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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決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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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靖國府丫鬟都招滿了,你快走吧!”

“嚶嚶嚶姑娘,我好可憐啊!你行行好……我家漁船被風浪打翻,只有我僥幸活下來……嚶嚶嚶,千辛萬苦來京城尋親,人都不見啦……嗚嗚嗚,銀子被偷了,我活不下去啦!……嗚嗚嗚嗚嗚……”

粗布衣衫的少女跪著走了兩步,一把抱住翠色縑衣大丫鬟的大腿,嚶嚶嚶,嗚嗚嗚,哇哇哇,哭得好不可憐。

“我會做飯,會洗掃,手腳麻利不偷懶,石獅子這麽大,一看你們家就很有錢,求求你收了我吧……嗚嗚嗚……”

滿臉的淚兒往大丫鬟的身上撇。

大丫鬟推了這少女兩把,卻發現她抱得死緊,生氣道:“靖國府府規嚴謹,不少要一人,也不多收一人!放手!……餵!再不放我叫人了!”

“瑞兒——”年老的女聲滿含威嚴,一個手執戒尺、身著藏青大衫的莊嚴婦人走了出來,半百年紀,頭上的桂花油、平螺髻梳得一絲不茍,一張臉板得像幾百年前的老骨董。不是主子的打扮,卻氣勢十足,讓人平白覺得矮了半截。

名叫瑞兒的大丫鬟拖著腿上熊抱的少女,笨重地福了個身,惶然道:“徐嬤嬤,你看這……”

徐嬤嬤以戒尺撥開少女頭頂發根,根根漆黑飽滿,頭皮白凈清爽,又用戒尺撅起少女的下巴,但見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如上好白玉瓷,五官分開來看分明得很,湊一塊兒就有些局促,算是中上之姿。拇指掰開少女的嘴兒,牙齒貝殼兒般雪白整齊。

徐嬤嬤滿意道:“倒是個幹凈的胚子。”

少女似是第一次遭受這種選豬仔似的檢查,止了淚,一臉的驚恐。

徐嬤嬤拿戒尺在她腮上拍了拍,冷漠問道:“家裏沒人了?”

少女連連點頭。

“我們靖國府中的陌少爺缺個通房丫頭,你若是願意簽終身生死契,便可入府。”

瑞兒瞪圓了眼睛:“徐嬤嬤……”

徐嬤嬤的目光冷冷橫來,瑞兒識趣閉嘴。

少女沒有在意二人的目光交流,懵懂問道:“陌少爺……是誰?”

“靖國公長子。”

少女眼中大亮,忙不疊道:“簽!我簽!”

瑞兒目中閃現過驚異、鄙夷、同情,“徐嬤嬤,這個丫頭可什麽都不懂!”

徐嬤嬤古板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硬朗斥責道:“給陌少做通房丫頭,用得著懂什麽?”從袖中拿出一式兩份契約和一盒印泥,放到地上。

少女看也不看那契約,直接杵了一掌朱泥,在徐嬤嬤的指引下摁了下去。

“入了靖國府,就不得再我呀你呀的,對自己,要稱奴婢;對主子,要稱少爺、太太。”

“靖國公家姓莫,以軍功封爵,常年駐軍,不在府中,管家的是大夫人。大夫人姓蕭,娘家是前兵部尚書,治家如治軍。在府中,你須曉得三條規矩: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否則——”徐嬤嬤右手戒尺在左手手心輕拍兩下,冷森森道:

“可別怨靖國府家規無情!”

少女由瑞兒梳了雙髻,用紅絲帶紮束,上衫下裙地裝束起來,一身翠綠珊珊,像個雀兒一般。對這一身打扮覺得新奇,左看右看,彎起唇兒天真一笑,兩個小巧梨渦。

瑞兒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問徐嬤嬤道:“這丫頭可要隨了府裏的規矩改名?”

徐嬤嬤不耐煩道:“服侍陌少的,何必麻煩!就用她本名,叫深衣罷。”

少女姓朱,單名尾,小字深衣。

瞞著父母,一葉孤帆渡過茫茫東海來到這中土天朝京城,死皮賴臉混進靖國府中做丫鬟,可不是吃飽了撐的,而是為了探一探她的——

未來夫君。

她那酒肉兄弟,靖國公兼海師統領莫七伯同她爹娘商量,待他們從風暴角回來,就該打點打點讓她嫁進莫家了,莫七伯的大公子,正是和她定下娃娃親的未來良人。

她偷聽來這個消息,驚得都不想纏著爹爹去風暴角看巨魚怪了。

嫁人?這可是終身大事!

哥哥姐姐們都可以自己挑,憑什麽她就有個娃娃親?

再說了,莫家是什麽地方?中土天朝最有權有勢的幾大家族之一,傳說中的豪門深似海呢!

她讀過好多中原的話本子,那些姑娘小姐們一嫁進去,成天就是服侍公婆啊、生娃娃啊、宅鬥啊各種雞雞狗狗的日子,丁點兒自由都沒有。

她生於大洋之上,習慣了海闊天空任我去來,與其受這樣的束縛,還不如拿根腰帶把自己吊死。

……

莫七伯是個花花公子,六年不歸家,也不知他家的大公子,是個什麽貨色?

入府之前,她在寶林寺見過這大公子一眼,皮相雖不如她爹和三哥,但也是萬裏挑一,不然怎引來無數京中少女圍觀?

只是,娘親打小教育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深以為然,所以這大公子是騾子是馬,她得親自遛一遛。

本打算來做個端茶倒水的小丫頭,能見到那位大公子就行,沒想到能直接做大公子的丫環,真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待會要見主母,徐嬤嬤絮絮叨叨交待深衣禮節和忌諱。深衣豎著耳朵聽了半晌,漸漸蔫兒了,捂嘴打了個呵欠,嘟囔了一句。

奶奶個熊掌雞大腿!

這麽多規矩,真嫁進來還不給折騰死?姑奶奶我要退婚!

徐嬤嬤一戒尺掃來,深衣下意識偏頭躲了過去,徐嬤嬤喝道:“你說什麽!”

深衣驚了驚,忙從善如流地跪倒,垂首道:“奴婢錯了,奴婢是覺得嬤嬤的衣裳真好看,就……就走神了。”

娘親啊,幸好方才說漏嘴的是琉球話,不然可不露餡兒了。

三哥說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瞧這徐嬤嬤一臉月事圍絕之後死氣沈沈的模樣,特像一滅絕師太。只不過打扮卻還是極為精心,估計是她少有的愛好了。

“休要糊弄老身!”

深衣暗自磨牙,這師太嬤嬤真夠精明的。好不容易裝一回丫頭,可不能半途而廢。忙解釋道:“嬤嬤真是明察秋毫,奴婢方言說習慣了,不自覺就脫口而出。奴婢方才說的是:‘真他奶奶的好看!’海上方言粗俗,嬤嬤請千萬不要見怪。”

兩下馬屁算是拍準了,徐嬤嬤面色稍霽,板著面孔道:“沒教養的丫頭!莫家雖是以武封爵,卻是詩禮之家,以後不可口吐俚語,否則掌嘴!”

深衣喏喏稱是,一頭冷汗。

徐嬤嬤還要教訓,一個丫頭匆匆奔進門來:“徐嬤嬤,環兒被陌少打回來了,現在正在廳中哭呢,老太君也來了,您要不過去看看?”

深衣隨著徐嬤嬤、瑞兒去到偏廳,果見一個年輕丫鬟跪在堂中,背上一道鞭痕,衣衫都被打破,透出血色來。堂上坐著個老太太,面目並不祥和,深紅暗紋福字長襖,烏綾纏頭加金蓮冠,拄一根龍頭拐,一身貴氣威儀。旁邊坐著個端莊貴婦,石青色團蟒紋樣對衿襖,金玉鳳頭簪銜珍珠串,垂落烏壓壓的鬢邊。下首還坐著兩個美貌婦人。

深衣猜到那高高在上的二人,一個是莫七伯的母親,一個就是方才徐嬤嬤說的大夫人蕭氏。下首二人,應該就是莫七伯的兩個側室,連姨娘和秋姨娘。

“……老太君、大太太,環兒不過是好心勸陌少喝藥,就被陌少拿鞭子打成這樣……環兒雖是個下人,可是自幼隨著大太太,受大太太體恤。陌少這般打環兒,就是不把大太太放在眼裏……環兒本不是伺候大太太的,只是見各位姐妹都不願意去伺候陌少,一時心軟,就代姐妹們去了,結果陌少他……求老太君為環兒做主啊……”

這個陌少,性情竟然如此暴戾?爹娘怎麽會答應莫七伯,把自己許配給這樣一個人?

堅決退婚!

這環兒杏眼桃腮,尖削下巴,分明也是個不好惹的貨色。此刻一雙眼哭得桃子似的,言語中頗有挑撥之意。

深衣眉尖微蹙。

她雖自知事以來從不曾涉足中原,不受中原禮教約束,可從小隨她曾做過天朝文淵閣大學士的娘親讀書習文,還是懂得中原的人倫綱常。

一個丫頭敢向兩個主母告主子的狀,似乎這陌少的地位,相當低微。而她在寶林寺見到的大公子,前呼後擁的,分明是眾星捧月,這是怎麽回事?

老太君和蕭夫人聽了環兒的話,都面生怒意,連姨娘和秋姨娘的臉色也如變色魚一般跟隨。這陌少,原來竟不是蕭夫人所出的嫡子,甚至也不是連、秋兩個姨娘所生?那麽他的母親,究竟是誰?

“昨兒歸塵不知怎的發起高燒,媳婦忙叫了大夫給歸塵瞧病。開了藥,歸塵死活就是不喝。媳婦讓環兒去勸,又被打了回來。媳婦是把歸塵當自己的兒子看,可歸塵不領情,媳婦也實在是……唉……”

蕭夫人拈著手帕,蹙眉嘆息。

方才徐嬤嬤介紹過,她要服侍的這名主子,單名陌,字歸塵,今年二十四歲,尚未婚配。這在男子十八、女子十五成年後即論婚嫁的天朝,極為少見。就算不是為了等自己成年,這樣暴虐的脾性,恐怕京中也沒哪戶人家敢把閨女嫁過來吧?

老太君哼了聲:“聽說半個月前又虐死了一個丫鬟?”

徐嬤嬤上前垂手恭敬道:“稟老太君,那丫鬟是簽過生死契的,不會惹出官司來。”

“胡鬧!老身去年做壽、今年過年,他都沒有出過一剎海罷?老身今兒就親自去會會這個不孝子!”

虐死?

而且是“又”?

這不是仗勢欺人草菅人命麽!

沒想到莫七伯在外面禦守海疆,他的兒子卻在京中胡作非為。家人一味包庇,不在乎別人的死活,只關心自家會不會惹上官司。

可惡。

深衣暗暗握拳。

……難怪當時徐嬤嬤問她願不願意給陌少做丫頭時,瑞兒是那樣一副表情。徐嬤嬤什麽都不說便讓人簽生死契,倘今天不是讓自己撞上,就會有別的姑娘落入魔掌。

都不是什麽好人。

她朱深衣自小海上騎鯊為戲,什麽大風大浪、海賊海盜沒有見過?反正這靖國府她打死也不會進了,混吃混喝一個月等她四哥從皇宮裏出來,她就拍拍屁股走人。走之前匡扶一下正義,也不枉她來這一遭。

有好戲了呦。

咭咭咭。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非宅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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