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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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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間的人,聽得小孫氏的話語皆是神情一楞,繼而更有甚者就當著老夫人的面兒,竟是忍不住低低的笑出聲來。

畢竟這來人是誰,只要是有點眼見力的都能瞧出其中的厲害程度,更別說府中的大哥兒晏昭廷從這小孫氏入府以來便是對她愛答不理的,更別說有什麽好臉色了。

如今府中說得上話的婦人可都坐在這屋子裏頭,小孫氏這般作態,不是明擺了用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真當以為自己一個填房有幾斤幾兩呢,不過是在府裏頭使一使威風而已。

當即老夫人眸光一冷,直直的往花廳的一角看去。

只見花廳最角落處被人從後頭推出來一個打扮有些粗糙,衣裳也不見得有多整潔的半大孩子,那孩子這時候正被身後的婆子死死的捂著嘴,不讓他發出一點兒聲音。

看著是張孩子的純真面容,那人的身形卻是不矮的,那婆子為了捂住他的嘴還不得不踮起腳尖。

眾人隨著老夫人的目光看去,也皆是一楞。

因為這被人從後頭推出來當替死鬼的半大的孩子,正是前頭老夫人娘家侄女留下的孩子,看著像個孩子實際上算算時間,卻是有十七八歲左右。

……

老夫人那位娘家的姑娘當年本是進府中小住,再準備借著府中的名聲與清河崔氏的名頭說一門極好的親事,誰知道那位娘家姑娘在來府中的路上糟了山匪失了清白,到了寧國公府後本是要懸梁自盡,奈何老夫人心疼這位娘家侄女便好說歹說硬生生的把人給勸了下來。

以當年清河郡崔家百年來出了名的嚴厲家規,這失了名節的姑娘恐怕是要沈塘連祖墳都歸不了的,所以娘家自然是沒臉面回了,流落在外頭更是說不過去,老夫人心中又有虧欠,她便把這位娘家侄女給收留了下來,養在身邊。

誰能想到這為姑娘住下來還不過三月,竟然開始害喜看了,緊接著那肚子更是大起來。

這下不得了了,別說老夫人慌了神,就連府中也變得日日不得安寧。

就在老夫人那位娘家侄女有身孕的第六個月,大房同樣懷著身孕眼看就要臨盆的大夫人孫氏,突然便莫名其妙的暴斃身亡。

這事兒,一石激起千尺浪。

哪怕老夫人對於此事下了禁令,也耐不住府中的謠言說老夫人這位娘家姑娘因為失了名節,肚子裏懷的就是個孽種。

更何況有婆子親眼瞧見在大夫人去世的那晚,府中大老爺更是執劍沖到了那位姑娘住的漪瀾院,當著伺候人的面死死的掐著那位姑娘的脖子,眼看就要把人給活生生掐死去,還是老夫人不管不顧的從外頭沖了進來,才保住了那位娘家侄女的小命兒。

也因著這事兒,更是坐實了那位失了清白的姑娘肚子裏懷的可能是個孽種,克人性命的,不然怎麽身子骨好端端的大夫人,就這女的一住進府中後便問題不斷,後頭更是一屍兩命活生生被人給克死了去。

等寧國公府那位大夫人去了後,後頭喪事辦完人也下葬了,各府以及親疏間的走動也停了下來後,看眼著又是一個月過去了。

這算起來也就是那位娘家侄女有孕的第七個月,就在某天夜裏這位姑娘便發動了。

當夜,她更是瘋了一般捂著自己碩大的肚子往老夫人的萬福堂裏頭沖,口中更是說著是大夫人來找她,要掐死她的胡言亂語。

俗話說得好活七不活八,誰也沒想到這個在年關前夕出生還不足七個月大,比成年男子巴掌大不得多少的孩子便這般活了下來,更是連產婆都來不及接生,就生在了老夫人萬福堂的小佛堂門口。

小佛堂門口見了血光

,是極為不吉利的事兒。

老夫人因著這事兒足足病了一個多月,等老夫人的生子骨漸漸好了後,她那位娘家侄女也差不多能出月子了,卻是沒想到這位眼看了目光中都帶上喜色的姑娘,竟然會再出月子的第三日就把自己吊死在那極高的房梁上頭。

更是個死不瞑目。

老夫人娘家侄女去了後究竟是葬在哪處也沒人知曉,畢竟是未成親的姑娘又失了清白,後頭這才將將滿月的孩子,便暫時在老夫人的萬福堂裏養了下來。

初始這孩子還是極為得老夫人的喜愛的,貼身媽媽、奶娘、丫鬟婆子更是一個不少,後頭也不知出了什麽事兒,傳言中似乎這孩子腦袋有些不靈光。

漸漸的老夫人那份滿腔熱情便消了,後頭寧國公又娶了填房夫人小孫氏,這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竟然把那孩子給直接丟給小孫氏帶,後頭便是不管不問了。

小孫氏平日裏本就是個趨炎附勢的,她剛開始還認認真真帶了一段時日,後頭等了解了這事兒的來龍去脈後,便二話不說把這孩子丟給了院子沒孩子的姨娘伺候去了。

時日久了,這孩子便漸漸沒了聲息,仿佛府中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影子。

再加上一個不得寵的姨娘,以及府中的下人本就是看人下菜碟的,能精致到哪裏去,這麽多年這孩子能活到這般大都已經是極為不容易的事兒了。

也就是到了後頭,晏昭廷回府後,這孩子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會時不時的露出臉在,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在府中露上幾次臉面。

所以當花廳裏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孩子的時候,那看著仿若是半大孩子呆傻的笑臉上,那雙眼睛卻是清澈如清溪瞳眸裏是純凈無垢,世間難得一見的幹凈透徹。

晏昭廷握著鳳灼華的五指微微一緊,下一瞬間他卻是仿若沒看見那人般牽著鳳灼華的手,準備直直的往花廳裏頭走去。

然而,事與願違。

這一刻,那看著仿若是半大孩子的少年竟然掙脫了身後婆子死死的握著他嘴巴的手,直直的朝著晏昭廷與鳳灼華這處沖了過來:“大哥哥……大哥哥……”

當即晏昭廷眉頭一擰,第一時間卻是把鳳灼華穩穩的護在身後,這一刻他淡漠的眼眸中殺意一閃而過。

然而那沖出來看著像半大孩子的少年,他身量配上他那張孩子氣的臉卻是極高,雖然身形看著格外瘦弱,哪怕此時比晏昭廷矮了大半個腦袋,那沖擊力也依舊是不容小覷。

他卻是在沖到晏昭廷身前時,從袖子裏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個手編的蚱蜢,眼眸純凈無暇看著晏昭廷身後的鳳灼華彎著雙眸道:“大哥哥,這是……這是晏仇給大嫂嫂的禮物……禮物。”

傻子就是傻子,看著花廳門前的場面,大夫人小孫氏心裏頭冷哼一聲,真當她傻呢,用熱臉去貼那位出生高貴一來府中便給了她下馬威的公主小娘娘的冷屁股。

不過是為了眼下這一手罷了,一個一輩子都見不得光的孩子,在她看來就是這府裏頭的毒瘤!晏昭廷恨,國公爺也恨,加上府中的老夫人又恨又愧疚更是要死守這秘密,更怕事情敗露怕自己良心面子受到譴責。

真是做了壞事還又要裏子又要面子的,看不起她是個庶女就算了,既然如今打她的臉面還往她院子裏塞女人,那她便打老夫人的臉面和國公府的臉面!

反正她手上握著這個把柄,那個老嫗婦她就算是再氣,不還是得日日給她三分臉面,又不能把她給休出府去。

所以老夫人做初一,她便做十五,也讓這新嫁入府中的公主小娘娘睜大眼睛看看,這寧國公府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頭,藏了多少見不得人的齷齪事兒!

小孫氏這般想著,眼中便控制不住泛起陣陣嘚瑟。

老夫人到底是玩了一輩子手段的女人,那怕手中被人握著把柄,以及小孫氏的段位哪怕再高明,她那雙眼睛還沒有瞎身子骨還健碩得很呢。

於是老夫人狠狠的瞪了小孫氏一眼,對著外頭的婆子怒道:“哪個沒眼見力的把他給我放進來了,說好的家宴,他算得上國公府裏頭的人?還不給我帶下去,莫要放著這花廳裏頭丟人現眼!”

隨著老夫人一聲令下,花廳外頭候著的婆子趕緊一擁而上眼看著就要用蠻力把那人給綁了,然而下一刻,一聲透著威嚴卻又是極為動聽的聲音緩緩道:“等等……”

那些婆子一楞,卻是吶吶的不敢上前了,又不敢對上老夫人冷厲的目光。

“灼兒……!”當即晏昭廷眉頭一皺,有些不讚同的看著從他身後走出去的鳳灼華。

然而鳳灼華卻像是沒有看到晏昭廷表情一般,她神色輕松的走到那男孩身前,看著少年舉在手中的東西,鳳灼華眼底深處帶起一絲暖意,而後親手接過他遞上來的禮物。

姑娘家聲音輕淺,帶著回憶與悲傷又仿若是一道輕聲呢喃:“謝謝阿仇。”

鳳灼華接了晏仇的禮物,當即晏仇那雙清澈無垢的雙眸裏泛起淡淡的喜意。

他就如等了一輩子,終於等到那一塊糖的孩子,歡喜的拍著雙手原地轉悠口中不停念叨:“大夫人說得沒錯,嫂嫂喜歡的,大夫人說得沒錯,嫂嫂喜歡的……嫂嫂是喜歡的……”

然後晏仇便在花廳裏眾人五彩繽紛的神色中,奔奔跳跳拍著手出去了。那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更是神色僵硬身形發顫,趕緊追著晏仇往外頭去了。

這一時間。

花廳裏大夫人也不知的氣得還是嚇得,她面色青白嘴唇顫抖,但是偏偏又要維持著自己的儀態,也只得死死的咬著牙坐在了老夫人左手邊的位置上頭。

這時候她看著向她走體態婀娜身形緩緩進來鳳灼華,當即大夫人只得咬牙扶著身旁婆子的手站了起來,動作不自然的拿了帕子摁了摁嘴角,瞧著鳳灼華笑道:“灼華莫要怪罪,那孩子生來就是個傻的,這也不知是哪個黑心鬼教他說的話,真讓那傻子給學了去,這話是當不得真的,你莫要往心裏頭去。”

鳳灼華冷笑一聲:“本宮還以為大夫人你極為了解本宮的喜好,連本宮獨獨喜歡這種手工編織的物件兒,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了?”

當即大夫人面色又一僵,她只得死死的捏著帕子訕笑道:“我一個內院裏的婦人,哪有那般大的本事去打聽殿下您的喜好。”

當即鳳灼華的眼中帶起點點冷意,瞧著大夫人突然嘴角帶出一絲絲的溫和的笑意,那說出來的話語卻是直接讓大夫人渾身如墜冰窟。

“是麽?沒有便好,雖然你如今是本宮名義上的婆母,但是你一無命婦品階,二也不是什麽有分位在身的世家嫡女,夫人日後喚本宮殿下便好。至於行禮便免了,畢竟你這懷了身子的夫人可經不起任何折騰,省得自己氣壞了身子骨,反而怨到本宮頭上!”

鳳灼華這話可止是當眾打臉,這可是直接掀了小孫氏的臉面,用鮮血淋漓的事實告訴她,沒給她臉的東西便不要自己熱著臉貼上去,畢竟她作為一國公主,可不用給一個想往她身上使手段的填房留個什麽臉面!

當即老夫人毫不掩飾的冷笑一聲,瞧著小孫氏道:“大郎家媳婦,殿下都說了你身子骨不行,如今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便早早的下去休息,府中的事兒就讓你下頭的妯娌幫襯著便是了,總歸老婆子我還沒到那麽不中用的時候,管個府中的零碎事兒的精力還是有的。”

既然老夫人都發話了,

這小孫氏當即是不下去也得下去,她死死的揪著袖中的帕子,卻又是抵不住小腹抽抽的痛。

……

等小孫氏下去後,老夫人這時候才扶著鄧媽媽的手,仿若前頭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一般,神情和藹又慈善的看著鳳灼華:“殿下今日可是習慣,老婆瞧著你難得在府中,下頭的姐兒哥兒的你都未曾見過,趕巧了她們今日都在府中,老婆子便讓廚房辦了一頓家宴,正巧讓殿下你都見見,與下頭年紀相仿的姑娘也親近親近。”

老夫人本以為她姿態都放得這般低了,不說臺階不臺階的,至少不要當眾打她的臉是不是。然而鳳灼華卻是一手搭在晏昭廷的手心裏頭,一手慢悠悠的捏著自己微微擰起一個小疙瘩的眉心,表情更是裝得十足十的憂愁。

聲音幽幽道:“哎……祖母你這府上住起來就真的是比不得宮裏頭舒服,也比不得本宮的公主府裏頭瀟灑。”

鳳灼華此話一出,老夫人心裏頭暗道一聲糟糕!今日的事兒恐怕不是那麽輕易便揭過去了。

果然,緊接著鳳灼華的聲音繼續道:“午間本宮不小心把老夫人你娘家的侄孫女認成了伺候人的丫鬟就算了,偏偏晚上洗漱的時候,竟然也不知是哪個院子裏的丫鬟,竟膽敢假扮成本宮的宮女,去伺候駙馬洗漱!”

伺候晏昭廷梳洗?老夫人當即唬了一跳。

她家昭哥兒可是從那年他生母離世後,就性情大變,後來被當年還在世的老國公爺給狠心送到了邊關去,這一呆便是足足十多年沒有回過汴京皇城。

直到後來老國公去世,老夫人上頭沒了壓制她的人,她這才急忙忙的讓大老爺去把晏昭廷給帶回來,相看成親的。

說起晏昭廷,老夫人對他是即愧疚又是憐惜,再加上晏昭廷是府中這一輩最為優秀的男丁,她對於這個孫子的喜愛自然是勝過愧疚的,畢竟事關府中榮耀與她的面子。

但是晏昭廷回府後,她用盡手段怎麽也和他親近不起來,那慎獨居裏除了粗使的婆子外,更是用不得一個年輕的丫鬟的,洗漱什麽的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為,連身旁跟著的那個小廝五谷做著也都是一些跑腿的活兒,一般人輕易近不得身。

晏昭廷表面上看著溫潤如玉,但是他私底下怪異的脾氣卻是府中伺候久了的人都知曉的事兒,可怎麽會有沒眼力見的丫鬟,撞到他院子裏頭去?

多少年都沒發生過的事兒,畢竟當年往他院子裏鉆的,可都是有命進沒命出的。

當下老夫人心裏頭咯噔一聲,不得不往更壞處想去,餘光不動聲色看向此刻文文靜靜端莊文雅坐在府中姑娘那一圈裏頭的崔嬌玉。

這……不會是她娘家侄孫女崔嬌玉那個蠢貨使的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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