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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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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見到她,微微一笑,雙眸如同傍晚絢爛的霞光。

竇妙很是驚訝,要知何元禎尋常並不愛笑的,總是板著個臉兒,今日這樣,是為什麽?可她無意與他接觸,行一禮轉身便走。

何元禎看她刻意要避開自己,忙叫住她道:“竇姑娘,聽申之說你對墨錠頗有見解,我這兒有方墨錠乃潘大師所制,你瞧瞧。”

竇妙聽得差點跳起來,潘大師乃前朝制墨大師,被稱為墨仙,從他手裏出來的墨不止質地好,還帶香味,這香味彌久不散,香徹肌骨,世間學子無一不以擁有一錠為榮。

竇妙也是一樣,目不轉睛,都不曾想走了。

何元禎對她還是有些了解的,心想果然沒有白費功夫,他誘惑道:“這麽遠如何看,你拿去。”

這是她的心頭好,難以拒絕,竇妙忍不住伸出手。

墨錠到她掌心裏,就跟捧了個多大的寶貝似的。

見她愛不釋手,面上再沒有偽裝的冷淡。

何元禎嘴角挑了挑。

想起那年他第一次看到她,也是在竇家,大老爺竇光輔考他們一道《四元玉鑒》中的算題,除了他,誰人都不會,旁的姑娘早就放棄,唯獨她算得最認真,他從未見過那麽漂亮的小姑娘,眼見她絞盡腦汁,便想提點一下。

結果她一口拒絕。

她的眼神,他到現在都記得。

平生第一次,他嘗到了尷尬的滋味。

後來,她偏還算出來了,引得眾人一致誇讚。

興許便是那時候,自己就註意上她了。

時日越久,越叫人難以放下。

只礙於男女大防,他不曾表露。

可現在,他要娶妻,她也要嫁人,假使再不說,只怕會彼此錯過。

見她笑得眼眉彎彎,好似新月,他恨不得就把她抱在懷裏,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可又怕驚嚇到她,她又變成平時的樣子,不易接近。

他聲音盡量放柔,輕聲問:“這墨錠如何?”

竇妙已是聞了聞,又摸了摸,欣喜道:“果然不一般,味道就很特別,也不知加了什麽呢。你哪兒買來的?”

“機緣巧合。”何元禎並不透露。

為這塊墨錠,他托了人情,也花了不少錢。

誰讓尋常東西輕易不能打動她。

見她看了又看,愛不釋手,何元禎淡淡道:“你既喜歡,就送你罷,有道是寶劍贈英雄,你書畫了得,這東西在你手裏也不冤枉。”

竇妙一怔。

“送給我?”她連連搖頭,“那不行,這東西多貴重啊,我不能要,我多看看就好了。”

可就在這電光石火間,她突然想起竇琳的話,為潘大師湧上來的熱情一下子煙消雲散,忙把墨錠還給何元禎:“剛才是我唐突,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漆黑的墨錠襯得她的手好似枝頭的玉蘭花。

何元禎費盡心機,臨到節骨眼上卻失敗,他自是不願伸手。

竇妙擡起眼瞧他。

他抿著嘴唇,眸中情緒深深淺淺,像是一眨眼就要湧出來似的。

竇妙眉頭皺起來:“你快些拿啊!”

已經有些不耐煩。

何元禎徐徐道:“其實我今日是來找你的,妙妙。”

聽到他這麽喊自己,竇妙驚訝的瞪大眼睛:“誰準你這麽稱呼我的,何二公子,還請你自重!”

看她不可置信的樣子,何元禎又有了幾分把握,看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看上她。

因他在人前總是不茍言笑,她就以為自己不喜歡他。

如今他是皇上欽點的榜眼,又入了翰林,只要表明心意,她總會敞開心扉的。

“妙妙……”他正當要說,忽見遠處有下人的身影,便忙住了口,匆匆道,“過幾日去明光寺,我有話與你說,你記得來東側的桃花林。”

夏日桃花早已謝了,那處冷清。

沒等竇妙反應過來,他疾步走了。

兩個丫環一直在身後,此時二人都是瞠目結舌的模樣,好一會兒香茹才輕聲道:“姑娘,怎麽辦?何二公子到底是何意思啊?”

竇妙沒說話,她疾步回了院子。

一到屋裏,便叮囑兩個丫環:“此事絕不能讓我娘知道,不,任何人都不能透露。”

張氏本來就心存僥幸,假使讓她知道何元禎對自己有意,不定得高興成什麽樣呢,可她豈會嫁何元禎?

她不喜歡他。

竇妙把墨錠放起來:“等到那日,我自會與他說清楚。”

香茹心道,為何要說清楚啊,嫁給何二公子不是很好?沒見京都那麽多姑娘想嫁給他呢。

她剛要張口,香附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別多嘴。

等出了房門,香附才輕聲道:“你這沒腦子的,就是何二公子想娶姑娘,何老夫人,何夫人又豈會肯?咱們姑娘可是……”

生身父母都是庶子庶女,論理是擺不上臺面的,除非有一日老爺升官,官職大了,別人才會高看。

不然怎麽好與大房比?

香茹嘆一聲:“我也是為姑娘好,只你說得也對。”

兩個丫環惋惜的時候,張氏正跟相公訴苦:“妙妙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任性,你瞧瞧,今日又不肯出來見客。”

她為她愁白了頭發,可女兒不知世事一般,這樣便是琴棋書畫學得再好,又有什麽用?

原本學這些,也是為博個名聲,將來嫁個乘龍快婿!

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太縱容女兒了,只看到她上進,卻不曾教過她,女人這一生,再如何優秀,如何出眾,終究是要靠著男人的。

看她憤憤不平,竇光濤性子溫和,笑道:“你都說妙妙什麽都好,那便是有一處缺點又如何呢?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啊。”

張氏鬥牛彈琴,氣得不肯說了。

她是希望女兒嫁個好人家,可丈夫卻是隨遇而安,二人這一點上總是談不攏。

第二日早上,竇妙去老夫人那兒請安。

眾人閑說幾句。

竇琳見竇妙昨日真沒有來,心裏倒有幾分小小的愧疚,主動問道:“妙妙,聽說你畫了幅畫,秦夫子要拿去給明玄大師看呢?”

竇妙道:“是畫了一幅,鬧著玩兒的,不知明玄大師願不願意看。”

“秦夫子都誇讚,定是很好。”竇慧笑道,“可惜你昨日不曾來,不然叫何家姑娘多見識見識,咱們竇家有你這樣的才女,可不輸於徐三姑娘。”

她說的徐三姑娘名徐瓊,乃吏部尚書徐大人的女兒,也是唯一的嫡女,早在十二歲時便聞名京都,容貌也是不俗,聽說愛慕者得從街頭排到街尾。

竇妙也知道此人,只回道:“輸不輸於尚不知,但我不曾想過與她比。”

她學這些,只為興趣,為那叫人愉悅的成就感,也為打發日子。至於旁的,她沒想過,當然,後來到京都後,遇到秦夫子這樣的女子,她覺得興許又多了一個意義。

那就是至少可以用這個養活自己,甚至,還可以養活全家。

她覺得挺好。

聽到這回答,竇慧怔了怔。

老夫人卻是一笑,這笑裏有些覆雜。

張氏確實生了一個好女兒,論到聰明,無人能及,只到底年輕,不曾受過波折。

她不與徐三比,可一旦她出頭了,旁人總會拿她與徐三比。

老夫人笑了笑道:“人是該只修自身,旁的順其自然。”

竇慧想到四君子一事兒:“妙妙,你有空上我那兒來品茶罷?咱們幾個商量下給表祖母賀壽的事情。”

竇妙一口答應:“好,我下午有空。”

她答得太快,竇慧抿嘴一笑。

到得下午,竇妙寫了一篇字就去了竇慧那兒。

大房位於竇家東邊,位置是比他們二房住的好,而竇慧作為嫡長女,院子也是獨門獨戶,很是寬敞,不像竇妙住得,到得春夏日,西曬就很厲害,不過也沒法子。

竇家統共那麽大,不可能樣樣分得平均,身世決定一切。

院子裏很是幹凈,只擺了些盆花,閨房也是,竇慧不喜繁覆的,很是簡潔,不像竇琳房裏,總是塞得滿滿,這一點倒是跟竇妙很像。

竇妙這屋裏,一進去就是一目了然,什麽地方擺什麽東西,從不放亂。

這會兒竇琳,還有少夫人廖氏都在,廖氏是竇家嫡長孫竇餘安的妻子,前年生了個女兒名璇兒,今年兩歲,很是可愛,圓圓的大眼睛,見人就笑。

就是竇妙這種不太親人的,看見她也會伸手抱一抱。

屋裏飄著淡淡的桂花香。

各人面前此時放了茶盞。

“這水金龜是我小舅送的,不易尋得,統共就得了兩斤,送些給長輩,也就剩三兩了,倒不知你喜不喜。我是極愛這味道的,有些濃厚,又很是清芳,但也很容易叫人誤以為是鐵觀音。”

竇慧徐徐說來,溫柔動聽。

竇妙一笑:“我總是分辨不出這些好茶的區別,泡茶也泡不好。”

這是她肯承認的一項弱點。

“不如叫咱們欣賞欣賞你泡茶,今兒我來,也是沖著這個。”竇妙期待。

竇琳看她奉承自己姐姐,得意道:“姐姐泡茶自是一絕,別的興許不如你,可這個,你一輩子也趕不上,就是秦夫子都說,姐姐天生愛茶,無人能及。”

竇妙微微笑道:“你說的沒錯,我是拍馬都及不上。”

竇琳更高興了。

這小姑娘也是天真,竇妙好笑,只要誇竇慧,比什麽都好用。

竇慧泡茶給她們看。

茶道很有學問,要做得好,不止動作要規範優雅,這水溫,水質,時間,次數都要掌握好,故而泡出一壺好茶是很要功夫的,而竇慧在這方面確實有天賦。

泡個茶,叫人看得目不轉睛。

等到茶水熱氣騰騰的湧上來,竇妙才想到撫掌:“好,美極了!”

竇慧道:“你先嘗了再說。”

竇妙就拿起茶盅,只見色澤綠裏透紅,光是這顏色就很特別,當下倒是明白為何竇慧那麽喜愛了。

有意思啊這顏色,少見。

再嘗味道,甘甜回味,香氣撲鼻,她一口就飲了下去,把茶盅一頓:“好,再來一盅。”

跟喝酒似的,其他三人都笑起來。

廖氏開始說正事兒:“周老夫人是個雅人,鑒賞水平也高,這四君子,咱們得好好畫,妙妙,你看你喜歡畫什麽?”

先問竇妙,以表示自己沒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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