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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見她那般急切的樣子……是重要的故人麼?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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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有份!」

聽見這話,登時整個山寨的人全開心地歡聲慶祝起來,「多謝老大!咱們可好久沒看見女人啦!」

人人有份?聞言,孫可君不禁抖了一抖。有沒有搞錯,這裡少說也有數十人啊,她就是沒死也剩半條命了吧?

被重擊過的頭顱還有些疼,她想起那個橫臥路邊的老爺爺……那個是為了引誘她過去?

餘光往那裡瞥過去,她看見暈倒前她曾幫著扶起的那老人也正坐在其中,大口大口地暢飲美酒,十分愜意。

看來,她是被算計了。

這情勢於她十分不利,儘管逃跑,她對這附近山路不熟,被捉回的可能更大……冷靜,她必須冷靜。李白……李白會來救她的吧?她必須想辦法脫身和拖延時間……

「那個,對不住……這裡是哪兒呀?」怯生生地開了口,她眨了眨眼看向幾人,也不反抗,只悄悄讓藏在袖口的匕首滑落下來,用尚能行動的五指摘了刀鞘,小心地摩挲起繩子。

那幾個男人則立時放聲大笑起來,「小姑娘,這兒可是咱的寨子,你可不知這兒是咱的窩?」旁邊一個小弟樂呵呵地開口回應,望著她的神情噁心得令她想作嘔。

「是啊,你可是誤入了賊窩……不打緊,別怕,待會咱們會讓你□□的。」山賊老大跟著發話,齷齪而渴望地露出了笑。而他如此一說,登時一幫匪徒都猥瑣地笑了起來。

她只作純情地怯怯瞥望,「……□□?可郎君,奴家,奴家想……想上茅廁。」軟軟地出聲,她微微抿起唇瓣,一翦盈盈水眸可憐兮兮的,好似還不知世事的柔弱姑娘。

山賊,她竟是落入了山賊手中……孫可君微微咬牙。怎麼辦,她能拖得了多少時間?

可惡,早知那時她便不嘔氣,該直接回客棧的。

手被縛得死緊,她努力想割開,卻似乎不見章效,速度慢得她心慌。

她不想被這些人羞辱啊。如果註定要面對這種情況──她寧可自殺讓他們姦屍。

心一凜,她咬緊牙關,心裡已悄悄下了個決定。

「茅廁?不打緊,咱舒服完,再讓你去上茅廁啊。」笑得一個猥褻噁心,山賊老大哪裡不曉得她心中算盤,一口回絕了她,並將手緩緩下移,撥開了她外衣……

「放開她!」

「休」地一聲,一支短劍狠狠插上正背對門口的老大的背。他吃痛哀叫了一聲,憤怒起身一看,便望見了寨子門口那張揚一身怒氣騰騰的清冷男子,滿臉的陰戾冷絕。

孫可君雙眸卻是驀地一亮。

是他!

一望見他若英雄救美般到來,她倒吸一口氣,一顆心又開始激動,連呼吸也變得小心起來。

他來救她了,他來救她了……她剛剛差點,是真的打算要咬舌自盡了。

他出現了,幸好他出現了。

她心底所有不安惶恐,隨著他到來,登時瓦解無蹤。

將插進背脊的短刀拔出,山賊老大暴戾橫眼過去,怒不可遏地朗聲開口下令:「給我殺了他!」

與此同時,她聽見了他清清淡淡地對她緩緩啟唇:「沫澄,閉上眼。」

心裡雖然不解,但孫可君仍依言乖乖闔了眼眸。耳裡傳來一陣廝殺聲響,哀號聲四前,她手中仍不斷努力想解開繩子,傳進耳畔的慘叫聲卻令她不禁一楞。

悄悄睜開眼,她看著那一向清冷淡漠的男子宛若修羅,陰冷暴戾而肅殺,那雙深邃黑眸凜然冰寒,下手毫無半點猶豫,起手間便是數條人命。

山賊手裡自然也有武器,只是下手卻沒他狠絕迅速,還未來得及迎戰,便已一命嗚呼。

她怔怔然。原來他真正的實力……竟然能夠這樣輕易血洗一個山寨?

心裡竟對於這樣幕景沒有半點害怕,她只咬緊牙關,加緊手上動作準備斷了繩。然而縛在腰間的粗繩卻被驀然解開,隨即她便感覺被人狠狠拽起,一把利刃便橫在她頸間。

「不許再動!你若再下手……我便殺了這姑娘!」冷汗涔涔,山賊老大背脊還有著傷,只得忍著劇痛將她架住,銳利刀鋒就直直抵在她纖弱脖頸上,稍加用力,便能劃出一道血痕。

聞言,李白心頭一慌,登時緊張朝她望過去,亦只得轉攻為守。雖山賊已被他滅了不少人,可如此防備放水下來,竟也逐漸居至下風。

見狀,她心下更是慌張,一顆心幾乎被提到喉嚨。怎麼辦,她又成了他的拖油瓶……再這麼下去,他們都會死的!

緊咬唇瓣,她放手一搏,在粗繩斷開的瞬間手肘狠狠往身後粗礦男子撞,隨後是就著李白曾教予她的招數加以運用──將匕首狠狠栽進了他的脖頸!

快速轉身免被他噴灑出的血給濺到,右頰卻傳來一陣刺痛。她沒多加註意,一腳踢開那雙目圓睜著絕了氣的山賊老大,動手快速殺了附近幾個措手不及的山賊,約莫是沒想她竟也會武功,下手還如此決絕。

短短不過幾十分鐘,整個寨子便已靜得死寂,滿片的血腥殘局。

李白那邊亦解決了剩餘幾個匪子,他沒放過那老人──那是這山寨老大的父親。

目光怔楞呆滯地看著面前幾個奄奄一息的山賊粗漢,孫可君握著匕首的手微微發抖起來。

她殺人了,她親手殺了這些人,她……

大口喘著氣,她脫力般地癱軟下來,還沒跌落,卻感覺自己隨即被人給狠狠抱住!

「沫澄……」她聽見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對不起,我不該放你一人的,對不起……」

李白身上還摻著淡淡血腥味,包覆她身子的溫暖卻令她安心,好像心底的恐懼也逐漸平覆下來。

至少她沒再拖累了他……至少他們都沒事,都沒事……

那一刻,她發現她竟然害怕,真真切切地恐懼害怕。

她怕她真的被山賊玷汙,怕他因此不要她,卻更怕他死在這裡。

她從未這樣害怕,卻也未曾如此刻安心。

「沒事,沒事了。」貪戀地伸手將他擁緊,像是安慰地輕聲喃喃,她輕吸了口氣,染了血腥的手卻還微微顫抖。

他卻驀然輕握住了她的手,自責地歎:「我不該讓你沾上血腥。」

他答應過自己該保護她,保護她的所有、她的純真……可今日,卻因他陷入危險,而讓她親手殺了人。

她該有多害怕?當她被擄到寨子,險些被玷汙,或是下手殺人……她該有多害怕,他怎麼能讓她害怕……

☆、章回九《一心人》(5)

「不打緊,人都有第一次嘛。」眨了眨眨眼睛開玩笑,孫可君舒了舒氣,卻不禁有些擔心,「可,我們殺了這麼多人,會不會被判罪?」在現代,遇到這類事情似乎都該先報警……她有些憂慮,他們不會被砍頭吧?

「應當不會……他們是山賊,明早向附近衙門通報一聲,興許還能得個剿匪的賞。」將她稍鬆開了些,李白笑了笑,臉色卻在目光觸及她右頰時微微一變。「沫澄,你受傷了!」

受傷?聞言,她這才緩緩伸手碰上右頰,立刻摸了一指的濕潤黏膩。啊,是方才閃避時,被那山賊老大的刀給劃的傷……

「沒事,小傷罷,很快便會好了。」無謂聳聳肩,她笑笑,擡袖擦去面上血跡。

他卻只定定望著她,伸手輕觸了觸她的傷口,眼底愧疚更深。

……這樣一張精緻漂亮的臉,卻因他的疏忽而破了相。

「我帶你下山吧。」淺淺地勾了勾唇,他將她的手牽住,心裡卻有些沈重苦澀。

乖乖地點頭應允,她今天耗費太多氣力,已經沒那個念想再搞怪。卻才邁出一步,她腿又是微微一軟,似乎便連腳也沒了力氣。

她乾笑搔了搔頭。「對不住,我好像,有些腿軟了……」心裡暗罵了聲自己沒用,下一秒,他卻竟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嚇得她一陣驚呼。

「若是乏了,便歇會吧。」說著,他緩步帶著她走離了寨子,一步步走得小心。

外頭已是夜幕低垂,山林充斥蟲鳴聲響,她只吸了吸鼻子,得寸進尺地直接窩進了他懷裡。

「太白……是一路趕著上來救我的?」悶著嗓子,她緩緩開口,小心翼翼默默問了句。他那時候,跑得那樣子急……她是頭一次見到他那麼氣憤著急,好像深怕失去她。

「……我久久不見你回來,尋遍了整個村落,才問得你竟然往這兒走。」苦笑一陣,他無奈地歎息,緩緩啟唇又道:「以後,別再獨自不見了。」

別再獨自不見了,他說。

因他是真的怕了。他怕她再次不見,怕他再也無法保護她……

他已經很久沒有殺人,為修身迴向,爹娘去世時,他便決意戒了殺戒。幾次護著她皆留情放水,也亦是不願給她見到血腥……可今日若不剿了這幫匪子,他們日後恐怕是會報仇的,他也難以全身而退地救出她。

但,幸虧他趕到了。幸虧她沒事……如此,便已是萬幸。

可他……卻讓她沾上了血腥。

「……嗯。」知曉他定然是急得瘋了,孫可君輕應了聲,算是真正答應下來。

見到他這樣憂心她,其實她心裡卻是有些高興的。埋頭再往他懷裡窩,她沈默半晌,方緩緩輕聲開口:「太白……沫澄在你心裡,算是佔了什麼位置?」

她想起那時林曉笑她什麼也不是。可他既然這樣關切她……是否代表,她其實並非什麼也不是?

聞言,李白猛地一頓。

她在他心中佔什麼位置,沒人比他要更清楚。他是那樣喜愛她,明明該放她走,他卻捨不得放手……他多想把她留在身旁,一生一世地護著愛著,再也不放開她的手。

可……他配不上她。是他一次次令她陷入危險……

她心裡,定然也但寧嫁給王禦史吧?

自卑和歉疚糾纏心緒,他沒有回答,只餘下一陣令她心酸的沈默。

憑著裝睡才保住搖搖欲墜的自尊,孫可君回到客棧後便沒再和他搭話,只是默默去沐浴梳洗,將後續解釋全丟給了李白。

她累了,疲乏得再也不想再猜他心思。她實在想不透,為什麼他不願意說,為什麼每每她暗示她的心意,他總是視若無睹地沈默?

是她還不夠積極,還是他真的不喜歡她,只將她當作妹妹來看照?

倒臥在床榻上準備入眠,她才闔眼,卻傳來一陣輕喚敲門聲,聽得外頭喚了一句:「孫姑娘。」她微微訝然。這不是客棧老板的聲音?

心裡有些困惑,她也未上前開門,只坐起身子,隔空回應:「老板三更敲門,所為何事?」

「這……」外頭林老板猶豫地頓了一陣。「李郎君喝醉了,不肯上樓,只嚷嚷著姑娘的名字……」面色為難地看著房門,他自然知曉這夜半三更的,又是一夜驚魂,姑娘家纖弱,肯定累壞了。可,他也不知該如何將人給哄上來,還真是頭次見到那郎君這樣失態……

孫可君聞言,只得默默歎了口氣,上前開門。「不要緊,我下去帶他上來,順帶替老板收拾收拾,您就先去休息吧。」笑笑作揖,她心裡其實也摸不著頭路。他沒事喝醉叫她是要幹麼?

那老板亦乏得緊,忙便給她拱手拜謝。「好咧,謝謝姑娘。」

緩緩踏著步子下樓,她望見李白已然梳洗換過衣裳,卻是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旁邊擺著一壺酒,嘴裡似還喃喃道著些什麼。

孫可君有些無奈,他是怎麼又醉成這樣?

「太白,該去睡了。」歎息,她輕搖了搖他手臂。

聞言,他微微擡頭看她,一身酒氣醺人,雙目半睜,清冷眸子似染上了層霧。

「沫澄……」他啟唇輕喃。

「嗯,是沫澄。」她循循善誘地輕笑,隨後捉起了他手臂,「好了,時候不早,你去房裡歇息,在這兒睡會著涼……哎?」

猝不及防,她的手腕被他捉住,一個翻身便被壓制在桌上,一下子位置輕易調換了過來。右手握著她纖細手腕,他左手輕撫上她右頰的刀傷:「傷……沫澄,疼不疼?疼不疼……」一雙眸子緊盯著她,他挨得極近,襯著微弱燭光,溫熱氣息惹得她一陣淺淺戰慄。

「……沫澄不疼。」呼吸一下子輕緩起來,她怔怔嚥了口氣。他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別擔心,不是說了是小傷麼?這傷極淺,不會留疤的。」說著,她安慰地笑笑,以為他又是醉了耍孩子脾氣。

可,她的心跳好快。面對他,她竟覺得自己完全沒法招架──

「嗯……不疼。」垂首更低了些,李白微微斂下眸子,收手,傾身,微涼唇瓣輕輕印上她傷痕,像是想替她療傷。

她僵住。

他的氣息拂在她臉上,麻麻癢癢的……不、不對,他、他在對她幹什麼!

李白雖然酒品實在不大好,但也未曾這般失態過,待她向來都不曾踰矩。即便她一直猜測他不可能對她無心,但也未想過他會做出這般舉動──

「太、太白,我、我真沒事,你不必這樣……」

臉頰燙得像是在燃燒,她想伸手推開他,卻反被捉得更緊。

緩緩稍離開她些,他凝視著她,像未聽見她說的話:「沫澄……」

又是一聲輕喚,他左手再撫上她的臉,從頰側的傷痕,一點一滴移至唇瓣,細細描摹……

她更加不敢動彈。興許因為喝醉,他的嗓音有些沙啞,和著平時清冷聲音,摻上了暧昧情緒,更顯得有些惑人。

整個身子幾乎全然挨在她身上──在她瞪大的雙目中,他傾過頭,這回竟是直接印上了她的唇!

舌尖若有似無地一吋吋舔拭過她的唇,他吻得極細膩溫柔,好像她是他手中易碎的珍品。

她原來還想反抗,卻無法抑制地眷戀。他喚的是她的名,不是其他……單憑如此,便足以教她無法自拔。

他的吻那麼溫柔,溫柔得令她不禁闔上了眼眸,空蕩的右手情不自禁環上他的髮……

誘惑般地將吻一點一點加深,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易撬開她了貝齒,更深入地纏綿,仿彿要將她刻印進骨子裡,柔軟而霸道。

舌尖暧昧纏綣,他專註地細細吻著,和著酒氣的竹香像一同醉了她,卻甘願沈淪。

「……嗯。」嚶嚀了聲,她幾乎被他奪去所有呼吸,鼻尖全是屬於他的氣息。

青絲糾結纏繞成一團,似若是宣紙上暈染渲開的墨。

第二次……算入落水那回,他是第二次吻了她。

人說酒後總是吐真言,那麼,她是不是可以信,他心裡是真的有她?……

「太白……」趁著空檔喘息,她凝望著他濛著霧氣的眸子,啟唇喃喃問:「太白,於你心中……沫澄,究竟算是什麼?」

聞言,李白擡頭望她,迷濛的雙眸微微低斂,他輕輕啟唇開口:「沫澄是……」

口中喃喃不知說了什麼,他說得一塌糊塗,末了竟直接靠上她頸側,沈沈睡了過去。

她輕呼了口氣,很想伸手砍了他,可一記起方才的吻,卻便又覺得無法下手了。

真是……又被他給逃了一次啊,混帳。

☆、章回十《不相離》(1)

渾身疲憊痠痛,孫可君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爬了起來,梳理穿衣。

天知道,她這女子做得天殺狼狽。

昨晚扛著一個高出她一顆頭的男人進房,又得下樓替客棧老板收拾杯盤殘局……她只覺得她快累死,說什麼也得大睡特睡一番。

該死的李太白──這次可沒雙成幫她啊!他是真想給她訓練出二頭肌不成?

按了按腦袋,她沈沈吐了口氣。哼,不管,他昨天可是真真切切地吻了她,若他膽敢裝死,她定然直接滅了他!

想到這裡,她登時心情愉快起來,一下所有的不情不願全沒了點蹤跡。

帶著包袱步下樓,她嘴裡還哼著小調,便聽得那裡客棧老板無奈開了口:「孫姑娘終於醒了啊,可是都日上三竿了。」

聞言,她無謂地聳聳肩,瞥了他一眼,輕哼了哼聲,「我累,我乏。昨晚還得扛著個醉鬼上樓呢,筋骨都要散了,還不能多睡會不成?」微微睨了一邊端坐喝茶的李白一眼,她滿意地見他立時噴了口茶出來,面色微微發窘。

「哎,昨日是姑娘把李郎君給帶上樓的?怎麼不知會一聲,好讓林某幫忙姑娘啊。」聞言,神色詫異地瞠大了眸子,客棧老板不禁訝然。她一個姑娘,竟然把他給扛了上去……想必定然耗費了不少氣力吧?

孫可君輕哼了一聲,盤手,卻是幾分無奈地開口歎道:「怕吵了老板歇息呢。」扯了扯唇,她這話倒是說得真切。唉,三更半夜的把人吵醒實在不太道德,她很善良的。

一旁李白見了她,神色有些尷尬。「沫澄可餓著了?我們用了午膳再出發吧。」輕啜了口茶,他想她是昨日驚魂才睡得晚了,因此在下頭等了她幾個時辰,便是要待她一同用膳。

見這反應,她以為他是羞赧,便亦只笑了笑,「哦,好啊。」

這頓飯吃得挺安靜和諧,她幾次偷偷望他那裡覷過去,卻琢磨不透他心思。總覺得哪裡奇怪啊,若是經過昨夜之事,照理說,他看見自己的神情怎麼可能這樣平淡……

午膳吃得飽足,這回客棧老板也未再挽留,便給兩人作揖道別,「山賊的事兒,林某已照郎君吩咐,匿名報了衙門。那麼,再會了。」恭謹地低首,他對這二人不免生了好幾分敬意。單單兩人,竟然便這樣輕易地血洗了那山賊寨子……

「不會,多謝老板。」神色清淡,李白正色拱手,嗓音卻聽不出情緒。

午間日光透出幾分暖色來,照亮秋末的涼意,依偎山城,靜謐安好。

孫可君往山頭望了望,卻突然覺得有些安靜過頭,於是終於是記起了昨日那個拼了死命往李白身上貼的丫頭。「對了,老板,令嫒呢?」回望向老板,她困惑問了一聲。怎麼不見她來纏著李白了?

「小女……」老板顯出幾分無奈神色。「小女約莫深感愧疚,昨日便把自己鎖在房裡,怎麼也不肯出來送二位一程……」說著,他黯然歎了口氣。

見了他的表情,她登時明白這丫頭是心碎退讓,眼底不由得悄悄攀上幾分得瑟,卻還是收斂地笑了一笑道:「那麼,勞煩老板代替咱向林姑娘別過了。」

因已送走了馬車,村落地處偏僻,只有他們昨日租買下來的馬兒。兩匹馬便拴在客棧外頭,她跨上馬前,便聽得李白輕咳了聲。

「昨日喝得多了,竟讓你將我帶進房……實在對不住。」眼裡歉疚,他低首乖乖道歉。唉,也不知怎地,他昨日便是莫名煩躁和自責,一口氣便喝了三四壺酒……許久沒醉成這般,他昨日定然十分失態吧?

孫可君的眉眼微不可見地動了一動。「哪裡,我這是已經慣了。」雙目微瞇,她細細打量起他神情來,便是想由其中尋得一點該有的不對勁。「那……昨日醉後,你可還記得自己做了什麼?」試探地開口問,她心裡有些緊張。

怎麼,見他這樣,不會是真的不記得了吧?

李白一楞。「我昨日醉後可做了什麼?」神色登時幾分慌張起來,他目光緊張地盯著她,「莫非,我醉後可是做了什麼失態踰矩之事?」一雙眸子緊瞅著她,他心裡有些不安。糟糕,他又是做了什麼失態事兒了?

聽聞這話,孫可君額角的青筋跳了一跳。

啊,豈止失態踰矩呢,若是在房裡,說不準還會把她直接給吃乾抹凈了。

牙關緊咬,她一把無名火燒上了心頭,突然後悔昨夜她竟然沒下手掐死他。

他、忘、了。

他竟然真的忘了──全都給忘了!

心裡翻騰怒氣,擡腳一跨,她翻身上馬,轉頭惡狠狠地瞪向他,幾乎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擠了一句:「離我遠點,我今日不想和你說話、也不想看到你!」

說罷,她揚鞭率性「駕!」了一聲,飛揚塵土離去,而他連忙策馬跟上,乖乖依言不敢太近,心頭卻有些迷惘。

怎麼她卻陰晴不定的,話也未說完……他到底是哪裡惹她不高興了?

結果不只今日,一直到徂徠山,她都當他是隱形人,除了些簡單回應,連句話也沒說上,更是正眼也懶得瞧他一眼。

李白心裡很懊惱。她似乎真的氣炸了……莫非喝醉時,他真做了什麼唐突失禮之事?否則,他也未曾見她這樣……

話說年少時候,他爹親曾帶著他和娘親到徂徠山來避暑數月,因此他這裡有幢小小民房,只是久未清掃,積了些灰塵,但一番清掃過後,便也顯得乾淨清爽了許多。

「……沫澄。」雖心底怕她還氣,李白想了想,還是覺得該好好和她說說才好。「那日喝醉……我做了什麼失禮之事麼?」緩步走向佇立窗邊的她,他小心翼翼地望著她抿成一直線的唇,低眸,嗓音放得柔軟。

聞言,她微微擡頭看他。

孫可君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她可以三番兩次刻意和他暧昧或是故作親暱,心裡自尊卻其實比天高。她一個女孩子被個男人吻得神魂顛倒,結果那男人酒醒後竟然給忘得一乾二凈──教她面子往哪裡擺?

何況……這是她喜歡的人。

「你既然忘了,便當沒有吧。」輕輕淡淡撇了一句,她踏著步子離開,直接轉身走進李白給她安排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其實她當然可以直接告訴他的。如此一來,她幾乎可以想見他惶惶忙忙說要給她負責的模樣……

可她是要他真心喜歡她,才娶她的啊。

她的愛沒那麼卑微,若他真不喜歡她,那麼她會選擇離開,然後從此消失他生命裡。

面對房門,她重重歎了口氣,只是心酸。

李白望著她緊閉的門扉,關門聲響震痛了心,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的模樣,看起來似乎不僅僅生氣……他看見她的眼底,帶著疲憊和受傷。

他心口微微一疼。他……傷了她麼?

傍晚時分,幾個李白結識的好友知道他來此避世隱居,心裡很是高興,便帶了酒,準備大肆慶祝一番。

孫可君也未多說,便多備了些飯菜給他們,只是仍然冷清著一張臉,不大樂意說話。

「哎呀,這是哪兒來的美人兒啊?」其中一名為韓準的男子擡頭望見她,眼裡乍然驚訝一陣,隨後是眼裡帶笑,目光暧昧不明的,「哦……原來太白可是娶了個美夫人?」

張羅擺弄好飯菜,她也不待李白開口,便笑盈盈地啟唇道:「郎君誤會了,奴家不過寄人籬下罷。」笑得客氣,她福了福身子,模樣挺是乖順。

「哎?這樣漂亮的姑娘,竟還未嫁娶麼?」另一邊裴政聞言訝然瞠圓了眸子,隨後眉一挑,打量一陣,緩緩勾唇笑開。「姑娘這般傾城絕色,裴某還尚未立正室……不如……」

「裴兄。」她還未來得及應對,便聽得一旁李白冷冷清清地發了話。

☆、章回十《不相離》(2)

那裴政沒想他會開口阻斷自己,幾分尷尬地頓了話句,摸摸鼻子,住了嘴。什麼嘛,他喜愛這姑娘便早些說啊,他若知曉,哪裡還敢出此言?

一時場子安靜沈默了下來,而她詫異地回頭看他。

他……竟然會替她說話?

韓準見氣氛尷尬,左顧右盼一陣,忙乾笑舉杯起來,「哎,難得久別重逢,咱……喝一杯!」舉起盛滿美酒的杯杓,他才想笑笑讓姑娘坐下,緩和緩和氣氛,卻沒想她竟一把將李白舉到一半的酒給搶了過來!

「他的酒,我喝。」一看到酒,孫可君心裡就不舒暢。於是她臉色陰沈地微微一笑,在六人詫異錯愕的目光中一口氣喝下了整杯酒,沒有半點猶豫。

李白瞠目結舌。「沫澄──」伸手想阻止她,他才憂心地喚了聲,卻沒料她冰寒徹骨地回眸瞥了他一眼,登時停了話。

裴政登時哈哈大笑起來,眼裡帶著驚詫和佩服,「不錯,姑娘真是豪氣!莫怪是太白看上的姑娘!」拍手大笑幾聲,他朗聲稱讚,見對面兩人神色有些怪異,倒也未多想。

那邊李白的臉倒是又紅了一紅。「不是,裴兄莫要誤會……」

聽了這慣例解釋,孫可君心裡更煩悶,倒酒,舉杯,面色陰鬱地朗朗開口蓋過了他聲音:「喝!」說罷,她又是一碗清酒下肚,豪氣萬千的。

其他幾人見了,忙也跟著敬酒起來,只是不禁訝異這傾城姑娘竟有如此豪情,放肆不羈。莫非是大漠西域來的女子麼?

李白亦是一陣陣地錯愕。她這是怎麼了,臉色如何差成這樣……還拼命給自己灌酒喝?

「沫澄,你一個姑娘家的,喝多不好。」眉頭微蹙,他開口想阻擋,卻被她一個眼神掃了回來。

「你喝酒會誤事,我酒量都還比你好。」哼了哼聲,她斜睨他一眼,隨後又是望向眾人,舉杯喝道:「喝!今晚各位,不醉不歸!」

李白拿她沒辦法,幾次想搶回杯杓,她卻更豪氣地灌下黃湯。幾罐下肚,她也逐漸有了醉意,面帶微醺。

結果她倒確實是六人裡最後倒的那個。

三巡過後,韓準等人互相歪斜攙扶著回了自個兒的家,那裡孫可君醺紅著一張臉蛋,坐在一邊,還不斷拿著已經飲盡的酒瓶倒。「喝,喝啊,怎麼不喝……」

「沫澄。」眼裡帶著無奈,李白輕歎口氣,上前將她手裡的酒瓶拿開,「走了,我帶你去歇息。」說罷,他將她拉著攙扶起,卻沒想她才起身,便直接撲到了自己身上來,身子軟綿綿的,沒點兒力氣。

他奈何她不得,只得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便見她半瞇著眸子,嘴裡不曉喃喃唸什麼。身子一騰空起來,她微微擡眸看了他一眼,忽然又皺眉啟了唇:「走開,別碰我……該死的李太白,可惡的李太白……」軟軟靠在他肩頭,她一面抱怨連連,一面不安分地微微掙紮起來。

他只得無奈將她的手給揪住,避免她繼續亂打亂摸。「別氣了,對不起。」溫聲開口,他清冷嗓音溫柔卻無奈。

動作稍頓,她微微擡起眼皮看他,懵了半晌,又垂下眼簾,「唔,太白……你是不是不喜歡沫澄?」嗓音半糊著,她附在他頸子邊,喃喃地一遍又一遍:「你是不是不喜歡沫澄,不喜歡沫澄啊……」

李白腳步微微一頓。張嘴欲言,他望著她醉得那副德性,啞然失笑一陣,又推門往房裡走。「……怎麼可能不喜歡?」低喃輕道了句,他歎息地將她安放好,蓋過被子,「晚安。」微勾了勾唇,他輕聲道。

怎麼不喜歡呢,他這樣喜愛她,幾次差點要克制不住……差點真要自私地將她佔有。

感情終究卻不能勉強。她對他……應當和他抱有的心意,是不相同的吧。

人兒不知何時已然沈沈睡了,沒再繼續胡鬧。絕美容顏醺著淺淺紅暈,映托幾分嬌媚,羽睫輕顫間,她呼吸平穩安寧,如同個熟睡的孩子。

她還真是……鮮少有這樣安靜的時候。

他替她輕拔下了髻子,青絲散落,手指撥開散落面頰幾縷髮絲。微張的紅唇卻像是誘惑,他不住細細凝望,緩緩移過,無意識地輕觸上。她這樣毫無防備,柔軟唇瓣溫熱細緻,幾乎勾起他內心某處的火苗,仿彿朦朧夢裡,那個纏綿細膩的吻……

觸電般迅速彈開,他紅著臉咳了聲,將心頭渴望生生壓下。那日夜裡做了那樣的夢已經十分糟糕,他怎麼險些又要弄不清楚現實和夢境?

倒幸好他今日沒碰著酒。如果碰了……興許,真會一發不可收拾。

將燭火吹熄,一下房間昏暗下來,他忙轉身離開,「喀」地帶上了房門。

燈火乍然黯去,黑暗中,孫可君悄悄睜開了眼,望了望他離去方向,抿唇,垂眸翻過了身子。

「膽小鬼。」

低低地,她喃喃出聲。

隔天起了個大早,伸展過筋骨,孫可君換上一身男裝,束高頭髮,到後頭庭院練武消氣。

她其實昨日根本沒醉。她的酒量原來就比常人要好,以前有男生想把她撿屍回家,倒通常都是她喝掛別人……昨日裝醉,她只是想知道,他的真心話究竟是什麼?

他說……怎麼可能不喜歡。意思是……他不可能不喜歡她的麼?

他還伸手撫過她的唇,是否代表……他並非真的全然不記得?興許他是記得那個吻的?

但既然記得,為何卻能裝作不知?……他昨日明明想吻她,為何又收手?

他既然不是不喜歡她,既然昨日還替她擋了裴政……又為何他每至關頭,就又狼狽退縮?

她愈想愈煩躁,心頭一陣悶,一轉身,便見得李白徐徐朝她走了過來。

「沫澄醒得這樣早?」微微有些訝然,他以為她昨日醉成那般,應當會晚些起來……「可有哪裡不適?我煮了醒酒湯,喝過能解頭疼……」

氣頭正盛,她也不顧他關切,直接上前一拳打住他話語,眼睛直勾勾盯著他,開口便道:「陪我練拳。」擡了擡下巴,她微微撅起嘴,目光隱隱帶著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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