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瞳，小瞳，你怎麽了？”崇凜焦急地呼喚。

“沒事。”

“馮小姐，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櫻瞳，是我自欺欺人，只願沈寂在編織的謊言中，不願醒來，如今，陛下旨意已下，你走吧。”

櫻瞳看著崇凜，原來他一直都知道馮清不是自己，那是不是可以認為，他心中一直在意的是自己呢，櫻瞳心中閃過一絲雀躍。

“崇凜，原來一直以來，我們都在彼此欺騙，我待你這般好，卻永遠及不上她！櫻瞳你為什麽要回來打擾我們的生活！”馮清一身男子裝扮，站在門口，歇斯底裏地吼叫。

“馮小姐？你是櫻瞳？”崇凜驚赫起身，轉頭凝望身邊的人。

“崇凜，你這負心人，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馮清抹去臉上的淚水，憤恨地跑了出去。

“崇凜。”

“櫻瞳，真的是你，我一直以為是我的錯覺。”崇凜眼中有淚水，伸出手，想要觸碰，櫻瞳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是真的，不是夢。”崇凜落下淚，伸手緊緊將她抱入懷中，仿佛如此才能感覺到真實。

“呆子，你還不放開，是要勒死我嗎？”

“對不起，小生，小生，不是故意。”崇凜臉一紅，放開了手，無措地絞著衣角。

“阿凜，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櫻瞳握住他的手。

“櫻瞳姑娘，你，你喚小生什麽？”

“阿凜，難道只允馮清這樣喚你？”

“不是，櫻瞳姑娘這樣喚小生，小生很，很高興。”

“撲哧，剛才誰一直在叫我櫻瞳，怎現在就這般疏離了？”櫻瞳笑著打趣。

“小生，小生…”崇凜的臉越來越紅，幾乎可以燙熟。

“阿凜，你的眼，對不起，是我來晚了。”櫻瞳伸出手，撫上崇凜的眼。

“不是你的錯，眼不見為凈，有些事，我看不見，反而心靜。”崇凜握住櫻瞳的手，露出一抹讓人心安的微笑。

“阿凜，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櫻瞳踮起腳，吻住崇凜的唇，一滴淚滴落，唇間苦澀又甜蜜，崇凜笨拙地回應。

彩蝶翩翩而舞，粉色的花瓣飄落，落在戀人發間，殘留芬芳。

櫻瞳活了千年，從未有過這般歡愉。

“阿凜，你別動，我都把你鼻子畫歪了。”

“小生一動都沒動啊，櫻兒，你到底把小生畫成什麽模樣了？給小生看看。”空氣中氣氛有些凝結，崇凜忘了自己看不見，嘴角揚起苦笑。

“額，看來我果然沒天分，阿凜，你教我吹曲吧。”

“好。”

青竹依依，樹下兩靜人，男子環著女子，耐心地指導女子吹蕭，女子掛著調皮的笑，吹出難聽的音節，男子輕皺眉頭，女子在男子臉上落下一吻，紅了一片桃花。

廚房飄出陣陣糊味。

“好燙！”

“櫻兒，怎麽了？唔。”崇凜聽到動靜慌忙起身，卻撞到桌角。

“哐當”鍋鏟落地，又打碎了碗，“阿凜，我沒事。”櫻瞳忍住腳背上傳來的疼痛。

一個在廚房，一個在書房，皆忍著疼痛，不願告訴彼此。

繁星綴滿天際，簫曲笙笙，屋頂上，櫻瞳倚靠崇凜肩頭，聽著他吹奏動人的簫曲。

“阿凜，這樣真好。”十指交握，夜靜瀾，只有彼此的呼吸心跳聲。

“嗯。”

“阿凜，我決定了，我要治好你的眼。”櫻瞳坐直身，信誓旦旦說道。

“櫻兒，這樣不好麽？”崇凜眼中劃過一絲黯然。

“阿凜，你若一輩子看不見，我願一直照顧你，可是，你就甘心一輩子只做一位受人欺負的夫子麽？我記得你來平城是想取得功名，報效國家。”

櫻瞳的話戳破了崇凜所有的偽裝，他不發一言。

“阿凜，你若不想治，我不想勉強你。”

“不，櫻兒，我想治，這樣我就能看見你的樣子。”

櫻瞳看著崇凜眼中亮起的光，垂下眼眸，雪白的發絲散落遮住她的容顏，看不清表情。

夜空中，一朵流雲墜落，只留下一道橙黃的光。

這幾日，櫻瞳一直四處求醫，崇凜笑著喝下一碗碗漆黑的湯藥，卻沒有一絲進展。

“嘔，嘔，唔。”崇凜拿出巾布擦去唇邊的汙濁，一臉慘白，拿起竹杖摸索著路，感覺到面前有一種熟悉的氣息，停住了腳步。

“阿凜。”

“櫻兒，你怎麽出來了？”崇凜盡量扯出一抹平靜的笑。

“阿凜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你這麽難受，我們不治了，你要是一輩子看不見，我養你。”櫻瞳臉上落下淚，沖過去抱住崇凜。

“傻瓜。”崇凜丟開竹杖，伸手撫摸她的發。

夜，黑暗處，馮清看著相擁的兩人，握著拳，恨意大盛，啟唇，“告訴你主子，我答應了，希望他別讓我失望。”黑暗中無人應答。

櫻瞳把崇凜送去學堂，拿著剛買的菜往小院走去，看到門口有一個身影踱步張望，看到自己便急忙跑了過來。

“櫻瞳小姐，之前奴多有冒犯，還請小姐原諒。”芷蘭噗通一聲跪在櫻瞳面前。

“你先起來。”櫻瞳冷冷看她，周圍不少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櫻瞳小姐，奴求您，讓崇公子去見小姐一面吧，小姐為了他茶飯不思，昨日更是上吊自盡，幸救了回來，現在躺在床上不肯見任何人，小姐對崇公子是真心的，奴求您，行行好，就讓崇公子去見小姐一面，勸勸她。”芷蘭流著淚不住地磕頭，地上映出點點血跡。

“夠了，你先回去，我會跟阿凜說的。”櫻瞳越過她走回小院。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芷蘭欣喜磕了幾個頭，站起身，光潔的額頭上一片血汙，她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滲人的笑。

晚間，崇凜吃著櫻瞳做的飯菜，味道怪異，但覺心頭甜蜜。

“阿凜，馮清昨夜自盡了。”櫻瞳夾起一塊不算黑的肉放在崇凜碗中，她看到崇凜的手一顫，差點拿不住手中的碗，心中一痛，繼續說道，“幸好救治及時，她沒事，只是想見你。”

“櫻兒，今日的飯菜很好吃。”

“阿凜，你若想去見，我陪你去。”櫻瞳小心翼翼觀察崇凜，生怕漏掉他臉上一絲表情。

“櫻兒，之前，我當她是你，是我對不起她，我若再去見她，只會途添她的傷痛，我現在有你，已足夠，你莫胡思亂想。”崇凜放下碗筷，握住櫻瞳的手認真說道。

“吃飯吧，嘗嘗這青菜。”櫻瞳扯出笑容，心中已有計較。

是夜，一抹白影沒入黑暗，消失在一座大宅中。

紫色的床幔微動，床上的人睜開眼，一雙瞳帶著清冷。

“你還是來了。”馮潤起身，黑發披散，如黑夜中的鬼魅。

“我來，是不想阿凜對你有所虧欠。”櫻瞳斂神，看著眼前與自己面容相似的女子，心緒萬千。

“虧欠，崇凜欠我的，何止這些，我第一次見到他，他紅著臉不肯看我，我千方百計接近他，他卻像躲蛇蟲一般躲避我，後來，我知道了，姐姐竟然也喜歡他，他可以與姐姐談論詩文，也不願與我說一句話，為什麽，我們明明都是小妾所生，她憑什麽可以擁有這麽多。”

“是你讓馮潤變成現在這樣？”

“是又如何？我為了崇凜不惜與妖鬼交易，把我親生姐姐變成如今神憎鬼厭的模樣，不惜做另一個人的替身，只為陪在他身邊，不惜違抗皇命，不顧家人安危，只為和他攜手白頭，而他至始至終，居然只在意你，一只骨妖！我和馮潤才是這世間最傻的人，都以為他喜歡的人是自己。”馮清瘋魔般伸向櫻瞳，尖利透明的指尖泛著陰冷的光，或許是櫻瞳太過驚詫馮清說的話，竟忘記了躲避，尖利的指尖劃過臉頰，流出血痕。

“你說什麽？與你做交易的是誰？”

“呵呵。”黑暗中響起桀桀的笑，“是我。”

“貓妖，果然是你，你們之間的仇，你皆可沖著我來，為何要牽連無辜。”

“無辜，呵呵，本君義弟又何其無辜，骨妖，今日就要你嘗嘗什麽是魂飛魄散之苦。”

屋內陰氣大盛，貓妖一雙碧瞳泛著陰森的光，櫻瞳念咒，骨劍卻沒有一絲動靜，連身上的妖術都無法使出。

“別白費力氣了，這間屋子乃本君寶器所化，你在這休想使用任何妖術。”

“呵，馮清，你以為，沒了我，你就能和崇凜在一起了嗎？你不知道貓是這世間最狡猾的嗎？你出賣自己的靈魂給這貓妖，他日，他必會吞噬你的魂。”

“呵呵，骨妖，不必挑撥，這小丫頭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本君，不會受你嗦擺，受死吧。”貓妖飛起身，伸出利爪撲向櫻瞳，櫻瞳見馮清站在一旁未有動作，嘆了口氣，閉上眼。

“阿凜，對不起。”

一股巨大的撞擊，櫻瞳摔倒在地，睜開眼，卻見貓妖困在一張金網中掙紮，持網之人正是意想不到的馮清。

“放開本君，你這忘恩負義的臭丫頭。”

“呵，本小姐與你是合作，而不是聽任你指揮，本小姐改變主意了，我不會把她交給你處置，我們長得那麽像，我要讓她替本小姐進宮，侍奉一個不愛的男人，承受與摯愛生生分離的苦痛。”

“臭丫頭，沒了本君的幫助，你以為她會乖乖聽你話。”

“她會。”馮清拉緊網兜，側目看向櫻瞳，“骨妖，如果我說，你替我進宮，崇凜便可重見光明，你可會答應？”

“你有辦法？”櫻瞳站起身，眼中全是希翼。

“我既能封住他的眼，自然能解開。”

“你究竟是誰？”

“呵，忘了告訴你們，幼時父親不喜我，送我去瑤山，我吃盡苦楚，學得一身本事，沒想竟這般有用。”

“丫頭，你放了本君，本君有很多法寶都可以送給你。”

“呵呵，你以為我會稀罕，哦，還有件事，我忘了，我幼時偷習禁術，正好撞到一只鬼鬼祟祟的狗妖，你也知道，小孩子修習法術難免無法控制，那狗妖也算給本小姐作出點貢獻，本小姐就沒有告訴仙人他偷仙露之事，也算給他留了個清名。”馮清明明是一臉純真的樣子，卻掛著最陰冷的笑。

網中貓妖恨意和驚恐交織著，利爪不甘地劃著網絲，滲出點點血跡，馮清沖他微微一笑，快速念動咒語，網越來越小，貓妖慘叫連連，苦苦哀求，直到網束縛著它的皮肉，勒出血印，縮成手掌大小落入馮清手中，沒了聲息。

“馮清，你最好守諾。”櫻瞳渾身泛起冷意。

“可是，我有點不放心，該怎麽辦呢，吃了它，我就信你。”馮清拿出一顆漆黑的藥丸。

櫻瞳接過，一口咽了下去，心如被螞蟻啃噬般疼，散在肩上的發絲從白雪變作了墨色。

“你還真是膽大，放心，我還要看著你飽受折磨，不會輕易讓你死的，骨妖，若是被我知曉你從宮中逃走，我可不能保證，崇凜是否會永遠失明。”

“你最好別騙我。”櫻瞳冷冷地看了馮清一眼，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涼風讓她脖子不禁瑟縮，打了個寒顫。

“馮小姐，你要去哪？”

櫻瞳轉過身，馮清一頭銀發，含著笑望著自己，那臉上的表情與自己如出一轍，櫻瞳差點就要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櫻瞳還是馮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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