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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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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命的警察接到電話,掛斷後松了口氣:“成功了!走,我們沖進去!”

“這個學生將來要是真當了英雄,可苦了我們,她一要用個性,我們得隔這麽遠才能防止中招……”

“幫你省事你還這麽多話!”

警察們緊張中開著玩笑,一邊的爆豪仍繃著臉徑自往現場奔去。簡直好笑,一大群人隔著兩條街,傻等著戀風千裏收拾掉敵人,覺得他們只要負責扣個手銬就行!這個世界要是真這麽好混,他的個性豈不是可以專門用來做燒烤了嗎?

不出意料,現場還有趕來支援的敵人不受費洛蒙的影響,偷襲千裏後正與她纏鬥在一起。爆豪沖上去用一道爆破的氣流隔開了兩人,將敵人從她面前截走。

他不喜歡千裏,更討厭這種自己只能跟著傻等的戰術,但是這次實習卻是他帝王霸道的第一步,他不止要贏,還要贏得漂亮,贏得敵我都為他喝彩。

身後的千裏被他擋在身後,總算放下心來緩了口氣。楞神幾秒,在欲言又止之後,她轉身前往應對那些被她放倒的敵人,而交戰中的爆豪僅僅是瞥了她一眼。

沒有受什麽大傷,不過是被突然按倒的時候露在外面的肌膚擦破了皮。但實習第一天就遇到敵人團夥作案,對爆豪來說或許還是開張大吉,對千裏來說自然算是出師不利。

她仍然有些害怕與爆豪那兇狠的眼神正面相對,並且終於認識到自己在爆豪面前還算是個循規蹈矩的學生。除了他在自己慌亂對敵時及時雨一般地殺進來,並理所當然般地將敵人攔走——那一剎那,她其實很想鼓起勇氣對他說些什麽,但是語言卻如此蒼白無力。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或者說,能說什麽。

長靴在安靜的走廊踏出有節奏感的聲響,然後漸漸多了另一對足音,千裏在大堂停下腳步,雨點打濕了大樓的玻璃門,濕到幾乎能擠出水的空氣從門縫鉆進來,她糾起眉毛。

足音接近,爆豪一個零下三十度的眼刀子飛了過來。

“不走就別在這擋老子的路!”

千裏立刻打了個寒戰,恨不得離這個連上鳴都說只能順著擼毛的祖宗再遠一點,趕緊讓出位置。

爆豪慢條斯理地在包裏掏了半天,掏出一把折疊傘撐開。大堂的自動門應聲而開,忽然他卻收回邁出了一半的步子,回頭詭異地看著她。

記憶的片段如倒放的電影,先是出現白天爆豪在自己眼前炸出的巨大煙花,然後是食堂裏的杯盤狼藉,最後出現了向她介紹他時,上鳴滿面笑容中蕩出的波紋。

這是他的朋友,是他甚至想介紹給她的朋友。

她努力發出聲音:“怎麽了?”

“為什麽你們個個都一副蠢樣?”爆豪好像是真的想不明白,語氣中混著一絲疑惑,“你身為把傻子變成傻子的元兇,竟然也傻成這樣?”

“……”

千裏一時失聲,這世界上到底還是有比她還不會聊天的人。估計爆豪說話也從來沒想過要別人回答:“你到底想說什麽?”

“那根本不是中了個性時的眼神,全世界估計只有你什麽都看不出來,腦袋裏全是棉花!”

“你!”

千裏終於忍不住了,她可能是有病才覺得自己應該搭理他,氣急說出口的卻是另外的話:“你有病!”

遺憾的是她一時間想不到其他罵人的詞了。玻璃門嗡嗡打開,爆豪只留下一個看傻子的眼神,頭也不回地撐傘離開。那一頭尖銳的短發仍然站得筆直,直朝天際,似乎沒有一滴雨水付在上面。就好像其主人,居然能在這個時候,無視千裏的挑釁。

千裏呆然地看著玻璃門再次合上,只覺得似乎爆豪的話中有話,在腦海中炸開了無數紛亂的火花。爆豪這是在罵她,還是在指桑罵槐,只想暗諷另一個人?“他”?什麽他……

心中徒然亂了起來,像是門外的雨都落在她心中的湖面,柔弱無力,卻如同細細的銀針,每一根都穿過那些恍不知事的魚兒和海藻,深深紮進了湖底的濕地。

細雨綿綿,雖然下得溫柔,但千裏還是打了車回家。街景從眼前飛快出現,隨即又消失,直到開進了住宅區,終於一成不變。

出租車轉過最後的彎,一個金色的影子出現在她空虛的視線裏。

“請等一下!”她下意識地喊完,為自己看到的東西怔地說不出話來,半晌終於回過神來,“停在這裏就行了……”

跌跌撞撞地從車裏下來,四周已經沒有行人,這裏是千裏上次遇襲的地方。

一棵掉光了葉子的小樹在冬日的雨中瑟瑟發抖,而在樹下,裹著大衣的上鳴也在雨中瑟瑟發抖。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流淌,最後滴在大衣衣領上,衣領上一圈絨絨的毛邊已經被打濕,糾結在一起,與他貼在額頭上的幾縷發絲遙相呼應,讓他看起來像是只被丟棄的小狗。

千裏不可思議地走向他,每一步都仿佛被眼前的奇妙景象所吸引。

也許她已經有很久,沒有在這樣的距離下認真看他的臉了。淅淅瀝瀝的雨滴反射著路邊便利店的燈光,這個臉上總掛著輕快笑容的少年,顴骨似乎被磨小了一圈,臉頰的線條內斂地下收著。

千裏眨了眨眼睛,抖落打在睫毛上的雨水。

上鳴對上她吃驚的目光,擠出一個微笑,然後胡亂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水珠。指尖環繞著忽閃忽閃的電氣,在雨中隱隱地劈啪作響。

他在千裏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潮,看起來血色充盈。不等她說話,他已經自顧自地述說起來。

“今天啊,我去的事務所裏有個笑起來特別可愛的女孩子,和她聊了一會,我就覺得我們肯定能成為朋友。

“我明明應該很高興的。但是很奇怪的是,我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高興,而是忽然特別想見你。

“我想看的不是她,是你。是你的笑。

“所以我來找你了。等了好久,我好怕你不回來了,又好怕你早就回來了。我又不知道你的房子在哪,還以為自己只能在這裏等一晚上,等到明天早上你出來……”

上鳴嘿嘿地笑起來,無暇得像一個孩子。

“幸好……你回來了。”

在他虛弱的笑聲中,千裏終於感覺到淋在全身的雨是那麽得冷。

以至於胸口的冷氣都慢慢結成了露,一個不留神,就會從眼眶溢出。

千裏將紙巾盒遞到上鳴臉邊上,示意他拿來擦掉臉上的雨水。肌膚不經意間相觸,她忽然發現他的手指溫度奇高,伸手探上他濕漉漉的額頭。

“你發燒了……”

她頓了頓,將語氣控制在三十六度的常溫,而那個額頭滾燙的人卻在一楞神後,言之鑿鑿:“我沒發燒啊,還感覺好得很。”

如果這裏有溫度計,千裏真想一把塞進他嘴裏,然而她沒有,所以她選擇了沈默,然後後退兩步去找藥。

“等等!”

急促的呼吸聲,潮濕的觸感,他電光石火間抓住了千裏的手腕。

水漬附上的肌膚仿佛感了電,一種奇怪的感覺從手腕直接沖向天靈蓋。

她似乎等待了那種感覺很久很久,久到眼前立刻漫開了重重霧氣;與此同時,她卻又怕得想要立即抽身逃走。手腕略一用力,卻沒有掙開他。

“……你別走。”

上鳴的聲音沈了下來,千裏回頭望去,沙發上被他身上滴的水染深了一片,語氣中帶著柔軟的懇求。

唯有看著她的眼睛,晶亮若大雨沖刷過後的月亮。

“你別走。”他緊緊捏著她的手腕,“不是朋友也沒關系,我可以從一開始,或者從零開始重新努力。”

轟的一下——纖細的身體如遭雷擊,千裏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

“所以不要再躲著我了,咱們是一個學校的啊,總會打照面的!”少年的眼眶不自覺地紅了一圈,他低下頭,洩了氣似的低聲道,“被你無視,真的,好難過啊……”

低微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是千裏用力甩開了他的手,讓上鳴怔怔地重新擡起沈重的腦袋。

少女緊緊咬著嘴唇,雙眼中寫滿的是那些已經摧枯拉朽的防禦後,孩童般的脆弱。

“我們做不了朋友……我交不了朋友的!!”

千裏說完後有一絲後悔,然而它們轉瞬間就被埋沒在胸口奔流的感情之下。那些被閘門擋在內心深處的痛苦記憶如同破閘的洪水,在四肢百骸來回激蕩著尋找宣洩的地方,然後逐漸支配她的大腦——

“我不是東京人,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來東京嗎?”

因為她交了不屬於她的朋友。

用禁忌的方法。

“千裏——我的糖都給你吃——”

“我想和千裏坐,我要和千裏坐!”

“千裏,牽手嘛——我想和你牽手……”

那些前一天還在遠處看著她交頭接耳的人;

那些經過她身邊時發出輕佻嗤笑的人;

那些在分組時,假裝沒看見她的存在的人……

因為她的個性,全部簇擁在她身邊,不吝嗇所有對她的好感。

戀風千裏的個性有多可怕?你們可要小心,要是和她的視線對上了,可是會喜歡上她的——那些孩子隨意編出的傳言自然不是真的,但那些傳言,卻在日覆一日的冷暴力中,侵蝕了當事者幼小的心靈。

我的個性,真的能讓他們喜歡上我嗎?

第一次,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只是,食髓知味,她甘願生活在那樣的幻覺中,讓那些虛幻的溫柔和關心,替換掉所有冷漠的眼神,包裹住所有對學校的恐懼。

少年忘了擦去發尾仍在滴滴答答的水珠,怔怔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第一天認識的陌生人。千裏露出一個自嘲的微笑,那是她久違的笑容,融化了藏在眼角的悲傷,揉成珍珠般的眼淚,終是從眼眶緩緩滑落。

“是我太笨了,笨到以為這樣真的能讓所有人喜歡我,笨到以為這樣的事情真的能隱瞞下去——所以我來到了東京,你認識了我。”

她背過身去。

“他們沒有說錯,我是濫用個性的壞孩子,是想要操控別人的罪犯!所以大家都離開我了,很正常不是嗎!”

這樣的人——多可怕啊。

所以她再也不想成為任何人的麻煩了,再也不需要朋友了。事實上,成為英雄並不需要朋友,大人不是都這麽說嗎:同事不是朋友。

而這些與她日日相伴的同學,未來都將成為她的同事。

明明這樣便剛剛好……

可是他卻出現了。

切島聽完後直接一掌拍在他後背:“別說對手是相澤老師了,就算是歐爾麥特,你也不能退縮啊!寧為玉碎,才是男人中的男人!”

上鳴被他拍得直咳嗽,在心裏叨咕:這玉碎是指什麽情況?

下/體莫名一痛,還沒敢細想,瀨呂搭上他的肩卻是滿臉正經神色。

“上鳴少年,放手的結果就是你坐在這裏怨天尤人,你心愛的姑娘也郁郁寡歡,既然如此,何不盡全力試試呢?”

站著說話不腰疼。上鳴不耐煩地想拂開他的手,卻忽然想起爆豪的話。

不盡全力的人,連雜魚都不如。

舉起的手在空中停頓半晌,又默默地放了下來。上鳴失去了反駁的力氣,甚至感覺自己沒有反駁的資格。

這些事,確實做得都不像他的風格。原來踏遍東京街頭的搭訕大師不過是紙上談兵,他從沒有真正地喜歡過誰,更遑論如此絞盡腦汁地為哪個女孩出謀劃策,費盡心思,推開她只為看到她那動人的笑容。

他體驗的,全部都是戀風千裏給他的第一次。這些第一次是如此茫然而無措,比迷宮還讓他暈頭轉向。最後,只有她微笑時靈動的眼眸,春風般撫平上鳴胸口陣陣還不習慣的心痛。

他背著包,好像有些渾渾噩噩地走出教室,這次,瀨呂和切島沒有再攔他。

“對你來說我不過是無數朋友中的一個,但我不一樣!我會喜歡上那一點一滴的溫柔,我會誤會你握住我的手的理由,是我太奇怪了,那根本不是對朋友產生的感情……”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他呆楞地看著正對他泣訴的女孩,語氣一句比一句尖銳,音調一句比一句高昂,“求你了,不要再說什麽是朋友,我再也不想背叛任何人——!”

撕心裂肺的請求中斷在空氣中,上鳴終於忍不住站起身抱住了她。

再也不想背叛任何人。

原來她的拒絕背後,是如此卑微的感情。

原來朋友這個詞,對她來說神聖到了這個地步。神聖到容不得任何變質和侵犯,固守著從沒有人走進的孤城。

手指陷進了她被雨水打濕的柔軟發間,上鳴感受著少女剎時間僵硬起來的身體,兀自低低地笑著。

背叛了朋友的那個人不是千裏,而是他。什麽從零開始,重新做朋友……他現在打從心底覺得不重要。只要是能允許他接近的身份,什麽都可以。

“我問你啊……”上鳴輕輕開口,意外發現自己的聲音不知是因為發燒還是緊張,顯得很沙啞,“很認真的問題,你一定要回答我。”

那個無數次在喉間反覆,但自以為絕不可能問出口的問題。只有在夢中,他才有勇氣問她。

飛蛾撲火,寧為玉碎,他也想盡一回全力,做一回男人中的男人。現在,他似乎沒有那麽害怕她的答案了。

“一定得是相澤老師嗎?”

聽到這個名字,千裏似乎屏住了呼吸。

“我只要能看到你的笑容就行,真的。但是,但是呢……”下巴抵在她輪廓溫柔的肩膀上,隔著衣服,肌膚漸漸升溫,“對喜歡的女孩子,我還是想親自逗笑她。”

千裏伸手,輕輕推開了他,昏暗的客廳裏,她的臉像煮熟的番茄一樣紅得鮮艷。眸中紫玉的眼波,卻穿過那些雨水和淚水,盈盈捉住了他的心。

“騙人,你在騙我。”她眼中轉瞬又有淚水在打轉,“那時,我的個性明明就……”

上鳴噎住了,恨不得暴打那時的自己一頓,礙他的事!

“那個只能算是,呃,算是個事故!”他的目光在空中轉了一圈,驅動運轉緩慢的大腦,總算找到了亡羊補牢的方法,“要麽,你現在對我用用看。”

“但是……”

千裏害怕了。

她討厭的個性,是能讓她看見幻覺的童話,同時卻也是能映照出他人內心的鏡子。

鏡中映出的真相,會打碎一切幻覺。

然而上鳴卻嬉皮笑臉地湊到了她眼前:“快點,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發動個性的同時,腦海中猛地響起爆豪的聲音。

那根本不是中了個性的眼神——她睜大眼睛看著上鳴,他的唇角正揚起無可奈何的苦笑,笑意如同方糖終於開始溶解的黑咖啡,緩緩蕩開了些許甜膩。

“……除非你現在讓我親你,否則拒不從命哦。”

浴室的水聲嘩嘩,今天真是和水較上勁了。

“所以,我們還是沒能成為朋友呢。”

“嗯——唔——”

上鳴吃過藥,正借用她的浴室洗澡。千裏披著毛巾,坐在嗡嗡轉動的洗衣機前,聽他支吾起來,覺得有些覆雜。

他安慰道:“沒事,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嘛,爆豪他們你就盡管拿去當朋友用。”

真是死性不改,永遠不忘賣朋友。

“爆豪應該很討厭我吧,今天……不知道應該怎麽道歉。”千裏輕嘆。

“道歉?”門對面的上鳴楞了楞,聽千裏說完爆豪隱晦的指點,禁不住陷入沈默,任花灑灑下的熱水淹沒世界。

他想起在那個夜晚,同樣發著燒,他與千裏走在深更半夜的路邊,她就著夜燈的微光,輕聲說:上鳴,對不起。

那時,他想要聽到的……其實不是這句話。

發燙的身體在熱水和蒸汽中似乎開始飄忽,他心知自己差不多該出去了。伸手關掉花灑,上鳴靠在門邊,大腦感到無比清明。

或許是因為知道了關於相澤的真相,令他徹底放下了所有包袱。

“戀風,教你一個交朋友的訣竅。”人心情輕松起來,連發燒也忘了,他話中含著笑,“知道嗎?想交朋友的時候該說的話,不是「對不起」,而是「謝謝你」。”

不知此刻,門外的千裏作何表情?

END

作者有話要說: 上鳴線是我最早準備寫了送給朋友的,無論是劇情構成還是大綱寫法都和其他兩個人不一樣。

當時寫得特別隨意,所以是在邊寫邊往裏加東西,愁掉好多根頭發。電電和千裏的故事,特別像我初中愛看的言情小說,就是男孩和女孩猜來猜去,騙來騙去,當局者覺得事關重大,痛得會留一輩子的疤,其實在其他人眼中可能只是擦破了點皮。

多少做了一點連接三個故事的鑰匙,如果三個角色都能吃的話,希望天使們賞臉按照上鳴物間相澤的順序看下去八。

接下來是物間線,biu~世界重置,故事從共通最後一章開始。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遠山梔子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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