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打開門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九點多了，說要等到她開門為止的少年並沒有在門外。

突然覺得松了口氣。畢竟他白天還有trigger的工作，就算九條天自己想要守在外面，trigger的經紀人也是不會同意的。

少女鎖了門，將雙手揣在兜裏往外走。

出乎她的意料，本該早就趕到事務所工作的某人居然站在門牌旁邊，眼底的烏青似乎在暗示著對方真的在這裏守了一夜。

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優花下意識地扭過頭，試圖從他面前經過。

然後胳膊就被九條天拉住了。

“消氣了嗎？”

很輕的聲音，帶著一點懇求和躊躇。

她咬咬牙，擡起胳膊甩開對方的手掌，繼續往松平家所在的方向走去。少年的動作頓了頓，緊接著也邁開腳步跟在她身後，與少女保持著一個不近但也不遠的距離。

“你跟著我做什麽？”優花強迫自己不回頭去看對方的表情。

九條天的聲音透著一股說不清的疲憊：“我需要一個解釋。”

少女目不斜視，“我已經解釋過了，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而已。”

“你又要瞞著我去做危險的事。”少年篤定的聲音穿過大街上的嘈雜，一字一句地震動鼓膜，“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心裏想到什麽事卻從來都不告訴我。”

腳步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勾起嘴角，笑容諷刺，“所以呢？你想說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們都可以兩個人一起解決？”

“難道不是嗎？”

解決？

怎麽解決？

當你將手放在九條鷹匡手裏時，這件事就已經是死路一條了。

將七瀨家的事情告訴九條的是有棲川夫婦，將亥清悠介紹給九條的是有棲川夫婦，所以他們的女兒被怨恨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那又如何呢？

到底還是生她養她的人，她可以疏離，卻永遠都學不會去恨那兩個人。事到如今，有棲川優花所能夠做的，不過是用自己的方式將這些事的後果引導向損失最小的結局。

所以在做決定的一瞬間，她和九條天就不能再有任何關系了。

她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九條天的生活裏，她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讓事情走向正軌。

“當然不是，因為根本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優花向前一步，直視著少年顏色淺淡的眼睛，“我已經受夠了，九條天，我不是你的粉絲也不會因為你一句喜歡而感恩戴德忘乎所以，你所做的一切於我而言都是困擾。”

無形的大手從四面八方湧來，它們以常人所不及的力道扼住心臟，尖銳的指甲從人類最重要的器官中穿過，將它紮得百孔千瘡。

好疼啊。她聽見自己的心在吶喊。原來欺騙在乎的人是這樣的感覺。

少年的強作鎮定的臉上出現了裂痕，他睜大眼睛，神情中帶著不可置信和一絲絲的釋懷。

有什麽好釋懷的呢？優花覺得有些好笑。其實你早就對我們之間不清不楚的關系感到疲憊了吧，所謂的喜歡，說不定也只是執念而已。

這樣就好，對我們兩個人來說，這樣的選擇才是最好的。

你有你的事業你的理想，離開了有棲川優花，你還是舞臺上光芒四射的九條天，而我也還是那個永遠掙紮在人氣漫畫家邊緣的宮藤瑛太。

也許做不到老死不相往來，但總比現在這樣糾纏不清要好得多。

他收攏十指，手背暴起青筋，然後又松開手，用一種帶著解脫和不甘的語氣回應著她的話。

“你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我？”

早一點告訴他的話，他們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我有什麽義務告訴你，”牙根咬得生疼，口中所說的每一句話仿佛都是用盡全力擠出來的，“你在做那些事之前根本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和立場不是嗎？”

少年的聲音似乎蒙上了一層氤氳的水汽，黏糊糊的，卻帶著徹骨的寒氣。

“抱歉，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喜歡的人就在身邊，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生活太過美好了，美好得他忘掉了自己還沒有確定對方的心意，只是想要更加靠近她，迫不及待地告訴她自己有多喜歡她。

說到底，九條天也只是個未成年的孩子而已。

不是這樣的。

心中有個小人在嘶吼。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

優花垂下眸子。用眼皮隔絕了自己看向少年表情的視線，這樣會讓她覺得好過一些，“知道了的話就快點走吧，我還有事，沒時間和你聊天。”

她大概是個高明的騙子。明明並不討厭九條天，卻還能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說不定我可以考慮去當演員。她在心裏跟自己打趣。聽說演員賺得還挺多的。

有棲川優花和九條天之間的關系本就是畸形的。就算九條天沒有察覺，她也很清楚。

他所喜歡的不過是兒時的幻影，那個時候的有棲川優花還有人保護，沒有被惡意汙染，與現在的她形成鮮明的對比。而當她出現在他面前時，被愧疚所蒙蔽的九條天並不能很好地分清這兩者的區別。

九條天所喜歡的有棲川優花早就不在了。

現在的她不過是陰沈固執的可憐蟲，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去怨恨，卻並不知道要如何真心喜歡一個人。

這樣的有棲川優花只會給九條天添麻煩罷了。

承載著粉絲的夢想的偶像應該是正面的、沒有陰霾的存在，她這樣的人只會讓九條天染上不該染上的灰色，甚至會讓他陷入本不會出現的危機中。

“我能不能抱抱你？”

少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優花笑了笑。

她擡起手揪住對方的領子強迫他低下頭，將嘴唇湊到對方的嘴唇上。和前兩次的接觸都不同，這個吻沒有任何旖旎，只是單純的碰撞，牙齒刮擦著口腔，帶起濃重的血腥味。

她看到少年驚愕的神情，顏色淺淡的瞳孔中閃過的是混合著受傷和不解的神情。

少女的眼眸中浸染著薄涼的笑意。

“再見。”她聽見自己說，“不要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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