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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賜婚2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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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現在的容王,還有那個孤獨一世的帝王。”

其實以前不是沒有過疑惑,如今卻是驟然明白過來了,回憶起往昔一幕幕,想起在他為自己彈起琴音時,自己做的那個夢。

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其實心裏就存著遺憾,遺憾上一世從來不曾擡起頭來,去望一眼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從來不去留意,那個人眼底的寂寥和荒蕪。

她將腦袋疲憊地靠在石頭上,語音暗啞地道:“其實這樣,真好。”

真好,他就是上一世的那個他,自己也是上一世的那個自己,其實他們心中都有莫大的遺憾,能再來一次機會,讓他們去相遇相知相守,這樣真是再好不過了……

沈從嘉從旁審視著阿宴的臉色,心底漸漸泛起絕望,那種絕望來得如此深刻,甚至於他看著阿宴逝去的時候,甚至於他被蕭永湛囚禁斬殺的時候,都沒有這種絕望來得那麽刻骨銘心。

“你心裏竟是如此愛他,愛到真得可以把上輩子的我忘得一幹二凈嗎?”

沈從嘉有些不敢置信,說出的話都帶著顫音。

阿宴低笑:“沈從嘉,我都說過了,屬於你的阿宴早已經死去了。現在的我,已經不是曾經嫁給你的阿宴了。”

沈從嘉緊緊皺著眉頭,搖頭:“我不信,我不信的,如果你心裏真得沒有我,為什麽這一世的婚事,你依然答應了?”

阿宴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眸中是無奈和嘆息:“因為我知道我不會愛你了,可是我了解你,對你,了如指掌。我想嫁給你,是因為我根本不在乎你。”

那個時候,阿宴還沒遇到容王,她只是覺得,自己再也不會愛了,不會愛了的自己,只想找個自己了解的男人,從容地把握好這一輩子。

兩個人正說著時,曼陀公主忽而大步走來,冷聲道:“該趕路了!容王的追兵已經封鎖了四處要道,我們必須走山路,而且必須趁著夜色走。”

沈從嘉臉色難看地掃了眼曼陀公主:“你先去找一個大夫來。”

曼陀公主挑眉:“你要做什麽?”

沈從嘉的聲音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給她打胎。”

曼陀公主聞言,看了眼躺在那裏虛弱蒼白的阿宴,擰眉道:“要她打胎的話,我看還不如你直接給她一刀。”

這個女人本來就身體嬌弱,現在受了這幾日的奔波,如果這個時候再打胎,怕是她直接就倒在那裏死了。

沈從嘉聞言一窒,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曼陀公主神色間頗有些嘲諷之意:“你再猶豫下去,死的不止是她,就連我們都要受你連累!”

沈從嘉半響後終於點頭,過去,抱起阿宴:“先逃到大羌再多定論吧。”

抱著阿宴的這個男人,和容王完全不同。

容王是常年練武的,身子挺拔,胸膛堅實,有力的胳膊上也硬得咯人,你就這麽靠著他,都能感覺到這個男人身體內幾乎要包爆炸的力量。

可是沈從嘉呢,沈從嘉是一介書生,固然比起女子要高大,可是終究是多了幾分文弱之氣。

阿宴虛弱地被他這麽抱著,也不掙紮,只是怔怔想著,為什麽永湛還不來救她?

☆、183|182.9.18

卻說容王手下暗探尋到了阿宴所在的茅屋,並在裏面尋到了錦帕,當容王拿到這錦帕之時,忽而便覺得心膽俱裂。

他的阿宴如今至少還活著,只是被那沈從嘉禁錮罷了。

只是這一路追來,他也知道沈從嘉等人逃跑間極為匆忙,定然不能好生照顧阿宴。

阿宴如今懷著三個多月的孩子,她平時又嬌生慣養的,哪裏能受得這般顛沛流離之苦?

蕭羽飛從旁看著容王臉色,卻見他冰冷深沈的眸子裏堪堪掠過一點溫柔,仿佛蒼茫浩瀚的空中一點孤雁展翅滑過,雁去無痕,再看過去時,他依然是那個冷硬蕭殺的容王。

攻城掠地,殺伐果斷,一路追來,見血無數。

所有北羌留下斷後的高手,全都倒在了容王的劍下。

他紫色的袍角已經染上了血跡,棱角分明的輪廓透著銳利和嚴酷,修長的身子孤傲的猶如暗夜裏的鷹。

蕭羽飛的視線落在那個錦帕上,卻看到容王修長蒼白的手指緊緊攥著那錦帕,一雙手在輕輕顫抖。

他低頭,誠懇地勸道:“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事的。”

容王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抿緊削薄的唇,淡道:“但願如此。”

就在這個時候,忽有前方探子騎快馬來報,見了容王,矯健地躍下馬來,直接單膝跪地:“回稟殿下,前方發現了北羌賊人的痕跡!”

容王聽了,細眸中頓時射出銳光,沈聲道:“兵分四路,一路從前方截斷他們的去路,另外兩路分別從左右包抄,最後一路,跟隨本王前去。”

這一聲令下,自有眾親衛低沈齊聲道:“是。”

一時容王收起錦帕,騎馬疾奔而去。

前方乃是堪雨山,此山距離大昭邊境已經僅僅三百裏,再這麽奔行一個日夜,怕是這曼陀公主都要帶領人馬回去北羌了。

而這座山,地形卻極為覆雜,有懸崖有山脈也有河流,深山之中豺狼出沒,危險至極。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彩霞滿天,將這堪雨山映照得猶如塗了慘烈的血一般。

容王想起自己的嬌妻,想著平日她本該嬌貴地躺在舒適的榻上,吃著精心調制的湯羹,享受著富貴悠閑的日子,可是如今呢,如今卻被沈從嘉帶到這等窮山惡水!

他瞇眸,不由再次發誓,必要親手抓住沈從嘉和曼陀公主。

他會親眼看著他們懊悔地跪在自己面前的。

******

而緊跟在容王之後的,是顧松。

這一路上,顧松一直陰沈著臉,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已經連著四天了,他幾乎是沒吃過什麽東西,只是在屬下實在看不過去的時候,硬塞給他一袋水。

如果不是現在阿宴依舊生死不明,他會直接拿著刀去割自己的肉。

他就這麽黑著臉,一路追隨在容王之後,前去追殺曼陀公主一行人。

此時他也來到了這堪雨山,擡頭看過去時,這裏的地形竟有些熟悉,像極了昔日自己初次遇到曼陀公主的那個山谷。

想起那個女人,他布滿血絲的眸中迸發出無法言喻的憤怒和悔恨。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並不是一個會沈迷於兒女之情的男人。甚至於當容王將阿宴捧在手心寵愛著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永遠不會為任何女人做到這一步。

或許是少年時的經歷吧,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和妹妹生活得那麽壓抑,以至於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只一心想著孝順好母親,照顧好妹妹。

對於他來說,母親和妹妹,他的家,遠比那些虛無縹緲的情愛來得重要。

正是因為這個,他當年揮劍斬情絲,依然決然地放棄了曼陀公主,選擇了聽從皇上的指揮,與洛南陳家姑娘定下了親事。

陳家姑娘,他見過了,那是一個很好的女子,宜家宜室,他也希望娶她,能與她白首偕老。

可是為什麽,當曼陀公主那個女人靠近自己的時候,自己竟然失於防備,以至於被她欺蒙,落入了她的圈套?

是因為太過輕易地放棄那段似有若無的情義,所以心存愧疚?

還是自己其實並不如自己以為的那麽堅強和冷漠?

顧松握緊了劍,盯著那山谷的黑眸中有一絲濕潤。

現在眼看著夕陽褪去,天邊由紅色變成了暗黑,天色將晚,他的妹妹現在可安好?

瞇起了眸子,他咬牙閉上了眼睛,在四天四夜沒有休息後,已經無法去想更多了。

他只知道,這一次,他沒有辦法放過那個女人。

握著劍的手發出“噶蹦噶蹦”的聲音,他發出一聲模糊的聲音:“曼陀……”

而在威遠侯顧松之後,仁德帝沈著臉,正在騎馬趕路。

待從燕京城出外,得到更進一步詳盡的消息後,他先是命人將兩個小家夥接回了燕京城,派身邊可信之人妥善照料,而他自己,又回轉方向,前往北方而來。

一路追隨,緊趕慢趕,總算是追上了容王的步伐。

仁德帝自然聽說了容王如今的異常,也知道現在他已經派了兵馬前往北羌。

如今北羌不過是些老幼病殘罷了,他派了三萬兵馬而去,分明是要人家滅族絕種的樣子。

這樣的狠厲,實在是和往日他的行徑大有不同。

仁德帝這些年沙場征戰無數,早年也不知道造下多少殺孽,可是如今年紀大些,身邊無子,好不容易容王得了這兩個子嗣,他寵得猶如自己的眼珠子一般。如今回憶往事,倒是覺得自己以前未免行事太過狠絕。

縱然是沙場之上,縱然是帝位之爭,可是終究是令得屍骨遍野,終究是手刃了自己的兄弟。

他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這個弟弟,以後會因此而生出同自己一樣的感慨。

當下仁德帝看了看天色,此時天已大黑。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黑黝黝的堪雨山猶如黑暗中的一個巨魔一般,仿佛要將人吞噬。

仁德帝默了片刻,沈聲下令道:“進山。”

**********

曼陀公主帶著身邊的僅剩的七名高手,就這麽穿梭在黑暗中的山林間,腳底下都是碎石,有時候不小心一個腳滑,就幾乎要摔倒。

她回過頭,看向身後,卻見沈從嘉背著虛弱的容王妃,那容王妃半趴在沈從嘉肩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身後的這七名高手,年紀大的有六七十歲的,臉上滿是滄桑,年紀小的才十幾歲,已經沒有了稚嫩的模樣,早早地成熟起來。

那都是當地苦心栽培的能手,是要在草原上馳騁為一家老小賣命掙得吃食的。

其實她出來的時候,帶了大約三十多人,這一路走下來,只有這七個了。

一時心中湧現說不出的酸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

當初她被容王放回北羌的時候,盡管心中有著對顧松的一點怨憤,可是對容王,她確實心中有一絲感激的。

可是,等她回到北羌,看到她的子民生活如此困頓,看到她曾經引以為傲的都城已經倒塌,她曾經生活的家園已經被一把大火燒盡,她實在是無法說出心中是什麽滋味。

或許戰爭就是這麽殘酷,不能說是大昭皇帝的錯,也不能說是心狠手辣的容王的錯。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個道理,她是懂的。

只是當看著周圍的人們衣不裹體的時候,當她抱著一個剛生下的幹瘦的嬰兒,拼命地用剛為數不多的羊奶去餵他的時候,她卻怎麽也無法抑制心中的不平。

有些人生下來就在那繁華之都,盡享榮華,而有些人卻註定在這窮困之地掙紮求生嗎?

她的憤懣和不平醞釀了許久,恰在這個時候,沈從嘉找上了門。

這個人先是告訴她一個驚天的秘密,接著便要提出與她合作,說是要扶持北羌報仇雪恨,說是要幫助北羌將大昭踩在腳底。

她開始的時候當然是不信的,可是沈從嘉這個人,卻仿佛對世間一切都了如指掌。

當他設法弄來了大批錢財和衣物的時候,她開始信了。

而沈從嘉唯一的要求,不過是奪回她上輩子的妻子罷了。

這個簡單,她幫他。

曼陀公主這個人,其實從小如同男孩子一般長大,她的性子中自有一股決絕和果斷。

她既做了決定,便輕易不會後悔。

可是如今,她回首看著那七個傷痕累累的族人,不由開始疑惑,她是不是錯了?

那位年紀最長的族人,見曼陀公主楞在那裏,忙問:“公主,發生什麽事了?”

曼陀公主搖了搖頭,沒說什麽,默了一會兒,她忽而問道:“如果你死在這裏,會後悔嗎?”

族人一楞,是沒想到曼陀公主會問這個問題。

其他族人也都不說話了,他們沈默了好半響後,終於那年長的族人蒼老的眸子望著曼陀公主,鄭重地道:“我們跟隨公主,沒有後悔和不後悔。”

曼陀公主聽到這話,頓時覺得眼底一熱,當下忙轉首看向前方。

她的聲音在這黑暗中異常的平靜,平靜到有幾分不自然:“我們繼續趕路吧。”

☆、184|182.9.18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寒風瘋狂地呼嘯在山林間,夾雜著黑黝黝的山脈之中虎狼的嚎叫,就在這空蕩而冰冷的野山回蕩。

深山之中到了夜晚,冷得厲害,阿宴原本已經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如今被動得身子渾身哆嗦起來。

沈從嘉見了,心疼地摟著她問:“阿宴,你沒事吧?”

曼陀公主黑著臉,扔過來一個破舊的毛氈衣。

沈從嘉忙拾起來,將阿宴裹住。

曼陀公主忽而挑眉冷笑了下:“她十有八九要凍死在這裏了。”

沈從嘉一聽,頓時火冒三丈,瞪著曼陀公主道:“如果她真得出什麽意外,不要想著我會幫你們!”

這話一出,一旁的幾個北羌人面上都有了怒意。

這一路而來,他們的兄弟被那蕭永湛追殺死了多少,還不都是為了這一對狗男女!可是如今呢,他竟然對他們的公主如此出言不遜?

北羌族人當即沈著臉幾乎要拔刀。

曼陀公主面無表情地盯著沈從嘉,半響後還是冷道:“沈從嘉,你要記住,你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格!如果現在我放棄了你,你就等著被蕭永湛抓住,你說他會怎麽折磨你?”

沈從嘉默了下,額頭青筋微動,不過最後他還是忍耐下了,咬牙道:“好,沈某全仰仗公主了!”

當下他越發用那破毛氈將阿宴裹得緊實,又將她環抱住:“請問公主,今晚我們就在這深山之中過夜嗎?”

曼陀公主望著這詭秘深幽的山脈,挑眉道:“是。”

沈從嘉皺眉:“接下來呢?現在蕭永湛是不是已經追來了?我們該怎麽逃出去?”

如今曼陀公主身邊的人已經不多了,能不能阻擋或者躲避蕭永湛的追擊,順利地逃回北羌去?

曼陀公主咬著唇,硬聲道:“這個你倒是不必操心了,如今距離北羌和大招邊境不過三百裏,想來我的族人已經來到這裏接應我們了。進山的時候,我已經留下了暗號,到時候他們自然能找到我們。”

沈從嘉聽到這話,這才稍微放心了。

可是就在這時,曼陀公主身邊最年長的那位羌族人忽然停頓在那裏,支著耳朵,皺著眉頭,細細傾聽。

最後他忽然沈聲道:“有人已經追進來了,人數眾多!”

這下子,原本打算就地安營紮寨休息的眾人全都警惕地繃緊了身體,就連擁著阿宴的沈從嘉也都提防地看向四周。

阿宴此時凍得嘴唇都發紫了,渾身癱軟無力地縮在那毛氈中,昏昏沈沈的大腦卻偏偏聽進了那話。

永湛要來救她了,是嗎?

而北羌族人又機警地將耳朵貼到地面上去聽,確定附近已經有各路人馬都在逼近,曼陀公主沈著臉,握劍的手揮了下:“走,再往深山裏躲去!”

***

容王率領的人馬,已經逐步將這座深山的各出路都包圍了,就在他擰著眉想著這山中動靜的時候,蕭羽飛卻忽而來報:“適才有三個北羌高手意欲闖入山中,被我們的人馬發現了,那幾個北羌高手武功高絕,此時一死一擒,還有一個,逃進山裏去了。”

容王聞聽,眸中泛冷:“如今我大昭兵馬連夜趕路,應已逼近北羌,這三個北羌族人應是前來尋找曼陀公主的。傳令下去,不必追殺,讓那個北羌人進去吧。”

蕭羽飛忙道:“是。”

容王沈默地望著那黑黝黝的山脈,思忖著目前的局勢。

其實對於曼陀公主,他從來不曾關心過,不過卻也了解這個女人。

上一輩子的曼陀公主,為了情之一字,拋家棄國,苦守在他的後宮十幾年,最後卻因父兄之死,卻因家國敗亡,而帶著對他滿腔的怨恨,自縊而亡。

這一世的曼陀公主,卻是能夠為了國仇家恨,去欺蒙了她曾在意過的顧松。

這個女人,如今若知道她殘存的族人正在面臨滅頂之災,又會如何呢?

容王唇邊泛起一抹冷笑,低聲喃道:“曼陀,本來我真得想為安排一個最好的結局,可是你卻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

曼陀公主一行人正艱難地行走在一個險峻的山澗中,此時天黑路窄,山路一旁是陡峭的山崖,山崖下是在寒風中咆哮著的黑水,而另一邊,則是濃密的山林怪石。

正行走間,幾個族人發現了異樣,他們側耳傾聽一番,忽而露出驚喜:“是我們的人來了!”

說著這話,他們忙發出暗號,是一種微弱的乳鷹叫聲。

此時就連曼陀公主緊繃的臉上都略顯放松,族人總算是來了。

可是等到那族人走近的時候,他們聽到腳步聲,便覺得有些不對,而當那個渾身帶血的族人掙紮著摔倒在了他們面前的時候,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

曼陀公主忙過去,扶起那族人,異常冷靜地咬牙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族人經歷了九死一生,總算見到了曼陀公主,眸中迸射出希望,他痛苦而艱難地掙紮著道:“公主,蕭永湛派兵去了大昭,三萬人馬,我大羌面臨滅頂之災!公主,你快回去吧……”

這話一出,曼陀公主楞了半響,她整個人都木了,一雙眸子冷沈沈地盯著那帶血的族人。

許久後,她握緊了劍,緊咬銀齒:“蕭永湛!”

**********

容王閉眸側耳傾聽,再睜開眸子時,他淡淡地道:“羽飛,派人隱蔽地逼近前方山澗。”

蕭羽飛得令,忙道:“是。”

而就在此時,顧松也總算追了上來,他握著鋼刀,見到容王,一聲不吭,直接跪在那裏了。

容王連看都沒看一眼地上的顧松。

顧松赤著眼睛:“殿下,顧松認罰。”

容王眉眼沒有絲毫情緒,只是淡淡地道:“顧松,這件事你自然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不過不是現在。”

他黑眸深遠而冷沈:“現在,我命你,去擒拿曼陀公主。”

一字一字地補充道:“必須生擒。”

顧松握著鋼刀的手青筋暴突,沈聲道:“是!末將必將曼陀公主擒拿,親自交給殿下處置!”

容王這才點頭:“去吧,曼陀公主便在前方山澗之中。”

顧松深吸口氣,起身。

一時眾人往前方行去,周圍的暗探和侍衛如潮水一般,漸漸逼近那山澗。

顧松憂慮重重地望著那險峻的山澗:“殿下,阿宴現在在他們手中。”

容王淡道:“是。”

他側首望了顧松一眼:“所以,本王要你去,你要從牽制住曼陀公主。只要阿宴在沈從嘉手中,依沈從嘉的心思,他就不忍心傷害阿宴。”

而曼陀公主,如今對顧松,多少存有一份歉疚吧。

顧松聽著這話,倒是微楞,就這麽低頭沈思了很久,最後虎目之中閃過一絲光亮:“好。那我先過去探探!”

一時之間,顧松僅帶了幾名貼身親隨,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前往山澗之中。

待到了那裏,很快便發現了曼陀公主一行人留下的痕跡,知道他們沿著那條險峻的小路往前行去。

顧松眸中微沈,當即追上去。

他這麽一追,曼陀公主那邊自然很快感覺到了,並且聽出後面來人不過兩三個罷了。

曼陀公主身邊最為年長的族人疑慮重重地皺著眉:“公主,先結果此人!”

曼陀公主也覺得此事有些詭異,不過還是點頭道:“好。”

誰知道話音剛落,那邊顧松已經逼近,他遠遠地看到了沈從嘉背著的一團毛氈,隱約知道那是自己妹妹阿宴,不由喉頭一熱,忙道:“阿宴!”

阿宴此時正處於昏沈沈之中,驟然聽到自己哥哥的聲音,頓時那猶如漿糊的腦中仿佛註入了一絲清明,一下子渾身也有了力氣,擡起頭大聲喊道:“哥哥,我在這裏!”

顧松聽到妹妹聲音,一時情切,就要去救他。

曼陀公主見此,欺身上前,長劍亮出,將他攔在那裏。

黑夜之中,虎狼呼嘯不絕。

曼陀公主微泛紅的雙眸,冷沈沈地盯著數日不見的顧松。

顧松手握鋼刀,狠厲的望向曼陀公主。

險峻的山澗上,狂風將兩個人的黑發和衣衫狂亂地掀起,他們都能聽到彼此袍袖的獵獵之聲。

☆、185|182.9.18

顧松握著鋼刀的手用了幾分力氣,擰眉,艱難地開口:“你捉走了我的親妹妹。”

他的聲音帶著深沈的恨意,以及無奈和心痛。

只這麽一句話,曼陀公主忽然便覺得喉頭哽咽。

其實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到底是抱著怎麽樣的想法。

當她知道他已經和別人定下親事的時候,其實心中是漠然的冷笑。

當她跑過去故作姿態地去誘導他,欺蒙他,以至於讓他落入自己圈套時,她只想著報仇雪恨的快.感。

可是如今,在她被蕭永湛追得狼狽逃竄,在她得知自己的家國面臨滅頂之災時,這個男人站在他面前,仿佛有幾分怨意地說,你搶走了我的親妹妹。

她心間,竟然莫名地湧起了愧疚。

她別過臉去,咬著唇,硬聲道:“我會帶著你的妹妹回我北羌,若是到時候我的族人能夠安然無恙,我自然會放了她的。”

顧松聽著這話,心中微動,想著容王特意放那北羌高手進來,卻原來竟是這個目的?

這算是一種威脅的較量了?

顧松當下不動聲色,看向一旁的妹子,卻見阿宴掙紮著擡起頭,正看向這裏。

黑暗之中,顧松可以感覺到,短短幾日,阿宴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臉上並沒有什麽血色,就那麽病懨懨地伏在沈從嘉的背上。

顧松握了握拳,低聲道:“曼陀,你把我妹妹還給我,她身子嬌弱,若是再這麽折騰下去,她怕是就要死了。”

曼陀公主見他如此一個鐵血硬漢,此時為了妹子竟然這般低頭,忽而便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酸酸的澀意,又有幾分無奈。

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顧松,縱然是我曼陀有幾分對不住你,可是顧宴乃是蕭永湛的王妃,留著她在,我和我的族人便多了一份憑仗。我不能放開她。”

這邊阿宴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她蒼白的手指死死地掐著沈從嘉的胳膊:“哥哥,我不想去北羌!沈從嘉他要我打掉肚子裏的孩子,他想害死我!”

顧松一聽這話,頓時眉毛皺緊,盯著曼陀公主道:“她只是一個弱女子罷了,原本不像你這般堅韌,若是她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一生一世都無法安生!”

說著,他逼近一步,又放柔了聲音道:“曼陀,你放了她,一則你少了一份累贅,二則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會保你不死,可好?”

他會保她不死。

那是因為,容王的命令,是生擒。

顧松一雙虎目凝視著曼陀公主,握著鋼刀的手指頭不自覺地動了下。

曼陀公主聽他竟用這般語調與自己說話,不覺有些動容。

而一旁的沈從嘉,此時從旁審時度勢,便覺得大事不妙。這曼陀公主便是再心懷大志,可不過是一介女子罷了,但凡女子,遇到情愛之事,便難免意氣用事。如今這顧松,分明是以情誘之。

若是曼陀公主真得聽從了他,那自己豈不是陡然孤立無援?

於是他忙道:“公主,不可信他,這不過是蕭永湛的奸計罷了!這顧松乃是阿宴的親哥哥,他只是為了救妹子,而對你這般說話!你萬萬不可信他!”

這話一出,顧松淩厲如刀的視線馬上射來。

而曼陀公主聽到這番話,被那冷風吹著面額,陡然清醒,瞪著顧松道:“你真得是騙我的嗎?”

顧松這輩子,其實沒說過什麽謊話,不過此時,他努力讓自己擠出一個稱得上溫柔的笑來:“曼陀,放了我妹妹,是為了我妹妹,也是為了你,可以嗎?”

曼陀公主直直地盯著顧松,神色間竟然有幾分動搖。

她不知道到底是眼前的顧松所說的話打定了自己,還是自己真得累了。

抑或者,其實面對著所剩無幾的族人,面對著族人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她漸漸地覺得,也許是自己錯了……

如果做錯了事,就有這麽一個人,一個其實她曾經動心過的人呢,將那條往回返轉的路送到她面前,溫柔地指給她看,那麽她其實真得就想什麽都不去思考,就那麽一腳踏上去。

她的父親已經死去了,兄長或者戰死,或者囚禁在固若金湯的地牢中,永不見天日。

她只剩下了自己,以及那些用渴望的目光看著她的族人。

她在經歷了九死一生,再經歷了這數日的逃亡後,真得累了。

其實她也是一個女孩子,也不想握著鋼刀那麽堅韌地立在那裏,她也想如同阿宴一般躲在男人的羽翼下。

也想有一個人呵護地說,她嬌生慣養,不過是個弱女子罷了……

沈從嘉何等人也,此時在黑暗之中察言觀色,見曼陀公主那動容的神情,頓時知道大事不妙!

一時之間,他左右看過去,卻見後方為曼陀公主人馬,左邊為深不見底的山澗,右邊為密林,於是心就那麽一橫,抱著阿宴就往旁邊山林中跑去。

顧松一見,哪裏能讓他跑呢,當即追上去就要將自己妹妹搶過來。

可是除了他之外,一旁數個羌族高手也迅捷地上前了。

那些羌族高手也看出了端倪,他們並不會違背曼陀公主的命令,可是他們也絕對不會在曼陀公主沒有下令之前,就讓顧松將這顧宴搶走!

於是不過是轉瞬功夫,顧松敏捷地迫向沈從嘉,羌族高手迅速地包圍向顧松。

而顧松帶來的那幾名親信見此,也上前助陣。

曼陀公主還未及反應,便見一眾人馬已經戰作一團。

她默默地從旁望著顧松,啞聲道:“顧松,我把你妹妹交給你。”

顧松聽聞,沈聲對那依然刀劍相向的羌族人道:“你們的公主已經下令,你們還要和我搶?”

北羌族人看向曼陀公主,曼陀公主咬牙,硬聲道:“讓他帶走吧。”

北羌族人默然不語,可是舉著的刀卻是沒有放下。

他們是經歷風霜的漢子,不會因為一個顧松那麽幾句話就真信了。

曼陀公主見自己的族人竟然無聲地抗議著自己的決定,數日以來的疲憊緊繃悔恨,以及對族人的擔憂,驟然間竟然化為悲慟,她一下子崩潰地流著淚,大聲喊道:

“放走她吧,留著她,不過是讓蕭永湛窮追不舍罷了!我命令你們放了她!”

這北羌族人哪裏見過自己的公主這般淚流滿面的模樣,頓時也呆了。

而顧松趁著眾人震驚之極,迅速地穿過他們,直奔向沈從嘉。

沈從嘉見勢不妙,他知道今日自己是無法逃脫了,當下背著阿宴,不但不跑,反而直沖向山澗那裏。

山澗一旁,窮山惡水,深不見底的深淵,下面隱約出來颶風呼嘯之聲。

阿宴一見之下,便知不妙,奮力地掐著沈從嘉的胳膊,掙紮著大聲道:“放開我!”

沈從嘉眸中露出瘋狂,哈哈大笑,緊抓著阿宴,盯著一旁的顧松道:“不許過來,再過來我就背著她直接跳下去!”

顧松是萬沒想到還有這等變故,便冷道:“沈從嘉,放開我妹妹!若我妹妹有三長兩短,我要你陪葬!”

沈從嘉腳步後退,他這一退之下,碰到了腳底下一塊石頭,那石頭就這麽墜入深淵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深淵之中才隱約聽到一點動靜。

顧松臉色都變了,他知道這山澗深不見底,若是人掉下去,必然沒命。

沈從嘉卻越發得意,他幹脆將阿宴放下來,摟著她道:“阿宴,上一輩子我沒有陪著你死,這輩子,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阿宴無力地站在那裏,忽而覺得小腹一陣劇痛。

她想掙脫他,可是卻沒有半分力氣,只能艱難地搖頭:“沈從嘉,我不想死,我還想活著。你上輩子逼死了我,這輩子又要害死我嗎?”

顧松聽著這話,只覺得詭異至極,他越發的怕了,幾乎是帶著顫聲道:“沈從嘉,你若是得在乎阿宴,放開她,她肚子裏還有孩子……”

說著,就要上前。

誰知道沈從嘉卻是極為精明之人,猙獰地咬牙道:“不許過來!”

說著,竟又後退了一步。

風吹著他的袍角,仿佛一個不小心,他就會和阿宴一起墜入深淵之中。

而就在此時,容王接到了消息,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

或許他今日算盡天機人心,利用了顧松前去牽制曼陀公主,可是卻沒想到,這沈從嘉如此瘋狂,竟然是要和阿宴同歸於盡!

他此時再也顧不得其他,施展輕功,縱身躍上山澗。

☆、186|182.9.18

此時夜黑,風大,虎狼之聲不絕於耳,烈烈風聲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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