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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心存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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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讓艾臨也怔住,他天生微微上挑的丹鳳眼中此時稍稍低垂,聲音裏掩著沈衣琉無法發現的殺氣,看著她的一絲目光也有著探究。

“為什麽這麽問?”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沈衣琉卻是覺得艾臨的情緒有些奇怪,好像有什麽不能讓她知道但又好奇她為什麽想知道。一般這種矛盾的心理,會出現在名為臥底或者心虛者心中。

所以,艾臨在擔心什麽?

沈衣琉眨了眨眼,杏眸中有一絲疑惑,無辜地開口,“這個問題很奇怪嗎?”

艾臨一滯,微微錯愕地看向她。

“看,你的表情告訴我,你覺得我問了個很不該問的問題。事實上,這個問題有那麽不應該嗎?我不過想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在他的朋友眼中是個怎樣的人。”沈衣琉說得不急不緩,卻讓門後的伊祁淵墨生出一絲疑慮。而她繼續說著:“我只是想知道別人眼中的他和自己眼中的他有什麽不同。可是你……想要說點別的嗎?”

好可怕的洞察力!

艾臨根本來不及回神,只能聽她一句一句地讓自己驚愕、訝異,甚至因此將她的疑惑坐實,好幾秒過後,他才反應過來,迅速扯出一抹如常妖孽的微笑,也翹起了二郎腿,恢覆了平時那種玩世不恭,“我也好奇,你平時就是這樣和阿喬說話的?像福爾摩斯附身。”

“你轉移話題的功夫很破。”只要沒有讓她忘掉之前的話題,功夫就很破。沈衣琉微微一笑,“既然你都暴露了,不如就講講吧。”

“你以為自己是特工麽?講話這麽拽。”艾臨絲毫沒有發現自己又犯了個語法錯誤,一般人都會說“警察”,而不是將“特工”掛在嘴邊。

沈衣琉眼底微暗,心中仿佛多了根刺。

他說月焰是他的,如今艾臨也知情。九年前,他還是個念著大學的普通大學生,言語富有朝氣,用詞帶著網絡流行語,聲音裏也沒有能凍僵人心的冰寒。現在,他是艾氏位高權重的第二把手,是恐怖組織的頭頭,在她無法想象的世界做著她想不到的事。

比冷漠更可怕的違和感,冒出了苗頭。

伊祁淵墨於此時擰開了門把,沈衣琉聞聲擡頭。然後他能很清晰地看到她眼睛裏的深思。

“來了?”他臉上沒有微笑,語氣卻輕柔至極。丟給艾臨的眼神輕飄飄的,卻讓後者癟癟嘴就馬上站了起來,幾乎是一步三回頭地走向陽臺。艾臨起跳前,還是回過頭看了沈衣琉一眼,面容含笑,語氣一如既往的深情,“小師妹,怎樣的人最值得在乎,只有你自己知道。”

然後,他朝伊祁淵墨拋了個媚眼,尖著嗓子說:“師兄,溫柔一點哦。”語畢,連忙跳回自己的金窩,還沒站穩,就感覺腳踝猛地一崴,一陣刺痛傳入心臟,讓他差點很丟臉地喊了出來。

魂淡阿墨,幫你說好話還這樣對我!艾臨拼命在心裏畫圈圈丟給伊祁淵墨,末了,還是一瘸一拐地回房,嘴裏依舊不停念叨。

客廳裏,沈衣琉迎上去,淺笑著挽住他的手臂,一起坐下,問道:“忙完了?”

伊祁淵墨嗯了聲,一手習慣性地揉著她的發頂,一絲笑意瀉出,“剛才聊了什麽?”

“我問他覺得你怎麽樣啊,結果他扭扭捏捏做賊似的什麽也不敢說。”沈衣琉想到方才艾臨的凝重就覺得好笑,拿手肘輕輕頂了伊祁淵墨的胸口一下,有一點惡作劇成功的歡樂,眼睛亮亮地看著他,“欸,是不是你經常威脅他,所以他都不敢說你壞話?”

原來她想這樣以為麽?伊祁淵墨輕輕一笑,揉著她發頂的力度更輕,“差不多。”

“他知道你混恐怖組織的事吧。”沈衣琉沒有諱莫如深,照實說了自己的推測,“你們組織裏他素質最差吧。”

很奇怪的推論。伊祁淵墨也有點好奇月焰第二高手怎麽就成倒數第一了。

對上伊祁淵墨疑惑的目光,沈衣琉眨了眨眼,“連我都猜出來,那些特警啊、特種兵啊、特牛叉的人肯定也聽得出啊。哪個普通人會隨隨便便就說特工的,就算不覺得他混組織,也會懷疑他的生意不幹凈。”

當艾臨第二天從伊祁淵墨口中聽到這番推論,他就忍不住跳腳,爆了句粗口,“擦!不是見你是阿墨的女人才沒那麽多顧慮麽?以為我智商真低啊!”

而現在,伊祁淵墨很給面子地笑著讚同。

用了晚飯,洗了澡,兩人面對面躺在一張床上,沈衣琉就突然有了一點開臥談會的興致,拉著伊祁淵墨絮絮叨叨了不少趣事,主要是說大學選課有多瘋狂,或者莫維、簡初曾經有多白癡有多變態的事、聽著她口裏吐出別的男人的名字,伊祁淵墨沒少不爽。

“你呢?是大學之後混道上的,還是進了艾氏才那啥的?”沈衣琉對這種很遙遠的東西有著敬畏,卻也好奇。因而一時覺得伊祁淵墨是個很傳奇的人,語氣中也不免多了點崇拜。

“五年前。”伊祁淵墨摟著她的腰,修長的手指不時拂過她柔嫩的肌膚,顯然很享受溫香軟玉在懷,“閑著沒事,就創辦了。”

沈衣琉默。她崇拜地瞪著伊祁淵墨,大大的杏眸裏明明白白寫著:大哥,人沒事都開公司,你咋就這麽強大呢?

伊祁淵墨極愛這雙眼睛,他上移了手,摸摸她濃密纖長的睫羽,唇邊漾開一抹滿足。

沈衣琉乖順地合上眼,將腦袋貼近他的胸口,聽著那有些模糊的心跳,她脫口而出,“連翹,你的體溫是不是變低了?”

記得以前沒這麽涼。難道是因為以前都是在連翹打完球時觸碰到他的身體,所以體溫持高?

伊祁淵墨眼色幽深。體溫低,是正常的。魂魄與身體不是完美的契合,體溫如何會正常?說到底,他這幅身軀其實還不算真正的人。

沈衣琉也就隨意一問,並不執著有沒有答案,只露出一抹歡愉微笑,很快就睡熟過去。往常她是沒這麽容易熟睡的,但近些日子工作忙,而身邊之人也讓她極為安心,她才少了許多心事,睡得很沈。

她不會發現,自己緊靠著的人眼中有多覆雜的神色。

每個白天跟她在一起,他總能快快樂樂地過。而越是這樣,每到夜晚,他的心就越發不安。他感覺得到,小琉璃現在還是將這些年累積的對練喬的感情過渡到他身上而已,只要時間夠長,她慢慢冷靜下來,想必不發什麽氣力就能知道這個她認為很強大的人不是她心中的那人。

若到了那天,他帶不走她,怎麽辦?

伊祁淵墨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麽患得患失的一天,他惱自己毫無自信,心思太雜。可一聽到她叫別人的名字,就偏偏忍不住去想那些可能。他知道,她是已經開始懷疑了的。

她雖然不知道精神力的存在,卻知道怎麽使用。

他看到--她對自己的精神力下了命令:沈衣琉,你什麽也沒想過。

硬生生地將從艾臨話中聽到的疑點忘掉,繼而轉換成好笑的“威脅論”。

她的聰慧超出他的預想。伊祁淵墨焦躁之餘又有一點自豪,擾得他一時無法入睡,只能閉上眼睛修煉。

明明睡覺前那麽開心,可沈衣琉還是做了個不好的夢。

夢境是記憶中的初三。運動會事件之後。

因為連翹太過英勇的舉動,沈衣琉有一小段時間沒敢跑他面前玩鬧,而是乖乖地每天跟大多數中考生一樣吃完飯洗了澡就到教室自習,沒有去高中部的網球場。

或許就是那時候喜歡上連翹的。

沈衣琉自小獨立,爸爸媽媽早就不擔心她了。在學校,她也表現得比一般同齡人聰慧機敏,每個老師也都很放心她。而同學朋友,也不會有要縱著誰寵著誰的耐心。所以人緣很好的她總是感到孤單。

連翹是不一樣的。合了她的眼緣,笑起來陽光又溫柔,對她又是寵著的,所以她一直將他放在最特別的位置。

直到他救了她,她才隱隱約約感到那種特別也可以叫做喜歡。於是,也別扭了。

那樣別扭的日子也過了四天而已。周五下午有一節自習,沈衣琉仗著成績好,就光明正大地翹掉,一路小跑到網球場。跑了大半路,她才想起高三生應該也有一場自習的,她似乎去得早了。

於是就繞了個彎,先到校內超市買了兩瓶可口可樂,連翹最愛。先開了自己那罐,用吸管吸得吱吱響,心情卻是輕快的。也還記得那時的天氣,秋高氣爽,微風拂面。

校內超市到網球場大概有一百五十米的路程,她一路上就想著待會兒該怎麽跟他開口,腦子裏存了不下十種開場白。

沈衣琉那時有輕微的近視,所以走到離場邊休息椅二十多米才看到那裏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是連翹。女生長發瓜子臉,氣質溫婉。

椅子沒有背,能看見那女生低著頭很溫柔地給他換手臂上的紗布,而他笑得陽光又溫柔。

十四歲的沈衣琉不懂逃避,卻知道如何掩飾心情,她沒將心底的酸澀用言語表現出來。

慢慢走過去,腳步很輕,二話不說就用那罐還有點冰的可樂貼在他頸窩裏,等他驚呼完,她才悶悶地說了聲:“謝啦,英雄。”

連翹見是她,臉上浮現無奈,“你這謝謝真難承受。”

“兩塊五一瓶,你敢浪費?”那就是她,年少不識愁的沈衣琉。

說話任性、舉止隨意,人人都羨慕她瀟灑恣意,卻無人知曉她心底有多少腐爛的悲傷。唯有在連翹面前才有一些真正的快樂。可這樣的快樂,也漸漸變成了憂傷。

他一次又一次地說:“你不是小孩誰是?小學生都比你成熟。”

“不要老像個小孩一樣讓我擔心,乖乖的,好不?”

“終於佩服你的同學了,能一天忍你那麽久。我們一天見面一小時,我都快撐不住了,你真的太太太童真了。”

不管長高多少公分,不管頭發留得多長,不管話語充滿著怎樣的暗示,他的反應只有一個--你還小。他早就認定她是小師妹,不會是別的。即便她說她不是為了感激,他也只是為她的執著感到不安。

曾經覺得一輩子都不可能消除的隔閡,就在受了傷昏迷四天之後化為虛無。

不去問,不是因為不想為難他。更深處的心情,是不敢面對。

一覺醒來,夢境中的場景便沒有那麽清晰,但那種失落和隱隱絕望的感覺卻異常深刻,讓沈衣琉半個早上都有點渾渾噩噩,眼睛裏有著不加掩飾的憂傷。

伊祁淵墨早就發現她的不對勁,伸出手摸摸她的前額,眉頭微微蹙起,“哪裏不舒服?”

沈衣琉不知為何,突然有點抗拒他的靠近,下意識地在那只手碰到自己時向後瑟縮了一下,幅度雖小,卻讓伊祁淵墨感受得到她的疏離,可下一秒,卻見她自己都有些疑惑自己的動作。伊祁淵墨眼中的驚詫退散,換上微不可察的擔憂。

沈衣琉呼出一口氣,把全身的力氣都放在伊祁淵墨身上,類似嘀咕地說:“我好像做了個噩夢,場景記不清了,不過那種很壓抑很難過的感覺卻很清楚。”從小到大,這種感覺經歷過無數次,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麽深刻,她有點迷惑,又閉了閉眼,才說:“不舒服,大概是心裏吧。我體質一向很好的,幾年才發一次燒,你不用擔心。”

伊祁淵墨沈默幾秒,漆黑的瞳仁閃過一絲決絕,吻了吻她的眉梢,輕聲道:“想到什麽就什麽,不要拒絕自己的想法。很多事,不是逃避就不存在的。”

想到什麽就什麽……這句話讓沈衣琉有點頭疼,不是因為思考著很難的東西而疼,而是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正在剝削出來,有種硬生生被抽離的痛楚。她的嘴唇慢慢變得蒼白。

疼痛逐漸加劇,沈衣琉側轉身子,吻上伊祁淵墨的唇,他很快便回應。激烈的親吻讓她的註意力慢慢轉移,痛楚漸消。良久,待伊祁淵墨分離彼此,而她的唇不覆蒼白。

腦袋舒服了,她就任性地用食指戳戳他的胸口,語氣是故意的粗直,“你剛才的話什麽意思?我是遇事就逃避的人嗎?”

不是,從來都不是。月焰收集的資料表明,求學期間各種競賽邀請,她即便生病也會參加,而且都贏得漂亮。後來求職,好幾次碰壁,好幾次被面試官表示好感,她都沒有屈服,而是笑盈盈地說告訴對方性騷擾性侵犯要坐幾年牢、刑罰又是幾等,離開前一定要討回所受的委屈和羞辱。

她從來就不是逃避問題的人。只有在對連翹一事上。

她選擇漫長的等待,等待著幾乎不可能的奇跡。

伊祁淵墨笑笑,沒有點破,而是撩起她的衣袖……蝙蝠衫算不算有衣袖呢?要看她的手臂。

青紫的瘀痕比昨晚更明顯,看得出它正在好起來。伊祁淵墨拿起茶幾上的藥瓶,再一次給她抹藥,動作輕柔至極,抹好後,他叮囑她,“中午十二點之前不準幹活。”

“十二點之後就可以了嗎?”沈衣琉拿起藥瓶狀似研究地盯著,感覺還有一點分量,就說:“不用多抹幾次?”

“你想拖多久?”估計著藥效快發作,伊祁淵墨開始吻她,輕輕地,卻無比溫柔。吻得多了,沈衣琉回應的技術也純熟不少,她微閉上眼,不理會手臂上的燒痛,同樣仔細描繪他的唇形,力度輕淺,宛若蝶羽撲過。

如此甜美,伊祁淵墨差點把持不住。在擦槍走火前,他硬生生抑制住渴望,不去看她粉嫩的臉龐和水汪汪的眼睛,也壓抑著聲音中的欲望,只透出一絲喑啞,“待會兒就在書房看書,可好?”

“嗯。”沈衣琉也有點發熱羞意,好不容易才恢覆了平靜,握緊手上的藥瓶,禮貌地看向他,“這個瓶子能給我嗎?”

“你喜歡就好。”伊祁淵墨應得很大方。

“這是景德鎮的陶瓷嗎?”沈衣琉的欲望來得慢,去得快,態度很快就正常起來,絲毫沒有察覺這樣坐在他懷中對他而言是種煎熬。

伊祁淵墨還是不敢看她的眼睛,可又舍不得松開,就隨便唔了一聲。

沈衣琉端著藥瓶細細打量,卻沒在瓶底發現印鑒,好奇地問:“這是你特制的?”

“嗯。”伊祁淵墨的氣息已經平穩許多,告訴她,“月焰出品。”

“……”沈衣琉差點翻白眼,“你剛才還說是景德鎮。”

“剛才……”伊祁淵墨故意湊近她的耳朵,溫熱的氣息打在她的耳垂上,嗓音低啞,“我心在你。”

又是這種很性感的聲音。沈衣琉感覺身子竄過一道細微的電流,讓她莫名就有些驚慌和羞窘,她馬上跳出他的懷抱,頭也不回地書房跑,丟下一句,“我去看書。”

伊祁淵墨沒有攔她,低低地笑,有一個念頭慢慢生成。

他一定要在她坐實疑慮之前讓她離不開他,他會讓她知道,誰才是她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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