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被破壞的痕跡，往船艙內部走，沒過多久厄裏斯和加裏斯特就看到躺在地上身首異處的歐菲特。他的身邊還有一只被轟得只剩殘肢斷臂的烏賊。很顯然他最終選擇了和這只烏賊同歸於盡，為前去報信的布朗妮爭取時間。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最終布朗妮還是慘死在烏賊手裏，他宣誓效忠的船長也不例外。

再往裏走一點，順著樓梯往下來到底艙，血腥味撲鼻而來。

寇沙直接被烏賊的觸手一分為二從中撕裂，他的一部分軀體躺在樓梯下方，還有一部分被扔到了角落裏，內臟撒了一地。加裏斯特見此皺起眉，條件反射地擡起手遮住了厄裏斯的眼，但被厄裏斯一巴掌拍開。

她看都沒有看眼前的屍體殘肢一眼，肢解踩過地上那一灘內臟，徑直走向不遠處靠著墻癱倒在地的烏賊。她的目標非常明確，全程面不改色，像是根本沒有看到那令人發抖的屍體，沒有聞到那令人作嘔的氣味。

那只烏賊相比其他兩只完整得躲，它的表面上根本沒有任何損壞，不過它那猩紅的機械眼早已喪失了亮光。加裏斯特依舊有些擔心這玩意兒會突然跳起來，他先一步攔下厄裏斯，然後試探性地踹了它幾腳。

烏賊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大概是死透了。

“你知道怎麽操控這玩意兒？”加裏斯特見厄裏斯熟練地拆開了烏賊後腦的蓋子，有些納悶地問道。

“不知道。”厄裏斯回答得異常幹脆，“拆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你沒有自己修過電腦或者電視嗎？”

“別在這裏拆，莉莉，這裏光線不太好。讓我先把這些屍體扔出去，然後幫你把它搬去操作室，反正現在這船上只有我們了，你想怎麽拆怎麽拆。”加裏斯特如同一個老媽子般勸道。他現在對這些屍體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就算面對著之前還待他們不錯的寇沙，看著他如此慘狀，他也沒有任何傷心遺憾之類的情感。

他現在甚至都不會去想正常情況下他本該傷心難過的，他只遵循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把這些垃圾全都清理出去，然後給厄裏斯騰出一塊地。

厄裏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加裏斯特立刻扛起那兩半屍體走上樓，一路撿屍體，確保沒有任何殘肢斷臂之後直接將屍體從烏賊鉆進來的大口裏扔出去，然後回到厄裏斯面前，仿佛是為了像她證明自己說話的真實性，一只手拎起烏賊，輕輕松松將它放到了操作室。

厄裏斯在他的圍觀下，拆開了烏賊的外殼，露出裏面覆雜到令人眼花繚亂的電路。厄裏斯粗略地看了一眼，眉毛一挑：“這只烏賊並沒有死，簡單來說，它只是斷電了或者短路了，大概是小型電磁脈沖的影響，那電磁脈沖一定小到只能影響一只烏賊的運作。如果不出意外，只要我修好電路，給它通上電，它又能活蹦亂跳地沖我們撲過來。”

“那不是挺危險？”加裏斯特一聽，立刻握拳作勢朝那堆電路砸過去，卻被厄裏斯迅速攔下。

“誰告訴你它很危險？這可是一個機會。”厄裏斯笑了起來，“難道你不想看看那傳說中的機械帝國長什麽樣嗎？”

“你是說……”

“讓它變成我們的間諜。”

兩個小時以後，厄裏斯讓加裏斯特將那只被她從裏到外研究了個遍，並且還放了點小把戲的烏賊扔出飛船，然後駕駛著飛船而去，十幾分鐘之後，那只烏賊自然會自行啟動。它不會察覺到自己有任何異常——在厄裏斯啟動程序以前，它會忠誠地服從機器大帝給它的任何指令。

由於現在飛船人數銳減成兩人，厄裏斯必須教會加裏斯特各種東西。不過這家夥的學習能力很強，一上午過去他就能輕輕松松開著飛船到處跑，簡單地鏈接入矩陣也能搞定。鑒於晚上的安全性比白天高，兩人決定白天分工睡覺，將飛船開往機器領地附近——加裏斯特認為厄裏斯是要去接那個她之前遇到的覺醒者——晚上再進入矩陣。

因為兩人才剛剛脫離危險地帶不久，所以對於飛船更加熟練的厄裏斯先開一段路，等徹底脫離危險地帶之後，再換上新手加裏斯特。很快夜幕降臨，加裏斯特找到了一個安全隱蔽的角落停下飛船，關閉引擎後，和厄裏斯一起躺在了鏈接椅上。

矩陣裏的時間和外面的時間是同步的，此刻，正巧也是夜幕降臨，厄裏斯和加裏斯特站在高樓大廈的頂端，樓下的街道上沒有一輛警車，這說明到目前為止他們是安全的。

和昨晚一樣，兩人換了一套便服，融入行人裏。厄裏斯今晚的目的很簡單，她要去找先知。這讓加裏斯特有些驚訝，因為從她之前的言語中，他能感覺到她對於先知的不屑一顧，按照她的話來說，那就是她可不會相信一個程序機具暗示性的胡言亂語。

“你能不能成為救世主，這點不需要她承認，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關於矩陣她知道的比我們多。如果想終結矩陣，我們還是得去詢問她方法。”厄裏斯解釋著，當然她這只是信口胡說，因為她心裏清楚，作為程序的先知是不可能將終結矩陣的方式告訴她的。

而實際上，她去找先知只是一個掩飾而已，掩飾她接下來按照系統發布的任務的行動。

厄裏斯早就恢覆了自己的記憶，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否則她不可能如此熟練地使用自己得幻境和爆破專家的能力，並且還知道自己有個空間戒指可以隨意拿取空間裏的儲存物。早在歐菲特和他們初次見面時，她就恢覆了記憶。

——“厄裏斯，你認為你生活在一個自由的，‘人類’社會裏嗎？”

那個時候，他的這句話猶如一個開關，徹底打開了厄裏斯的記憶大門。

是的，她從不認為自己生活在一個“人類”社會裏，自由？這世上沒有絕對自由，而所謂的自由也只是“獨裁”和“束縛”的好聽一點的解釋而已。在最初的最初，她曾經認為混亂才是真理，但是現在，當她經歷了那個自以為人能創世的世界，目睹了那個boss維特魯威所做的一切之後，她猛然發現，這一切都沒有了任何意義。

混亂也好，守序也罷，當所有人的雙眼都被蒙蔽的時候，當所有人都如同這矩陣裏的人一樣無知的時候，又有什麽用？

無意義的東西，那便毀了算了。

厄裏斯找回了自己的記憶，在她想起一切的時候，她耳旁終於響起了系統久違的聲音。系統告訴她隱藏任務【記憶】完成，並且，她也想起來進入這個世界後的所有事。他們剛剛進入這個b等難度的世界沒多久，就觸發了這個隱藏任務——更準確說這個隱藏任務是系統強加給他們的——並且如果在最終都不能找回記憶，那麽就會直接被系統清除。

而現在團隊裏恢覆清醒的人只有她一個，也只有她能聽到系統發布任務的聲音。

在她放出話要創造一個假的救世主後，觸發了一個名叫【偽·救世主】的任務——‘隱藏任務【偽·救世主】被觸發，如果想創造一個假救世主，起碼你得按照一定順序來，雖然他是假的，但也該有救世主的樣子，也許梅羅文奇那有提示。註意，隱藏任務高風險高收益，請選擇是否接受此隱藏任務，如果拒絕，對積分和系統幣無任何影響。’

同樣的，在她對建築師說，她要終結矩陣的時候，再一次觸發了一個隱藏任務——‘隱藏任務【人類希望】被觸發，消滅矩陣，終結機器統治。註意，隱藏任務高風險高收益，請選擇是否接受此隱藏任務，如果拒絕，對積分和系統幣無任何影響。’

梅羅文奇是誰，厄裏斯大概有所了解，表面上他是一個十分有錢的法國人，具體的就不得而知。而她突然去找梅羅文奇肯定得有個借口，於是乎，她想到了先知。只要在先知那隨便轉一轉，將加裏斯特支出去，然後告訴他先知讓他們找梅羅文奇，接下來的一切就順理成章。

當然，她本可以不必這麽麻煩，只要加裏斯特恢覆記憶就行了。但是……她有義務去幫助這家夥恢覆記憶嗎？厄裏斯並不認為有。

於是，在加裏斯特的帶路下，厄裏斯來到了一棟很普通的大樓面前，樓下還站著一位穿著白馬掛，帶著圓形墨鏡的東方人。

他是先知的守護天使澤拉夫，實際上就是一個高級防火墻。

“先知等待你們很久了。”一見面，澤拉夫就用他那帶著中國口音的英語說道，他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先知邀請你共進晚餐，但是只有你一個人，迪斯科蒂亞小姐。”

厄裏斯聽了微微挑眉，隨即她笑了，讓有些不滿的加裏斯特留在原地，自己則跟著澤拉夫上了樓。

先知是一位外表看起來異常和藹的老奶奶，她早已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家常晚餐。餐桌上只有兩套餐具，澤拉夫將厄裏斯送到位之後便退身離開，帶上了門。

“準備了兩套餐具只是禮儀而已，你並沒有準備兩人份的晚餐，顯然你早就知道我不會留下來。”厄裏斯自顧自地拉開了椅子，如她所說的，她並沒有動用桌子上的刀叉。

“哦，我還知道很多事情。”先知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所以我只邀請了你一個人，看上去你並不想讓加裏斯特那孩子跟上來。”

“所以，你看到了結局？”

“孩子，結局不是任何人都能知道的……”

“因為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而你只能看到每一種可能性。”厄裏斯語速飛快地接上了先知的話，“只要經過精確計算，其實人人都能成為先知，但是人類那並未完全運用的大腦根本無法支持他們進行高強度運算。不過我可以，我也能‘看到’無數可能性，並且給每一種可能性準備應對方案和後備方案。所以如果你是來當建築師的說客，那麽很遺憾，你無法阻止我。”

“你確實比他說的還要咄咄逼人。”先知並沒有因為厄裏斯說的話而驚訝，她早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不過，孩子，我不是來當說客的。老實說，我並不能看到最終結果，就像你說的，無數可能性就如同一團迷霧，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既然未來已定，我知道我也無法改變什麽，但我可以幫你。”

“幫我？毀掉矩陣？”

“孩子，或許你對我有些誤會，但是，我想我是站在人類這一邊。”先知和藹地笑了，“我想你去找梅羅文奇的話，最好問問制鑰人在哪……”

加裏斯特在樓底下並沒有站多久，就見到厄裏斯從樓道口裏走出來，他趕緊迎上去。

“怎麽樣？”

“機器也真是厲害，為達到計劃，連程序本身都騙，為了更加迷惑人類，當真做了個全心全意為人類服務的程序。可惜，她依舊在矩陣裏，依舊在機器掌控之中。”

“……什麽意思？”

“沒什麽，先知讓我們找梅羅文奇，從他手裏得到制鑰人，他是拯救人類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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