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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雍正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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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若館。

宜萱與額娘剛進了館內,便覺熱氣撲面而來,梅香沁人,原來是正堂中已經燒起了熱騰騰的炭火,碩大的炭盆便有四個,燒的俱是上好的紅籮炭。正對著的是一方大紫檀螭龍紋長案,案上正中是一尊三尺高的青銅古鼎,鼎中裊裊燃燒著的正是壽陽公主梅花香。

宜萱接下肩上的鬥篷,與額娘並坐在東暖閣臨床的羅漢榻上,讚道:“這裏倒是不錯。”——這紅木雕寶相花紋的羅漢榻,小巧精致,中置一四方如意小案,可供人白日閑坐吃茶之用,若無外人,可以撤去小案,做午睡小憩之用。

李福晉掃了一眼小榻上那碩大的琺瑯掐絲鴛鴦梅瓶中那插得滿滿簇簇的紅梅,只覺幽香沁人,當真不俗,不禁頷首,面露滿意之色。——先帝時候的太妃早就歿得一個不剩了,莫說鹹若館,連慈寧宮都冷置了下來。而這館內,卻是幹幹凈凈,雅致怡人,可見是特意拾掇過的,還費了不少心思呢。

這時候一個三十來歲的太監領著一眾宮女、太監上來磕頭,“奴才鹹若館首領太監徐一忠給李娘娘請安,給二公主請安!”

李福晉一眼輕輕掃過整個暖閣,倚著身後的朱紅螭龍紋靠背,一只手臂閑閑搭在石青織金引枕上,問道:“這裏一應可是你準備的?”

徐一忠連忙道了一聲“是”,又道:“都是蘇公公吩咐奴才的!明間、暖閣都燒上了炭火,熱水也預備好,床鋪一應都是新的。請娘娘和公主安心住幾日,待到日後娘娘搬去更寬敞體面的住處,奴才也能跟別人炫耀。說自己是伺候過貴主的人!”

李福晉微微一笑,“嘴巴倒是夠甜的!”

徐一忠忙腆著臉笑了,格外殷勤巴結,宜萱與額娘用過晚膳之後,徐一忠又獻上了兩對好東西。——那是用上等狐皮制成的,裏頭還加了一層厚厚的棉墊子,不但保暖。而且足夠柔軟。

李福晉輕輕撫摸過。點頭道:“這兩對護膝不錯。”說著,便遞給了宜萱一對兒,“事發突然。咱們進宮太急,都忘了帶這個東西了。這一整日下來,膝蓋都腫了。”

宜萱揉著自己膝蓋,也露出嘆息之色。整日跪著,可當真不是輕松的活計啊。

徐一忠卻耳朵極伶俐。他道:“奴才這就去太醫院拿兩副散瘀消腫的膏藥來,保證娘娘和公主明日便完好如初!”

李福晉點點頭,“也好。”——此刻,李福晉心中已經琢磨著留這個徐一忠繼續伺候自己了。

徐一忠才跪安退下去。宜萱便笑瞇瞇道:“這個太監很是伶俐,不過額娘也要查查他是否忠心無虞才穩妥。”

李福晉笑著道:“這些道理,我自然明白。”

宜萱全身早已疲乏。飲了一盞熱熱的奶茶,隨後道:“也不知道阿瑪現在如何了。”

李福晉對她“噓”了。神色謹慎地道:“以後,可要改口叫‘汗阿瑪’,方才不算失了規矩。”

宜萱笑著應了一聲“是”,卻不曾真的往心裏去。

一連七日,宜萱都住在鹹若館,每日隨著額娘前往乾清宮,跪靈哭靈,幸而身子底子好,撐了下來,而身子嬌弱的年氏前後暈過去兩次,可頂多歇息半日,第二日還得照舊來跪著哭。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嗣皇帝、雍親王胤禛素服滿二十七日,正式在太和殿登基為帝,布告四海,年號雍正,以明年為雍正元年。而諸兄弟,也全都要避諱而改“胤”為“允”字。

那一日,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父親,終於登臨萬人之巔,太和殿中即皇帝位,文武群臣、宗室親貴,俱三跪九叩。那是何等風光,宜萱不曾看到,但可以想象到。

剛登基的雍正皇帝,做的第一道聖旨,便是加封兄弟。素來安分的淳郡王晉純親王,十二貝子允裪也一舉越級加封為多羅履郡王。

而最忠實的四爺黨——十三爺大人,現在被封為鐵帽子怡親王,一時間讓無數人羨慕嫉妒恨。而此刻最嫉妒恨的應該就是先帝諸子之首的誠親王了——新帝登基,沒給他半點晉封,反而叫老十三後來者居上,誠親王難免有些憤憤不平。

本朝的鐵帽子王可是有限額,不像親王,想封多少就封多少。這世襲罔替、永不降封的鐵帽子啊,大清立國之初時候封了八大鐵帽子王(1),歷經順康兩朝,近八十載,都沒有再出現新的鐵帽子王!可沒想到,咱們這位雍正皇帝一登基,就如此大手筆地拋出一個鐵帽子王爵位!

而和四爺大人作對了一輩子的八貝勒現在卻被越級封為廉親王,八爺黨的頭號成員九貝子卻沒有任何加封,反而被一道聖旨攆去了西寧鎮守,美其名曰“加以重任”,而十貝子越級加封為敦郡王。此舉,無疑是想要分化、瓦解八爺一黨。

就在康熙紀年的最後幾日,新登基的雍正皇帝終於能抽出空閑來見妻妾兒女。

正當午後十分,養心殿中的鎏金九龍熏爐中焚著上好龍涎香,那氣味悠長不絕,高華濃烈。宜萱跟在額娘身側,被蘇培盛親自引著去了養心殿東暖閣中,新登基為天子的雍正皇帝此刻正端坐在正中的紫檀寶座上,滿頭在堆積如山的奏折中,手中執著一桿剔紅百福狼毫,時而雙手急行,時而凝滯不書,只是眼睛都時時刻刻盯著筆下。

蘇培盛弓著身子上前,低聲稟報道:“萬歲爺,李娘娘和二公主已經來了。”

李福晉攜著宜萱又上前二步,才端端正正俯下身來。從前的時候,宜萱都是略做屈膝,見萬福即可。而此時卻不同了,仍舊是萬福之禮,卻得屈膝直至膝蓋觸底。其實也就等同跪拜之禮了。

雍正皇帝將狼毫順手擱置在身側的青白玉筆山上。擡手道:“平身,坐下說話吧。”

宜萱起身,才發現案桌的西側早已擺設了兩條楠木交椅,椅上還擱著嶄新的雲龍紋軟緞墊。宜萱隨額娘且在第二張椅子上端坐下來,才擡頭仔細註視著多日未見的阿瑪,不,是汗阿瑪了。

他似乎消瘦了幾分。面孔有些疲憊。眼下是深深的烏青色,眼中更是血絲細密。右袖上不易察覺的地方似乎顏色略深幾許,看樣子是不小心沾上了墨跡。他正揉著自己的發酸發脹右手手腕。嘴上卻不提政務,只嘆道:“今年的新年,怕是要就著過去了。”

先帝之喪還未過,自然是不可能喜慶地過新年了。這點宜萱自然心知肚明。

養心殿的侍女已經奉了茶水上來。送到皇帝案上的是一盞八分燙的君山銀針,給宜萱和李福晉的則是上好的碧螺春。

雍正皇帝飲了一口茶水。看了一眼衣著素淡的李氏,和嫻靜溫柔的女兒(乃確定?),終於露出些微笑容,他道:“倒也不是有什麽太要緊的事兒。先帝嬪妃挪宮的事兒。有嫡福晉操辦著也就是了,待過了年,皇考宜妃、榮妃、定嬪等人都要出宮榮養。其他位份低的隨意塞在壽安宮這些地方也就是了。到時候東西六宮就都騰出來了,朕就是想問問你。可想好了,想去哪個宮苑住著。”

宜萱一楞,忙笑著問道:“阿瑪的意思……”話剛出口,宜萱便看到自己額娘那警告的目光,便忙改口道:“汗阿瑪的意思是,東西六宮,額娘可以隨便挑嗎?”

雍正微笑著道:“除了景仁宮。”

宜萱眨眨眼,有些不解。

雍正解釋道:“嫡福晉選了景仁宮……畢竟是選宮這點小事兒,朕也不好撫了她的請求。”

宜萱“哦”了一聲,顧忌著如今阿瑪身份不同了,便也沒敢當著她的面就說嫡福晉什麽不好聽的話,旋即笑著對李福晉道:“額娘,那就選永壽宮吧!”——景仁宮是距離乾清宮最近的一處宮苑,而永壽宮卻是距離養心殿最近的。以他阿瑪工作狂的架勢來看,只怕住在養心殿的日子會比乾清宮多得多!

李福晉自然也知道永壽宮乃西六宮之首,是一等一華貴的住處。她心中自然是有些意動的,可想到素來嬪妃住處,都是由皇後指派,或者頂多是皇帝欽定,哪兒又自己挑選的道理。便支吾道:“這……有些不合規矩吧?”

雍正卻淡然視之,道:“就永壽宮好了,萱兒的眼光素來不差。”

見皇上都已經如此說了,李福晉也只得趕忙起來謝恩,又問道:“年妹妹可曾選過了?”

雍正搖頭道:“讓她住在翊坤宮吧,那裏也還不錯。”

李福晉點點頭,翊坤宮和宜太妃的住處,宜太妃一生深受先帝寵愛,除了晚年時候受到家族連累受到幾分冷落之外,日子過得都十分不錯,自然而然,翊坤宮裝飾得也是十分華麗。

雍正又問道:“弘晉還好嗎?”

李福晉眉眼含笑道:“剛進宮的頭幾日有點不適應,如今已經好多了。”

雍正神色一松,正要再問幾句,這時候蘇培盛上前低聲道:“萬歲,川陜總督年羹堯的八百裏加急奏章到了。”

宜萱與額娘相視一眼,便都起身跪安了。阿瑪從前就不喜歡女人攙和進政務中,如今做了皇帝,怕是更忌諱。(m.)()

ps:(1)八大鐵帽子王:包括六個鐵帽子親王和兩個鐵帽子郡王,即禮親王代善、鄭親王濟爾哈朗、睿親王多爾袞、豫親王多鐸、肅親王豪格、莊親王碩塞(六大鐵帽子親王,俱是太祖努爾哈赤之子),另外還有克勤郡王岳托(代善長子)、順承郡王勒克德渾(代善第三子薩哈璘之子)。八大鐵帽子王,俱是因戰功卓著而獲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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