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正睡得沈，樓下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摸了手機一看才五點鐘，期末考試期間，腦子一片昏沈，幹脆翻了身繼續睡。

有人躡手躡腳地在地上走，之後就是極小的水流聲和搓衣服聲，心道是誰大姨媽來了。耿芳芳的手機鬧鈴一響，蘇影一個機靈坐起來問，這麽快就六點半了？

趙婷喜滋滋地過來來，“外邊下雪了。”

蘇影抖了抖褲子，一穿到底，頭也沒梳，拖鞋“啼啼嗒嗒”一路響到門口，啊，好大的雪！

新年的初雪，和記憶裏的如出一轍，那種清爽的氣息也是一模一樣！

出了宿舍大門，才發現這雪積到了膝蓋，宿舍門前早被人踩出了一條路來，又濕又滑，兩人不得不回去換雙運動鞋。

班裏才來了幾個人，連燈也沒開，蘇影一拍開關，南面的天窗沒關，冷風灌了進來，凍得人直打哆嗦。蘇影連忙繞過幾組桌椅，占了凳子一掂了腳合了那扇窗。要是陽光真好，準能看見此刻空氣裏揚起的浮塵。

車棚離教室有段距離，多數人都是一路走一路撣雪，步伐匆匆，頗為煩躁。那走廊裏的雪化了點，也踩成了雪水，長廊上走路的人小心翼翼，生怕一個踉蹌摔了。

然而，這場雪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玻璃窗外的羽毛一直往下飛，速度不一，落地輕盈。

早讀課一結束，班裏大學號的人紛紛出去找考場，考試安排表上寫的是三號生物實驗室，去了才發現五班的人也在。

第一場是語文，一坐就是兩個小時，這種一格一格的桌子怎麽也捂不熱，每個格子位置中間都裝了個水池，蘇影都能聽見西北風從那管子裏穿過的聲音，教室簡直就是個大冰窖，蘇影好不容易集中註意力編了一篇記敘文。

記憶裏的這次期末考試，她的作文得了60分，但那篇文怎麽寫的，蘇影卻再也想不起來了。

蘇影塗完答題卡見還有幾分鐘時間，搓搓手往前檢查，考試前她沒敢多喝水，這會保溫杯裏還有些水，擰了杯子喝了一小口。早上沒來及吃早飯，現在又冷又餓，喝了水也還是難受。

等著那邊鈴聲一響，蘇影把東西丟給趙婷，趕緊往食堂超市買吃的，這會兒午飯還沒上來，熱飲那邊排的人太多，她懶得等，幹脆抱了杯珍珠奶茶去水房沖。

長廊走到頭就是十班，水房在那後面，蘇影倒是想見見那人的。水房排隊的人很多，但卻都很整齊，綠燈都跳走了，還有人遞了杯子去接。

蘇影撕了包裝將那裏面的珍珠擠進去，這個牌子的奶茶味道好久不喝，頗為懷念。好半天接了水，忽的有人叫了她。

“奶茶？”段坤盯著蘇影手裏的杯子好半天擰著眉。

蘇影被他一臉嚴肅的表情看得心裏犯毛：“怎麽了？”

“少喝，會痛經。”他輕掩著唇說了句。

“……”為什麽要說出來，好尷尬，幸好這會兒水房裏的人少了大半。

段坤也覺得剛剛說的不妥，轉了話題：“下午考數學的時候仔細點。”

蘇影哪裏敢看他，轉了轉那管子說了句：“嗯。”

數學要到下午，考完了都回到自己班裏去。蘇影一路走過來，幾個班級都安安靜靜的，老樊正背著個手站在講臺上，餘姚也是剛剛買了吃的回來，老樊冷聲喊了句：“帶快點！”

蘇影一溜煙跑到位上，摸了錯題本出來，一道一道地寫。明知道一會不會考原題，還是想圖個心安。

外面的雪還沒停下來啊……

難得賽文的秒表響了，全班都沒往外沖，雪太大，已經有不少人跌倒了。耿芳芳直接遞了卡來：“一桶泡面，再來根q趣。”

省j中的後勤部大叔帶了些人將主幹道上的雪往邊上鏟了大半，蘇影看著那泛了黃邊的雪，忽的想到後來流行起來的冰封雪頂。要是下午不考試就好了，正好打場雪仗。

食堂門口的臺階上也叫大雪給蓋住了，好不容易進去，鞋底在那濕漉漉的地面上一滑，差點摔跤。

舒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每個窗口都擠滿了人，趙婷排了隊，蘇影湊到最前面去看菜色，見有小蔥煎山芋粉，趕緊回來和趙婷說了。

等待顯得格外漫長，蘇影盯著那撈菜的勺子好久，每每那勺子往山芋粉裏一伸，她的心就跟著一提。

終於瞧見希望了，還夠一個人！可前面的男生猶豫半天，還是點走了最後的山芋粉，食堂大叔厚道，勺子在那大盆子裏刮了刮，終於一點不剩，轉臉問蘇影吃什麽。

“吃……”

大叔是個幹脆了，大勺一撈幫蘇影打了其他的菜，並且飛快地刷了卡：“選來選去都一樣。”

是啊，沒有了最喜歡的，才會選擇恐懼。

段坤早就看到在人群裏排隊的蘇影了，那丫頭嘴撅的跟醬油瓶一樣，沒考好？

張旭什麽眼神，立刻開口喊了她們，動作浮誇至極，段坤隔著人群朝她淡淡一笑。蘇影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趙婷最怕找座位，張旭一喊就立刻端了盤子過去了。蘇影只好也去，這次是坐在他正對面，那雙眼睛一看過來，蘇影就只敢低著頭對付碗裏的飯了，再瞥見他碗裏的山芋粉，暗暗恨自己跑慢了一步。

“早上考得怎麽樣？”段坤試試開口道，那雙漂亮的手已經放下了筷子。

“還好……”這人幹嘛吃完飯還不走啊！

對面的人笑了笑，將她眼底的嫌棄都盡收眼底，心情卻不知怎麽的更好，手裏的飯卡轉了幾圈，卡片尖在桌上“噠噠”的聲音刺激的蘇影手心直冒汗。

張旭挑挑眉靠在椅子背上觀望，很久沒看這人像大灰狼一樣看小白兔了。

蘇影終於吃完，段坤也跟著起身。

“我去超市。”意思就是您可以回去了。

誰知他點點頭說了句：“一起。”

“……”早十年，蘇影絕不會想到他有這麽無賴的一面，不過早十年她連正面和他說話的勇氣也沒。

外面又落了一層雪，又軟又輕，蘇影的心和這雪一般，飄飄悠悠，恍恍惚惚。

下午的數學考試還是有一點難度的，第一個填空題就要分三種情況討論，蘇影翻了下最後一題，確定不會做，幹脆不放慢了速度，撿一分是一分。

第二大題最後一問蘇影就不會，直接將答題紙翻了個面，往下做才是王道。

出了考場，趙婷吐了口氣：“好難啊！”

蘇影安慰道：“大家都難。”

老樊在對面教室監考，見了蘇影她們出來，問了問她們考試的情況，心情瞧著還不錯：“今天的題目稍微有點難度，給你們分科用的，想好選什麽了嗎？”

蘇影點點頭說了句：“理科。”

擡眼望去，科技樓後面又被雪覆蓋住了，再下就要成災了……

大雪影響交通，走讀生考試一結束就放學回家了。高老師領著幾個班的住校生往小會議室去吹暖氣，蘇影對這位老師的印象值一下飆到了頂點。

六到十班在一間，蘇影一進去就看到坐在大椅子裏的段坤，安安靜靜的，手邊放了一支墨色的簽字筆。

再看看，這屋子僅剩的兩個位子在他右邊，只是最近的那張桌上堆了些書，蘇影有些呆，半天挪不動步子。

段坤將書往中間挪，自發空了位置給她們。走近，蘇影才看清他手裏的那本書是《古埃及探秘》。

蘇影深吸一口氣打算不再看那人，專心對付物理練習冊上的錯題。中途和趙婷出去了下，順便去了趟超市。站在貨架旁邊選了半天，最終選了一條咖啡。

那雪很深，再回來，兩人褲腳都濕了。

段坤瞥見她杯子裏的咖啡，幾不可查地笑了，竟然不喜歡喝白開水嗎？修長的指節一動，合上了手裏的書。

暖風吹得人直想睡覺，蘇影揉了揉太陽穴直做深呼吸。

“抹點在太陽心。”

蘇影盯著段坤遞過來的風油精瓶子楞了好半天，這個東西他怎麽會有？而且用了不少，當年她高三才發現這個。

“很管用。”段坤見她不接，趕緊補充了句。

“謝謝。”

或許她真的沒有看清過這個人，從前只當他是智商高，腦子好使才學習好的，她真笨。實驗班腦子好使的人那麽多，奧賽物化雙科第一人全校就只有他。

手一抖，擦了一點到眼角，“嘶”好疼……

旁邊的人掩著唇微微一笑，蘇影一瞬鬧了個大紅臉。幸好他沒再看自己，蘇影用完將那綠色的小瓶子悄悄放了回去，腦子果然清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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