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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者插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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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少指尖在她眉側探準了位置,忽的運力一撚——

深衣慌忙拿手去擋:“不要!”

然而已經晚了。陌少二指挑起一片透明皮膜,毫不留情地撕了下來。嗤啦啦的黏連分裂之聲,伴著深衣的慘兮兮的疼叫,原本局促的五官霎時間舒展開來。

好似蒙塵寶珠剎那間綻放光華,一張精靈般的小臉怯怯呈現在陌少面前。眉兒淡如遠山,大眼中似乎滿蘊著一汪春水,閃著無辜神情。談不上美艷,卻令人一見難忘。

陌少目光從她臉上逡巡而過,波瀾不驚,似是毫不意外她的真容。

“還有什麽想說的?”

交代遺言?

奶奶個熊掌雞大腿,你不會真要殺我吧?

深衣把他看了又看,愈看愈是心寒,慌的撲過去,握著他的雙臂質問道:

“我方才好歹救下你一命,你難道要恩將仇報?”

“哦?你什麽時候救我了?”

看來已是到了貓戲老鼠的境地。陌少抽出雙手,身子懶洋洋向後靠去,饒有興味地問。

深衣好心提醒道:“那人第一劍,倘不是我出手及時,你豈不是被搠了個透心涼?”

“呵。”陌少哂笑一聲,“自作多情。來這兒的人,除了前面院子的,誰會想讓我死呢?他那一劍,不過是試探我的底細。若是真想要我性命,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救得了?”

深衣默然。細細想來,確實是他說的道理。

他既然住在一剎海,有誰比他更了解這裏?——起碼尋刀人會這麽想。

忽然覺得自己好生可笑。自以為聰明地來試探他,逞英雄保護他,殊不知在他看來,她就是個上躥下跳的白癡猴子。

“倒是你——”

深衣只覺脖頸一涼。

陌少倏然傾身,反握匕首橫在她喉前。

“方才那人劍劍只刺你四肢,和你什麽關系?”

深衣腦子裏“嗡”的一聲,暴叫:“我不認識他!他愛刺哪兒刺哪兒,我怎麽管得著!”

娘的,天曉得那貨發什麽瘋?這難道也成了她的一條罪狀不成?

陌少目色一冷,“不說也無妨,都是一個死。送信那次算你運氣。讓你多活了這麽多日,夠了。”

深衣雖不知他話中何意,卻聽他字字短促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他是真要下殺手了!

“救命啊!”

爹!娘!大哥二姐三哥四哥!莫七伯張子山南向晚無論誰!

快來個人救救她!

可這個破地方,喊破了嗓子也不會有人聽見。

她拼命折向後方,可內力被禁錮,陌少既然決意殺她,她又如何逃得脫!

早知如此,還不如被那蒙面人砍斷一條胳膊!

她又為何要貓哭耗子多管閑事?若不然現在已經在靖國府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去了!

古往今來,大約她是頭一個婚前探夫失敗反被夫殺的傻瓜了吧?

“你不得好死!……”

終於嘗到了自己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的滋味。

頸上細薄肌膚一觸而開,深衣已經不覺得疼了……

呯的一聲——

酒液四濺,酒香四溢!直令人恍惚看到三春桃花粉霞堆棧,灼灼夭夭映紅半片天空。

陌少揮匕擋開了一個酒壇,陶壁竟都碎作齏粉,雪霰般打到桌上椅上,撲撲作響。

飛濺酒液落到深衣頸上傷口,燒得她淚水直流。趁著這一剎的混亂,她翻身落地就要逃走。

陌少右袖中飛出一道銀光,毫不猶豫地刺向深衣心臟。深衣無力閃避,睜眼等死時又一個酒壇飛到她身前,和那銀光猛然相撞化作粉碎。

“臭小子!再……再費老子一壇酒,老子跟你……沒完!”

人未至語先聞,蒼老有力的聲音震得深衣耳膜嗡嗡作響,眼前一花,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拎著一串葡萄般的酒壇子踉踉蹌蹌站在了自己和陌少之間。

這老者身材高大,石青色的粗布衣衫洗得發白,一雙眼醉意朦朧,臉上俱是桃花般的酡色。

他歪歪斜斜晃了兩步,像是醉得不輕,險些跌倒。深衣雖然沒什麽力氣,仍然伸出手去扶住。

這人,應該就是那老酒鬼了?

老酒鬼一只大手拎起深衣軟趴趴的小身子丟在自己身後,“這個小東西……不許殺!”

深衣一聽到老酒鬼說的“小東西”三個字,忽而感到一種久違的溫暖寵愛,就像這個老酒鬼本來就是她的親人一樣。死裏逃生好似一場夢,眼淚止不住地滾落下來。她抹了把脖子上的血,死死揪著老酒鬼的衣服,緊靠在他身側。

老酒鬼感覺到她的恐懼,背過手去摸了摸她的頭發,哼哼道:“別怕……有……有老頭子在,他不敢動你……一根毫毛!”

“老酒鬼,不要壞了我的規矩。”

老酒鬼醉醺醺大笑:“這小東西多……多可愛,不如養……養在這裏給你做媳婦兒!”

深衣“轟”的頭大了。

小的要殺她,好不容易盼來了個老的她以為是救星,結果又要把她配給小的……

都是瘋子……

只見陌少聞言臉色驟沈,袍袖一揮一大把末子兜頭蓋腦地撒向了老酒鬼,嗆得老酒鬼連連打噴嚏,深衣臉上嘴上也沾了些,酸苦難聞得緊,她辨得出其中有醒酒湯裏枳木具子的味兒,

陌少雙手合袖搭在膝上,冷冰冰地看著老酒鬼抹幹凈了臉,道:“清醒些了?”

老酒鬼怒氣沖沖揮拳上前,忘了深衣還扒在他身上,帶得深衣一個趔趄,只得又停了下來,拎小貓一樣把她拎住。

“你小子倒長進了!”

“她非死不可。”

“老子非救不可。”

一老一少針鋒相對,眈眈相向,兩邊氣焰皆是騰騰囂張。深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暗中給老酒鬼鼓勁加油。

兩害相權取其輕哪。

只是自己和老酒鬼萍水相逢,也不知他為何一定要救自己……管呢,不管黑貓白貓逮著老鼠就是好貓。老酒鬼肯救自己,就是好人。

陌少沈默,似乎在算計著什麽,良久方沈聲道:“你回來之前,來了一個人。用劍。我懷疑是一品執名。”

深衣聽到“一品執名”四個字,心肝兒抖顫了兩下。

鳳還樓是個有趣的地方,殺手的等級如官階一般分九品,每升一品,賞金可多一成。

也就是說,做到一品,賞金中的九成都是他的。如此大的誘惑,哪一個殺手不想拼命往上爬?

但是鳳還樓還有一個規矩。

殺九人,可以得到升品的資格。

但僅僅只是資格而已。

每一個品階的人數都與品階相等,九品九個,一品一個。

於是,殺夠了人,能不能升,還得看上頭有沒有空缺。

如此一來,升品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殺一個上品之人。

這正是鳳還樓默許甚至推崇的方式。

不夠強,就得死。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鳳還樓才能這麽多年屹立不倒,成為一個江湖上無人敢輕易提及的禁忌。

世人皆知,鳳還樓分作四個閣子:淩光、執名、孟章、監兵。

所有殺手沒有名字,只以品級加閣名稱呼。

鐵打的稱號,流水的殺手,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也許今天是張三,明天便被李四取代。

但是只要做到了一品,那便是獨一無二,無名勝有名。

正是這樣名與利的巨大誘惑擺在那裏,引得無數江湖人士拋開身家性命投入鳳還樓,去爭那四個一品之位。

如果真是鳳還樓的一品執名來到了湖心苑,還奪走了她的船圖,那她恐怕真是攤上事兒了。

三哥千叮嚀萬囑咐,船圖涉及天朝海師軍機,萬萬不可落入外人手中。尤其是流入扶桑這種海上不睦的鄰邦,那牽涉的可能是千萬人的性命。

可如今船圖卻被搶走了——雖然只是一幅糊得不成樣子的船圖,但足以讓人知道是什麽了。

那人一旦發現船圖不能用,只怕還會返回湖心苑……

深衣越想越是忐忑不安,豎起耳朵細細聆聽。

“哦?”老酒鬼聽著有些吃驚,“弄死沒?”

深衣汗了汗。

那可是一品執名啊,踩著萬人屍骨爬上去的人,隨隨便便就問“弄死沒”?你當陌少是鳳還樓樓主呢?

陌少自嘲地笑了聲,“你覺得就我這樣殺得了一品執名?”

老酒鬼上前伸出三指,陌少面無表情將左腕脈門送了過去,難得一見的順從。

老酒鬼三部九候細細切了一遍,沈吟道:“沒被一品執名弄死,算你小子運氣。老頭子這回好像也沒醉幾日,你怎的就成了這副德性?”

陌少冷笑,也不回答,卻收回手道:“一品執名對你寶貝的這丫頭三番兩次手下留情,你說,她我該殺不該殺?”

深衣不服插嘴道:“餵!我早說了我不認識那人!他還搶了我東西!”

陌少置若罔聞,左手中匕首旋了朵凜冽刀花,涼沁沁地道:“這丫頭活著,我遲早得死。”

深衣又怒道:“你死與活的,關我什麽事!”

陌少道:“老酒鬼,讓開。”

老酒鬼不說話了。深衣害怕起來,仰頭看他。但見老酒鬼緊皺著眉頭,白而長的眉毛幾乎就要湊在一起。

深衣伸手握住老酒鬼滿是皺紋的食指——他手掌寬厚而大,而她的卻小小一只,只握得住他一根指頭。

老酒鬼面色一動,低頭看她,渾濁眼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是勾起了什麽久遠的回憶。

“老酒鬼爺爺……”

“你叫我爺爺?……”老酒鬼喃喃道,目中困惑不解,“不是……不是……”

“老酒鬼!”陌少忽然一聲厲喝,“忘記的事情,就不要再想!”

老酒鬼渾身抖顫了一下,仿佛夢游中魂魄歸位,瞪眼道:“不管這丫頭是誰,老子救定了!”說著,把深衣攔腰一抱夾在臂下,大步向外走去。

那一轉身之際,深衣但見陌少指間金芒猝閃,下一瞬便覺一道蝕心之痛蔓延進四肢百骸,直沖頭頂百會大穴。

昏迷之前,依稀聽到森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要留命也成,從此不得離開我半步。”

作者有話要說:囚禁與反囚禁的日子正式拉開帷幕所謂三人行,必有jq~~下章預告:中山狼什麽的就得死(不好意思上一章估計錯誤@)更新時間:周四中午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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