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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千裏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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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秉鑒與景春背上行囊,踏上了去武夷山的跋涉之路,此行一去就是一千七百裏,不騎馬不坐車至少需要一個月。依依不舍,難舍難分,艾香與碧珠一直將他們送出了城外才揮淚而別。再回望,和風細雨之中,草長鶯飛,木棉吐蕊,桃花競放……

從廣州到武夷山可以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坐廣船走海路經惠州、潮州府(今汕頭)、興泉永道(下轄今廈門和泉州),到福州上岸,然後再坐船經閩江到延平府(今南平),最後到達武夷山;另一條是走陸路,即從廣州經河源、嘉應州(今梅州),然後進入福建界,走漳平(今龍巖)、經永安、永春(今大田縣),最後經南平到武夷山。再就是經南雄的沙水河,走大梅嶺,經江西,到福建。

伍秉鑒選的是第二條路,他認為一路上不但可以飽覽沿途風光,還可以順便了解各地的風土人情;回來的時候,人也定是疲乏了,到那時再坐船走海路。出發時,哥倆個都是豪情萬丈,滿懷信心要用一雙腳板丈量到武夷山去,秉鑒也是長這麽大第一次出門,心裏有著莫名的激動和興奮之情。

可剛走了沒五天,景春就有點吃不消了,別看他一路從荊州流浪到廣州,可那是走走停停,又因為是個半大孩子一路上遇見好心人能搭個順風車就搭,能扒個順水船就扒,好似和旅游差不多,並不是這般急,這般累得慌,而這次秉鑒每天計劃最少要走50裏路,除了打尖住店,剩下的時光都耗在了趕路上,這讓誰也受不了。但景春是個堅強的孩子,雖然每天都是筋疲力盡,腳上又起了血泡,可嘴上不叫苦,不叫累,咬著牙硬挺著。

風塵仆仆之下,秉鑒也就少了當初賞花觀景的心情,第一次嘗到了跋涉的辛苦,也感嘆出門風餐露宿雨雨風風真是不容易啊!這好在身邊有景春,否則的話,不說這趕路讓人精疲力竭勞神苦形,就是這路途上的寂寞孤單也是讓人承受不了。人人坐在家裏都向往這外面的風光獨好,可真要是跑在這外面度光陰也真是難啊!想想那些走南闖北求生意的商人表面看著都是風風光光的,其實暗處的辛苦又誰能吃得進,嚼得香呢?!

俗話說“窮家富路”,秉鑒向來節儉,可出門有些錢就不能省,眼見著景春心疼,秉鑒就在沿路的集市上買了一頭瘦驢給景春騎,他牽著韁繩跟著走,景春堅決不肯,但奈何怎樣推讓,還是擰不過秉鑒,只能乖乖地坐在上面。只是兩個人對牲口都不會餵養,導致這頭驢是越走越瘦,越來越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到了福建境內,山路開始多了起來,遇到上坡驢也開始體力難支,景春也要下來和秉鑒拉著驢走,這樣反倒成了一個累贅。越往前走,路邊立著寫有“賊有鹽途,晚不可行,宜慎”,“鹽途捉客,許以米贖”,“謹防客店監聽價值誆誘,閶門市上貨雜,不識休買,剪綹宜防”,又有“早上有訛客,白日防調包,夜晚防偷摸悶棍”等諸多警示牌子也多了起來,這應是當地官府的作為,為的就是提醒來往的客人不要上當受騙,或受到綁匪的傷害。此種情況下,秉鑒也不敢掉以輕心,盡量挑著白天走,走大路,和見著面善敦厚的人結伴而行。

雖然如此艱辛,秉鑒一路上還是和景春談笑風生,給他講清初安徽休寧人葉權對廣東各山的點評,“石甑山仿佛磯頭,亂石山遠如雨點,觀音山酷似披麻,黃巢磯儼然鬼臉,囧岐山依稀亂雲……”又講明末人王思任以人相貌作喻對天下山水的品評,“天下山水,有如人相:眉巉目凹,蜀得其險;骨大肉張,秦得其壯;首昂須戟,楚得其雄;意清態遠,吳得其媚;貌古格幻,閩得其奇;骨采衣妍,滇粵得其麗;然而韶秀沖停,和靜娟好,則越得其佳”,這其中廣東就占了一個“麗”字,福建占了一個“奇”字,二人都是見到了,也體會到了。

講完了山水,秉鑒又開始講船,其實,他心裏也後悔沒走水路,此時講船也是意在鼓勵景春——不要氣餒,回來時候,我們就輕松了。廣東船和福建船還是有區別的,廣船多用鐵力木制造,有大頭船和尖尾船兩個式樣,比福船大,也比用杉木、松木做船體的福船更堅固耐用。但福船也有可容納百人的,其上面的船柁就有三層樓那麽高,船的尾部聳立,船頭昂揚,船上非常開闊,兩側都有毛竹編成的護板,整個看上去非常的壯觀。廣船能在海上航行的大船有三種,三木舶、獨檣舶和牛頭舶,又有諸如藤埠船、瀧船等適合在小江小河中劃行的小船;福船的種類就更多了,特別是有一種可容納四五十人的開浪船,不論風向如何,四槳一櫓都可行駛如飛,更有一種兩頭船,兩頭都有舵都可做船頭,雖然用作海運船體巨大,但駕馭自如……這讓景春聽著有趣,也是大開了眼界。苦中作樂,自然而然也就感覺腳步沒那麽沈重了。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經過四十天的風雨兼程辛苦奔波,秉鑒與景春終於是到了武夷山。

武夷山在建寧府崇安縣的南面,“道書第十六洞天,周百二十裏,峰三十六,巖三十七,岸壁紅膩,棱疊可愛”。顧不上其它,二人先把那頭累死累活的瘦驢賣掉,免得死了換不回本錢。找了一處客棧住下,照照鏡子,都好似被扒了一層皮一樣。

第二天一早,一番沐浴換洗之後,秉鑒帶著景春爬到座落在大王峰南麓的武夷宮向武夷君進香,這是每一個第一次進武夷山的人都要做的一件大事。

武夷宮始建唐天寶年間(742-755),稱“天寶殿”,到了南唐保大二年(944),元宗李王景為其弟李良佐“辭榮入道”,易名“會仙觀“,後又改名“仲佑觀”,辛棄疾、陸游、朱熹等都主管過此觀,是宋代全國六大名觀之一。元泰定五年(1328),改觀為宮,稱“萬年宮”。明正統四年(1439),觀毀於兵燹,後經修葺,但在嘉靖四年(1525),此觀又遭火焚,次年創覆,即是現在的武夷宮。

武夷宮裏供奉的武夷君又稱武夷王、武夷顯道真君,是武夷山的山神、鄉土神,傳說,武夷君是神仙,修真於武夷山,受上天之命統管各路神仙;另一說是先秦道家彭祖曾隱居於武夷山,活了七百七十歲,他有二個兒子,長子名武,次子名夷,武夷山因此而得名。漢武帝時曾遣使到武夷山,用“乾魚”祭祀武夷君,武夷君由此名聲遠播,影響漸大。唐宋以後,武夷君曾多次受到朝廷敕封,僅宋代就有四次:紹聖二年(1095)因祈雨獲應,敕封顯道真人;元符元年(1098)因屢降吉祥,加封為顯道真君;端平元年(1234)和嘉熙二年(1238)又先後加封為顯道普利真君和顯道普利沖元真君。

今天武夷宮裏進香的人並不多,秉鑒與景春進來時發現只有他們兩個人,規規矩矩磕了頭之後也就算是了了心願,起身往外走。迎面從大殿外進來一人,三十多歲的模樣,穿一身絳紫色的馬褂,雖然服飾上看不出是何樣的身份,可從其雍容舉止上盡透著那麽一股逼人的富貴與八面的威風。那人與秉鑒對視了一眼,先是拿出高香來點上插進了香爐,然後後轉身虔誠地跪在了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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