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跟著幾個小太監，不用說，是莫雲疏故意看管。

白靈走過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眉頭一簇，對諸葛青雲沈聲道：“人家初來乍到不懂事也就算了，你今天怎麽也這麽魯莽。這是皇上的寢宮，豈容你們拿著兵器私鬥。”

話雖不重，卻說的有理有據，不容人半分反駁。

諸葛青雲急忙收劍入鞘，對白靈說：“既然皇上命你為帳前侍衛，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但是這個女人必須離開。”

白靈“嗯”了一聲，然後帶著葉秋兒離開了。葉秋兒問白靈：“那接下來怎麽辦？”

“我知道是你下的藥，只是那藥雖然奇特卻也並非無解。我聽說太醫已經研制出了有些功能的解藥，莫雲疏已經能蘇醒了。我進去，正是因為我知道莫雲疏並沒有睡死。他就是想要引你上鉤。”

葉秋兒十分震驚，這時又聽白靈說：“不過，我可以讓你打扮成舞姬。開戰之前，莫雲疏一直寵幸一個叫水煙的舞姬，若是你能扮成那個舞姬，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還有我要提醒你，莫雲疏身邊有很多的暗衛，雖然他身邊沒人，但是若是你敢做出對他不利的事，可能分分鐘死於非命。所以，你一定要當心。”

葉秋兒點了點頭。

入了冬，天變得格外冷。

一個穿著薄紗紅裙的女子赤腳走在琉璃地板上，又輕又快，仿佛正急著趕赴一場盛宴。

甘露宮。

龍塌上，莫雲疏支著頭正靠裏睡著，沒有絲毫防備。葉秋兒一步一步走到近前，眼神中有股化不開的憂郁。她握著龍泉劍的手微微一緊，心也微微一顫。如果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他一下，他必定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便會一命嗚呼。

門沒關，有冷風吹進來，讓人遍體生寒。

一縷若有似無的梅香縈繞在四周，她深吸了一口氣，精神有些恍惚。曾經的他們是那樣要好，無論她怎樣任性，怎樣搗亂，他都如大海一般包容她。可是怎麽就走到了無可挽回的底部呢。

那人似乎感覺背後一陣寒氣，本能的拉了拉被子，卻摸到一雙冰涼的小手。

“煙兒，怎麽這麽晚才過來？”莫雲疏迷迷糊糊中，想要拉那人進來暖暖，卻感覺脖頸上一涼。那是龍泉劍的寒氣，他非常熟悉。

冰冷的氣息似乎凍結了人的動作和思緒，莫雲疏立刻便明白身後的人是誰。兩個人很久都沒有說話。

不遠處燃著兩根長明燈，整個大殿昏昏暗暗的，就連那女子冰冷的面容也仿佛染上一層柔柔的光。最後，還是她開口打破了沈寂。她語氣淡淡的，像聊天氣一般：“你應該知道，亡國之仇我不能不報，還有那死去人的理想，我也要去努力實現。”

空氣中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她是怎樣的人他當然知道。他只是在賭，可惜卻賭輸了。

“你可曾想過，也許我跟你的信仰是一樣的？”

“沒有。”

她回答的簡單明了，手上不再猶豫，一劍砍了過去。

沒想到，他眼神冰冷痛苦，再沒有一絲留戀。這次，她是徹底傷了他的心。他拍了拍手，立刻便有數十暗衛擋在了莫雲疏身前。

她突然什麽都明白了。原來到了最後一刻，莫雲疏還在給他機會，他們其實是一樣的。同樣的玲瓏剔透、同樣是聰明絕頂、同樣的出塵絕艷、同樣的心思細膩……太多太多的相同點讓他們從驚訝變得惺惺相惜，最後註定了會讓莫雲疏愛上她。可惜，他們卻只能做朋友，因為有時候太想象的人，終究不是一路人。

而晏潯就不一樣了。她以為這一生顛沛流離，嘗盡人間苦辣，終於能找到一個知心人，白首偕老。她最愛的人卻被她曾經最信任的人所殺，她如何不恨！

“莫雲疏，拿命來！”葉秋兒突然癲狂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眼神突然一冷，不顧一切的拿劍刺向了莫雲疏。

“噗嗤——”有血噴湧而出，溫熱的，撒了一臉。

最後關頭，莫雲疏竟然沒有躲閃。她的手一松，劍”哐啷“落地，她呆呆的望著莫雲疏，有些不可置信。

“我，我在你心裏，還是，還是沒有他重要……你，你真的愛過我嗎？”莫雲疏突然覺得力氣像被掏空了，軟軟倒了下去。葉秋兒眉頭緊鎖，眼眶泛紅，走到了莫雲疏面前。

“莫雲疏，為什麽你不躲開？你可以反抗的。”

“真好。可是，我這裏真的好疼。”莫雲疏指著自己的心口，皺著臉蛋說，“若有來生，你先愛上我，好不好？”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從未在她心裏。哪怕強求了那麽多年，也不過是自作多情。

莫雲疏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輕輕道：“江哲的兵符我已經偷偷帶走了，過不了幾日，他就撐不下去了……我成全你的信仰。”

葉秋兒只覺得一顆心疼的麻木，他重重的點了點頭，只說了一句對不起，便離開了越國皇宮。

葉秋兒大步朝宮外走去。從頭到尾，她沒有再看過莫雲疏一眼。莫雲疏已經告訴了所有人，不能阻攔她。葉秋兒沒有受到阻攔。縱然她從未愛過她，他卻仍不能對她忘情。

葉秋兒知道從這裏離開之後，她終將迎接勝利的曙光，可是為什麽新會那麽疼。

鵝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地之間一片銀白。

巍峨的宮殿，矗立的城樓，廣袤的院落都埋在厚厚的積雪之下，乍一看像一座巨大的墳冢。

葉秋兒披著一件灰鼠大裘坐在雲霄殿門前，眼前是百級石階，身後是百丈高的殿宇，他渺小的仿佛滄海一粟。四周很安靜，仿佛世間所有的聲音、色彩都被這場大雪吞噬。可是，他明明是這一切的主宰，如今卻如同被抽離了魂魄，呆呆的望著遠方，久久不能回神。

“就這樣，結束了嗎？”他的嘴唇鼻頭凍得發紫，就連眉毛上似乎也凍上一層冰渣。

幽藍的夜空逐漸隱匿在太陽光彩的朝霞裏，天終於要亮了。

而昨夜那場撕心裂肺的訣別，似乎也跟著夜色逐漸被淡去……一切都結束了，也許才剛剛開始。

因為迎接他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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