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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風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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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暴風雨來臨之前,將會有一段壓抑的平靜。可經歷過“英雄時代”的人,都會對這落後的俗語嗤之以鼻。

在那個時代,你找不到一個明顯的分界點,降生在那個時代的人們,總是被一浪高過一浪的資訊沖擊著,各方勢力,各類人馬,你方唱罷我登場,在遼闊的穹天星上,鋪展個人的實力和智慧,淬煉自己的個性與精神,把激揚的血光傾灑在整個星球上。

“呼呼……”

多普裏多斯大口地呼吸,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體內的廢氣排出體外,他不記得,自己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用這樣拙劣的手段補充能量了,大概,是從十年前邁入“極限階”後吧……

呼吸,是人類最本能的,與外部世界交換能量的手段,在修煉者口中,被稱之為“外呼吸”。

任你再高深的秘法神功,其入門之時,也要從控制呼吸開始,由淺入深,慢慢積累修持,而當本身的修為到了一定層次,才能脫離粗淺的“外呼吸”,進入“內息修煉”的門戶。

而到了這種層次,一般就沒有人會“懷舊”地使用外呼吸來恢覆體力了,因為比外呼吸有效千百倍的法門,至少有數十種之多,供你自由選擇。

這時,還使用“外呼吸”的家夥,罵他一句“笨蛋”絕對不冤。

然而,多普裏多斯身為異黨中少數的“A級秘法研究士”,在黑暗世界中也自有一份榮譽在。如果他還有力氣說話,他一定會激憤地跳出來,為自己的榮譽辯護。

可現在,他真的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除了用低級的呼吸運動維持體力外,他什麽也做不到。

血漬,從他背後緩緩的擴散開來。

多普裏多斯剛剛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

現在是國際標準時間,十月二日上午七時,在遙遠的天枰洲上,已是朝陽初升的清晨,而在炎黃內陸,還是深夜時分。

他趴伏在茂密的灌木叢林中,劇烈的呼吸攪亂了叢林的寧靜,夜鳥撲翅聲不停地響起,這裏的響動,大概十裏之外都能察覺到。

不過,多普裏多斯有自信,追得最近的殺手,距他也有百公裏之遙,他最近開發出的“瞬爆秘法”,已使他的速度暫時提高到了兩倍音速,除了那位號稱“七倍音速”的張真宇,這世界上沒有人會比他更快。

雖然,這是以他在未來兩個小時的全身虛脫為代價。

想到“瞬爆秘法”,他心中又是一痛,那些和他一起研究此法的朋友、同僚,已經永遠地沈眠於這片詭異的國度裏,死不瞑目。

曾幾何時,他們還是意氣風發的執法者,深信前方就是神宮魔殿,他們也能一拳轟下。

而此刻,只餘他一人,像一頭喪家之犬,趴伏在潮濕的地上,獨自舔著傷口。

距“三大制約”的公告發布日已經是整整的三天了,在這三天之中,“三大制約”組織了多次的“執法行動”,共抓獲、擊斃A類通緝犯十一人,B類三十五人,C類不計其數,戰果可謂輝煌。

尤其這是在“婉拒六大力量協助”的前提下完成的,更可作為稱道的本錢。

此時,全球的A類通緝犯還餘六人,其中有四個托庇在“死囚”比索亞克帳下,兵強馬壯,實力雄厚,不可輕動。

剩下的一個,便是半年前鬧得沸沸揚揚的“@魂”陰水仙了。

她此時雖已是炎黃魔門一宗的宗主,但“魔門”是什麽?不就是炎黃進化力量中的一個門派嗎?

前幾個月,魔門精英被張真宇一人殺得落花流水,狼狽逃竄,就是算上張真宇本身過人的實力,把這些人再拔高一籌,他們能抵得上在紅衣主教的帶領下,十位“極限階”的強大陣容嗎?

這樣的陣容,已足以毀滅某些“力量”了。魔門應該看清這一點!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三大制約”的執法隊悍然走上魔門總壇──橫斷山。

在此不得不說一下,西方人對東方的理解,尤其是對東方傳統意義上“江湖”的理解,總是存在著一些盲點,這是因為東西方在思維邏輯問題上的差異而產生的,並不因為情報的準確與否而有所改變。

按西方人的理解,炎黃進化力量等於中天帝國。中天帝國完全可以代表炎黃進化力量,無論是在地位還是在力量上。

即使炎黃號稱有世界上最多的“逃亡者”,呃,當然,在炎黃,“逃亡者”的別稱是“江湖人”。

這些“江湖人”作為主流勢力之外的“渣滓”,難道還能比中天帝國的實力更強嗎?

而且,無論是在官方檔上,還是在私下裏調查的情報中,都非常明確地指出──江湖人之間拉幫結派,非法集社,而團體派別之間又屢生嫌隙,猶如一盤散沙,更有在炎黃的傳統道德基礎上,覆雜的“道魔之爭”、“正邪之別”,其中的高手雖多,但很難形成合力,極易被各個擊破,和普遍意義上的“逃亡者”並無不同,真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堅持所謂的“江湖人”的稱呼。

在這種情報的背景下,不能武斷地說,“三大制約”的決策層在分析敵情,派兵遣將的環節上沒有擺正心態。

事實上,一個聖力修為出神入化的紅衣主教,十名有豐富戰鬥經驗的“極限階”,以及近百位十一、二級的一流高手,便是滅掉艾瑪、梵河這樣較弱的勢力,也有相當的把握,用來追捕陰水仙,威懾魔門,在理論上說,絕對是足夠了。

他們唯一失算的,便是不明白炎黃魔門,一個絕不能以常理揣度的怪胎。

魔門,起源於神話時代末期的“百家爭鳴”之時,但真正邁上歷史舞臺,是在炎黃第一個一統的大帝國,秦帝國衰亡之際,在當時,魔門是作為一支爭霸天下的武裝力量存在的,並一度建立起自己的國家。

但在炎黃歷史上最為強大的中天帝國的強壓下,最終還是失敗了。從此轉入暗處,繼續和中天帝國作對,成為了最顯眼的一支“叛逆”,號稱“妖魔之師”,這也是魔門之“魔”字,最初的由來。

光武中興之時,中天帝國已形成了以儒學為主,釋道兼輔的中央國學,統一了主流思想,以加強統治。

而一向與帝國作對的魔門也不甘示弱,集合了百家爭鳴之後,除釋、儒、道外的大部分雜學,離經叛道,別出機杼,建立“魔學”,與國學相抗衡。

至此,魔門與皇家正統的爭鬥,首次邁入了哲學領域。

在漫長時光的演變下,這樣的爭鬥,已漸漸脫離了俗世利益的羈絆,上升到了“形而上”的高度,變為意識之爭、道德之爭、倫理之爭。

兩千年的時光,已使“國學”與“魔學”成為了光與影交纏,正與反互持的統一體,共同構成了炎黃豐富的哲學體系。

其中固有此消彼長,強弱不均之時,但絕大多數時間裏,它們還是互相牽制,實力平均的。

這個時代,也是如此。

在炎黃本土,沒有人敢輕視魔門的力量。因為他們知道,魔門的實力永遠都是冰山一角,人們是不會知道,在陰影中潛伏了兩千餘年的強大勢力,會有多少張底牌沒有打出來。

事實上,魔門就是以它的詭異、兇狠、深藏的風格,以一己之力抵抗“正統”力量的圍剿,幾經起落,也未見受什麽致命的打擊。

“三大制約”妄想以雄厚的實力,對魔門進行威懾,這種幼稚的作法,只會招致炎黃各派的嘲笑罷了。

炎黃各方人士對此間的奧妙了若指掌,但以多普裏多斯為代表的西方人士,卻實在沒有這分認識。

多普裏多斯伏在灌木叢中,腦中不自主地回想起橫斷山上的一幕幕血腥。

這次行動的總指揮,是神聖教廷剛剛提拔的一位紅衣主教,漢林。科勒。

一位五十歲剛出頭的中年人,其修為在一年前剛剛邁入“妙詣境”,在教廷諸多高手中,也是相當拔尖的一位。雖然在黑暗世界中名聲不顯,可在教廷內部,卻有“聖力精純第一”的美名。

讓他作為此次行動的主事者,也是眾望所歸。

然而,橫斷山上,魔門總壇之中,雙方一言不和,那魔尊拔劍便斬,亂魔劍起處,科勒竟連還手之力也無,便被砍下一條手臂,當即氣血大虧,十成力還使不出五成,僅三兩分鐘,便被華子岳打得吐血倒地。

而在華子岳動手的同時,魔門幾大宗主,數十位長老同時痛下殺手,魔門總壇的狠辣機關也一起發動。

當“執法者”們還在為飛灑的鮮血和斷臂目瞪口呆之時,死亡的號角已經吹響,整個橫斷山區,成為了魔門捕獵的圍場。

真正和他們正面搏鬥的人少得可憐,大部分的人都沒入了橫斷山脈密林之中,只有一些真正的高手和他們周旋。

之所以說是“周旋”而不是戰鬥,是因為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和他們堂堂正正分勝負的意思。

在搏鬥過程中,一個又一個的朋友、同僚,被暗處飛出的毒藥、暗器擊中,帶著不甘墜地死去。僅僅三、四個小時的時間,己方便崩潰了,而這其間,他們竟連求救信號也發不出去!

還是一位朋友用生命拖住了敵人的狂攻,才讓他有時間施出了“瞬爆之術”,得以用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逃出那片死地。

他明白,自己絕不能死,他要把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報告上去,下一次,下一次……

“十個……不,至少十五個‘極限階’,還有華子岳,他一定是‘妙詣境’,天啊,這只是炎黃的一個門派而已,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實力?”

多普裏多斯抱著腦袋,怎麽也想不明白。

時間就在他苦惱之時緩緩走過,兩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他體內的能量隨著咒法作用的消失,又開始洶湧澎湃地運轉起來,這給了他莫名的信心。

“只要不是那個華子岳親自追來,我逃走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只要能沖到外海,就會有接應的人員,真的不行,還可以再用一次‘瞬爆之術’,就是華子岳也追不上……”

他在心中考慮了無數條可能,然後橫下心來,決定繼續自己的逃亡之路。而這個時候,密林中又響起了夜鳥驚飛之聲,同時,還有隱隱的腳步聲。

追兵已至。

輕微的草葉磨擦聲從他右後側方逐步接近,他全身的肌肉繃緊又放松,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

一切的跡象都表明,身後來人,功力只是一般,應屬於低級的搜索人員,他有信心做到一擊必殺,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逃之夭夭。

腳步聲在他耳鼓內回蕩,那人行走的方向與他所處的位置有一個夾角,不至於從他身上踩過,而是會從他身前兩到三公尺走過,這給了他更好的出手機會。

“三、二、一……有了!”

他一躍而起,身體輕盈得甚至沒帶起一片草葉,只有向上彈起的灌木叢,發出了嘩嘩的低響。

這聲音,使已走過他身邊的搜索人員猛然回頭。

“好極了!”

他心頭一喜,指尖“秘法力”應機變化,生出一道堪比刀鋒的銳利氣勁,透指而出,要在一瞬間割破此人的喉管。

偏在此時,一雙滿是嘲諷之意的黑眸在他眼前一閃而逝。與之同時,他的手指尖只劃中了空氣。

“糟,上當!”

他立刻反應了過來,可這時,眼前的“低級的搜索人員”已經不見了。他努力地想偏轉身子,但,招式用老,想要毫無窒礙地回收,怎麽也不是他這種水準的人能夠辦到的。

他盡力了,身體卻仍不免微微一滯,後心登時一片涼意,有利刃及體。

他尖叫一聲,護體氣勁全力迸發,雖沒了“極限領域”增幅,那威力也頗為驚人。已刺入他背心皮膚的劍刃一顫,竟被斜彈開去,只在他原來的傷口之上,又加了一筆。

雖然逃過了利劍穿心,但劍上陰損冰寒的劍氣,卻凝成了一根氣針,猛刺入背心大穴。

他一大口鮮血噴出,後背上的筋骨血脈,全被凍氣僵住,如此猛烈的寒勁,絲毫不遜色於叢巫的“冰魔勁”。

他的身體又是一頓。

一陣微風掠過,深秋寒夜,風兒卻頗有暖意,他方一愕,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掌已拂過他的右肩,在他鎖骨上輕印一記。

“咯”地一聲輕響,一聲慘嚎沖口而出,掌力所過之處,筋骨扭曲,血脈立時逆轉,生出的大力,竟硬把他的肩胛骨壓成碎片!

他一個踉蹌,向前撲去,才邁出半步,空中搗下一只鐵拳,拳未至,鐵柱般的氣勁已將他的頂門壓得凹陷三分!

“噗!”

“最後一個!”

華子岳虛浮於樹梢之上,搖頭一笑:“陰宗主幹的好事,卻讓魔門全體承擔。魔門得一宗主,卻樹這一強敵,也不知是否合算?”

一側,陰水仙秀發輕舞,在銀色的月光下,發絲閃耀著柔媚的紫紅色流光,聞言,她輕輕一笑:“魔尊這話好沒來由,水仙何曾做下什麽事來?話說回來,水仙本還想一洗身上汙名,此時被魔尊的好心一弄,卻是再無翻身之日了,而且……”

她回眸一笑:“對教廷、聖戰只傷不殺,專攻異黨一部,魔尊心裏也是好計較,想必,也有了應對之策了吧!”

華子岳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一笑作罷。

他仰頭看向天上的明月,銀盤微缺半形,那失落的光華,仿佛隱沒在深不見底的迷霧中,載浮載沈,讓人恨不能伸出手去,一把握住,拿在眼前一睹風采。

驀地,他開口問道:“我比張真宇如何?”

陰水仙明眸一閃,雖仍笑意盈盈,卻不掩其中的訝異:“人言欲與他人並論者,其勢必自弱也。魔尊此言,比先前更沒來由!難不成,魔尊自以為比張真宇差嗎?”

“差又如何?反正我本就是他的手下敗將,這也瞞不了人的。”

華子岳表現得相當灑脫,可陰水仙絕不認為他心中真的是如此想法。

與華子岳相處多日,陰水仙對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以這位魔尊的高傲,讓他在某種情況下表示自謙可以,但要他無緣無故地“自賤”,卻是萬萬不能!

誰知道這個男人心中在想些什麽?

陰水仙顧盼生輝的眼眸略微一轉,繼而嘻然一笑,身體向後倒飛而出:“評比兩個優秀的男人,可是件很苦惱的事情啊!魔尊大人就讓水仙再想想吧!”

嬌笑聲中,她駕禦清風,倏然遠去。飄風的長發在夜空中舞動,嫵媚妖異,似乎把觀者的心臟也攫取過去。

華子岳靜靜地看著她遠去,手掌緩緩地撫上心口,面色凝重。

“號外,號外!‘三大制約’百人遠征軍離奇失蹤,十一位‘極限階’一去不回。是魔門殺手?是突降天災?是外星人降臨?請看《今日早報》頭條──橫斷莽蒼,魂魄無回!”

容可為像一輛重型坦克,在走廊中隆隆碾過,所到之處,雞飛狗跳。

這卻惹惱了一邊的容妖女,她一聲不吭,手中還裝著半瓶酒水的“兇器”舉起,狠擊在從她身邊沖過的侄子的後腦上,“嘩”地一聲響,容可為悶哼一聲,像一塊朽木,栽倒地上,平趴著滑出五、六米才停下。

“餵,這樣很痛的,小姨!”

這樣一擊還傷不了他,不過,他卻哼哼唧唧地不願意爬起來,顯然又發了痞子性。

而這時,一根手指輕點在他額頭上,容馨伯母心平氣和地對他說:“安靜!”

容可為立刻蔫了下去,母親大人的命令,再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不遵。迎上我嘲笑的目光,他尷尬地咳了兩聲,可憐兮兮地把報紙奉上。

我的目光掃過頭版,略揚了一下眉毛:“華子岳做的真不錯,百十號人就那麽沒了,竟沒有一點兒聲息透露出去……”

容知雅移過來,和我湊在一起,同看這一版,也是一眼掃過,她輕哼一聲:“應該說,是你們的默契牌打得不錯吧!”

我摸摸鼻子,對妖女的評論不置一詞。但,若把一切都剝開來講,容知雅的話實在是相當正確。

面對輕敵的“三大制約”,魔門確實有能力將其一舉全殲,但若是強大到讓他們連求救資訊都發不出去,那也太過誇張了。

事實上是,魔門負責動手,而更有一些來自於中天帝國的“無償雇傭兵”幫著他們敲邊鼓……

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說實在的,昨夜魔門強硬的立場,是大多數人所沒有想到的,以至於橫斷山脈發生戰鬥的消息一傳出,最高議會差點兒就炸了鍋。

幸好有東府西殿的各位大佬及時壓住場面,當機立斷,對外封鎖了一切消息,切斷了“執法隊”與總部的聯絡通道,使魔門得以在一個最寬松的環境下,完成了這項驚天動地的“偉業”。

這無疑是“三大制約”在中世紀之後,最為慘重的一次的損失。

十一位“極限階”,還包括一位“妙詣境”的紅衣大主教,這是一個多麽可怕的數字!

在完成這項近乎不可能完成的“偉業”之後,人們才恍然回神──“三大制約”的怒火,應該怎樣應付?

“魔門那邊,還沒傳過來什麽確切的消息嗎?”

看了報紙上的消息,我覺得其中也並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多半以臆測為主,最多讓我了解了一些外界對此的看法,對事態發展的了解沒有什麽幫助。

容可為搖著頭站了起來,齜牙咧嘴地拂去身上殘留的酒液,一身的狼狽:“還沒有,大概在打掃戰場吧,其實,就是一切都處理好了,他們也不會給我們送消息啊!想想吧,我們這裏面,可有魔門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他斜著眼看我,卻被容馨伯母哼了一聲,貓兒似的溜到一邊去了。

我聳聳肩,並不把所謂的“仇人”稱呼放在心上,華子岳是位百年難見的梟雄級人物,老謀深算處更甚於千年老狐,就算和他結仇,他也不會蠢到在這種時候與我計較的。

嗯,不過,這位老謀深算的年輕魔尊,這次的痛下殺手,究竟是為什麽呢?

搖了搖頭,我決定還是把註意力轉到雅蘭這邊來。

來自艾瑪的最出色的解咒師,正在房間裏對雅蘭進行第三次的治療,此時,正是緊張關頭。

半小時後,房間打開了,臉露疲色的蘇怡當先走了出來,一看到蘇怡的臉色,我心中便猛地“咯登”一下,蘇怡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偏過臉來,微微搖頭。

走廊內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在蘇怡身後,來自艾瑪的解咒師同樣搖著頭走了出來,臉上除了耗力過多的蒼白,還有著相當的灰黯。

最後走出來的是孫教授,這位老國手眉頭緊鎖,面色也不好看。

“對不起,陛下,我對這種詛咒無能為力。”

解咒師垂下了頭:“我試驗了三十多種方法,都無法消除‘化血咒’的作用。江小姐已經到極限了,所以,我必須停止,對不起。”

出於禮貌,我應該勸慰一下他,再表示一下謝意,可是,面對這個糟糕的結果,我只是抽動了一下嘴角,便再開不了口。

三天的時間,這位解咒師已試驗了上百種方法,但無一例外地失效了。

而身為這些試驗的載體,即使是在昏迷之中,江雅蘭也在經受著痛苦的折磨,三天下來,她已是整整瘦了一圈。

她已經到極限了,也許理論上,這樣的試驗仍可以進行下去,直到最終的解法被找出來,可是,沒有人會樂觀地以為,她還能再撐下去。

為她針灸吊命的孫教授就很坦白地說:“絕對不可能再承受這樣的刺激了,否則,就是解咒成功,她下輩子也會變成一個廢人!”

身後,咚咚的腳步聲響起,江老爸像一陣風,從走廊盡頭刮到這裏,後面,有容和纖纖兩人氣喘籲籲地跟上來。

他們三個昨晚上守夜照顧,才睡下不久,沒想到這麽快就起來了。

“怎麽樣,怎麽樣?”

江老爸平時打雷般的嗓音,已嘶啞得不成模樣,這幾日,他的精神幾乎要到了崩潰的邊緣,全靠著大家半真半假的勸慰才撐到現在。

現在,讓我怎麽告訴他?

所有的人仿佛在一剎那間都成了聾子和啞巴,沒有人去回答他,甚至沒有人有臉去面對他,走廊內死一般的沈寂。

“撲通!”

江老爸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個鐵打的漢子終於撐不住了,他坐在地上,像孩子一樣甩開了蘇伯父去拉他的手,張大嘴,兩眼變成了血一樣的通紅,那其中流動的透明液體,打著旋兒,卻怎麽也落不下來。

我伸手擋在嘴前,掩住了口中“吱吱”的挫牙聲。

我突然開始恨自己了,如果再倒回兩年前,我一定會痛痛快快地哭出來,然後轉臉去找黑天拚命。而現在,我的腦子裏卻總是轉著血紅的光,狂吼著“報覆,報覆”,卻再也移不動腳步。

因為我的理性告訴我,你現在等得越久,就能夠讓黑天付出越多的代價,才能真真正正地達到“報覆”的目的,所以,要忍耐,忍耐……

折磨別人,首先就要折磨自己!

突然,我的肩膀猛地一震,有人從我身後沖上前去,那是有容妹妹,她顯然是剛剛睡醒,頭發還散亂不堪。

她一直沖到解咒師面前,迎著解咒師通紅的臉,顫聲叫道:“難道,三天,努力了三天,連一點緩解的跡象都沒有嗎?就是,就是稍微地阻擋一下也行啊!”

解咒師恨不能找個地縫鉆下去,少女雖然沒有任何責備他的意思,可是讓純真的少女如此失望,其本身就是一種罪惡。

在此刻,有著相當榮譽感的解咒師,甚至想到奧西裏斯陛下前,去問清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他沒有註意到,身側蘇怡與孫教授的臉上同時一驚,然後,兩個人各抓著解咒師的一只手。

解咒師被嚇了一跳,他的腦袋連續擺動,卻不知該看哪一邊好。

而這時候,蘇怡和孫教授已同時叫了起來:“詛咒的持續作用停止了!”

“啊?什麽?”

在反應力上,解咒師明顯遜色許多,他搖擺著腦袋,一時間還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不過,這個現象也沒有持續多久,他的眼睛驀地一直,然後,他怪叫一聲,再度返身沖回門裏面去,蘇怡和孫教授緊跟在他身後。

大家面面相覷,然後有志一同,一窩蜂湧入門內。

“怎麽回事?為什麽?為什麽?”

當我們再一次看到解咒師的時候,他正苦惱地猛抓自己的頭發,一張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白,色彩變化不定。

而蘇怡和孫教授,則是在茫然中透出了絲絲的喜意。

“怎麽回事!”

江老爸擠開人群,沖了上去,一把揪住解咒師的領子,看他的樣子,恨不能把這個只會“變臉”、“折磨人”的“無能之輩”一拳轟斃。

我和蘇伯父苦笑著把他拉了回去,解咒師被這樣一弄,才回過魂來:“詛咒作用停止了?”

“停止了?難道治好了?可是雅蘭她為什麽還不醒來?”

江老爸一聽這話,立刻又激動了起來,陡然生出的大力,差點兒把我和蘇伯父給甩出去。

解咒師在這樣可怕的吼聲中也是一個激靈,趕忙搖頭道:“不,不是,‘化血咒’絕沒有這麽容易消解的。

“我所說的停止,是這個咒語的持續作用力停止了,也就是說,詛咒的程度就停留在這個地步,雖然沒有轉好,可是,也不會再惡化了,這表示……”

“表示什麽!”

屋裏的人同時叫了起來。

解咒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表示江小姐在近期內將不會再有生命危險,如果調理得當,也可以補充已消耗掉的生命力。

“只是,詛咒的作用仍然存在,如果不能再一次發生這樣的奇跡,江小姐,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

沒有人對此發表意見,這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需要大家好好地消化一下,屋內進入了長時間的沈默之中。

直到解咒師苦惱的聲音響起:“可是,可是我就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試驗了百多種咒法組合,效果接近於零,可為什麽,詛咒會停住?難道是這麽多咒法之間,產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效果?

“但拉神在上,我敢肯定,我每次做實驗時,都是把前一次的咒法作用,消除得幹幹凈凈的……”

看著已陷入自己的專業領域無法自拔的解咒師,我向容可為使了個眼色,讓他陪解咒師去休息,或許讓他靜一靜,便能夠想出什麽來吧!

目光流轉,我的眼神從大家的臉上掃過,每個人的表情都是相當的覆雜,在此之中,有容妹妹一臉的狂喜便是非常顯眼的了。

我搖了搖頭,只往好處想,果然是位單純的孩子……

不過,若我們大家都是如此,現在也不會有這麽多的煩惱了吧!

江雅蘭的治療在此時告一段落,大概沒有人能分清心裏的真實想法,在令人沮喪的結果,以及突如其來的奇跡的雙重夾擊下,大夥兒的腦子都有些不太清楚,直到黑暗世界另一波沖擊的到來。

事件的主角,是傭兵界聲名卓著的三個大型傭兵團。

以尖端的現代化武器,與類似禁忌的作戰方式聞名的聖安東尼奧。

以詭異狠毒的作戰風格,以及千變萬化的陷阱手段稱雄的毒刺。

還有,以炎黃的江湖人士為主要構成力量的飛翔。

在不封頂任務的刺激下,在“黑天資料盤”越來越強的誘惑下,同樣的,也在叢巫再一次聲明“黑天與我們毫無瓜葛”的保證下,這三個傭兵團,在一次秘密會議後,開始了合作。

三大傭兵團動用了近萬的人力,在梵天洋上設下埋伏,不惜花下血本,動用了除核武器之外,世界上幾乎所有的殺傷性武器,更在高人的指點下,布下了炎黃禁陣之一的“逆龍雷殺陣”,在黑天闖過高科技武器合擊的剎那,發動陣勢。

一擊之下,抽空了方圓上千平方公裏範圍的天地元氣,天雷三擊,當即打焦了黑天的半邊身體,只差一點,便要了黑天的性命,迫得他不顧傷情,強行施展秘法,拖命而逃。

雖然功虧一簣,但三大傭兵團的成績,依然是所有執行者中最輝煌的。

在任務上交後,本次不封頂任務的完成度,立刻上升到了百分之四十一,狂漲了二十五個百分點!

事後,傭兵公會理事會當即頒發酬金二十七億,並附贈三份完全解密,售價已上揚至一億七千萬的“黑天資料盤”──當然,是通過黑市渠道,神鬼不知。

明暗兩面的全部報酬加起來,幾近三十三億!

而這絕對是近年來,傭兵界所做的最大一筆買賣,三大傭兵團一時間聲威猛漲,在傭兵公會的積分榜上,也是高歌猛進,一時間領袖群倫,好不威風。

便是遠在蘭光的我,也在進一步完備了《黑天資料盤》後,躍躍欲動,想趁此良機,將黑天斬於劍下。

然而,僅過了兩個小時,我剛從資料庫中做完了最後的工作,就要整裝待發之際,傭兵公會那邊突然傳來了一條令人驚怖的消息:聖安東尼奧傭兵團全滅!

兇手,正是黑天!

這個消息讓我呆若木雞。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這絕不可能!

三大傭兵團將他們伏擊黑天的全過程都錄制下來,作為任務成果上交。我這裏自然有一份!

在長達七分鐘的錄影中,關於黑天的特寫鏡頭便有七百餘處,從全方位各角度向我證明了黑天此時的狀態。

在他額頭上,被“星核劍印”按下的傷口還未愈合,這說明他還沒有完全驅逐掉我給他的“禮物”。

他的臉上存在著一些小彩斑,那是核輻射沒有經過及時處理而留下的表征。

在他運功之際,皮膚上總有某處會閃爍出淡淡的紅芒,我敢肯定,那是雅蘭與他交手時,“修羅暗炎”的餘勁潛伏在他體內的表現。

更不要說在“逆龍雷殺陣”下,天雷三擊,幾乎要讓他大半個身子化為焦炭──雖然“極限階”自愈的本事強橫,但這樣的重傷,不養上幾個月,根本不可能有所好轉,他怎麽可能龍精虎猛地,把聖安東尼奧這樣的大型傭兵團屠殺掉?

我怔了好久,才在蘇怡提醒下,向傭兵公會索要方才那一戰的錄影,或許,我能從這裏得到什麽資訊。

傭兵公會也明白這一點,僅過了一個小時,理事會第一理事,科亞。羅賓遜便親攜聖安東尼奧傭兵基地殘存下來的錄影帶,來到中皇集團總部。

科亞。羅賓遜是個年紀超過六十歲的白人老頭,修為精深,卻並不執著於表相。滿臉的皺紋,看上去卻頗為可親,只有淡藍色眼眸中閃動的精芒才告訴他人,這個老頭,實在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陛下,你的任務,讓傭兵界蒙受了相當大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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