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的第二年，嚴愷洲以學習的名義被借調，林也伊跟著他一起回了北方。

回來之後，嚴愷洲更忙了，在南方他忙雖忙，但還能抽出時間陪林也伊，夫妻兩人至少還有點二人世界。但自從回來，他們的獨處變得奢侈。經常他被電話叫走，就算回到家也是在書房加班到很晚，好不容易的休息也時刻準備著工作。

就拿今天來說，林也伊想和嚴愷洲去看看展覽，剛起床，他就被一通電話叫去辦公室加班。

“今天不是周末嗎？怎麽還讓加班啊？你都多久沒休息了。”

林也伊不情願的跟著嚴愷洲下樓，嚴愷洲站在門口，她站在他面前給他整理衣服。

“等忙完這段時間就好了。”嚴愷洲抓住林也伊的手放在心口，“很快。”

年前不出意外應該就會塵埃落定，他當初為了娶林也伊向爺爺奶奶承諾的事情。只有站到那個位置，他才能證明他作為繼承人的實力。

林也伊舒了很大一口氣，是面對嚴愷洲加班的妥協，“早點回來。”

她比誰都知道那個位置對於嚴愷洲的重要性。

“乖乖在家。”

林也伊點頭答應，嚴愷洲走後，她開著車去了醫院，掛了婦科。她的例假向來準時，這個月偏偏拖了半個多月都沒來，她不得不註意。

結婚後她和嚴愷洲從來沒有做過措施，對於孩子，他們順其自然，但又隱隱期待。

他們曾討論過孩子的名字，他說，不管男孩還是女孩都叫嚴遇林。

“嚴愷洲遇到林也伊，這輩子都沒得跑了。”

想到嚴愷洲的話，等在診室外的林也伊翹起了嘴角。

雖然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但當醫生告訴她，她已經懷孕七周。內心的激動是用多少語言都無法表達，她恨不得立刻和所有人分享她要當媽媽的喜悅。

當然，她最想告訴的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

“怎麽了？”

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嚴愷洲依舊忙碌。

“老公，你今晚早點回家好不好？”

林也伊的聲音很溫柔，帶了一點撒嬌的意味，讓嚴愷洲微微一楞。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了，勾得人心底癢癢的。

“我有個小禮物要送給你。”

“今天出門了？”嚴愷洲沒多想，他以為林也伊逛街看到了適合他的東西，然後買了下來。

“嗯，出去了一下。你晚上早點回家，我在家裏等你。”

“好，我忙完這裏就馬上回來。”

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林也伊在管家林啟的護送下回了家。

位於郊區的別墅，是林也伊自己準備的嫁妝，別墅的占地面積很大，後院種滿了海棠。

林也伊的母親喜歡海棠花。

嚴家也給嚴愷洲在市裏準備了婚房，但因為林也伊喜歡郊區種滿海棠花的院子，他們夫妻倆一直住在郊區，偶爾嚴愷洲因為加班會住在市裏。

入冬以來下了好幾場雪，郊區還有積雪，格外的冷。

一下車林也伊就直奔後院，在她和嚴愷洲的雪人中間堆了一個小雪人。

興許是懷孕的緣故，她並不覺得冷，反倒是興奮的給小雪人打扮。取下自己的圍巾給小雪人圍上，林也伊又在它的臉頰貼了兩片胡蘿蔔片。

“你也會有漂亮的小酒窩，對不對？”

小雪人沒有回答，但林也伊堅信他們的孩子會像嚴愷洲那樣有一對漂亮的酒窩。

下午，林也伊窩在沙發裏看書，滿懷期待的等著嚴愷洲回家，可等來的卻是林銳哲失蹤的噩耗。

“你說什麽？”

“大小姐，剛剛得到的消息，愷洲少爺被人帶走了。”

林銳哲失蹤，嚴愷洲被帶走，接二連三的壞消息讓林也伊如墜冰窖，站在充滿暖氣的屋子裏她只覺寒氣從腳底躥進身體，全身游走，凍得她全身發抖。

“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法國那邊暫時還不知道，事發突然……”

“那國內呢？”

林啟沈默了，林也伊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沈。

到底是在嚴愷洲的舒適圈呆久了，她忘了林家的存在。她不想糾纏，但林家不肯放過她。或許應該說，她父親不肯放過她。

林家家主之爭，第二個十年，她怎麽就給忘了呢？

“林叔，麻煩你安排車送我去見愷洲。”

在浴室收拾整理一番，林也伊穿上了外套。她的臉色不大好，眼睛紅紅的。

“阿哲那邊有消息嗎？”

到了地方，林也伊問，她望著不遠處的燈火，眼睛沈靜得可怕。

林也伊下了車，毫無意外，禁止探望。

嚴家的長輩們都打了電話讓林也伊別擔心，事情沒有那麽嚴重，嚴愷洲會沒事。

“怎麽可能會沒事？”

林也伊自嘲的笑笑，手握成拳在身側止不住的顫抖，胸部大起大落似在壓抑著什麽。眼中很快又湧出一股熱意，她緊緊的咬住牙床，沒有讓眼淚落下。

林也伊，你必須冷靜，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丞禦。”林也伊最後撥通了丞禦的電話，“他現在怎麽樣？”

丞家在公檢法有些關系，應該會有些消息。

“情況不怎麽好，那個位置，恐怕……”

丞禦向來報喜不報憂，能讓他說出“情況不怎麽好”看來事情遠比她想象的嚴重。

“有沒有什麽……”

“暫時沒有。”丞禦頓了頓，“我和沈知正在找證據，賀鈞在趕回來的路上。愷洲讓你別太擔心，他會沒事。”

“好，謝謝，辛苦你們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林也伊幹巴巴的應著，掛了電話，她回頭望向燈火通明的大樓，緩緩的閉上眼，聲音低得隨時都可以被風吹散，“愷洲，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大小姐。”林啟不放心的喚了聲。

“林叔，麻煩你送我去林家。”林也伊的聲音倏地肅穆陰冷，既然對方有備而來，她也不會傻乎乎的任人宰割。

“一會辛苦你去一趟法國，阿哲那邊麻煩你多費點心思，有什麽消息請第一時間告訴我。國內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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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老宅，林江年坐在戲廳品著上等的茶葉，聽著真人戲曲，瞇著眼躺在搖椅中很是享受。

林也伊推開門走進來帶著一襲煞人的寒氣，讓唱戲的小姑娘噤了聲。

戲曲中斷，林江年不悅的睜開眼，語氣不鹹不淡，“怎麽，兩年沒回來，連基本的禮儀都沒了？”

掃一眼噤若寒蟬的小姑娘，他端起茶杯，“繼續唱。”

“是你做的，對不對？”

“你是指哪件事？”林江年不為所動，捏著茶蓋拂了拂飄起的茶葉，茶還沒送到嘴邊，突如其來的外力就將茶杯帶到地上，在唱戲的小姑娘腳邊摔了個粉身碎骨。

林江年站起來，不怒反笑，走到唱戲的小姑娘面前，溫聲細語的安撫，然後讓小姑娘先回去。

小姑娘走後，他一巴掌落在林也伊臉上，打得她眼前一黑。

“混賬東西！”

林也伊嗤笑，直接和這位血緣上的父親撕破了臉皮，“混賬？混賬也是你生的！”

“在嚴家那麽久，脾氣倒是漲了不少。”林江年理著衣袖坐到主座，“林銳哲，還是嚴愷洲，你想好怎麽選了嗎？”

“為什麽要這樣？”

“我是個商人，商人重利。”

“你就不怕……”

“我怕啊，所以我把選擇權給了你。”

生死未蔔的弟弟和前途不明的丈夫，魚和熊掌，看她如何選擇。

林也伊陌生的看著她所謂的父親，心底一陣悲涼。從小生活在林家這樣的壞境，她不敢奢求感情，害怕自己的喜歡，更怕重走父母的老路。

她忐忑，惶恐，把所有的情感都壓在心底。而嚴愷洲的出現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生活，讓她在寒冷中找到溫暖。現在，這抹溫暖要被拿走了，她可能會被凍死。

但是如果她抱著這份暖意不肯放手，死的會是林銳哲。

“放了阿哲，讓他活著。”鼻頭泛起陣陣酸意，林也伊死死的攥緊拳頭，不讓自己的氣勢減弱，“你不是想要那個位置嗎？我幫你。”

嚴愷洲競爭的那個位置至關重要，是他對爺爺的承諾。林也伊知道那個位置的重要性，但她已經別無選擇，她不敢拿她弟弟去冒險。八年前的事情，她寧願死也不要再經歷一次。

愛人和弟弟，她最後還是作出了選擇。

林也伊背對著林江年站在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你知道嗎？你不在我媽身邊的那些年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我媽的遺願就是希望阿哲一生平安健康，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待阿哲呢？”

“他做錯了什麽？我又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你毀了自己的幸福還要毀掉我的幸福！”

最後那句話林也伊幾乎是哭出來的，但是沒有人會給她擦眼淚，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她只能靠自己。

不管前路如何，她只能一個人走。從她選擇林銳哲的那刻起，她就失去了嚴愷洲，失去她的愛人，也是最後一個愛她的人。

林也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林家老宅，精疲力竭的回到家中已經是後半夜，她如行屍走肉般去了後院。

後院的三個雪人矗立在寒風中，小雪人的圍巾被風吹掉了，她撿起地上的圍巾重新圍上小雪人的脖子。

輕輕撫上小雪人臉上的“酒窩”，她不知道是在安慰肚子裏的孩子還是安慰自己。

“寶寶，對不起，我們可能要和爸爸分開了。”

“不要怪媽媽好不好？媽媽也不想和爸爸分開。”

一夜未眠，天亮的時候，林也伊撕掉了她的孕檢報告單。

窗外是個艷陽天，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卻怎麽都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管家林啟已經到了法國，他沒有得到任何林銳哲的消息。

“林叔，雪化了。”

林也伊木訥的望著窗外的雪人，雪化了，她和嚴愷洲的故事也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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