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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援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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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是理查拉開了英雄時代的大幕。

他一手策劃的“災難日危機事件”,讓黑暗世界成千上萬年來的最高法則瞬間崩潰。

三百個被壓抑的靈魂在那一刻被釋放出來,欣喜者有之,惶恐者有之,瘋狂者亦有之。

理查,這個讓人看不透的男人,打開了潘朵拉魔盒,魔盒裏裝著什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每一個人大概都有自己的看法。

所以,躁動的人們很難去等待二十四小時後,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僅僅三個小時,黑暗時代之後,兩大力量的正面沖突,便正式爆發。

按照慣例,人們很自然地把當地時間作為標準時間,來精確統計事件的時間流程。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淩晨四時整,戰爭爆發。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淩晨四時十分,“艾瑪祭司力量”全面退守萬神殿。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淩晨四時三十分,“叢林巫術力量”宣稱艾瑪大祭司普魯斯。海威林茲重傷逃遁,生死不明。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六時三十分,中天帝國皇帝以個人名義,向叢巫索要暗算普魯斯的兇手,叢巫當即予以拒絕。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六時三十五分,中天帝國皇帝發出聲明,既然叢巫不願交出兇手,那麽,他就親自來取。叢巫對此,不置一詞。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六時四十分,中天帝國最高議會發表聲明,呼籲各方理性克制,同時宣布皇帝的聲明不代表中天帝國的立場。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六時五十分,神話英雄力量的“神王”阿儂列在天塹洋上,和“梵河等級力量”的卡陀碰面,雙方隨即交戰。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七時十二分,正常人的世界中,東極洲上,吠陀和丹達姆這一對世代冤家,趁著彼此經濟倒退的“良機”,打著宗教的旗號,開始了再一次的交戰。梵河等級力量與真主聖戰發生了小規模沖突,事態正向著壞的方向發展。

二0五七年九月二十六日七時十五分,中天帝國皇帝張真宇駕臨黑天洲。

“這就是我們伏擊大祭司的地點!”

一個黑人站在這片海灘上,指向了已被海水掩蓋的打鬥地點。我面無表情,扭頭看向容知雅,她略一點頭,輕輕地籲出一口氣,那黑人立刻倒了下去。

這個黑人,是參與了伏擊普魯斯的戰鬥人員,當然,他不是四個“極限階”中的一個,而只是個打下手的咒法師。

根據情報,我親自下手,僅攜朱翎做幫手,出其不意,將這個正在後方休整的百人建制的咒法師團一舉全滅,還抓到了這個俘虜。在容妖女惑心咒法的挾持下,他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緩步走了過去,戰場的痕跡早被海水沖得差不多了,只有少數幾道深刻在巖石上的印痕,以及浸入巖石縫中的血跡,還能證明在三個小時前,那一場戰鬥的慘烈程度。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周圍天地元氣的變化。

天地元氣是這宇宙中最覆雜,最玄妙的東西。它絕不是恒定不變的,而是隨著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細微改變,來產生相應的變化。

彈指之間,這個世界改變了多少,沒有人能數清,所以,天地元氣的精微變化,也不是人類所能妄測的。

一個修煉有成的人,或許永遠不會妄想窮盡天地元氣的變化毫末,但他們卻會精粹本身的神念修為,逐步完善自己對天地元氣的體察精度,以達到一個又一個更高的層次。

身為“妙詣境”的高手,我對天地元氣的體察已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程度,至少,我可以利用幾個小時前,某一片天地元氣劇烈變化的餘波,逐步推演出當時的情景來。

慢步走到正被海水碾過的碎石灘,我收斂全身的真氣,不使絲毫外瀉,盡力保持住這裏的原有狀態,因此,漫石而過的海水很快打濕了我的衣物。

隨著海水的漲退變化,天地元氣發出規律的波動,但我依然從這看似平常的波動裏,找到了一絲紊亂的痕跡。

沒有了“極限戰場”的束縛,“極限階”戰鬥的餘波,哪會這麽容易消失掉!

“那裏!”

我伸手指向五十公尺外的海灘,齊賢心領神會,叫上幾個心細的手下,飛過去細細尋找。

不過十幾秒的功夫,他就叫了起來:“有了!”

我暫時沒理他,而是集中精神再察探一下,見確實沒有其他的線索,這才飛掠過去,濕透的衣物,在飛掠的途中便又光潔如新。

齊賢的手掌打開,掌心中趴伏著一只怪異的純白色甲蟲,小小的軀殼緊緊團了起來,看不到腿腳,只露出兩根長長的觸角,卻呈現美麗的淡金色。

我怔了一下,用蘊含著太息一氣的手指輕輕戳了它一下,它身體一顫,背部彈出了一對連著覆雜透明膜片的翅膀,在嗡嗡聲中揮動起來。

我這時才發現,它純白色的軀殼上,竟還有著六、七個淡金色的光點,隨著翅膀的揮動,懶洋洋地流動著。

我和齊賢對視一眼,同聲道:“聖甲蟲!”

這個美麗的小甲蟲,正是艾瑪祭司力量最珍貴的聖物之一,具有鎖魂定魄、增幅魂力作用的聖甲蟲,也是普魯斯最得力的武器。

以前我也見過它,但那時候,普魯斯神完氣足,狀態正佳,與他心神相通的聖甲蟲也包裹在一團刺眼的金光中,令人不能直視,哪像現在這樣哆哆嗦嗦,垂垂待斃的模樣?

“陛下,這個樣子……”

齊賢臉上有些擔心,但很快又掩飾了過去,只是這種變化,沒能瞞過我的眼睛。

我明白他的意思,聖甲蟲與普魯斯心神相通,氣機交感,普魯斯強,它就強;普魯斯弱,它就弱,現在它這麽奄奄一息的樣子,想來普魯斯也好不到哪裏去。甚至……

我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最嚴重的後果我都想過了,還禁不起這種刺激嗎?小心地把聖甲蟲撥到自己的手心裏,想了想,擡頭問道:“把它放哪兒?”

齊賢愕然。

是啊,不管普魯斯是生是死,聖甲蟲是絕對不能丟的,可這樣一個小蟲子,該怎麽保管?

大家是去打仗的,一個弄不好,誰知道這號稱“永生”的聖物,在能力大失之際,還能不能抗住沖擊?

“給我吧!”

容知雅纖長手指輕盈掠過,把這小家夥拈了起來,她是咒法高手,完全可以臨時造一個小型結界,防護和保密作用皆佳!

停在她肩膀上的朱翎一直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偏著腦袋,看著聖甲蟲進入結界,卻突然迸出一句:“好像挺好吃?”

眾人皆汗!看向容知雅的目光也有了幾分提醒的意思。

容妖女卻是全不在意,只淡淡地道:“聽說聖甲蟲的前身其實便是蜣螂,你確認你有胃口嗎?”

朱翎呆了呆,那張鳥臉上露出了比一般人要豐富百倍的表情,它歪著腦袋看向容知雅,半懷疑半確認地問道:“那個,屎殼郎?”

容知雅笑而不答。

朱翎露出了“惡心”的表情,拍拍翅膀搖頭道:“還是留給你……啊呀!”

話沒完,它早被容知雅纖纖玉指彈飛了出去。

這便是敢和妖女擡杠的下場!

我勾動嘴角,面對這種拙劣的笑話,我不知道是不是還要像一個不成熟的小娃娃那樣笑起來。同時,我發現了一個很不應該的現象──為什麽容妖女和朱翎還在把我當小孩?

搖了搖頭,把不必要的雜念拋到一邊,我開始思考因聖甲蟲而帶來的一系列的問題。

首先,普魯斯是真的慘了!

把聖甲蟲都丟棄不顧,顯然當時的情況確實是危險到了極點,使他只顧逃命,渾然忘了身邊的一切。

其次,普魯斯的情況又未必會到那種最糟糕的地步,原因仍在聖甲蟲。

對這樣一個世界知名的聖物,沒有人會不動心,身為艾瑪的大敵,叢巫更不會放過。

然而,聖甲蟲仍被丟在了海灘上,這正說明叢巫的情況,未必像公告上說的那麽輕松。

最後,是一個逆向思維,看到聖甲蟲,我總覺得這裏面還有什麽貓膩。

這個想法來源於我對普魯斯的了解,他是個真正的天才,老謀深算的肚腸,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十八歲的少年。

何謂老謀深算?

這就是說,無論是做什麽事情,都為自己留條後路,埋下伏筆,走一步,想十步,這才是他的風格!

遇到大事便慌了手腳,還有什麽資格稱為“黑暗時代後最傑出的大祭司”?

“要去萬神殿,看看艾瑪的頭頭們怎麽說了。”

我很快有了決斷,也不再遲疑,立即下令,向萬神殿開進。

想來,那個咒法師團全滅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叢巫必定會提高警戒級別。如果想故技重施,出其不意地重創敵人,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激烈的沖突一觸即發!

而我們最可能的敵人,便是與禁衛軍齊名的“魔獸武裝”!

“‘魔獸武裝’滿員五百人,禁衛軍在全盛時期自然有得一拼,可現在滿打滿算,禁衛軍也就是二百人上下,這次更是只來了三十五個,硬碰顯然不成。”

身為禁衛軍的統領,齊賢對這種情況,有種有力難伸的感覺,但他也沒有害怕的意思。

禁衛軍自聯合長老會制度崩潰後分裂,一部分返回各自所屬的門派,另一部分,則聽從孤岫先生的吩咐,加入張家,成為了只對張真宇一人負責的私人衛隊。

按理說,如此的分裂,必然使禁衛軍元氣大傷,再不覆以往的實力和地位。

然而,兩年多過去了,分裂的禁衛軍卻仍然把持著“三大武裝”的名號,以二百人的編制,和五百人的“魔獸武裝”、八百人的特戰隊,鼎足而立。

其中固然有傳統習慣的因素,但近兩年來,禁衛軍個人實力的飛速提升,也是個不容忽視的因素。

所以,齊賢可以肯定地講──短時間內、高強度、小範圍的戰鬥,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在高空中飛行時,我再一次地強調本次行動的目的,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有目的地指揮黑暗世界的精兵強將,心裏面自有一番波動。當然,臉上什麽都沒表示出來。

“我們的目標,就是進入萬神殿。其他的,就沒必要再管了。我的意思是,你們的眼睛盯著萬神殿的大門便成,其他的事情,我來解決!”

除了容知雅和朱翎,其餘人等,齊齊應諾。而在遠方,正有無數強大的反應,向這裏疾沖過來。

我咧嘴一笑:“在此之前,先玩一下捉迷藏吧!”

萬神殿,艾瑪祭司力量的中樞所在,自神話時代中期建成以來,屹立近萬年不倒,即使是在歷史繼承相對穩定的黑暗世界,它也是屈指可數的古老建築之一。

在漫長的歲月裏,它靜靜地屹立在艾瑪法老墓群的一側,在荒涼的原野裏,在漫天的風沙中,追憶著往昔的高傲與榮華。

隨著黑暗世界與普通人世界交集的擴大,荒涼的原野也無法阻擋人類探索的腳步,隨著一個又一個所謂的“考古發現”,萬神殿的神秘也很難自然地保持下去。

所以,最為精通大規模咒法的艾瑪祭司們,想出了令所有黑暗世界的同行,都為之稱羨不已的辦法。

他們用了近五百年的時間,用無比的耐心,用超過三千層各式各樣、互生互克、相互關聯的結界,把萬神殿緊緊的保護起來,在黑暗世界,這一近乎於偉大的壯舉,被形容為“跨越時空的障壁”、“不可逾越的深淵”!

但是,這樣的結界,先不論其防禦力如何,單只每日所必須供應的消耗,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有人這樣統計過,如果將這三千層結界在常規時間所消耗的能量,換算成為艾瑪最經典的“靈魂力量”,再把“靈魂力量”換算成為普通人的“靈魂”,那麽,結果是相當驚人的。

每一個小時,這三千層結界所需要的能量,足以把四十個中級祭司吸成幹屍,每個中級祭司的靈魂力量,至少是普通人的三百倍。

那麽也就是說,一個小時之內,結界所需的營養,就是一萬兩千個人的靈魂,二十四小時下來,就是接近三十萬人,這樣,把全球一百億人挨個兒送上,還不夠它老人家吃一百年的!

所以,這三千重結界又有了另外一個名字──“百年孤獨”!

既然大家都明白,這樣豪華的結界群,不可能年覆一年地打開,在那裏空耗著能量。

艾瑪的高層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們不無自嘲地講,這是在預防萬一,同時,也在挑戰人類制造結界的極限。

不管怎麽說,除非是天外隕石光臨,否則“百年孤獨”永遠不會有功能全開的那一天了。即使是此刻,在艾瑪面臨生死存亡的局面時,結界群也只是張開了十分之一左右。

當我們來到戰場上空,法老沈眠的荒野中,無數還沒有被普通人發現的宏偉建築,真正的變成了歷史,就此湮沒在飛揚的塵沙之中。

萬神殿已無力保護這些陪伴了它數千年的老友,因為,它也到了即將崩潰的極限。

萬神殿周邊,扭曲的光芒照射四方,兩方的角力,在天空和大地上營造出陣陣回響。

四面沙化嚴重的巖石在幾息之內便崩解消散,再化為無窮無盡的沙塵,被呼嘯的狂風卷到了天上。

但風沙還是擋不住迸射出來的光華,在灰黑色的天空中,不時地閃過刺目的強光,每一道光芒閃過,巨大的空間便震顫一下,抖動中,一個隱隱約約的影子,便呈現出來,這是在空間之內的又一空間。

對這樣的情景,我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辭:“不愧是‘跨越時空的障壁’,能將空間結界做得這麽出色,使之具備如此的抗性,艾瑪的大型咒法研究,果然是獨步古今!”

而我話語一出,不遠處便有人隨聲相和:“陛下所言極是,艾瑪的咒法文明是黑暗世界現存最古老,也是最完整的寶庫,其史料價值,已經不可估量。

“陛下對此有興趣嗎?不如待我等攻入其中,將所有的資料全數覆印一份,交由陛下賞析如何?”

我眼角也不往那兒甩一下,只是勾勾唇角,微笑道:“先祖在世之日,多次言道,本人在武學的天賦尚可一觀,但在咒法上麽,實在是慘不忍睹。貪得無厭,天必譴之。杜古兄的好意,我是心領了。”

杜古從厚厚的風沙中現身出來,身後影影幢幢不知有多少後援。

他悠閑地來到距我二十公尺左右的地方,與他的人種頗不相符的薄削嘴唇,勾出一個冷漠的弧度,眼神卻轉向我一邊的容知雅。

“想不到容三小姐,竟是深藏不露。單憑這咒法上的修為,想來不比普魯斯那小鬼遜色。毫無疑問,容三小姐是一位少有的天才,陛下難道不想把這些珍貴典籍獻上,以博佳人一笑嗎?”

我眼中殺機一閃,開玩笑開到容小姨頭上,姑且不論他的用心如何,只這不敬之語,他便要付出代價。

然而,身為當事人的容知雅卻在一側淺淺微笑,又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裝滿美酒的高腳杯,遙向杜古致意:“小夥子嘴巴真甜,謝謝你這份心!”

漫天的風沙無法侵入酒液分毫,卻也抹不去杜古臉上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他的年齡比容知雅還要大兩歲,卻因為和我相同的輩分,被容妖女硬壓了一頭,算是吃個小虧。

我冷眼旁觀,看杜古的樣子,似乎不太願意和我直接沖突。

我腦中一轉,想到這或許是他的拖延之計,那麽,萬神殿此時的情況就很不樂觀了。

據我所知,萬神殿在平日裏打開的結界不會超過三十層,而在如此的突襲之下,它能打開一百至兩百層,便相當了不起了。開戰三個小時到現在,大概也損耗得七七八八,否則,杜古哪會這麽清閑!

我正想著理由動手,那邊容知雅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隨著將杯子拋落:“普魯斯那小鬼,平日裏雖然討厭,不過在我這個小姨的督促下,卻也算知趣,我要些咒法、寶物、秘笈什麽的,他也知道孝敬。

“前幾天,他艾瑪那半卷《亡靈書》我是看過了,但一直沒有後半部分,倒是挺遺憾的,聽聞兩年前分家時,後半卷《亡靈書》已落到你們手裏,小夥子,拿出來看看,怎樣?”

容知雅已有些朦朧的眼神,灑在了杜古臉上,看著他黑漆漆的黑臉逐漸僵硬,然後很放肆地笑了起來。

《亡靈書》,艾瑪和叢巫交惡的起點,原來的巫術力量最高典籍之一,傳說中具有使靈魂永生的神力,幾千年來,艾瑪和叢巫雙方賦予它的意義,大概足以再修建一座萬神殿,而此時,卻被容知雅玩笑似地提起,即使杜古心計深沈,也不由得怒氣勃發,臉上已變了顏色。

容妖女搖搖頭,懶散一嘆:“口是心非的男人啊……家犬,上!”

我漲紅了臉,咬著牙沖了上去,把降格為犬類的怒火全砸向了敵人。

杜古也懷著聖物被褻瀆的憤怒迎上,兩人的目光對接,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尷尬,但隨即,冰冷的殺意便沖掉了一切。

在和杜古正面對撞前,我彈響了手指:“沖!”

清晨的陽光如紗如縷,透過潔凈的玻璃,在少年的面孔上逐分逐毫地移動,帶來了溫暖和光明。

光線和溫度的變化,使陷入深度昏迷的少年逐漸地清醒過來。這個過程是緩慢的,以至於他的六識仍在一片渾沌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連續的、明快的、有節奏的敲擊聲,漸漸地清晰起來,少年已經可以辨別出,這是敲擊鍵盤的聲音,而且,最起碼的,這人打字的水準,挺專業的。

隨著精力不斷集中,聲音越發清晰,少年也嘗試著睜開眼睛。

沈重的眼皮在掙紮幾下後,慢慢地掀開了一條縫,外界的光線立刻不輕不重地刺激他一下,他眼皮一跳,再眨了眨,終於完全睜開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打量四周的環境,擊鍵聲驀地停了下來,隔了一會兒,一道清越如風鈴的女聲便響了起來:“想死得早些,盡管動吧!你的頭骨現在裂成了十八塊,我只是初步固定了一下,還沒有接合。只要你隨便動一動,便足以把你的腦漿擠出來。”

少年的身體在一剎那間僵硬了起來,不過很快便恢覆了平日的柔和。

全身各處的肌肉,都進入了一種緊張與放松的平衡交錯狀態,完美地保證了傷處的穩定。

聲音的主人對此了若指掌,她輕笑一聲:“艾瑪的大祭司,果然不是笨蛋!乖,躺好了!”

“聲音真好聽,年紀未必比我大,說不定還很漂亮!知道我的身分,那就是黑暗世界的,似乎沒有敵意。”

少年固有的好奇心開始跳動,他想看到這聲音的主人,大概就是這個人,把自己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可惜,他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否則,他一定會把滿心的好奇和感激一古腦地傾倒出來。

現在,他只能緩緩地眨動眼睛,希望那人能讀通他眼神中的意思。

“不要動!你既然醒了,我們就進行下一步的治療吧!你趕時間,我也在趕呢!”

這話讓少年只覺得莫名其妙,但這似乎很性急的少女,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第二步的治療,很快開始了。

隨著一聲微弱的咒語吟唱,重傷中的少年,即擁有艾瑪祭司力量的大祭司閣下,感覺到一道又一道精純的生機,從外界的天地元氣中抽取出來,從全身的毛細孔中滲透進去,布滿了四肢百骸。

被敵人重創的身體在生機的細致滋潤下,開始了恢覆的過程。同時,他體內衰竭的元氣,也在外力的引發下,漸有蓬勃之勢。

受到傷勢刺激,元氣開始自發地向各傷口處集合,借助外力,治愈傷勢。當然,在不明了頭上傷勢的嚴重程度時,他是絕不敢輕易去當幫手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普魯斯其他部位的傷勢,都進了良性回圈的軌道,唯有頭部,在一次勉強的試探後,他就遍體生寒地安分下來,那傷勢……他怎麽還活著的?

呃,那樣的傷勢,還是交由“專家”來辦比較好!

很快,年輕的大祭司就發現,自己沒有什麽可做的了。

難道,這不知長短的治療過程中,自己就樣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地過日子?這實在是好生難捱!

嗯,既然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治療過程已到了一個頗為順遂的階段,那麽,他便是胡思亂想一下,也沒什麽大礙。

“紮果的拳頭真狠,老子的腦袋差點兒給打成十八片!

“杜古這廝也真是狠辣,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這一手絕戶計,也只有他有膽子做!

“不知道萬神殿還能撐多久?損失大不大?

“大哥應該會去幫忙才對,不過,這段時間他心理有點問題,就這麽放猛虎出籠,也不知是福是禍!

“唔……小姑娘的修為真高,比我也差不到哪兒去了!好舒服……”

帶著腦中一連串覆雜而又混亂的想法,少年進入了香甜的夢中,身體漸漸松弛下來,而這時,他顱骨的重傷也初步修補完畢。

一只纖長的手指輕輕地點在他的喉嚨上,指甲晶瑩透明,又帶著些可人的淡紅顏色,足以令所有人發出“美哉斯物”的感嘆。

“小鬼,占我便宜?如果不是看你還有利用價值……”

指尖輕輕地從皮膚上劃過,留下一道淡淡的印痕,很快地消失無蹤。

“天寒”杜古,是叢巫近幾年來出類拔萃的一代天驕,年紀不過三十,便已臻至“妙詣境”的層次,“冰魔勁”的修為,也是相當精湛。

換作它時別地,我或許還要費上一番心思。只可惜,幾個小時前,我已經領教了和他出自同源,卻比他更高竿的家夥!

面對“冰魔勁”的滔滔寒意,我隨手揮灑,張家幾式散手交互使用,往往料敵機先,在緊要之地,迫發氣勁,威猛淩厲不說,單那抽刀斷水、見縫插針的手段,便讓杜古的黑臉變成了紫色。

在動手之前,我也想不到竟會如此輕松。

同樣是“妙詣境”,同樣是“冰魔勁”,在兩個人手中使來,差距怎麽會這麽大呢?

而隨著打鬥的進行,我的心中也逐漸生出明悟,同樣的境界,那體悟的水準、功力高低、招法精疏,也是有上下之分。

便以杜古和黑天相比,黑天的功力之精湛,那是不用說了,起碼比杜古高出一籌,而浸淫在“冰魔勁”的火候,也足以讓杜古為之瞠目!

至少,在我和黑天交戰時,他舉手投足間,對寒氣變化細微處的把握,便不是現在的杜古所能望其項背的。

黑天,才代表了我所知道的,叢巫的最高水準,杜古和他相比,至少也差了三到五年的火候!

想到黑天,再推及自身,我心胸不由一暢。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實力,但我卻也確實沒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覺間,把杜古這樣的強力敵手拋下了如此一段距離。

“毫厘之間,生死兩界,況一身之隔耶!”

低低吟嘯一聲,我兩眼精光大盛,在尾音悠悠之際,一掌橫切。

漫天寒氣,為此一掌所斷,嘶嘯著滾滾分開。

杜古的黑臉上已結上了淡淡的一層冰霜,眼眸中也是寒氣森森,倏然間,他嘬唇尖嘯,嘯音尖厲,刺耳剜心。

嘯聲中,他對我橫空而至的一掌不閃不避,一拳擊出,正中掌刃之處,兩人的身體同時一震。

我想也不想,掌鋒勁氣再催,他悶哼一聲,向後退了開去,但勁氣相接時,我卻覺得有些不對。

不是“冰魔勁”!

沒人比我更清楚,第一波真氣,我用類似於“星核劍印”這樣的集氣技巧,挾著裂氣分波的餘威,一舉爆發,已將他體內攪得一片大亂,他不可能這麽快地集結起“冰魔勁”反撲。

更重要的是,他承接我第二波真氣的力量,絕沒有一點兒寒意,反而灼熱霸道,充滿了驚人的殺傷力。

即使太息一氣護體,我也覺得掌沿處火辣辣的,相當難受。

這感覺……我怔了怔,看著前面杜古黑中透著青紫的臉孔,驀地脫口叫道:“核滅能!”

杜古眼中驚奇的光芒一閃而逝,隨即冷哼一聲,對我的判斷不置可否。

他越是這樣,我越肯定自己的猜測。那“核滅能”的威力,絕不在我所知的任何一個禁忌高手之下。

除非他是震古爍今的超級天才,否則就不可能把兩個性質、心法、哲學完全不搭界,甚至背道而馳的一流功法,修煉到如此地步。

那麽,答案只有一個:“0號晶片!”

無論是我自身的直覺與推理,還是“0號晶片”的計算,都只顯現出這樣一種可能。

原來,杜古也是一個“0號晶片”的植入者!

叢巫和禁忌的合作,遠比我想像的深入啊!深入到禁忌都能把自己的不傳之秘拱手奉送!

即使我早就知道雙方在“0號晶片”上有著久遠的合作,但對禁忌的大方,還是相當吃驚。

看來,對他們沆瀣一氣的程度,需要重新估計了。

這些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不想讓杜古看出來,我對他們的了解,有如此之深。

所以,在表面上看,我一驚之後,立時再度向前沖,口中還笑道:“想不到杜古兄還另有絕活,再讓兄弟見識一下如何?”

杜古冷哼一聲,也迎了上來,但戰鬥的氣勢和之前相比,已經遜色太多。看來,他已有脫身之意了。

而在此時,一聲清唳直上九霄,卻是朱翎發威了。

它已經從幾小時前的委靡中完全恢覆過來,雖然還沒進入戰鬥型態,但羽翅揮舞之際,南明離火縱橫來去,萬物不能輕攖其鋒,杜古帶來的那些手下,更是只有閃避逃命的分兒,論威風,眾人之中,倒以它為最。

相比之下,仍有幾分醉意的容妖女,卻是最清閑的人物。

她站在朱翎離火蒸騰的圈子裏,黑衣短裙,在火光閃耀中,越顯得肌膚如玉般晶瑩剔透,映襯著天地間暴烈的火光,唇角一絲絲譏誚笑意,也更有超然之姿態。

禁衛軍永遠都是最敬業的,在齊賢這個“極限階”的帶領下,胡峰以下三十六人,結成一個最簡單的天罡陣,把各個陣勢變化,行雲流水般展現出來,星位挪移,乾坤倒置,陣中升騰的罡風,在大氣中盤旋飛舞,鋒利如刀,氣勢逼人。

前方阻路的並不是“魔獸武裝”,雖然也算得上是精英一類,但和這些精英中的精英相比,差距仍是極大。

幾下沖錯,便被打得七零八落,竟是連阻擋之力也無。

禁衛軍整體前移,霎時間遠去了,他們倒是很好地執行了我的命令,我這個當頭頭的,自然也不能讓他們失望。

所以,我就此宣告:“擋我者死!”

杜古寸步不讓,口上還不忘說笑:“那陛下是不願意讓我們有表示敬意的機會了?”

我嗤然一笑,眼中的殺意卻如滾雪球般膨脹起來,當殺意升到極處,以我凡人之軀,竟也是束縛不住,在一聲脆弱的破裂聲中,阻擋野獸的樊籬四分五裂,大氣中寒意如刀。

“借光!”

當殺意超脫凡體,那便不是原本的殺意了。眼眸中直白的狠辣之色被沖刷一空,只餘下超然的冷漠和寧靜。

我的修養其實還沒到這一步,但通過有意無意的自我加壓,卻足以讓我暫時脫出爭強鬥勝的樊籠,達到一種優勢的心境狀態。

杜古臉上變色,急急側移,我也不為己甚,虛空邁步,縮天地為一指,霎時間已到了禁衛軍陣法外側。

破空聲起,一把利劍從身側飛來,我順手接過,還來得及向發劍人露齒一笑。

長劍虛空一劈,我冷冷一喝:“有進無退!”

“喏!”

三十餘人的合音,卻有著山崩地裂的氣勢。

側後方,杜古急急飛來,嗓音都變了腔:“避其鋒芒!”

他是在向前方集結成陣的“魔獸武裝”下命令,這命令不可謂不及時,只可惜,杜古忘了一件事。

他不是“魔獸武裝”的直接領導者,即使有著臨時的指揮權,倉促之間,也沒辦法做到如臂使指,應對自如。

而且這個時候,“魔獸武裝”分為內外兩層,內層專心致志攻擊結界,而外層則一致向外,阻擋我們的前進。

內外兩層分工不同,註意的方向也不同,所以,為了消化他的命令,“魔獸武裝”頓了一頓。

便在這一剎那,裏面又有聲音傳出,和杜古的惶急成鮮明對比的是,這聲音是絕大的歡欣:“突破了!”

喊話的人用的是黑天洲的某處土語,我本是聽不懂的,幸好腕上的同步翻譯機還有些用處,第一時間便把這資訊翻譯過來。我心頭一跳,口中卻毫不遲疑,下了第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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