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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天外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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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今日咱家給引水了兩只商船,你說也真奇怪了……”秉釤急匆匆從外面走進來,走到桌子旁隨手抓起一條毛巾擦腦門子上的汗,一手又拿起茶碗大口喝水。

秉鑒不解地問:“怎麽奇怪了?”

秉釤煞有介事地說道:“這商船上插的那旗子三個色兒,上中下分別是白、藍、紅,我給各國商船引水這麽多年楞是從來沒見過,這還沒什麽,稀奇的是那船上的人長得和英吉利、咪唎堅人很像,可仔細瞧上去又感覺哪裏有不同,最主要的是他們說話咱家引水人沒有一個能聽得懂的,就是那碼頭上幹了幾十年的通譯聽了也是一臉迷茫感覺一竅不通。”

秉鑒聽了也是茫然,“那這是什麽來路?”

“可不,誰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糊裏糊塗的好像天外來客。”秉釤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隨手從兜子裏掏出瑪瑙做的鼻煙壺,那壺裏裝的是呂宋產的上好煙葉研磨成末又加上麝香等名貴藥材制成的,吸起來也很是講究,先是用煙勺取出綠豆大的那麽一小撮來放在虎口處,然後用一個鼻孔靠近去,等到要貼到了那煙末再吸進去。這些年來自家行號經營得紅火,秉釤幹什麽事都是拿腔做樣起來,很有一副派頭,但在秉鑒面前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不敢有任何架子,“三哥,你來點不?”

秉鑒一揚手,“我可沒有你那麽多嗜好。老四,我問你,你把這兩艘船引哪去了?我們去瞧瞧。”

“碼頭上……啊!啊欠……”可能吸得猛了,秉釤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碼頭?”秉鑒自言自語地說,又猛然問道:“那誰家給做的保商?”

秉釤搖搖頭,“不知道,沒看著。我估摸著他們不懂規矩,應該是沒有找保商。”

“啊?!”

秉鑒“呼”地站了起來,“老四,你膽子也忒大了,那商船不找保商你就敢給領到碼頭上來?這要是被人知道了還了得?走,走,趕快將他們帶離!”

“三哥,你怕什麽?自來咱引水都是聽船東的,他指哪兒,咱就給他領哪兒,只要途中不出事就算是萬事大吉。沒有保商豈不是更好?我這麽急著回來也就是要和你商量這事,這夥人可能要是我們之前從未知曉的哪一國新客商,初來乍到正在尋找生意做,要不是語言不通,我就把保商的事和他們定下來了……”

“荒唐!”

秉鑒一拍桌子,一邊往外急著走,一邊說:“不知什麽來路你就敢給他領進碼頭?你引水這麽多年應該早就知道洋商船只不管已來往有多少次,不管和地面上有多熟悉,只要是這次沒有找到保商,他就只能在溺谷灣漂泊,直到等了有保商引領為止,才能停靠黃埔碼頭,你這倒好,將這不明來路的船只直接引到了碼頭上!他要是真沒有保商,又是目的不純的賊船,咱家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秉釤聽了也慌了神,可嘴上也嘟囔著,“他就忽然在海上冒出了這麽一夥生波浪,誰也沒多想,我也是回了來感覺有點不對勁兒,這才想著和你說說。我見那船上載的是毛皮,它怎麽可能是賊船……”

兄弟二人走到大門口迎面碰上了陸進。

陸進見他們急三火四的樣子,忙問緣由,秉鑒簡單將事情說了一遍,又急著要往外走。陸進忙一把手拉住了他,“不能去!去了可能更麻煩。”

秉鑒急了,“陸叔,這不行啊,咱家人給領進來的,咱得盡快給送出去,這要是橫豎讓他們停在那裏是要招來禍患的。”

陸進把秉鑒推進門裏來,“我認為你現在去已經晚了!這貿易期剛剛開始,碼頭上還沒有幾只船,他們這一來定是會引起眾人的註意,加之各處奇異容易讓人起疑,怕是這會兒粵海關和水師提督早就得到消息,正在船上對這些人進行嚴加盤問呢!”

秉釤恐懼地問:“那我們怎麽辦?”

陸進沈著說道:“既然與船上那些人語言不通,也就未必能找到咱們的頭上,此時靜觀其變也就行了,但斷不可自報家門去。派一面孔陌生的夥計前去打探一下,回來見事態是混沌是明朗再做打算不遲。”

秉釤聽陸進這麽說也就把懸著的心放下了,自我安慰,也是想在陸進面前解釋找回些面子,“也是,陸叔你說黃埔碼頭就在這珠江出海口,北面是琶洲塔、南面是珠江主水道,三面環水,這麽一大片寬闊水域誰能知道他是從哪裏竄出來的?我讓那引水人這幾天到僻靜處躲一躲應該也就沒什麽事。說句實在的,我現在還是擔心我們這麽小題大做,真就可能將一樁天大的好生意白白錯過了。”

“你想的真是簡單!這麽蹊蹺的事,你此時還想的這般美妙,真是缺了心眼!”秉鑒對於秉釤做事魯莽本來就有氣,聽他這麽說更是惱火。

“好,好,三哥,我馬上派夥計去打探。”秉釤說完連忙夾著尾巴溜走了。

秉鑒和陸進二人進了廳子。坐下後,秉鑒心裏還是忐忑,“陸叔,你猜測這商船是從何而來?”

“要按秉釤描述的相貌體格來看,感覺應該還是歐羅巴那裏的人,可從船上所載的貨物來看,都是海貍皮和白鹿皮,好像又和咪唎堅人有牽連,可那船上插的旗子我們又從來沒見過,言語也是不通……可真是蹊蹺…..”陸進坐在那裏捋著山羊胡子好似自言自語,看上去也很茫然。

“對了!是不是……”猛然間陸進一拍大腿說了這麽一聲,嚇了秉鑒一跳,他忙問道:“是什麽?”

陸進激動地站起來,“我說這商船可能是從羅剎國來的!”

“羅剎國?”秉鑒同樣感到驚詫,也連忙站起來,“陸叔,你這話是從何說來?”

“秉鑒你還記不記得十年前你向粵海關申請去羅剎國貿易,當時是收到如何答覆的?”陸進問。

秉鑒想了一下,“當時盛住大人拿出了朝廷的章程,其中有這麽一條說‘彼以皮來,我以茶往,羅剎國屬於北地陸路通商之國,除恰克圖之外,不許前往沿海任何口岸貿易’,因為有了這一條,咱家也就打消了前往貿易的想法。

“嗯。”

陸進點點頭,“我聽咪唎堅人說過,羅剎人四年前成立了一個‘美洲公司’,專門前往阿拉斯加一帶經營毛皮生意,我懷疑他們是從那裏販來毛皮要到廣州來賣。另外,我也聽說羅剎人向往到廣州貿易由來已久,只是礙於你剛才說的那條章程而始終未能遂願,我想此時是不是他們打著這個美洲公司的幌子來闖碼頭?”

“那聽陸叔這般說來,他們不是誤打誤撞而來,而是蓄謀有意為之?如果真是如此,這事就真是覆雜和嚴重了。”秉鑒憂心忡忡,不停地在廳子裏踱著步子。

陸進背著手,瞧著秉鑒說:“據說羅剎人把毛皮從阿拉斯加經海路運往其國內的鄂霍茨克,然後從船下卸下來再經陸路運往恰克圖,大概得耗時兩年多,且途中風險極大,羅剎人的商船每年都有不少船只傾覆海中,而如果直接到廣州來,即使往返全程也用不到一年光景,不單省時省力成本低而且海上風險也小。另外,我們十三行行商承攬各國洋商貨物,又通過層層散商分銷使之貨行天下,特別是毛皮生意,羅剎人在恰克圖的生意大受影響日久,他們迫切來廣州做生意也就不足為奇了。”

“是啊,羅剎人越是這樣越容易鬧出亂子來。”秉鑒停下來往門外張望,那打探消息的夥計還沒有回來,他實在是等得焦急。

“說到亂子,他們這次不請自來,擅自闖入黃埔碼頭,藐視我朝法度,這就是眼前的亂子,自然是惹出的麻煩不小;可話說回來,這些人只是些不懂規矩的商人,就是闖了碼頭,只要說上幾句可自圓其說的好話,也沒有造成什麽惡劣後果,大可以一趕了之,沒什麽大不了的。所以這事說大就大說小可小,全憑粵海關和兩廣總督一句話怎麽去評判。咱家只是將商船引水過來,這渾水並沒有過多涉入,就是查到咱頭上也完全可以將其推卸到引水人的個人身上,你就暫且把心放到肚子裏吧。”陸進再次安慰著說。

伍秉鑒搖搖頭,“如果這商船真是羅剎人的,這事情的結果絕不會太妙,至少不會像陸叔說的這般輕松。自康熙二十四年(1685)粵海關設立以來,這一百多年間從未有過羅剎國的船只到過廣州,他們此時突然出現極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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