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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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的時候頭疼得像是要裂開。
優花從臥室裏走出來，九條天已經走了，餐桌上留著外賣的包裝袋，袋子裏的食物已經冷掉了，看樣子那位少年已經離開了很長時間。
六年前的事情像是橫亙在二人之間的狹長裂痕，他們一直在拼命地修覆這道醜陋的痕跡，可總有一些事不停地提醒著當事人，然後將裂痕一點一點撕扯開，變成深可見骨的裂縫。
對九條天而言，有棲川優花到底算是什麽樣的存在呢？
她知道，七瀨陸是九條天的親人，拿自己和七瀨陸相比並不理智，更別說逼迫九條天做出選擇了。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你離開的時候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因為就算說了我也幫不上什麽忙，或者你壓根就厭倦了照顧我這樣的人，對你而言，離開我其實是一種解脫？
比起終日躺在醫院的陸，我明明能幫上你很多忙吧。
因為我和你沒有血緣關系，所以就算舍棄我你也不會有什麽負罪感？
你可以為陸做出那麽大的犧牲，可是在做出這樣的犧牲的時候，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有沒有想過我會變成什麽樣？
窗口懸掛的晴天娃娃隨著微風輕輕擺動，在餐桌上投下被拉長的影子。
少女將臉埋進雙手。
月雲了大概是早就預料到了這種狀況的吧，那個人才不會好心地告訴她六年前的事情。同時他也不會做無用功，既然提到了有棲川宇津子，意思就是還有什麽事情被隱藏起來了。
優花遲疑了半晌，最終還是撥通了爛熟於心的號碼。
十九年來，這大概是她頭一次主動給母親打電話，以往都是宇津子逢年過節才打來兩個電話告訴她生活費已經打進賬上了，再絮絮叨叨一些亂七八糟的瑣事，然後互相寒暄著掛掉電話。
接電話的並不是宇津子，而是她的父親一真。
“優花？”有棲川先生似乎並沒有預料到這通電話，語氣都帶了些吃驚，“真稀奇啊你居然會主動給爸爸媽媽打電話……生活費不夠的話直接去取就好了，我們每個月都有給你打錢，不過聽宇津子說，你好像很久都沒有用那筆錢了？”
“……”
似乎有什麽粘膩的東西卡在喉嚨裏，阻斷了聲帶震動。少女張了張嘴，卻沒有辦法吐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還在害怕什麽呢？
六年前的真相，她已經從九條天口中知道了，剩下的不過是零零碎碎的細節。
死刑已經判下來了，她想知道的不過是法庭上無關緊要的罪證。
“抱歉啊優花，宇津子她現在有事不能接電話，”見女兒沒有說話，一真又笑著繼續道，“有什麽事情和我說也是一樣的，我會幫你轉告她。”
“……九條。”
“什麽？”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少女終於將壓抑在心底的疑問吐露出聲：“把七瀨他們家的事情告訴九條鷹匡的是母親嗎？”
電話那頭的人突然沈默了下來。優花聽見模糊不清的交談，大概是一真在詢問宇津子。
半分鐘後，一真再次開了口。
“她說是的，不光是小天……小悠也是。”
“小……悠？”
“亥清悠，說起來那個孩子還能算你的遠房表親，他們兩個人的事情都是我和宇津子告訴九條君的。”
“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需要。”一真的聲音十分冷靜，就像是在講述一個書本上的故事，“他們家需要錢，九條君需要有才能的孩子，所以我們就做了中間人，介紹雙方認識。”
優花將手緊緊地握成拳，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一些，“這和賣孩子有什麽區別？”
“不知道。”男人的聲音透著些無奈，“但是就當時的情況而言，我們已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有棲川家雙親的收入確實可觀，但也只是相對普通家庭。
七瀨家不但要支付大兒子的學費，還要籌錢給小兒子治病，即使是得到了有棲川家的幫助，也無法度過難關。
所以九條鷹匡就出現了。
就像是懸崖上垂下的一根蜘蛛絲，九條天除了抓住它，別無選擇。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再次恢覆安靜時，接電話的人已經換成了宇津子。
“小優花，”女人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中被放大了數倍，清晰地傳入耳中，“我知道小天還沒有搬出去，但是你必須聽我的，讓他搬出去。”
少女用冰涼的左手扶住額頭，“我需要一個理由。”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她的四肢卻冷得和鐵鉛無異。
“因為小悠。”
“亥清他怎麽了嗎？”
她確實知道亥清悠對九條天抱有惡意，但是這並不構成九條天必須離開的理由。
“小悠所怨恨的人並不止小天，還有你。”宇津子似乎嘆了口氣，“繼續和小天住在一起的話，你們兩個人都會惹上麻煩。”
“說清楚！”優花覺得自己難得地暴躁了起來，“怨恨我是怎麽回事？”
按理說亥清悠被九條收養的過程應該是和九條天一樣的，雖然方法不太光彩，但至少九條確實是解決了他們家的燃眉之急，就算不感激九條，也不至於會對周遭的人有所怨恨。
“鷹匡說小悠他是失敗品……他已經和鷹匡沒有關系了，”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沒有註意到她的暴躁，依舊用慣常的冷靜語調解釋道，“換句話說，他現在是被鷹匡拋棄的孩子。”
拋棄？
亥清悠？
被九條鷹匡？
每個字眼都很常見，可拼在一起卻讓人無法理解。
宇津子的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到耳朵裏，剝奪了少女思考的能力。
“鷹匡一直在培養小悠，我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他的培養方法還是那孩子本身的問題，結果是，小悠變成了失敗品，所以鷹匡拋棄他了。”
接下來的事情，即使不說，優花也能夠猜出個大概。
被拋棄的亥清悠開始怨恨同樣身為九條的養子卻沒有被拋棄的九條天，以及將他介紹給九條的有棲川夫婦，而有棲川夫婦並不在國內，所以被怨恨的人變成了身為女兒的她。
四月份的緋聞並不單純針對九條天，不然亥清悠根本沒有理由把她的真實信息透露出來，說到底，被盯上的一開始就是他們兩個人。
真諷刺啊。
少女苦笑著掛斷電話，將手機扔到餐桌的角落裏。
她以為自己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保護九條天，殊不知，自己才是把九條天推入危險境地的罪魁禍首。
可是又能怎麽樣呢？
說到底，有棲川夫婦是她的父母，就算她再不願意，血緣關系是騙不了人的。
必須要做點什麽了啊。她想。不做點什麽的話，就真的保護不了九條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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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九條天而言，有棲川優花到底算是什麽樣的存在呢？
她知道，七瀨陸是九條天的親人，拿自己和七瀨陸相比並不理智，更別說逼迫九條天做出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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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你離開的時候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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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終日躺在醫院的陸，我明明能幫上你很多忙吧。
因為我和你沒有血緣關系，所以就算舍棄我你也不會有什麽負罪感？
你可以為陸做出那麽大的犧牲，可是在做出這樣的犧牲的時候，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有沒有想過我會變成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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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雲了大概是早就預料到了這種狀況的吧，那個人才不會好心地告訴她六年前的事情。同時他也不會做無用功，既然提到了有棲川宇津子，意思就是還有什麽事情被隱藏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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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來，這大概是她頭一次主動給母親打電話，以往都是宇津子逢年過節才打來兩個電話告訴她生活費已經打進賬上了，再絮絮叨叨一些亂七八糟的瑣事，然後互相寒暄著掛掉電話。
接電話的並不是宇津子，而是她的父親一真。
“優花？”有棲川先生似乎並沒有預料到這通電話，語氣都帶了些吃驚，“真稀奇啊你居然會主動給爸爸媽媽打電話……生活費不夠的話直接去取就好了，我們每個月都有給你打錢，不過聽宇津子說，你好像很久都沒有用那筆錢了？”
“……”
似乎有什麽粘膩的東西卡在喉嚨裏，阻斷了聲帶震動。少女張了張嘴，卻沒有辦法吐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還在害怕什麽呢？
六年前的真相，她已經從九條天口中知道了，剩下的不過是零零碎碎的細節。
死刑已經判下來了，她想知道的不過是法庭上無關緊要的罪證。
“抱歉啊優花，宇津子她現在有事不能接電話，”見女兒沒有說話，一真又笑著繼續道，“有什麽事情和我說也是一樣的，我會幫你轉告她。”
“……九條。”
“什麽？”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少女終於將壓抑在心底的疑問吐露出聲：“把七瀨他們家的事情告訴九條鷹匡的是母親嗎？”
電話那頭的人突然沈默了下來。優花聽見模糊不清的交談，大概是一真在詢問宇津子。
半分鐘後，一真再次開了口。
“她說是的，不光是小天……小悠也是。”
“小……悠？”
“亥清悠，說起來那個孩子還能算你的遠房表親，他們兩個人的事情都是我和宇津子告訴九條君的。”
“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需要。”一真的聲音十分冷靜，就像是在講述一個書本上的故事，“他們家需要錢，九條君需要有才能的孩子，所以我們就做了中間人，介紹雙方認識。”
優花將手緊緊地握成拳，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鎮定一些，“這和賣孩子有什麽區別？”
“不知道。”男人的聲音透著些無奈，“但是就當時的情況而言，我們已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有棲川家雙親的收入確實可觀，但也只是相對普通家庭。
七瀨家不但要支付大兒子的學費，還要籌錢給小兒子治病，即使是得到了有棲川家的幫助，也無法度過難關。
所以九條鷹匡就出現了。
就像是懸崖上垂下的一根蜘蛛絲，九條天除了抓住它，別無選擇。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再次恢覆安靜時，接電話的人已經換成了宇津子。
“小優花，”女人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中被放大了數倍，清晰地傳入耳中，“我知道小天還沒有搬出去，但是你必須聽我的，讓他搬出去。”
少女用冰涼的左手扶住額頭，“我需要一個理由。”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她的四肢卻冷得和鐵鉛無異。
“因為小悠。”
“亥清他怎麽了嗎？”
她確實知道亥清悠對九條天抱有惡意，但是這並不構成九條天必須離開的理由。
“小悠所怨恨的人並不止小天，還有你。”宇津子似乎嘆了口氣，“繼續和小天住在一起的話，你們兩個人都會惹上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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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亥清悠被九條收養的過程應該是和九條天一樣的，雖然方法不太光彩，但至少九條確實是解決了他們家的燃眉之急，就算不感激九條，也不至於會對周遭的人有所怨恨。
“鷹匡說小悠他是失敗品……他已經和鷹匡沒有關系了，”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沒有註意到她的暴躁，依舊用慣常的冷靜語調解釋道，“換句話說，他現在是被鷹匡拋棄的孩子。”
拋棄？
亥清悠？
被九條鷹匡？
每個字眼都很常見，可拼在一起卻讓人無法理解。
宇津子的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到耳朵裏，剝奪了少女思考的能力。
“鷹匡一直在培養小悠，我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他的培養方法還是那孩子本身的問題，結果是，小悠變成了失敗品，所以鷹匡拋棄他了。”
接下來的事情，即使不說，優花也能夠猜出個大概。
被拋棄的亥清悠開始怨恨同樣身為九條的養子卻沒有被拋棄的九條天，以及將他介紹給九條的有棲川夫婦，而有棲川夫婦並不在國內，所以被怨恨的人變成了身為女兒的她。
四月份的緋聞並不單純針對九條天，不然亥清悠根本沒有理由把她的真實信息透露出來，說到底，被盯上的一開始就是他們兩個人。
真諷刺啊。
少女苦笑著掛斷電話，將手機扔到餐桌的角落裏。
她以為自己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保護九條天，殊不知，自己才是把九條天推入危險境地的罪魁禍首。
可是又能怎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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