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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苦命的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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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否因為這一夜阿宴做得夢太美好了,以至於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卻見供案上的蠟燭早已經燒沒,此時已經熄火了。她起身,知道很快會有人來看自己,若是被人發現自己不是跪了一夜而是睡了一夜,必然惹麻煩的。

可是就在她彎腰收拾被褥的時候,祠堂的門被推開一條縫兒。

郭姨娘探頭探腦地往裏面看,一見阿宴正卷起那被褥,眼前一亮,當下幹脆光明正大地推開了祠堂,得意地走上前,尖著聲音道:

“哎呦餵,都來看啊,老祖宗罰三姑娘在這裏跪一夜,誰知道咱們三姑娘竟然是在這裏打著地鋪睡了一夜!真個是好大的膽子啊,這可是祠堂,你竟然敢在這裏冒犯祖宗!”

郭姨娘得了這個理,在那裏得意洋洋地說著。

阿宴聞聽,見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卻是冷笑一聲。

“郭姨娘,您如今便是急巴巴地跑到大太太那裏告我的狀,那又如何?您以為大太太就會高興,從此後喜歡您家五姑娘?您說她會賞您一個金首飾,還是會設法給五姑娘找一個好女婿啊?”阿宴語氣充滿了嘲諷。

郭姨娘聽著阿宴這番冷嘲熱諷,當下叉著腰就要上前:

“你這小丫頭子,怎麽如今這麽牙尖嘴利,也不過是個庶房的丫頭罷了,得意個什麽勁兒!再怎麽說,我家五姑娘那也是老祖宗的血脈,可你呢,你算個什麽蔥,不過是當年一個怕床的丫頭硬生下了三老爺,這才有了你!我便是在老祖宗大太太面前再不討好,也容不得你仗著兩個臭錢兒在府裏橫行霸道!”

郭姨娘說著這話時,聲音尖銳,早已經驚動了東西抱廈的人。

張嬤嬤揉著眼睛,帶領著柳嫂和孫嫂過來了,而幾個小丫頭也醒了,頭都沒梳,就跑過來。

阿宴聽了這話,越發冷笑,淡聲道:

“不過是一個姨娘罷了,竟然敢在姑娘面前叫嚷,這還說要去老祖宗和大太太跟前嚼舌根。”

說著這話,她轉首看向還紅著眼睛的張嬤嬤,上前恭敬地道:

“張嬤嬤,您原本是老太太跟前積年的人兒,您且說說,可是有這個道理嗎?”

張嬤嬤望了望地上被阿宴睡了一夜而蹂躪得不成樣子的被褥,再看看趾高氣揚的郭姨娘,良久,她終於開口:

“郭姨娘啊,老奴昨晚上是奉命來看著三姑娘受罰的。不知道郭姨娘一大早起來,這是要幹什麽?跑到這裏來叫嚷,這是要祠堂裏的祖宗不得安寧嗎?”

郭姨娘聽了這話,好生不解和委屈啊,忙拉著張嬤嬤道:

“嬤嬤啊,你看,這三姑娘哪裏是跪了一夜啊!她這是陽奉陰違,這是罔顧老祖宗的命令啊!您可要回去好生向老祖宗稟報!”

張嬤嬤聽到這話,眸中卻透著陰冷和冷笑。

“郭姨娘,老奴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因為老奴絕對不敢陽奉陰違,昨夜是親眼盯著三姑娘跪了一夜的。如果有別人非要說三道四,說什麽三姑娘沒跪,那老奴倒要問問,是哪位看到了?”

郭姨娘猛然怔住,她不解地指著地上的被褥道:

“地上那被子,可不就是三姑娘睡的嗎?”

誰知道這話剛出,柳嫂就趕緊上前,小聲地解釋道:

“郭姨娘啊,這話可不能亂說。這是張嬤嬤實在是年歲大了,便放在那裏的,也是怕天冷,便在一旁歇歇。雖說這是祠堂裏,可即使如此,我們在這裏睜著眼睛看守三姑娘一夜,也不能活活凍著啊,便是走到老太太跟前,也沒有這樣的道理。您也知道,老太太最是憐貧惜弱的,哪裏有讓積年的老嬤嬤挨凍的道理呢!況且張嬤嬤又是老太太跟前體面的人,一向得老太太器重的。您如果真要跑到老太太跟前去叫嚷,反而怕惹得老太太不高興呢。”

如果說之前郭姨娘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現在卻是恍然了。

她去告狀,豈不是連這一群嬤嬤媽子都告進去了嗎?

正這麽想著時,卻見柳嫂子並幾個丫頭趕緊過去,將那被褥收拾了,卻是要消滅證據啊!

郭姨娘這麽一大早過來,其實就是要找個三姑娘的麻煩,好去大少奶奶或者老太太跟前賣好的,如今被這麽一堵,心裏卻很不是滋味。一方面覺得自己這一趟白來了,一方面又覺得,不過是個區區三姑娘罷了,怎麽就讓她弄得這一群老媽子在這裏俯首帖耳,開始為她說話了呢!

郭姨娘想了許久,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半響,終於瞪了三姑娘一眼,扔下一句:

“不就是仗著有幾個臭錢兒!”

說著,甩袖而去。

張嬤嬤對著郭姨娘的背影幹冷地笑了幾聲。

“三姑娘,您既然跪了一夜,如今卻是要跟著老奴去老太太跟前請安認罪去吧。”張嬤嬤回過頭來,這麽對阿宴說。

阿宴不緊不慢地起身,笑道:

“既然跪了一夜,自然是不良於行,勞煩嬤嬤找個粗壯仆婦,卻是要背著阿宴過去才是。”

張嬤嬤聞言,倒是一頓,瞅著阿宴半響,才道:

“難為三姑娘想得周全。”

一時有祠堂裏的粗實仆婦等,被叫了起來,於是阿宴便選了一個,由其背著,前去老太太的院子。

惜晴一早就是往祠堂這邊趕過來的,迎面恰好碰到了阿宴等,見到阿宴被一個仆婦背著,身後數個嬤嬤丫頭並粗實仆婦,忙上前去。

“看著臉色倒是還好。”惜晴見了這個,就放心了。

“哪裏臉色好了,惜晴姐姐,阿宴這就是要死了,膝蓋都疼死了,怕是這條腿都廢了!”阿宴哭喪著小臉,對著惜晴訴苦。

惜晴馬上意會,轉眼間已經是滿臉悲苦了。

“我苦命的三姑娘啊,太太擔心得不行了,一大早就抹淚呢,如今已經去老太太房外頭候著去了,只求著老太太消消火,可別再罰你了!若是再這麽下去,姑娘這條腿怕是要保不住了!”惜晴說著說著,還真一副要落淚的樣子。

阿宴在心裏滿意地點頭,越發覺得以後要重將惜晴重點培養。

當下主仆二人作出一副愁苦模樣,繼續前往老太太院子裏。

走了沒多久,繞過回廊,穿過穿堂,便來到了那院子裏,卻見房門前,三太太正抹著眼淚跪在那裏呢。

此時仆婦背著阿宴來到院門前,於是阿宴便哭著道:

“三太太啊,阿宴的腿好疼啊!”

這三太太雖則是早已知道阿宴根本沒跪,可是一夜沒見女兒,又看她白凈的小臉哭得跟什麽似的,那心頓時跟被人剜了一般的疼,上前蒼白著臉,口中叫著:

“我的心肝肉啊,你這條腿萬一廢了,以後我可怎麽活啊!便是一頭撞死在那裏,我也沒臉下去見你爹啊!好好的姑娘家,一條腿就這麽廢了,以後連說親都不成了,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阿宴見母親哭得傷心,雖然心疼,可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啊!

於是她趴在那仆婦背上,委屈地,低低地抽噎著道:“母親別哭,若是阿宴真得這條腿不能要了,阿宴就幹脆不活了,幹脆去找地下找爹爹!”

三太太聽得女兒這麽說,越發悲慟,一時想起那個早早走了的夫君,那淚水越發嘩啦啦的流:

“那沒良心的三老爺啊,你就這麽去了,留下孤兒寡母的,一個是不爭氣的幫閑子,書也不好好讀一個,一個卻是不聽話的死丫頭,凈給我惹是生非!我這命怎麽就這麽苦呢,若是這兩個不省心的冤家有個三長兩短,我真個也跟著你去吧!”

這三太太正哭著的時候,卻見外面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

眾人扭臉看過去,卻是十三歲的四少爺跑過來了。

他金刀大馬地跑過來,氣喘籲籲,跑得臉上都紅著呢,頭上發絲淩亂,還帶著幾根草,他上前一見自己母親和妹子都哭著呢,便急了:

“阿宴,你到底怎麽樣了?這腿如何了?”

阿宴掩面,作哭泣狀,肩膀微微聳動。

這顧松雖則一向行事魯莽,可卻是一個疼妹子的,此時見母親哭天抹淚,妹妹則是抽噎得不行,當下怒發沖冠!

“我昨晚就說,萬萬不能讓妹子真個跪一夜,母親卻偏不聽!竟然還讓人把我關在柴房裏,可把我生生急死了!若是妹妹腿真得跪壞了,難道母親不心疼!”

說著這個,顧松就要上前,從仆婦懷裏接過妹妹,攬著她道:

“快些給哥哥看看,你這腿到底怎麽樣了!”

這話說的,阿宴心裏那個暖和啊,想著到底是親哥哥,原本這血緣真個是做不得假的!

她心裏雖然火熱熱的,可是面上卻並不露出,只是哭喪著小臉道:

“哥哥,我腿疼……我渾身沒勁兒。不過你別碰我的腿,一碰就疼,你回頭給我找大夫去……給我看腿……”

斷斷續續,抽抽噎噎……阿宴一面趴在哥哥肩頭哭著,一面心想,自己也真個作得一手好戲!

“啊?好的!我這就出去,給你找大夫看腿!”哥哥阿松摩拳擦掌,就要出去。

不過剛起身,他就發現不對勁了:

“不行啊,老祖宗在這裏等著呢,我陪著你們一起進去向老祖宗請罪,若是老祖宗還是不肯原諒妹子,那我就替你跪!”

話剛說道這裏,便見正屋裏出來一個嬤嬤,臉上掛著霜的,居高臨下地望著這鬧騰的一家子。

“老祖宗正歇著呢,一大早的你們就在這裏,你們當是哭喪的?”

來的是孟嬤嬤,是當年老祖宗陪嫁的丫鬟,後來嫁給了敬國公府的大總管,生了三子兩女,如今三個兒子都在府裏管著事兒,兩個女兒也都是嫁得府中體面人。如今這孟嬤嬤在老祖宗房裏,那是等閑人不敢得罪的。別說別人,就是大少奶奶,見著她都要行禮,道一聲嬤嬤好呢。

當下眾人見孟嬤嬤出來了,恰如老祖宗親臨一般,一個個都低下了頭。

唯獨顧松,卻是個不怕的,梗著脖子在那裏道:

“妹子腿都成這樣了,難不成還不讓說兩句了?”

孟嬤嬤活到這麽大了,哪裏被人這樣頂撞過呢,誰知道卻遇到這作死的顧松,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冷盯著顧松,眼前卻是恍然出現了昔日一幕幕。

半響,她淡聲道:

“老祖宗正洗漱著,你們且等著吧。”說完便扭身回去了。

這顧松心裏不忿,又怕不請大夫耽誤了妹子的腿,又怕自己若是離開了那老祖宗又欺負母親和妹子。偏生因為要進內院,身邊的小廝們一個個都留在外面,不曾帶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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