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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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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長極雖然是未足月所生,但被康儀長公主夫妻養得好,如今五個多月大了,和正常的嬰兒差不多,肌膚白白嫩嫩的,襯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宛若山泉浸潤過的黑葡萄,靈氣十足,仰著包子臉看人時,能將人都看化了。

雖說那張臉還是屬於嬰兒特有的包子臉,可是從整體的五官輪廓中大體可見長得比較像衛烜的,唯有那雙眼睛像阿菀。可以說,小長極繼承了父母的優點,現在雖然是個小嬰兒,那也是最漂亮的小嬰兒,比趙將軍家的女兒漂亮多了。

衛烜僵硬了下,瞥見阿菀一臉期盼地看著自己,只得捏了捏兒子的小胖爪,又擼了下他腦袋上特地留的那綹老鼠尾巴發,直到小長極伸出兩只小胖爪扒拉住他的手,湊過臉來就要啃時,終於忍無可忍地將他拎走了。

羅曄比任何人都心急地撲過來抱住外孫,拿帕子給他擦擦臉,滿臉慈愛溫柔,溫聲道:“長極,那是你爹爹的手,不是吃的。”

小包子看著外祖父,聽不懂他的話,探著手要勾他手上的帕子玩。

見羅曄像個奶爹一樣抱著小家夥不放手,阿菀和康儀長公主也沒和他搶,便和衛烜說起話來。

康儀長公主和衛烜絮叨了下他們在陽城的事情,然後別有深意地道:“雖說是在邊境不必太講規矩,但這陽城的城守府也太沒規矩了,不僅下人冒失,主人也慌慌張張的,劉城守的幾個兒女也恁地張狂,俗話說得好,子不教,父之過。”說著,倒是為那幾個孩子可憐。

父母不好,往往會連累到子女,子女沒能得到父母好的教導,一生也就這樣了。

阿菀楞了下,奇怪地道:“娘,難道你們在陽城的城守府中發生什麽事情了?”不由得想起了先前接到孟妡的信,在信裏說康儀長公主夫妻應邀去城守府與宴,卻出了些意外,好在並沒什麽事情,便沒有仔細說是什麽意外。

康儀長公主瞥了眼正抱著外孫玩的丈夫,淡然道:“不過是一些沒眼色的人想給你爹添個人罷了。”

“啊?”

阿菀吃了一驚,忙看向正給自家兒子當孩子奴的駙馬爹,仔細看去,駙馬爹其實還未到不惑之齡,並且因為平時保養得宜,兼之喜好詩書講究君子禮儀,可謂是個謙謙如玉君子。十二分的氣質,再配上十分的好容貌,遠比實際年齡要年輕,看著就像個三十左右的俊美男子,年輕得過份。

三十歲的女人遠沒有三十歲的男子吃香,羅曄雖然有時候是個感性的人,在子女面前顯得有些蠢萌蠢萌的,可是一到外面,那絕對是個合格的文士,才華洋溢,風流倜儻,不外乎有女人會為他傾倒。

所以,這是有人看上了駙馬爹,然後想要自薦枕席,最後被公主娘發威滅了?

雖說康儀長公主的身份擺在那兒,可是因她行事內斂,名聲不若康平長公主的響亮,更不用說在西北一帶了。所以他們夫妻倆到了陽城,年輕俊美的駙馬便被一些愛俏的姑娘盯上了,大膽地背著康儀長公主去示愛。

西北民風彪悍,女子遠比京城裏的那些大家閨秀要放得開,看到哪個公子長得俊俏,當眾示愛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那後來呢?”阿菀興致勃勃地問道。

康儀長公主笑而不語,這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情了,縱使是女兒,也不好說的,得給丈夫一些面子。

阿菀有些失望,決定找個時間偷偷寫信問孟妡,定然要還原當時的事情來。她瞄了衛烜那張春花曉月般昳麗的臉,覺得自己也要向公主娘學習,不能給別的女人碰自己的男人。

聽到康儀長公主提陽城的劉城守,衛烜目光微閃,心裏對康儀長公主遇到的事情頗為了解。

去年他和沈罄私下探查許久,又有他前些年讓路平埋在陽城的探子,終於確定了上輩子導致陽城被敵軍所破、沈家諸人戰死的原因,便是出在陽城的劉城守身上。

現在的陽城的劉城守是個愛弄權勢的小人,作為城守,他一直想要插手陽城軍中事務,卻不想振威將軍是個能幹的,沒能讓他沾到什麽,十幾年的經營下來,振威將軍與劉城守之間形成一種制衡的關系,誰也奈何不了誰。劉城守一直不甘屈於沈家之下,兼之他愛財,竟然鬼迷心竅地與蠻族搞在了一起,上輩子陽城之所以被破,也是他出賣了陽城的緣故。

劉城守的行為可以稱之為通敵判國了,雖然最後他也死在了那場戰爭中,不過其子女卻早早地被送到了安全之地。

這次羅曄在劉城守府裏被女子示愛,那女子的身份便是劉城守疼愛的一個女兒,雖然不是嫡出,卻被養得極為張狂,見羅曄相貌俊美,這邊城中少有男子能及得上,便芳心暗許,完全無視了康儀長公主,尋了個機會將人支走了,便跑去羅曄面前示愛,想與他春風一渡。

可惜她命不好,羅曄不配合,兼之康儀長公主發現及時,破壞了她設的局,並且將她收拾了一頓,吃盡了苦頭,再也不敢起那等心思。

康儀長公主當年能從後宮傾軋中脫穎而出,絕非善類,只是平時為了給女兒積陰德,極少出手罷了。她看著溫柔如水、敬愛丈夫、疼愛女兒,但只要碰觸到她的逆鱗,雷霆之怒下手段淩厲非常。在她心中,誰都不能碰觸的逆鱗便是丈夫和女兒,所以那位膽敢覬覦羅曄的劉姑娘的下場便是康儀長公主盛怒之下的傑作。

衛烜早就從埋在陽城的探子那裏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對劉城守府的規矩也有幾分明了。去年他在暗中幫沈罄梳理了陽城的關系,並且揪出了劉城守通敵的把柄將之交給了沈家,便看沈家怎麽操作了。

原本今年夏天,陽城便會有一場大戰,慘烈非常,沈罄孟妡皆亡於此戰。如今沈家拿捏住了劉城守的把柄,沒了劉城守與敵軍裏應外和,這輩子陽城應該不會被破了。

說了會兒話後,突然響起了小長極哼哼唧唧的聲音,阿菀和康儀長公主忙關心地望過去,便見羅曄熟練地查看是不是尿濕了,發現確實是尿濕了,他讓丫鬟拿來尿布,自己親自給孩子換上,動作很是熟練。

衛烜瞥了一眼,看阿菀笑盈盈的模樣,心裏撇嘴,覺得沒什麽了不起的,他也會給那討債的換尿布。

衛烜從莊子回來後,又恢覆了以往的生活,沒有戰事時窩在府裏陪阿菀,有戰事時便去城頭督戰。只是這一年來,明水城沒有什麽大的戰事,一般都是小打小鬧的多,傷亡並不大。

對此情況,眾人也是樂見其成的,沒有人會喜歡戰爭和犧牲。

窩在府裏的時間多了,衛烜難免便被阿菀趁機將兒子塞給他培養父子感情。

雖然羅曄和康儀長公主對外孫喜愛非常,恨不得自己抱養在身邊,但也知道女兒舍不得孩子,所以並未成天霸著不放,每天下午都會讓奶娘將外孫送到正院來,讓小夫妻倆一起照顧。

衛烜每回抱著那軟綿綿的嬰兒時的神情有些臭,不過奇特的是對於給孩子換衣服、換尿布、餵他喝水等事情卻比阿菀這當娘親的還要熟練。

衛烜是這樣說的:“你身子不好,還在休養,就別成天都圍著他轉累著自己。”所以,只要自己在,他便接手將兒子拎到身邊看著,讓阿菀休息。

阿菀每每聽罷,只是笑盈盈地看他,也不說什麽。

如此過了半個月,卻不想長極突然生病了,發起了高燒,整張臉都紅了,將阿菀嚇壞了,連衛烜都有些被嚇到,瞪著那因為不舒服而哭鬧不休的小家夥,有種束手無策之感。他以為是奶娘丫鬟伺候得不精心,目光銳利地看著她們。

奶娘等人早就跪了下來請罪。

康儀長公主夫妻聽說孩子生病,也急得跑過來。

幸好,白太醫和郁大夫過來查看後,發現只是小孩子要長牙之故才會生病,眾人終於松了口氣。

不過雖說小長極生病是因為要長牙的緣故,可是阿菀他們還是不敢放松,緊張地守著孩子,恨不得就住到這裏來。

衛烜看不過眼,將她拎了回去,“有姑父姑母看著,你就別守在這裏了。你自己還在休養,受不得累,若是為了他累著自己,以後誰來照顧這討債的?”

康儀長公主聽到女婿叫外孫“討債的”,眉頭跳了跳,不過她也覺得衛烜說得對,勸道:“阿菀,聽烜兒的,你回去歇息,我和你爹在這裏看著就行了,不用擔心,我們年紀也不算大,照顧個孩子的精力也是有的。你可要仔細養好身子,省得以後老了要受累。”

羅曄終於舍得將眼睛從外孫身上移過來,也勸著女兒,“你娘說得對,阿菀聽話,你是乖孩子,別任性。”

阿菀被眾人勸得無反駁之力,只得被衛烜拉回房裏歇息。

只是她哪裏能安下心歇息?一會兒就要起身去叫人進來詢問孩子的情況,直到打過三更鼓後,聽說退燒了,她才安心地躺下來,沒有再折騰。

衛烜被她鬧得郁悶,但也知她的性子,只能耐著心陪著,直到聽到小長極退燒,阿菀終於消停了,他才將她塞回被窩裏,嘀咕道:“果然是個討債的,就會折騰人……”

阿菀繃了一天的心終於放松下來,此時也覺得累得不行,靠在他懷裏睡覺,聽到他的嘀咕聲,隨口道:“你對於你父王而言,也是個討債的。兒女之於父母,哪個不是討債的?”

衛烜被她噎得無語。

翌日,阿菀天剛亮便催著衛烜起身,然後去康儀長公主夫妻的院子看兒子了。

因為小長極生病,康儀長公主便將孩子挪到自己身邊照顧。她以前能將被太醫斷言養不大的病秧子女兒小心翼翼地養大,又是個心思細膩的,對養孩子自有一套,所以小長極生病,有康儀長公主守著,阿菀心裏也是放心的,雖然感情上讓她舍不得兒子,卻也不敢感情用事。

夫妻倆過來的時候,小長極還在睡,他已經退燒了,不過因為生病之故,那張包子臉看著有些消瘦,臉色沒有以往的紅潤,有些淡淡的青白色,看著就讓人心疼。

夫妻倆坐在床前看了一會兒,直到小長極餓了醒來,看到床邊的兩人,便伸手要討抱。

小長極如今已經六個月大了,會認人了,對於天天都會見的康儀長公主夫妻和父母都黏得緊。雖說衛烜似乎從來沒給過兒子好臉色,也沒有表現得有多稀罕他,可偏偏他又比世間的其他男人做得要好,連照顧孩子的細節都註意到,小長極現在還小,又不會看人臉色,天天要被他抱,習慣了他的氣息,自然會黏他了。

阿菀將兒子抱起來,接過丫鬟絞好的巾帕給他擦臉,然後無視了衛烜發黑的臉,避到屏風後給兒子餵奶。

等小家夥吃飽後,給他換了尿布,阿菀將兒子遞給了衛烜,讓他抱小長極哄他入睡。

衛烜臉色雖然有些不好看,但已經熟練地調整了姿勢,用一種讓孩子舒服的姿勢抱著,拍著他的身子晃悠著,不到一炷香時間,小長極眼皮搭拉著,很快便睡著了。

“小心點,別吵醒他。”阿菀小聲地說著,讓他將兒子放回床上。

衛烜不以為然地道:“小孩子嗜睡,你不用太緊張。”雖是這麽說,但動作仍是輕了許多。

阿菀看在眼裏,不由抿嘴一笑。

康儀長公主和羅曄站在門口,看到那對守在床前的夫妻倆,兩人也不由相視一笑,心裏松了口氣。

雖說衛烜看起來不太待見小長極,但奈何有個會見縫插針的阿菀在,搞得他快成了繼羅曄之後的奶爹了,只是他自己死不肯承認罷了。

養了半個月,小長極終於恢覆了精神,又是萌萌噠的小包子一個,漸漸地從學翻身進化到了學爬了,只是腿腳沒力,多數像只小烏龜一般,肚皮往下,用肚子往前挪著往前行。而這種時候,若是衛烜在,會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小衣服,讓他憋悶足了勁兒,也沒能往前爬幾分,最後氣得哭了。

在一家四口都圍著孩子轉時,京城又來了信件。

這次的信裏內容中有太後病重的消息。

阿菀看到這裏有些吃驚,更吃驚於孟妘在信裏說的太後所做的夢,文德二十六年七月,衛烜戰死於明水城外十裏處的馬嵬坡。

春天天氣好的時候,她也曾和朱夫人她們騎馬經過馬嵬坡,那裏生長了一種可以食用的很嫩的野菜,脆嫩多汁,用油炒過特別地爽口,很能下飯。而馬嵬坡的土確實是黑土混著一些黃色,若用鐵揪鏟下,看那平滑的斷面,可以發現那種顏色組合在一起,宛若兩種顏色間隔著的隔層一樣,很是特別。

太後連這麽細微的細節都能夢到,難道真的是預言夢?

雖說不要相信,可是阿菀仍是被弄得心弦俱震,整個人都有些懵。

衛烜也收到了太子的信,信裏的內容與太子妃寫給阿菀的無二致。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然後站在書房南面的窗前久久未能言。

自從死過一回,他便相信這世間的事情不是絕對的,他能重活一回,太後為何不能夢到上輩子他戰死的事情呢?若是太後所夢之事是真的,那麽他死後原來還會被追封為忠烈王,且得兩代帝王追封,雖說其中有作戲的成份在,但也是天大的榮耀了,贏得身後名。

明水城,馬嵬坡,他上輩子的埋骨之地。

明年七月,便是上輩子他的死期。

只是,他不明白,為何上天要讓太後夢到這事情呢?

衛烜讓路山端來火盆,將那封信燒了。

等信燒完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麽,馬上離開了書房,疾步往正房行去。

果然,剛進門,便見到阿菀手裏拿著一封信,臉色有些蒼白,發現他進來時,目光徐徐望過來,眼裏有著殘留不去的驚恐。

“你……”

“阿菀,聽說皇祖母病重。”衛烜走進來,將她纖細的身子攬進懷裏,然後抱到炕上坐著,“別怕,沒事的。”邊說著邊不著痕跡地掃了眼那封信,果然看到了“太後”、“夢”、“馬嵬坡”等字,心裏有些了然。

以孟妘和阿菀的交情,孟妘自然會將此事告訴阿菀一聲,防患未然。

阿菀忙將信闔上,對他道:“是啊,太子妃也在信上說了,聽說太後對你念得緊,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將你召回京。”

“不會的!”

聽他說得太確定,阿菀不解地道:“為何不會?指不定太後見著你,身子就好了呢?皇上以孝治天下,為了太後,怎麽著也要召你回京一趟。”

衛烜溫暖的手指摸著她的臉,明明笑著,但眼底卻未有笑意:“皇伯父是個有主意之人,現下明水城還在打仗,且狄族那邊又有異動,皇伯父需要我鎮守在這裏以防萬一,是不會輕易將我召回去的。”他嘆了口氣,“他是個合格的帝王。”

阿菀沈默。

衛烜捧起她的臉,與她額頭相貼,柔聲道:“你希望我回京麽?”

阿菀以前是不希望的,因為她發現在這裏,衛烜活得更加神彩飛揚,他明顯喜歡明水城這裏更自由的廣闊天地,而她也覺得在這裏挺悠然自在的,沒什麽不好。可是太後的夢……讓她有不好的預感,她怕那真的是預知夢。

想著,她收緊了手擁住他的腰,將自己依在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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