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意思？”

村民聽了她這話, 勃然大怒，頓時就把註意力從其他玩家這邊, 挪到了姜袖袖的身上。

可在看清楚姜袖袖的模樣後，他們卻楞了楞, 神色變了不少。

原因無他, 而是他們認出來姜袖袖是誰了。

姜袖袖作為河神既定的“新娘”, 卻通過各種手段, 逃過了整整三個晚上的獻祭。

若是其他玩家這麽說，村民自然是要反駁的，可偏偏說話的是姜袖袖。

“把她抓起來！”有人認出她後, 立馬說道, “不能讓她再跑了！”

姜袖袖早就料到了這種局面，連忙往玩家身後一躲。

躲的同時, 她還不忘繼續“勸解”：“你們也看到了吧？河神根本沒有保佑你們, 你們的房子被燒了, 你們被害得無家可歸, 他卻無動於衷！”

她的話簡單粗暴, 直接就朝著最刺痛村民的地方下嘴。

沒等她說兩下，便有人露出氣急敗壞的神色來：“你給我閉嘴！”

“你們有什麽確切的可以證明河神存在的辦法嗎？”姜袖袖才不怕他們呢，一群敢信神的愚昧群眾, 怎麽可能辯得過她，“你們除了做夢以外, 可以和河神溝通嗎？你們敢保證河神真的存在嗎？”

“村長可以和河神溝通！”有人忍不住反駁了出來, “他的預言, 從來都沒有出錯過！”

從姜袖袖出來的那一刻起，其他玩家就把她團團圍了起來，讓村民們一時半會也無法下手。

有村民被姜袖袖的言論冒犯到，勃然大怒，狠狠地瞪著她，卻也有一部分村民在聽了她的話後，面露遲疑之色，目光躲閃起來。

“什麽預言？不過是一些故弄玄虛的小事罷了，”姜袖袖反問了回去，“我只想問問大家，你們到底有沒有真的看到神跡降臨，有沒有親眼目睹神的存在？”

說著說著，她又意味不明地笑了出來：“況且，會讓你們用活人獻祭的神……你們真的敢信仰他？”

“就是就是！”

察覺到姜袖袖的意圖後，其他玩家也陸續反應了過來，在旁邊不斷附和：“有句話叫‘與虎謀皮’，那河神分明就是個邪神，你們真的覺得他會庇護你們？而不是恢覆力量後，把你們也一起殺了？”

“你們房子沒了，他都沒管，他真的在意你們的死活嗎？”

這些言論，其實算不上特別有說服力。

可偏偏，這個時間點，是三戶村民發現自己的住所化為烏有，多年的積蓄盡數消亡的當天。

此時此刻，面對那樣的結果，他們還很難冷靜下來。

同時，這也是他們最動搖，最容易被乘虛而入的時候。

他們會恨玩家，這是當然的。

可恨了又能怎麽樣？

東西會回來嗎？並不會。

弄死了玩家，玩家會把他們的房子和財產換回來麽？顯然也不會。

比起其他村民，他們真的一無所有了。

而讓他們失去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他們聽從了黑袍老人的話，對玩家出手，以至於激怒了玩家。

姜袖袖之前在王曉月外公的日記本裏，曾看見過這樣一句話——

【第三年了，每年快到豐收的時候，河水總會漲潮，然後下暴雨，把莊稼淋得顆粒無收。】

【並且每次下雨的時候，我們都會做同一個奇怪的夢。】

他們會重新信奉河神的原因，就是這個。

他們想要的東西，也不多，只是正常的豐收而已。

結果到了現在，豐收暫且還沒有，房子卻被燒沒了，簡直虧慘了。

尤其是在其他安然無恙的村民的對比下，這三戶人家的心理，不出問題才怪。

但同樣的，這不代表村民就會因此站在玩家這邊。

畢竟，姜袖袖的言論裏有個潛在的漏洞，那就是黑袍老人要是真的在忽悠他們，那他的動機是什麽呢？

大家都認識這麽久了，他能做村長，說明和村子裏大部分人都是能相處得來的，完全沒必要這麽做啊。

一邊是相處了快大半輩子的同村人，一邊是所剩無幾的玩家，那些村民在回過神後，就算心裏再難受，他們八成也會破罐子破摔，徹底站在玩家的對立面。

所以，姜袖袖必須在他們回過神前，就對他們進行“教育”，讓他們開始產生懷疑，並因此動搖！

“你們如果多讀幾本書就能知道，什麽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姜袖袖最後補充道，“有時候，你白天裏一直念叨著一個事，到了晚上，你就會做相關的夢。”

這是絕大部分人都會有的經歷，姜袖袖當初高考前，隔三差五就夢到自己在高考。

許多神婆騙子熱衷於用靈異原因來解釋科學，那她自然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用科學來解釋靈異。

能和許白溝通的人，只有那黑袍老人一個。

其他村民，大都是聽從黑袍老人的吩咐而已。

他們最開始因為同一個夢而走到一起，形成最頑固的陣營。

自然，當這個共同的基礎被戳穿後，他們就會陷入無限的懷疑之中。

“那時候，確實我們都在為莊稼的事情發愁……”

聽了姜袖袖的話後，有一位婦女忍不住嘟囔了出來。

雖然她話說到一半，就因為旁人的註視而住了嘴，可她的神色告訴姜袖袖，她已經開始倒戈了。

姜袖袖見狀，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現的樣子，沒有流露出絲毫喜色。

她知道，她還差最後一擊。

目前的村民只是懷疑，只是動搖而已。

能不能徹底讓村民們叛變……就差最後那一下了。

“出事了！——”

就在這時，從村子裏的方向位置，傳來了一個村民的驚呼聲。

他的聲音扯得很長，夾雜著一絲激動，說起話時嗓音都在顫抖：

“老劉家被燒了！他家被燒了！剛剛又有人去放火了！大家幫幫忙，快去救火啊！”

又有人的房子被燒了！？

在場的村民們聞言，臉色大變。

而且，老劉還是村長的鄰居啊。

他離村長家就一條過道的距離，這麽近，河神都不會庇護一下的嗎……

村民們面對這條消息，神情各異。

遠處的村莊裏，一條濃濃黑煙順著房屋向天空蔓延。

無數人匆匆走過的腳步聲，女人哭天喊地的哀嚎聲，透過安靜的空氣，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快跑！”

姜袖袖想也沒想，馬上大聲說道。

再不跑，村民們為了不讓剩下的房子燒起來，絕對會對他們出手！

其他玩家不知何時，漸漸都站在了姜袖袖的身側，隱隱之中，有種以她為首的姿態。

見姜袖袖說話了，他們二話不說，連忙分散開來，朝著山上就一陣狂奔！

姜袖袖是跑得最快的那一個，在聽到葉明完成了放火任務後，她就知道該離開這裏了。

接下來，他們只需要找機會，把黑袍老人給弄死就夠了。

姜袖袖一邊回憶著自己進入游戲以來，發生的一切，一邊感覺到心臟跳得越來越快。

因為某種限制，許白在這個副本裏，雖然擁有眾多信徒，但他本人，卻只能以夢的形式出現。

等她砍掉了他的“手臂”後，他就沒辦法繼續興風作浪了！

發現姜袖袖等人居然這麽快就逃了，其他村民們不得已錯過了最佳下手時機。

他們在追了一陣後，大部分人還是掛念著自己的房子，害怕下一個受害者會是自己，於是紛紛回去了村子裏。

姜袖袖躲在叢林間，一直悄悄地觀察著村民的動向。

確定他們都離開後，她才松了口氣，轉而走向她之前和葉明約好的會面地。

也不知道放完火後，葉明能不能全身而退……

真希望他不會有事啊。

姜袖袖在心裏這樣想著。

如今，已經是下午時刻了，他們還得盡快在當天，就把那黑袍老人處理掉。

只是，回憶起這兩天發生的一切，姜袖袖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就好像，這些事情的進展，都太快太順利了……順利得仿佛在做夢。

從王曉雲出來，從葉明救她，再到剛才，那千鈞一發之際，恰到好處的起火。

無驚無險，一路平穩，連傷口都沒有。

而最讓她不可思議的是，這期間，許白的存在感竟出奇的低。

他連面都不怎麽露，甚至小動作都不怎麽做。

這實在不像是他一貫的風格。

“……這一次游戲，我不會再手軟……”

“……對於你接下來的反抗，我很期待……”

回憶起兩天前的那場夢，許白輕聲說出的話語，姜袖袖只覺得有些不安。

可她仔細想了想，感覺自己的行為，似乎也沒出什麽錯。

但願她是想太多了吧。

姜袖袖在心裏這樣安慰著自己。

……

葉明來得很快，在燒完房子後，他就很快逃走了。

姜袖袖來到約定地點沒多久，就看見他從另一條小路走了過來。

不過，和活蹦亂跳的姜袖袖有點不一樣，葉明看起來似乎有些狼狽。

“怎麽樣？”姜袖袖見到他，連忙走了過去，“有沒有受傷，碰到人了沒有？”

葉明臉色有些蒼白，但面對姜袖袖的問題時，他卻輕輕笑了笑，搖搖頭道：“沒事，問題不大。”

姜袖袖看了看葉明泛白的嘴唇，有點心疼。

這怎麽可能是問題不大的樣子，也就是葉明性子太軟，什麽事都不願意多說。

放火這種活，那麽危險，她當初就這麽讓葉明去了，確實做得太不對了。

“你別擔心，”葉明繼續說道，“有什麽事情要吩咐我，可以直接說，我一會兒就能好的。”

“怎麽能這麽對待你自己？”姜袖袖瞪了他一眼，“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繼續。”

她越想，越覺得葉明就是太溫柔太善良了，總是寧可默默吃虧，也不讓別人擔心。

要是以後再遇到別有用心的人，他這樣下去，指不定還會被人坑。

“不要不把你的身體當回事，”想到這裏，姜袖袖又忍不住說了兩句，“雖然這只是在游戲裏，你也不要有這種習慣！”

葉明被姜袖袖一兇，似乎不懂姜袖袖為何會生氣。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最終垂下眼眸，小聲地回了一句：“好吧。”

姜袖袖看著他有點困惑，又有點委屈的模樣，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很有問題。

他明明是一片好心，結果卻被自己罵了一頓，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我不是說你做的不好，”想到這裏，姜袖袖連忙又補充了幾句，“只是我更希望，你可以不要委屈自己。”

“沒事的。”

葉明聽了她的話，微微勾起嘴角，沖著她笑了笑：“你在關心我，我是知道的。”

他的嗓音依然還是有些慢的，說起話來時，淡淡的，緩緩的，仿佛帶著笑，真誠又溫和。

姜袖袖聽他這麽一說，又看著他臉上那沒有絲毫作偽的笑意，臉忽然就紅了一下，不知該回什麽好了。

她以前的朋友，也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長久以往，就養成了這樣一副鋼鐵直女的性格。

她很少被人這樣親昵體貼地說過話，而對方的言辭又是如此熱情直白，他的神色又是那麽欣喜雀躍，以至於這種情況下，她連一句稍微委婉一點的謙詞，都說不出口。

“我……確實是擔心你，”害羞了號幾秒後，姜袖袖才總算是開了口，“我、我們，先去找個地方坐著吧……”

他們的當務之急，不是站在這裏聊天，而是讓葉明好好休息。

聽了姜袖袖的話，葉明一如既往地點頭，沒有任何異議。

不過，在離開前，姜袖袖猶豫了一會兒，突然對著葉明伸出了手。

“牽著我吧，”她說，“我拉著你走。”

葉明聞言，微微一怔，繼而笑道：“好啊。”

兩人一前一後地行走著，沒過多久，就在山上找了一處偏僻無人的地方，坐下來好好休息了一頓。

姜袖袖在這期間，也把自己的大致計劃告訴了葉明，並仔細地教他接下來怎麽做。

“我們當前的目標，就只剩下黑袍老人，也就是村長了，”姜袖袖說，“現在村長的鄰居家被燒了，他一時間肯定會受到懷疑和指責，待會，就是我們下手的機會。”

和訓練有素的護衛不一樣，村民簇擁著黑袍老人，保護他的行為，更多的是其他人自發進行的。

而現在，他的鄰居都和他產生了隔閡，其他村民們出於各種原因，估計都會遠離他一段時間，避免陷入紛爭。

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姜袖袖看了看逐漸陰沈的天空，在心裏默默估量了一下時間。

“等他們都回家吃晚飯了，我們就出發！”她斬釘截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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