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聲曉不再說話，她只覺得自己現在是理虧的一方，說什麽也是激怒趙遠方的家人，只能安安靜靜地抱著裊裊一言不發。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地方，從車窗往外看可以看見一棟很大的歐式房子，跟國內完全不同的建築，但是聶聲曉還是可以看得出這房子的價值，有點心驚地不敢動。

“難道還要讓我請聶小姐下來嗎？”開車的男人已經打開車門走了下去，此刻正回頭滿面諷刺地看著她。

聶聲曉這才帶著裊裊下車，看見迎過來一個身穿正裝的高大男人，恭恭敬敬地對著男人鞠了一躬。

“我哥怎麽樣？”男人邊走邊問。

聶聲曉記得趙遠方是沒有親兄弟的，那麽這個惹不起的男人大概就是趙遠方的表兄弟了。

“情況還算好，並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左腿，恐怕……”那人回答著，目不斜視，應該是個訓練有素的管家。

聶聲曉聽到沒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剛松了一口氣，然後卻又聽到左腿恐怕，整個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她難以想象，趙家這樣的家庭，因為她的裊裊失去了一條腿，她往後的生活該怎麽活。

表少爺很是故意地回頭狠狠看了聶聲曉一眼，聶聲曉仿佛又聽到他在說：今天要是我哥出了什麽事，我直接跟你沒完！

跟著那人往房子裏走的時候，聶聲曉往自己身後看了一眼，此刻你聶裊裊已經鎮定了許多，弱弱地開口叫了聲“媽媽”，他是真的怕到了，不然也不會叫媽媽了。

嚴景致，我好像又掉進了什麽難以抽身的洞裏了。

她在一步步走向趙遠方的路上想著，嚴景致現在到哪兒了，是不是已經登陸巴黎了，那麽快點來啊，她已經承受不住了。

最後在一個房間前面停下，聶聲曉環顧了一圈，發現楊玉也在，正被一個頭發半百的男人抱著安慰，還有其他人，都是不認識的。她走了過去，低著頭道歉，“對不起，伯父伯母，都是我都錯。”

“你最好別說話，誰都知道是你的錯！”那個“表少爺”又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蕭子卿！你也少說兩句！”半白的男人突然呵斥了那人一句，還一邊安慰著懷裏的楊玉，帶著雍容的氣質，十足的。

聶聲曉才知道，原來脾氣不怎麽好的“表少爺”有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蕭子卿，仿佛覺得這名字給他有點不搭，聶聲曉擡頭看了他一眼。

其實聶聲曉不知道，對於蕭子卿來說趙遠方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趙遠方是比他年長五歲的表哥，從小便異於常人的學識和領悟，還帶著對人生的重重感慨踏上飛黃騰達的道理，他現在走的路也正是當初趙遠方所堅持的。

那是一個偶像般的存在。

可是這個偶像，現在為了一個女人要斷送自己錦繡的未來，如果斷了腿一直躺在病床上，還怎麽談未來！

越想越來氣，但由於趙立華呵斥了一聲，也不再罵她了，只是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便走到一邊。

“媽媽……”裊裊很不安，特別是面對現在這種緊張的氛圍，“爸爸怎麽還不來。”

楊玉本來看到裊裊心情也算平覆了一些，但是突然聽到這麽一句，剛剛寵溺的神色也完全沒了，連帶著看聶聲曉的表情也不一樣了。

醫院發生那種事情，那是這一帶最好的醫院啊，她心驚地直接把醫生和醫療器械直接搬來了家裏給趙遠方做應急手術。

想著事後勢必要找這個女人好好聊聊了。

聶聲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就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難熬，最後終於看到房間門開了的時候，她有種預感，趙遠方沒事的。

那麽強大堅持的趙遠方，怎麽可能因為醫院一塊小小的招牌壓垮。

看著趙家人一個個走進去，她楞在原地，沒人叫她，她無法就這樣貿然地加入到他們中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聶聲曉在外面脖子都伸長了的時候，楊玉終於出來叫她，“小聶，進來看看遠方吧。”

看到她臉上的神色並沒有多大問題，聶聲曉松了一口氣，“好。”

趙遠方已然醒了，顯然被腿上的痛楚折磨地臉上神色不太好看，但好在眼神仍然堅定明亮，他定定地看著走進來的聶聲曉，看著看著便微笑了一下。

旁邊的蕭子卿也惱了，“你就笑吧，醫生可說了，萬一沒恢覆好，這腿可就廢了！”

聶聲曉也不知道說什麽，低低地囑咐了一聲，“好好調養。”

“爸媽，還有子卿，你們都先出去吧。”趙遠方擡起頭。

聶聲曉看著一個個走了出去，甚至楊玉把裊裊都帶走了，只剩下自己一個，她回頭看了一眼趙遠方，突然有些緊張。

趙遠方也就這樣看著她，並不說話，仿佛兩個人在比，誰先說話誰就輸了。

最後還是聶聲曉首先認輸，“遠方，謝謝你救了裊裊。”

趙遠方還是不說話。

良久才道：“沒有其他要說的了嗎？”

聶聲曉點頭，“我又欠你一筆大人情。”

趙遠方突然勾起唇，“你自己算算，你都欠了我多少了。”

聶聲曉不用想也知道算不清，小到換燈泡，大到今天的救命之恩，她欠的已經不能算是人情了。

突然想起蕭子卿的話：你只要站在那裏，就是在招惹他。

“那你打算怎麽還？”趙遠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聶聲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怎麽覺得趙遠方今天經過一場災難反而心情這麽好了，她搖搖頭，“遠方，你缺什麽？”

你缺什麽，我盡量幫你補齊。

“我缺一個家。”趙遠方的眼神突然由探究轉為了深邃，伸手就要去拉聶聲曉。

剛觸碰到她的手，聶聲曉突然觸電般甩開，“對不起！”她拼命忍住現在就轉身逃走的念頭，因為她沒忘，他現在正在向自己索債。

撈了個空，趙遠方的心頓時空洞下來，臉上的神情也嚴肅了很多。

“聲曉，我要喝水。”

聶聲曉沒動。

“聶聲曉，你就這麽對待你兒子的救命恩人？”趙遠方的聲音已然有些嘶啞了。

聶聲曉緊緊地閉上眼睛，良久才睜開，轉身給他拿來了水，可就在剛靠近他的時候被他抓住，水杯哐當一聲摔在了地上！

“趙遠方你放開我！”她還是掙紮。

趙遠方的力氣卻還是照樣大，但就算力氣再大，也是個剛做了手術的病人，牽動到了腿部，他明顯地開始劇痛，整個眉頭都皺成一團。

咬牙切齒，“聶聲曉，你是要痛死我。”

聶聲曉頓時不敢動了。

就這樣任由他的手拉著自己的手腕，或許是因為疼痛，他的手心有點涼，連帶著，聶聲曉的心也有點涼。

“你別這樣，我無論是人還是心都是嚴景致的，包括裊裊，那也是嚴景致的，謝謝你救了裊裊，遠方，但我無法這樣報答你，你也知道，強扭的瓜不……”

“我不想聽這些！”趙遠方聽到她和和氣氣地說話反而惱了，直接吼了出來，吼完之後又發現她有點被自己吼傻了，這才收起情緒，“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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