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楊大人是想，接下來繼續架空皇上，然後與天下士子共治天下？”

“不錯！我有一個真正可以實現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制度。”

“願聞其詳！”

“我這個制度，咱們姑且命名為‘君主立憲制’。第一點，便如李大人剛才所言，要繼續架空皇上。當然，名義上皇上仍是國家的最高領袖，形式上可以任免宰相、大臣、將軍等各類職位。但這些只是形式上的過場，真正的權力要歸於政府，也就是咱們的朝庭。”

“問題是如何才能將這些權力真正歸於朝庭？”李綱插話道。

楊帆點頭道：“是啊，剛才說了‘君主’這層意思，下面便是‘立憲’了，這就是將權力歸於朝庭而非皇上一人的關鍵所在。所謂‘立憲’，便是讓全天下的士民，共同制定一部所有人都要遵守的憲法，只要在這部全天下人都同意的憲法裏，將皇權架空了，那國家的實權自然就名正言順地歸於朝庭本身。具體的做法便是，先成立一個議會，可分為上院和下院。上院嘛，由皇室、士族、大臣組成；下院則由學子、商賈、士兵等人組成。哈哈，全民麽，總不會真正普及到全民，先上一些代表就是了，而且這些代表五年一換，先期可由各地各行業推舉，過上一些年後，可改為選舉。這議院就是國家實院最高的權力機關，便是朝庭也要對它負責。這不就是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形式麽！”

“那朝庭呢，皇上既然沒有實權，朝庭之中總要有個說話算數的吧？”

“朝庭實行首相負責制，首相便是朝庭的最高長官。”

李綱皺皺眉：“那這首相與皇上何異，久而久之，他難保不會生出自立為皇的心思。”

“首相之權自然也要被限制的。首相亦是由議會選舉產生，他要對議會負責。如果他不稱職或是生有異心，議會有權通過決議彈劾其下臺。而且，憲法之中也要有所規定——首相五年一屆，一人最多可任兩屆，兩屆之後，即便他幹得再出色，也要下臺換人。”

李綱沈思一會，頷首道：“的確是個可讓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好辦法……只是，這議會什麽的如何能組建起來……還有這選舉什麽的，如何組織起來……而且那憲法還要全天下士民同意？這個……哈，這如何能做得到！”

“是啊！以現在大宋的狀況與士民的覺悟，想要做到這點確實有點異想天開……因此，我需要十年的準備時間……”

“十年準備時間？楊大人這十年裏打算如何準備？”

“這十年裏，我需要做到獨裁大宋的一應事務。這期間，一方面我會讓大宋富強起來，爭取創出個共和盛世來……另一方面，便是教化大宋的普通百姓，讓他們自我的意識覺醒。”

“楊大人想要獨裁十年，這朝堂之上的大臣們怕是也不會同意……”

“他們不同意是他們的事情，槍桿子裏面出政權，現在我掌握著大量的槍桿子，也由不得他們不同意……不過，要想順利地組建起議會來，他們那股不同意的勁頭，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利用他們不同意的勁頭？楊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讓那些反對我的大臣自己想方設法地去成立我設想的議會。哈哈，我現在就可想像得到，他們為了防止我一直獨裁下去而不辭辛勞、四處奔波的樣子。”

“楊大人果然聰明……這欲擒故縱之計果然巧妙。只是，這些反對你的大臣又如何能想出用議會之法來對付你呢？”

楊帆盯著李綱，卻不答話。

李綱轉念一想，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楊大人是要我去……”

“不錯，便是要請李大人引導引導他們……接下來幾年，我會大權在握，朝堂上下自會有眾多的大臣圖謀將我趕下臺去。不過他們沒有兵權在手，也奈何不了我。此種情況下，李大人若提出這君主立憲之法，他們必會奉為上策，付諸實施。”李綱站起身來，踱步沈思。

“好！我答應你。但你也要信守承諾，要在十年內讓大宋再現盛世之況。”

“本官有這個信心。那李大人，咱們就此說定，不許反悔。”

“君子之約，定不負卿。”

“哈哈哈哈！”

“不過楊大人，眼下除了此事之外，金人之事亦要謹慎對之。楊大人將京中之師調出追擊金軍，是不是有些冒險？畢竟沒有火器的幫助，他們可不是金人的對手。萬一金軍殺個回馬槍，他們會吃大虧……”

“金人的事情，大局應該能定。金軍現下恐怕沒有心思再殺個回馬槍。咱們會嬴得幾年的和平之機。至於幾年之後嘛，哼哼，東北那地方可是有著木材、鐵礦等等資源等著咱們去開采呢。”

“大人又打啞迷，不過本官卻是信得過。”

“哈哈！等上幾天吧，過幾天後金國那邊就熱鬧了……”

……

秋天，飛馬踩過原野，百草折飛。

燕京城，慘敗而歸的金軍已經在此休整了五天。這五天裏，也有在汴梁附近被打散的小隊金兵陸續回到城中，然後被重新整編入其他的隊伍。到得九月初十，燕京城中的兵力已經達到五萬有餘。這也算是給宗望等人一點安慰，至少他們還為大金保住了一支可以征戰的百勝之師。

宗望這幾日裏身體日見虛弱。這位被認為最有能力接任阿骨打、吳乞買之位的金國二太子，在金軍慘敗之際，氣急攻心，連連吐血，回到了燕京城之後，雖然好生休養，但身體非但不見起色，反而變得更加弱不禁風。

這也難怪，此次出征身為主帥，超過半個金國的精銳歿於此役，這其中更是包括完顏婁室、完顏阇母、辭不失等百戰之將，而西路主帥完顏宗翰也重傷不起，此後重歸戰場的機會不是很大。

這幾日裏，關於是否即刻回京向皇帝請罪的爭論在金軍之中也有爭論。按計劃宗望等人是應該北歸的，但原先駐於燕京城的宮明部隊絕大部分已經北上保護京都，而進逼過來的宋軍又在涿州之地虎視眈眈，只要燕京城內的部隊一撤，燕京很有可能會重新被大宋占領。

九月十一，燕京皇宮之中，宗望、宗幹、希尹、宗弼等人仍然討論是留是退的問題。

“要走也要先擊潰南邊的宋軍再說，否則燕京哪有寧日！”宗弼先道。

“不錯！通過這幾日的觀察，那些宋軍戰力一般，不會是咱們的對手。”希尹也道。

“如今咱們的軍隊已經整編完畢，可以一戰。”宗幹點頭道。

宗望想了想，嘆道：“也罷，那便解決了這些宋軍，再回京向皇上請罪。”

既已達成共識，軍令很快下達，這一天裏燕京城內所有金軍又重新躁動起來——他們明日便要出城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然而，傍晚時分一騎從北方疾馳而來，在城門處，跌下馬來的騎士剛剛把加急的軍情交給守將，自己便累昏過去。

北方有大事發生了……

第三九O章 登陸

金國都城會寧府。與汴梁甚或燕京相比，這兒稍顯簡陋。不過，在金國滅掉大遼之後，源源不斷的工匠與奴隸被送到這兒，會寧府在這幾年裏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城內的皇宮已經初具規模，王府、官邸更是如雨後春筍般的建起。

會寧府四周，亦建起了高高的城墻，當然這城墻更像一種威嚴的象征，任誰也不會覺得有誰敢打無敵於天下的金人國都的主意。

金人亦有這樣的自信，故而第二次南征大宋之時，吳乞買只留下了五千精騎守衛京城——在他看來，這五千精銳之中的精銳，已經足夠。他本身便是一位在疆場之上可以一當百、力搏熊虎之人，這五千精銳在他手中，莫說是守護京城，便是馳騁天下、攻城掠地，也鮮有敵手。

因此，當有民兵前來報告，說是鴨子河上有大量冒著滾滾濃煙、打著黑色骷髏旗的大船，逆流而上向京城這邊駛來之時，吳乞買並不在意。

冒煙的大船他不曾聽說，但從高麗人的口中，他也知道在遙遠的大海之上，這幾年裏出現了幾支打著骷髏旗的宋人海匪，他們以搶劫商船為生，甚至大金通過高麗購買的一些兵甲、鐵器也曾遭到他們的劫掠。

然而，海匪畢竟只是海匪，他們也就能夠在海上劫個財，若是想跑到大金的國都來搗亂，那簡直就是作死。至於這些船是不是大宋的軍隊，也不用考慮，當年七十萬遼軍都被不足兩萬的金兵打得滿地找牙，那些船只又能載多少人呢？

倒是吳乞買的弟弟，也是金國的儲君完顏斜也，更加謹慎。作為名義上的南征主帥，他在得知有古怪的大船進入大金境內之後，便給自己的侄子宗輔通報了軍情。當然，他只是通報軍情而已，至於撤軍回防之事，他根本不曾考慮，也不曾要求。在他想來，如果宗輔派回一支部隊，那便更加輕松地消滅這些不知深淺的海匪，如果前方忙於戰事，不派部隊回來，那也無妨，以上京的兵力足可立於不敗之地。

幾天之後，宗輔傳回消息：已令駐守南京的遼人附屬部隊宮明部五千兵馬前去策應。收到消息的完顏斜也更加放心——上京足足一萬以上的兵力，任這些宋人也玩不出什麽花樣。

八月初十，便在東西兩路金軍圍困汴梁之時，延綿幾裏的怪船，終於行至上京附近的河段。

對於這些怪船，金國的漁民更多的只是好奇，所以一路行來，雙方並未發生沖突，對於這些船只是敵是友，究竟要幹什麽，金人並未弄明白。等到了上京附近，這兒更加警覺的金人民兵終於坐不住，他們駕起漁船，拿了弓箭，阻在了這些怪船的前方。

短暫卻不愉快的交流之後，為首的怪船之上，噴射出了兩道火舌，伴隨著驚雷船的巨響，金人兩艘的漁船被擊翻入水，然後折斷沈沒。

這些巨大的船只終於亮出了它們的獠牙，也向金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們就是你們的敵人！

縱然這些女真民兵狡如狐、狠如狼，但在水中面對著一艘艘的龐然大物，他們除了驚恐地逃向岸邊之外，別無他法。

已經發起進攻的宋人戰艦卻是不給這些女真人逃跑的機會，幾艘戰艦加大了馬力，如大山壓頂一般撞向女真人的小漁船。

正在拼命劃船的女真民兵紛紛棄船跳入江中，成為一個個被弓箭射擊的活靶子。

岸邊，金軍的斥候看到這一幕，立即便有人快馬馳向上京，向自己的上官匯報軍情。

而另一部分斥候則繼續在岸上綴行著這些大船，直到它們行至上京的碼頭之處，才沿江拋錨停泊。

之後，各船之上便有一批批身著奇裝的士兵涉水登陸，在江邊建設起警戒。很快，通向岸邊的簡易棧橋搭了起來，一些武器、物資陸續被運到了岸邊。

消息很快傳至上京皇宮。

“三千多人上岸駐紮？他們真當我大金勇士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商賈？在水中，咱們還真奈何不了這些大船，可在地上，他們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得到那些宋人強盜上岸的消息之後，吳乞買不屑地道。

“臣這便帶兵將這些不知死活的強盜給屠了！”完顏斜也請命道。

吳乞買笑著搖頭道：“不急！現在出兵，他們只怕會縮回船上。而且在河邊不利於咱們的騎兵沖殺。等等吧，等這些人繼續向前，到了半路之時，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完顏斜也道：“皇上所言有理……如今我們的精騎剛剛換了裝備，正好拿這群蟊賊來試一下威力。”

吳乞買點點頭，完顏斜也便請命下去準備人馬、偵察敵情。

……

李俊、阮氏兄弟率三千餘人登陸之後，先是在江岸之地戒備一宿。第二日清晨，派出去的探子回報上京之中並無金兵出擊，部隊才準備繼續前進。

對於金軍並未立即出擊的原因，李俊等人顯然也能猜出一二。故而在向上京進發之時，他們十分謹慎，不但派出大批偵察兵，而且隊伍始終保持著戰鬥陣形。

及至中午時分，前方的偵察兵終於傳來消息：有大約兩千金人的騎兵，向這邊逼近過來。

李俊等人趕緊指揮部隊尋了附近一處樹木稀疏的短坡之地，列陣迎敵。這兒算不得是抵擋騎兵的上佳地形，但四周卻以此處最為合適。李俊等人心底也忍不住暗罵金人的狡猾。

隊伍剛剛布陣完成，地面上便傳來微微的震顫之感，李俊的望遠鏡裏，一支灰褐色的龐大騎兵隊伍出現在眼前。

“哈哈！是披甲騎兵！女真韃子這是想正面沖死咱們！”李俊一邊觀察敵情，一邊朝阮小二等人講解道。

“正面沖咱們？這些女真韃子果然是愚昧落後，這次定要給他們好好上上一課，也教他們知道憑蠻力征服天下的時代過去了！”阮小七不屑地道。

“不要輕敵！金人可不是南洋那些土著，讓弟兄們一定要穩住，不要慌張亂放槍……”

“哥哥放心，在這麽多的神器在手，俺可不信韃子能夠沖進來……咦，他們停下來了……”阮小五道。

眾人已經放下望遠鏡，半裏之外，金人的騎兵已經盡由眼底！

“他們是在讓戰馬休息一會，接下來便會沖向咱們。”

“炮兵準備！第一輪實心鏈彈……”

“早就準備好了，哈！來吧！”

一刻鐘的安靜之後，大地再次震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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