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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花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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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睞在藏書閣的一樓二樓轉了幾圈,見已經沒有什麽能引起她興趣的書了,便直接上了三樓。

尋常弟子是明令禁止入三樓的,所幸顧睞在世尊摩嚴門下修行,也掌管了一些門內事務,因此還算是有資格到三樓觀看的,唯一可惜的是,與一二樓不同,三樓的書籍是不能帶離藏書閣的,顧睞若有心,自可默下才是。

上了三樓,顧睞所見到的與心中所想不同,原以為藏書閣三樓如此重要,那珍藏的書籍以及看守的人應該要多些才是,可是,顧睞用手指輕輕抹了一下書架,縱是她見識不少,也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這裏別的不多,灰塵倒是不少。

昏暗的兩三個隔間,偶爾從穹頂上漏下的幾縷陽光,滿是灰塵和蛛網的書架,以及那些不知放了多久的泛黃的書頁。至於看守的人,除了守在二樓和三樓樓梯之間的老頭,就再無別人了。

就這副鬼樣子,怕是有資格上來的弟子見了也不願多待吧。

顧睞慢悠悠地在三樓比之樓下顯得狹小多了的空間裏踱著步子,她雖然是臉上滿是散漫,看得每一處卻是分外仔細,這裏如此簡陋,就是最大的奇怪之處。

試問一個清潔之術能有多難,卻無人打掃這裏,看來是長留高層有心荒廢了這裏,是什麽樣的原因會讓三尊九閣長老視其為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顧睞自認不是一個很有好奇心的人,因為曾經刀口舔血的經歷告訴她,想要活得久就最好不要有好奇心,顧睞無心去觸碰其中的秘密,但她更想要知道裏面的一些好東西,能放在長留藏書閣三樓的東西,真的會毫無價值麽,顧睞好不容易來了一趟,不看看實在是不甘心哪。

轉了幾圈,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陽光的折射方向,書架的擺放,地板上的圖案,沒有任何的問題,既然這些沒有問題,那問題應該就出在書上了,顧睞毫無顧忌地拿起最邊上的一本舊籍,果然面上什麽封印還是禁制都沒有,顧睞也不怎麽失望,畢竟這裏好歹是長留的地方,總不會讓弟子在自家的地盤上出了事。

她也不介意手上沾染的灰塵,直接翻開了薄的仿佛一碰就碎的紙張,上面也沒寫什麽重要的東西,更不可能是像清虛道長的六界全書,或是尊上的七絕譜這樣的秘籍,普通得仙界裏大部分人都會棄之如敝履,因為記錄的是如何描繪山川河流,地形百態的方法。

仙凡有別這其實是仙界眾人心中固有的觀念,只是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罷了,但是沒有人會願意荒廢修行的時間去當一個仙界的徐霞客,游仙散仙也沒這個興趣。便是關於秘境洞府機遇什麽的,更是不用想了,早萬年前便已被各門各派分刮好了,對了,茅山門下也是占了不少福地靈脈的,但都是提供門下弟子的機緣,所以在仙界中,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便是拜入修仙門派之下。

當然其下的註解也是這樣說的,顧睞特地看了看書頁上用紅筆寫下的批註,想法大致與她相仿,只是口氣稍微狂妄譏諷了些,想必在長留也是個天之驕子般的人物。

顧睞仔細觀察了一下,便大約可推斷出批註之人的性格,這算是她多年來養成的一點小習慣了。此人分析詳細,且句句扣中要點,說明他不僅狂妄高傲,對這種修行之人根本用不到的手段不屑一顧,而且還是個完美主義者,這樣的性子讓他即便是對這篇讓他不屑一顧的雜文也會認真批註。

這樣性格的人顧睞也見過,只是下場都不大好,因為容不下一點點的瑕疵,情感便是他們最大的弱點,嫉妒,不甘,愛情,等等,要還是以前那個當殺手老板的顧睞,想對付這樣的人不要太容易,給他們一個走在懸崖邊上的機會就是了,連推都不用推,他們也會自己心甘情願地墮入黑暗,萬劫不覆的,當然對於他們而言,那才是最後的光明。

顧睞想了想,壓下了那些不是很美好的心思,她還是一個很善良的人的,這些事也就想想而已。她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她推想的不錯,這個人連最後一頁也做了批註,說明他追求完美到了極致,而且會堅持到底,絕對不會是個默默無名的人物,因為像這樣的人,哪怕是被埋沒到了塵埃裏,到最後一步也會瘋狂得將所有人拉下深淵的。

她的目光慢慢移下,落到最後一行,鮮紅的兩個字,竹染。

最後一點,渴望成功,名利,渴望所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顧睞眼眸漸漸變得幽深,然後隨手一扔,將書扔回了原來的書架上,卻只是揚起了一層薄灰便又變成原來黯淡無光無人問津的樣子了。

顧睞卻又拿起一本看了起來,從天文地理,到星算蔔卦,再到醫理馴獸,還真是無一不有啊,一本,三本,十本,二十本,顧睞倒也沒有細看,只是撿了些她需要的記下來。

樓道邊上懸掛著的沙漏在不停的細數著流逝的時光,顧睞擱下一本書,拉開手伸了個懶腰,難得有這麽累的時候啊,主要還是默記那些內容費去的心力太多,得虧顧睞神魂強大,不然早就氣血兩虧倒下了。

天色也晚了,穹頂上猶如一張黑幕,不見星星,只有那一輪高高掛起的月亮,這裏也沒什麽夜明珠,也就顧睞夜視如晝明,看書不受影響。

顧睞看了這麽多書,其中內容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都有竹染的批註,看來問題就出在竹染上了,他的批註大多是諷刺挑剔性的,而這些都基於他本身天縱之才,見識悟性比之這些作者也不差多少,甚至勝過他們的份上。

可惜了,可惜了這份才華,這個叫竹染的人要麽是死了,要麽是被流放到仙界之外的地方去了,原因很簡單,在長留歷代門人名錄上沒有他的名字,那些名錄雖然多得快堆滿一個房間了,但在給落十一幫忙的時候,她也有幸看了一遍,並且她很確定上面沒有竹染這個名字,究竟是放了什麽樣的錯,會被從門人名錄上抹去呢。

顧睞心思飄了一會兒,很快就打住了,頂多是個聰明人罷了,不值得她費心思去探究他的過往。

這麽想著,她又看了一眼樓道間的沙漏,時間已經不早了。

正打算轉身離開的顧睞卻無意瞥見了書架靠在墻壁那裏露出的一片書角,穹頂上投下的月光正好落在那書角上,映出了那幾個近乎模糊的字眼,三千禁術。

顧睞心神一動,還沒反應過來時,書已經被她拿在了手裏,待她一頁頁翻開,眼眸裏亮光一閃,啪的一聲在寂靜的三樓裏響起,顧睞單手合上書,嘴角輕輕一勾,沒想到,這竹染還真是個人物,研究禁術陣法竟然到了這個地步,這還只是他在長留是所作,那如果他還活著,這份本事又到了何種地步。

“竹染?沒聽說過這人啊?是長留弟子麽?”落十一一手拿著毛筆,一手拿著今年長留的賬本,狹長的鳳眼裏滿是困惑,看起來是真的對此人一無所知。

顧睞抿了抿唇,想了想又問道:“那十一師兄可知道長留以前所逐出門外的弟子,尤其是三尊門下的。”

落十一用毛筆抵著下巴,想了想,道:“被逐出門外的弟子年年都有,但要說三尊門下的,我聽小師叔說過,在我之前師父還收過一個弟子,後來犯了錯被逐出去了,你說的竹染莫非是這位?”

顧睞微微一笑,誰知道呢。

銷.魂殿裏,顧睞一襲素白的衣衫,發間只系了一條銀白的絲帶,微微挽起一頭柔軟如墨的秀發,腰間佩戴的純色宮鈴安靜地落在那裏,瑩白如玉的纖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動著,瀉出一曲流華回蕩在這殿中。

而在她對面,笙簫默紫衣玉帶,慵懶卻優雅地支著腦袋,閉目半倚在專門為其準備的鋪滿冰絲玉錦、雅致褥枕的臥榻上,瞧他臉上的表情似是在享受這曲空靈妙音。

顧睞指尖挑起最後一聲,如峰回路轉般一改先前的婉意綿綿,滌蕩人心,仿佛被驚起一般讓觀者措手不及。

笙簫默支起身子,不由得道:“鱗鱗江色漲石黛,嫋嫋柳絲搖麯塵,這一聲轉的驚人驚雨。”

顧睞微微一笑,面上無自矜亦無自謙,道:“若非如此,此曲也不會名為《驚蟄》了。”

笙簫默手持銀笛輕輕轉動,帶有讚嘆之意道:“眾弟子中能奏得出這《驚蟄》的人,也只有你了。”

顧睞依舊淡淡道:“唯手熟爾。”

笙簫默笑著搖了搖頭,樂道可不是靠勤奮能走得了的,不過三日便能奏出這上品樂曲《驚蟄》,足見她在此道之上的天分了,只是,笙簫默瞥了她腰間的宮鈴一眼,心中嘆道,不知師兄為何對花千骨這般盡心,莫要是他所想那般,笙簫默又移開目光,落到顧睞那始終波瀾無驚的臉上,不由得又嘆了一聲。

“今日的課程就結束了,是在這多加練習還是回去,你自行決定便是。”笙簫默說完便要轉身離開,他還想在睡個回籠覺來著,多了個徒弟果然累多了,好在花千骨不像他那兩個徒弟那般鬧人。

“儒尊留步。”顧睞忽然道。

“何事?”笙簫默挑了挑眉,語氣溫和地道。

“我想問儒尊一個人。”顧睞道。

“何人?”

“竹染。”當這兩個字在殿裏響起時,周圍似乎安靜了許多,只見笙簫默臉上難得地一片悵惘,似是回憶起了什麽。

不過笙簫默很快就回過神來,輕輕一笑,道:“你怎麽知道他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在長留的痕跡已經被抹去的差不多了吧。”

顧睞見他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便坦誠道:“我在藏書閣三樓那看到了有他名字的批註。”

笙簫默一聽,倒來了興致,道;“你看了他寫的那些東西,那依你看,他怎麽樣?”

顧睞略微低頭思索了一下,語氣平淡卻分外有力度地道出了四個字:“驚才絕艷。”

走到銷.魂殿外的一身道袍的人聽見了這句話,不禁怔了怔 ,停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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