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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化子邋遢,觀音長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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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客房,其實就是小鏡湖竹屋裏的一間空屋子。

小鏡湖的客人只有一個,那便是段正淳。

“王妃,莫不是馬夫人有什麽問題嗎?”眾人都坐下後,阿朱開口相問。

“剛剛你也看到段王爺的表情了。那康敏是段王爺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花拾慢條斯理地說道。她的話裏有著擺夷族的口音,卻也是輕柔悅耳,很是好聽。

對於她的話,蕭峰和阿朱心中各有思量。蕭峰在考慮花拾話裏的真實性,畢竟馬夫人是他的好兄弟馬大元的妻子,咋一聽自己兄弟的妻子卻是別人的情人,尤其自己的兄弟已經過世,他心中驚訝之餘自然也帶著些微疑惑。阿朱卻仿佛是醍醐灌頂,可轉念一想,又道:“但是,我是扮成百世鏡長老的模樣去套話的,她為什麽要欺騙白長老?”

“如果百世鏡和她的交情一般,又怎麽會貿然去問她帶頭大哥的事情?馬夫人心中肯定會生疑。”花拾話音一轉,“但如果,他們很熟,和阿朱你交談一番,她自然就看出了破綻。”

“但依照王妃所言,馬夫人是段王爺的諸多女人之一,卻為何又要陷害段王爺?”蕭峰這時冷靜下來,仔細一想,確實有許多破綻,但心中的疑惑還是問了出來。花拾笑道:“峰兒你這話問的好。馬夫人和段王爺在一起的時候才十七歲,那時候她還是冰清玉潔的姑娘家。也是段王爺不曉得珍惜,辜負了馬夫人,馬夫人這便心生怨恨。此番正巧借你們的手除去段王爺。只是沒想到,阿朱竟然是段王爺的女兒,這才多出許多的波折來。”

“這……”蕭峰自小沒和女人接觸,阿朱算是他唯一真正接觸過的女子,阿朱雖然淘氣,卻心地善良,他怎麽能想象到世界上有花拾嘴裏的馬夫人那樣的女子?他想王妃的話雖然說的輕巧,可仔細琢磨起來卻很是可怕。

阿朱卻是能理解的,她心中一面為帶頭大哥很可能不是生父而開心,一面又想著蕭峰的事情,道:“大哥,不如咱們明日再去探一探馬夫人的底。王妃,您以為如何?”

阿朱乖巧地看著花拾,話裏明顯帶著討好與感激。花拾原本就喜歡阿朱,見她如此更是歡喜了,便道:“馬家離這裏不遠。段王爺既然來了,也一定會順路去一趟馬家的。我們到時候只在外頭候著就可以。”

蕭峰猶豫片刻,心想他在中原武林已無立足之處,所有兄弟朋友反目成仇。這種時候江湖上還有誰願意和他接觸?也唯有他的小阿朱。這個段王妃和自己是無親無故的,卻如此相助,他心中雖然有點不相信,但又想,段王妃是他賢弟段譽的母親,能生出賢弟那樣的人才,段王妃自然也是女中豪傑。自己一向不將女子放在眼底,此刻想來卻是不應該。他起身對花拾抱拳行了一禮,道:“不論結果如何,今日王妃的大恩大德,我蕭峰記住了!”

花拾點點頭,讓他們兩個趕緊下去歇息。她知道蕭峰和阿朱此刻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屋外風雨依舊,電閃雷鳴。阿朱跟在高大的蕭峰身後,望著他的背影,心中竟覺得有些害怕。不錯,蕭峰在生氣——她可以感受到。阿朱見西下無人,便低聲道:“大哥,你可是怪我?”

蕭峰握了握拳頭,像是經歷了極大的痛苦。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嘆道:“……阿朱,我怎麽會怪你?”

阿朱淚珠子湧上來,撲上去從背後抱住了蕭峰,道:“大哥!”

蕭峰轉過身子,將阿朱緊緊抱住,他說:“我怎麽會怪你?我是怪我自己。我那日見過你的金牌,如果我多留心一下,又怎麽會出現這樣的紕漏?今天如果不是段王妃,我已經釀成無法挽救的大錯!”說到這裏,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他親手打死了他的小阿朱,那他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意義?這四海列國,千秋萬載,只有一個阿朱!只有一個。

他的話還是那麽鏗鏘有力,可是阿朱卻能感受到他胸前肌肉的緊繃,他抱著她的雙臂也很用力,牢牢的無法掙脫。這個時候,阿朱才明白,或許他愛自己的並不比自己愛他的少。如果今天不是段王妃,她對眼前這個抱著她的漢子究竟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她又是歡喜又是自責,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淚珠子一串串地落下來,她說:“大哥,我真的很怕。”

“段王妃不是說了嗎?這一切都是馬夫人設下的圈套。帶頭大哥並不是段王爺。”

沒有做任何的調查,單憑花拾的幾句話,因為阿朱的關系,蕭峰卻是選擇相信花拾。阿朱心思玲瓏,何曾不明白蕭峰此刻的心思?她道:“大哥,我不想傷害你的。只是,如果帶頭大哥真的是段王爺,咱們又看不懂易筋經上的字……”

蕭峰心下恍然大悟——是啊,阿朱是為了他!段正淳雖然是她的生父,但是從未撫養過阿朱一日。阿朱是擔心他贏不了大理的六脈神劍,也是怕贏了段正淳,卻要一世為大理追殺。有如此小阿朱相伴,夫覆何求?!一直以來都是小阿朱為他付出,他卻從未為她考慮過什麽,一股子無力與自責湧上心頭,蕭峰用大掌按著阿朱的後腦勺,仿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大哥……我悶。”阿朱輕輕地拍了拍蕭峰的後背,半帶嬌嗔地道。

蕭峰這才覺得自己力道大,剛剛還在心中想著要好好疼阿朱,沒想到立時便弄痛了她。他連忙放開了手,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他握著她的雙肩,嘆道:“阿朱,是我魯莽,你好些沒有?”

阿朱登時紅了臉,只低著頭不說話。蕭峰看她嬌憨之態,心中憐惜之意大起,輕輕地將她帶入懷裏,心想,阿朱仿佛是珠玉雕琢的人兒,仿似碰一下便會碎掉一般,自己一介莽夫,日後待她定要仔仔細細,妥妥帖帖。一時心中旖旎之情大起,竟想起了掛在主屋的一副字帖:含羞倚醉不成歌,纖手掩香羅。偎花映燭,偷傳深意,酒思入橫波。看朱成碧心迷亂,翻脈脈,斂雙蛾。相見時稀隔別多。又春盡,奈悉何?——書少年游付竹妹補壁。星眸竹腰相伴,不知天地歲月也。大理段二醉後狂塗。

原不過是旖旎心思,但蕭峰很快便聯想到了當初看過的帶頭大哥的書信——書信上的字跡瘦骨嶙峋,分明出自江湖人之手,而段正淳這副字帖卻是字跡間隔清晰,圓潤儒雅!縱使蕭峰讀書不多,所識的字也頗為有限,但是這兩者的分明還是很好區別的!蕭峰當即大聲道:“不對!不對!果真不是他!阿朱,果真不是你爹爹!”

阿朱一楞,片刻後才道:“大哥,你可是想到什麽了?”

蕭峰只顧著大笑,一把將阿朱抱了起來,拋到半空,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接住,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脖頸處,道:“阿朱,當年的帶頭大哥不是你爹爹。”如果剛才花拾的話讓他還有些疑惑,現在卻是徹底相信了!

正巧兩人的動靜驚動了阮星竹和段正淳,阮星竹出來一看,自己的女兒和蕭峰如此親密,當即要帶了阿朱去自己屋裏睡覺。蕭峰趕緊放下阿朱,兩人同時都有些尷尬,不過,到底蕭峰是個大男人,一轉眼將小兒女心思放到腦後,問起了段正淳為什麽自己問他有沒有做錯事情,他卻一口承認。卻原來,段正淳和阮星竹還以為蕭峰尋仇是因段正淳以前欠下的風流債……

蕭峰和阿朱並沒有將康敏的事情告訴段正淳,只心中都在感慨,卻原來裏頭誤會如此之大!幸虧了段王妃啊……

當晚,阮星竹本想讓阿朱和自己一屋子睡覺,但轉念一想,如果自己和阿朱一屋子睡覺了,段正淳勢必會去刀白鳳那裏,所以,在阿朱稍作猶豫並且拒絕了之後,阮星竹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只是小鏡湖的房間並不足夠,除去段正淳和阮星竹的主屋,段正淳的那些手下已經占了一間,現在花拾又占了一間,竟只剩下一間空屋子了。蕭峰與阿朱兩個經常露宿外頭,日夜相處,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原本一塊休息也沒什麽的,只是被阮星竹一攪和,他們再一屋子睡覺反而有悖禮數,當晚,蕭峰便在屋外休息,阿朱睡在屋裏床上。

卻說花拾正收拾好打算睡覺,忽然聽到一聲動靜,沒等她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個紫衣女孩倒在自己的屋裏!這可將花拾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查看。這女孩生的嬌俏可愛,許是很歡喜紫色,一聲紫色裝束,便連發飾都帶有紫色。花拾挑眉——出現在這裏,還通體紫色,這女孩一定就是阿紫了。不過這大半夜的她怎麽來了自己的屋裏?!並且還昏了過去?

因為對方是阿紫,花拾難免多留了幾分心思,將阿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果然看到阿紫的手上正拿捏著一根銀針,雷電一閃,便泛起了滲人的銀光。花拾了然,想必這丫頭是想對自己動手腳,結果……她摸了摸懷裏放著的香囊,得意一笑,但也難免地想起了仙君。她搖搖頭,拋開這些思緒,想地上到底潮濕,如果阿紫在地上這麽睡一晚,不定會生病。她倒是想去叫阮星竹把女兒弄回去,只是看阮星竹的房間都熄燈了,大概是和段正淳歇下了,自己去打擾她好像不好呢。她撇撇嘴巴,伸手托了一把阿紫,好在這丫頭也不算太重,於是便將阿紫扶到了床上。到底彼此身形相差不遠,將阿紫扶到床上以後,花拾也累的喘起粗氣。

故而將阿紫往床裏頭推了推,自己便在外頭睡下了。

次日一早,花拾醒來,就覺得自己的身子被人死死壓著,但見阿紫正兩手兩腳都扒在她的身上。花拾推了推她,道:“餵,醒醒!快醒醒!”

大概是時間沒有到,不管花拾怎麽招呼,阿紫楞是沒醒來。花拾扶著額頭,將她的手腳扒開以後,方才起來洗漱。阿紫這不見了一宿,阮星竹這個當媽的等所有人都吃了早飯才覺得少了一個人一樣,於是,花拾便告訴她,阿紫昨晚睡在自己屋裏了。阿朱立時看了蕭峰一眼,想起昨天晚上的尷尬,兩人也是頗為無奈。倒是阮星竹和段正淳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反而還認真地謝過了花拾。

用完早膳,段正淳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小鏡湖,蕭峰三人正打算跟上去,忽然聽到一陣動靜!眨眼功夫,便有兩個女子沖進了主屋,提著劍就朝屋裏的女人刺去!不過被蕭峰擋在前頭,三兩下化解了招式,連兵器都給卸了下來。兩人很是不甘心,看屋裏三個女人,一個肌膚賽雪,傾國傾城,正波瀾不驚地坐著品茶。另有一個嬌俏溫柔的婦人立在一旁,還有一個年紀很小的,待男子停下手,便趕緊跑到男子身邊去了。

“刀白鳳!你這個賤人怎麽會在這裏?!”待看清楚了人,女子厲聲罵道,並且既然坐著的是刀白鳳,那站著的一定是阮星竹了!她沒想到這兩人竟然可以這麽和睦地相處!而花拾也認出了眼前的人,依著原身的記憶,這兩人便是秦紅棉和她的女兒木婉清了!花拾笑瞇瞇地看了她們兩個一眼,道:“秦女俠,你火氣一直都這麽大嗎?這小鏡湖也沒規定不許我來呀。”

秦紅棉原本是找阮星竹算賬的,她認為是阮星竹霸占了段正淳,但現在看到段正淳的正妻刀白鳳,自然就顧不上阮星竹,狠狠地只顧盯著“刀白鳳”,罵道:“我火氣大不大,關你什麽事情?!你還沒說,你怎麽會來這裏!”

“我當然是來找段王爺的。”花拾無奈地搖頭,心道這些女人一個個都是癡情的,不過好在癡情,壞也在癡情。到頭來,反誤了卿卿性命。眼看著秦紅棉又要開吵,阮星竹趕緊做了和事老,道:“這位想必就是修羅刀秦紅棉,秦姐姐了。今日一見,果然是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啊。”

任誰都是喜歡被誇獎的,秦紅棉也沒不例外,只是她仍是倔強地哼了一聲,道:“哪個要你假惺惺討好?!阮星竹,我今日來就是找你算賬的!”

這些女人的子女都十分大了,卻還如此爭風吃醋,在場的蕭峰覺得真是無趣極了。可他想出去吧,又擔心秦紅棉傷到花拾。不管怎麽說,花拾對自己和阿朱都有恩,他不可能坐視不理。但這麽處著,確實是好無聊……

“成了,都別吵了。都吵了十幾年,爭了十幾年了,怎麽還沒吵夠,沒爭夠?”花拾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看著秦紅棉,道,“你瞧瞧你女兒都多大了,你還和個小姑娘一樣,成天價地爭風吃醋。”

“刀白鳳,你!”秦紅棉沒想到一段時間沒見,刀白鳳竟然變得如此伶牙俐齒,她以往自詡正室地位,從來不與她們這些段正淳在外頭的女人一般見識——那種感覺令人很討厭。而且如果不是因為刀白鳳,段正淳早就接她們去大理了,有名有份,不至於讓孩子臉上無光。

花拾看出了她的心思,現在這個社會環境下,的確不能說她們是小三。三妻四妾,本是正常的事情。不過,妻妾一多,就少不了爭鬥,當年段正淳真的接她們去王府做有名分的女人,興許她們都已經面目全非,和現在完全不同了。

“我擺夷族向來是一夫一妻制。我根本沒想到嫁給段正淳以後,他在外頭還有這許多的女人。我們老家相傳有個烈女,她曾經對她夫婿說過這麽一段話——

從現在開始,你只許對我一個人好;要寵我,不能騙我;答應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對我講的每一句話都要是真心。不許騙我、罵我,要關心我;別人欺負我時,你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我;我開心時,你要陪我開心;我不開心時,你要哄我開心;永遠都要覺得我是最漂亮的;夢裏你也要見到我;在你心裏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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