而她面前深不見底的黑洞，可以說是矩陣中最危險的地方。

這裏是bug的匯聚之地，最接近矩陣崩潰邊緣的所有病毒的棲居地。特工無法徹底清除這個bug，所以只能將游樂園圍起來，等待下一次系統升級的時候自動更新完善。

沒人知道如果掉進去會有什麽後果，也許會漂浮在無盡的黑暗裏，直到下一次矩陣升級才能獲得解脫，也許會在跳進去的一瞬間就被數據風暴撕成碎片，也許在跳進去的一瞬間你就能變成矩陣的一部分，看透這系統世界上的一切規則，甚至還能輕易改寫數據，也許這裏面什麽也沒有……

一般人恐怕會對這個黑洞避而遠之，而厄裏斯不會，她幾乎在看到這個洞口的一瞬間就選擇縱身一躍，因為她從來不會考慮自身”生命”問題，也從來不回懼怕死亡，生命對她而言，不過是另一個利用工具罷了。

她確實可以看到矩陣中的數據並做一些微不足道的改變，但是這還不夠，她想知道答案，知道這個無聊系統的存在意義，為此，生命又算什麽？

在她縱身跳入無盡黑暗之時，黑暗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湧來。那一刻，在她收縮成最細小狀態的瞳孔裏，她仿佛看到了數據的星辰大海……

白光並沒有包圍加裏斯特多長時間，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他就發現自己出現在一間全部都是電視的純白空間裏，和他們的登陸空間有些類似。一個白發老頭穿著一身西裝革履，坐在一張辦公桌後，雙手成搭塔狀，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清喜怒。

”我不得不承認，你們做的很好，恭喜你，成功抵達此處，我是建築師。”老人說，周圍的電視屏幕上不斷轉換著各種頻道，而且頻道對象都是人類，”但是，恐怕讓你失望了，你並不是救世主，你沒有救世主程序，所以就算你來到這個地方，你也沒有任何用處。”

”沒有任何用處？”加裏斯特挑了挑眉，笑了，”怎麽個沒用法？如果我殺了你這個矩陣的建造者，或者砸了這個空間，這個矩陣核心地帶，你還會認為沒有什麽用嗎？”

”你這想法很好，你也確實有一股超越矩陣規則的強大力量。”建築師讚賞地點了點頭，”但是，如你所見，我只是一個程序，一個機器而已，就算你殺了我，還會有另一個'我'接替我的位置。”

”而且，你做不到，你沒有那個能力對我或者這個空間做出任何傷害。”

”……那我們就來看看是不是真是如此！”加裏斯特說著，立刻抄起身邊一臺電視機，扔向對面那一排電視，並且高高躍起，整個人如同重錘砸向建築師，緊接著便是那足以將烏賊砸成粉碎的拳頭。

建築師躺在地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意思。

直到他的腦袋被砸的粉碎，加裏斯特才站起來，喘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想好如何破壞這個空間，他背後傳來的聲音就讓他嘴角的笑容僵硬了——

”你懂了嗎，這就是我的意思。”建築師背著雙手站在加裏斯特背後，他整個人完好無損，甚至連衣服有沒有任何褶皺。

加裏斯特看向他，有本能地看了看自己腳邊的屍體……哪有什麽屍體！

”但是，你恐怕還不能明白為什麽在這個空間裏你做什麽都沒用。這裏確實是矩陣的核心地帶，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數據的規則運行。而只能做到破壞外物構造的你，如果沒有破壞物體本身數據的能力，在這裏，在這規則之下，你永遠不可能給我帶來任何傷害。”

看著加裏斯特近乎驚愕的臉，建築師突然笑了。”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易，人類。”他擡手指向了某一個電視，屏幕上正好顯示出厄裏斯跳下那黑洞的那一幕，”你知道你愛的女人跳入的是什麽嗎？你可以將它當成，宇宙裏的黑洞。只要跳進去，沒有人能活下來，包括我。”

建築師說著，還故意停頓片刻，欣賞了一下加裏斯特臉上表情變化，才接著說：”但我可以讓她重新回到你身邊，在矩陣裏所有的人都是數據，只要是數據，我就有能力將之恢覆原樣。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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