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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起來也很容易但是實踐起來,才知道竟然如此令人心寒。

“你想想看,他的隱瞞,反而成了一件好事,你可以了解真正的他,而你們的交往也會順利。”

“我們沒有在交往。”

“我是說作為朋友。”

明雪嘆了口氣,“如果我們從未認識過,那麼現在這樣,可能我也甘心了。”

“所以,接受這個現實,遠遠的看著他。”梅子精致的指甲點了點下唇,“或者,找個機會單獨見面說清楚。”

明雪澀澀一笑,“我想,我已經喪失了那個機會。”

梅子眼睛一轉,靛瞳熠熠生輝,“誰說的?”

明雪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你是想……?”

“我想什麼不要緊,”梅子望著她,“要緊的是,去找仙道君說個明白,你想嗎?”

她又何嘗不想,明明那麼近的距離,明明曾經可以毫無顧忌的說笑,現在卻仿佛是再也不可能的事了。說清楚又能怎樣?說不定換回來是更多地尷尬和難堪。

仙道身邊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隔離帶,就像梅子說他可近不可親一樣,他平和的笑給人以親切的假象,但你要真正的走進他的身邊,那幾步的距離就仿佛讓地球人踏足月球一樣艱難。

──除了你,我不想給任何人機會。

聽到這話時,她心底是開心的。她本來是有機會的。她卻愚蠢的親手放棄了。再見他時,她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如果他不再給,她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只有在那個隔離帶之外,遠遠註視他了。

梅子看穿她的想法,“這次見面必然要徹底說清楚,你沒有退路,就算想回頭也不可能。”

梅子那種過分犀利的洞察,總讓她招架不了,“我……”

梅子忍不住向天花板翻了翻眼睛,即便這麼一個不怎麼優雅的動作,她做起來偏偏還是很好看,“我說,是你的面子自尊重要,還是做彰的朋友重要?你想清楚,因為你已經因為自尊錯失一次機會嘍。”

明雪垂下肩膀,梅子總是非常有說服力的,她已不是第一次展現這種超高技巧。她現在跟她一起在練琴不就是最好的例證?

“好!”她終於下定決心。

“那麼就這樣決定了。”梅子一笑,看著旁邊的婷奈。

婷奈瞪大眼睛,“你們又背著我決定了什麼陷害我的事?”

“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越野宏明一邊說著,一邊吃著冰激淩和婷奈從冷飲店裏走出。

婷奈說要請客,他還不信,仿佛婷奈在醞釀一場陰謀。

這家冷飲店新開張,有專門從千葉縣進口的醬油冰激淩,口感卻不是閑的,而是黑蜜一樣的味道。

婷奈告訴他,想借用越野的名義約仙道出來。但越野不讚同。

“為什麽不行?”他們靠在街邊的欄桿,婷奈反問。

“雖然我跟他同年同班同一個社團,不過我也並不是跟他特別親近,總覺得仙道他,”越野停下來,試圖再找一個合適的詞,“……反正,我覺得他一定不喜歡別人耍他。”

“可是,你也看到他和明雪吵架的樣子,明雪現在很難過。我覺得她很後悔,你自己也說仙道桑生氣了。讓他們有個機會說清楚不好嗎?”

越野想了想,他覺得仙道在明雪面前跟平時不太一樣,反而比較像個16歲的人。

“……好吧。”他有些無奈。

“謝謝!”婷奈笑道。

“這麽難搞的事,光請我吃冰激淩怎麽夠!”越野嚷嚷起來,“到時候被仙道罵的可是我耶!”

“那你要怎麽樣?”

“至少叫聲學長吧!”

“好好好!越野學長,越野大總統,拜托你啦!”

“什麽大總統?”

“啊哈哈哈……”

一群騎著機車的少年暴走族正招搖過市,機車一輛一輛呼嘯而過,引擎聲震耳欲聾,路人一見,紛紛躲避。

頭盔下銳利的眼眸往旁邊一掃,三井和崛田一夥兒出街,卻突然看到了婷奈跟一個個子高高,臉孔清秀,一看就是乖乖男的少年在那裏吃著冰激淩有說有笑。

她說不能跟他做朋友,卻跟別人笑成的那麽開懷,一掃越野,他哪一點比不上這個幼稚的小子?

心頭無名火起。他剎了車,一腳撐地,盯著街對面,瞳孔燃起兩簇火苗。

崛田跟著停下來,“小三,怎麽了?”視線一溜,“對面那對狗男女礙你的眼啦,咦,不對,那個妞不是流川的女朋友嗎?”

“她,不,是!”三井就差沒咬牙切齒了。摘下頭盔,長腿邁下機車,朝他們走去。

之前在街上混了兩年,別的沒學,就是長脾氣了。

崛田跟身後的小弟使了一個眼色,從後面包抄。

一大片陰影移動到婷奈和越野面前,婷奈轉頭一看,喝,這臉色好嚇人。

“是他?”三井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哈?”婷奈滿頭問號。

“就是這小子嗎?”

就是這個家夥嗎?讓她甩了流川,還說不能跟他做朋友?去!看上去也不怎麽樣嘛!!!

“啥?”她還是沒懂。

“流川就算了,他的話,我不同意!”三井道,流川雖然一臉兇狠,不肯親近人,但是球技也還算不錯。

“什麽流川?什麽同意?你莫名其妙!”婷奈的脾氣也上來了。

突然,越野喊了一聲,“你們幹什麽?!”

婷奈一回頭,發現後面有幾個混混包圍了越野,在那裏推推搡搡。

崛田臉色很陰沈,“小子,你有種啊!敢動我們老大的女人!”

他是搞不清怎麽回事了,不過有架打總是很好玩的。

“餵!”婷奈氣不打一處來,沖過去攔住崛田,“你又想被踢嗎?”

崛田不敢惹婷奈,攤開手,“警告一下嘛。”

她回頭沖越野道,“你先走吧。”“那怎麽行?”“我認識他們,沒事的,你先走吧,不然一會兒更亂了。”

越野看看三井不會對婷奈不利,“好吧。你小心點。”

三井看著那對仿佛苦命鴛鴦咬耳朵,更氣不打一出來,結果男的竟然丟下婷奈跑了!孬種!

“餵,這小子都丟下你跑了,還是別……”

“是啊,那小子比我們三井大哥差遠……”崛田生聲援。

話音還未落,就見婷奈渾身冒火的轉過來,氣呼呼的大步踏前,雙手使勁的朝三井胸口用力一推。

三井楞了。

因為毫無征兆,婷奈也確實用了力,要是尋常男生只怕要倒退好幾步,瘦弱一點的,恐怕要坐倒,三井高大的身子往後晃了晃。

“我討厭你!!!”

婷奈繼續推他,一連串炮轟,“討厭你自以為是!討厭你莫名其妙打斷別人談話!!討厭你什麽都要用暴力來解決!!最討厭我要是和你做朋友就等於背叛老哥!!!”

她一聲比一聲高,而且每吼一句就推一下,這一連串說完,三井已經連退好幾步,被轟傻了。後面的幾個更是下巴落地。

婷奈吼完,撒腿就跑。

三井還楞在那裏。

崛田過來賠笑,“哈,嫂子好厲害啊!”

三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視線再度調轉到她離去的方向。

對了,她最後那句話到底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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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難知如陰動如雷霆

深藏如迷霧般莫辨,而動若雷霆之威,觸之者折。

梅子不再去看籃球社活動,因為要排練再加上花了不少心思在明雪和仙道的事上,回到家又是8點多了。

進屋後,她沒有換室內鞋,在美國就沒有這樣的習慣,日本也幹凈,她就隨意把鞋子甩在一旁。

門鈴開始不緊不慢的響了。

“來了。”她光腳跑過去,打開門一看就笑了。

流川捧了一個盤子在門口,簡短的說,“我媽。”

他的意思是我媽做了宵夜,見你沒來,就我端過來給你嘗。

一看見流川,她眼睛裏就再也看不到其他,沒有註意到父親的limo就停在巷子口。

梅子笑著接過盤子,“請進!”捧著到廚房,“我去換個盤子,你等等。”

流川在門口換鞋。

她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哦,不用了。我這裏沒那麽多講究。”

流川第一次進女孩的房間,本來並沒有特別的感覺,但看到她輕快走來走去的樣子,也開始好奇的四處打量。

她的房間,嗯,還真是不怎麽整潔。東西不少,放的到處都是,也並沒有收拾到位。

腳下被什麽一絆,低頭一看,是一只鞋子。

想了想,彎腰把它們放好。

然後根據聲音的來源,走進廚房,看著梅子小心把和果子放在桌上,用勺子一塊塊的挖出來,重新擺放妥當,不糟蹋流川媽媽苦心擺的造型。

“真好!你替我好好謝謝伯母呀。”梅子開心的道,“這麽多,明天的中餐都有了。”

流川靠在廚房門口,揚眉,“你中午都吃什麽?”

“隨便啊,”在美國中午都吃的很簡單,她不以為然,“有時候一個三明治就解決了。”

流川覺得不可思議,他正在長身體,飯量很大,老媽多變著花樣滿足他的胃口又保證營養。不由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板,比起日本女孩崇尚的纖瘦,她實在得天獨厚,該胖的地方絕對不瘦,該瘦的地方也絕對不胖。

“以後,我帶便當吧。”他移開目光。老媽一天到晚在家沒事,做的又多。

梅子笑笑沒在意。栗色的頭發滑了下來,被她掛在耳邊,露出了臉頰,臉上露出極淺極淺的一道。

流川心中一動,走過去,彎腰湊了過來。

他混合著汗味的熱度讓她的身體一側發燙。

“你做什麽?”梅子不由往旁閃。

“別動!”拐彎抹角不是流川的作風,一把揪過梅子的領子,令她沒法躲,仔細打量她的臉頰。

果然,她臉上那道極淺的傷疤是她為他挨的一拖把的證明。

那次暴力事件圓滿解決,三井回歸,他們也打進了聯合決賽,仿佛所有的傷口都已經好了,但是他忘了還有一道,就留在她完美無瑕的臉孔上。本來從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可是現在看到卻是另外一回事。

“已經好很多了。”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臉頰上,她卻若無其事的笑,“餵!放開我啦!”

“哦,”他松開她的領子,又問,“為什麽?”

“傷口會慢慢長好,還有整形大夫啊。”她用小盤子盛了一塊草餅遞給他。

“我說為什麽替我挨打?”他接過來咬了一口。

“哦,”梅子皺了皺眉,“因為那個拖把很鋒利啊。那個揍你的看起來也很陰險的樣子。”

這不是重點吧?!“可是你的臉……”

梅子促狹的眨了眨眼,“怎麽,你要負責啊?”

流川想了想,搔搔頭。

梅子噗的笑出聲了。她很喜歡這樣逗他,反正他聽不懂。

兩人一起站在廚房吃著糕點。就算不說話,也不覺得場面尷尬了。

梅子拍拍兩手,“真的沒事。再過幾個星期就會完全消失了。”

“反正,”流川低聲道,“不準你再這麽做!”

“那你就別打架啊。”她開玩笑,沒指望他能回應。

他垂下頭望她,過了一會兒,“……好。”

一直沒有辦法把婷奈的那番話從心裏抹去。

三井知道自己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做事沖動不計後果,看中的東西就像那個MVP獎杯一樣從來不輕易放手,她氣他這些倒也沒什麽大不了,他就是這種人。

但是他實在想不通這跟她老哥又什麽關系!!

什麽叫跟他做朋友就是背叛老哥?

還好第二天練習碰到了赤木的妹妹晴子,突然想起來婷奈說過她和晴子以前是同學,好朋友。中間休息的時候,三井把玩著籃球蹭到晴子身邊去。

“餵,猩猩妹妹!”

“什麽事啊?三井學長?”晴子笑的溫柔可親。絲毫沒有被那個稱呼惹毛。

看看,這才是一年級學妹的樣子,哪像那個小辣椒啊,“呃,那個,之前你的那個朋友,個子高高的外校女生。她最近好像沒有來啊。”邊說邊有點不太好意思,這麽八卦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你說婷奈啊,是啊,是好久了。”晴子說著也有點悶悶不樂,“我想她還在難過她哥哥的事吧。”

來了!又是她哥,她哥是天皇老子不成嗎?什麽都管!

“跟她老哥有什麽關系?”

“她哥哥是翔陽的隊長藤真健司啊。”

“哦,”這真是沒料到,三井還是不明白,“所以呢?”

“翔陽輸給我們了呀。她實在沒辦法老到湘北來,看那支打敗自己哥哥的隊伍練習吧?”晴子嘆氣,“希望她不要因此不把我當朋友才好啊。”

“就這樣?”三井差點跳起來。

他實在搞不清楚女孩子的想法。勝敗乃兵家常事啊,他以前打敗的對手都跟他來較真,他還要不要活啊。

這時,他接收到了奇怪電波,擡頭一看,原來是因為他跟晴子聊太久,那保護欲旺盛的猩猩哥哥在瞪他。啊,還有那紅色光頭發亮的雙眼。

……額,算了,閃了先。

來到最受學生歡迎的咖啡廳,仙道挑了個光線極佳的地方坐下來,避暑又可以享受著下午的陽光。

平日裏,他是能坐著就絕對不站著,能走就絕對不跑。個性懶散卻懂得享受。但在球場上,他動靜皆宜,攻守兼備。

田崗曾讚他“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雖然打球的同伴們聽到這話有些惡心,但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他生在江戶時代,指不定是個大劍豪,還是平日裏看起來脫略形骸,放浪不羈,但一出手就叫對手全滅的那一種。

他卻知道Furinkazan這四句真言卻來自中國春秋時期孫武的兵法巨著。少有人知道後面還有兩句“難知如陰,動如雷霆”,用來形容深藏如迷霧般莫辨,而動若雷霆之威,觸之者折。其實他自覺這兩句更符合他。

說不介意明雪最後那番話自然是假的。在他頭一次很想讓人走近了解他時,讓人了解天才和捉摸不透之外懶散、迷糊、很少關心旁人卻決不允許任何人贏過的好勝心,她如此輕易的放棄,輕易的將他推開。當然,最後給他推動的,讓他下定決心去打控衛的,不得不承認,仍是她。

昨天訓練時意外看到她了,明明一臉有話要說的樣子,他卻沒有給她機會,讓她明白其實以前他是多麼優待她,如果她真的想來他面前,就自己來爭取吧。還好沒叫他失望,她一直等他訓練完。可是最後關頭,不知為什麼還是放棄了。

她的想法他有點搞不明白,他跟所有同齡男孩,甚至大部分成年男性一樣,想不通的事情就幹脆不去考慮。

對了,越野約了他,自己卻不來。這小子真是越來越……

這時,小店移門突然被拉開。

有人進來,動作卻並不快,邁進門檻卻沒有動,左右張望了一下。視線轉向了仙道這桌。

仙道擡頭看了一眼,立刻就認出了那身熟悉的綠色制服。視線移了上去,垂肩的黑發,淡淡的劉海,雪白的臉蛋,新月般的眼眸在發覺他看了過來時,不安的眨動了下。

他保持姿勢,甚至頭發都沒動一下,看著來者猶豫了一下,還是堅決的走了過來,到了他桌前,吸氣,開口,“仙道桑,有空麼?”

沒等到越野卻等來了明雪。仙道頓時想明白前因後果。

“如果你知道越野不會來了,那麼,是的,我有空。”仙道意指他知道她讓越野幫她約了他。

明雪聽出他的意思,眼簾垂下,“對不起,只要一小會兒,我只是想……把話說清楚。”

……之前她說的還不夠清楚麼?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了吧?

仙道笑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明雪想了想,從書包裏掏出一個棒球,正是那個仙道簽名、她謊稱已經丟掉的棒球。

“我發現了上面的簽名──仙道。”她纖細的手指不安的在球面上滑動,“我知道,你曾經想要告訴我。只是,只是我太粗心也太不自信了。”

仙道看了看那顆球,目光一暖,擡眼時卻恢覆如常。

看不出仙道的表情到底什麼意思,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我不該那樣指責你的隱瞞。你的漫不經心和把別人的好意都當作理所當然。”這一點也不像是道歉,明雪晃晃頭,“我的意思是,我不該自以為是的想象你的為人。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請原諒我!”說完,她深深鞠了一躬。

沒有聽到他的回應,她把頭發掛在耳後,慢慢擡起頭來,不安的擡眼瞄了一眼對面那個原本可以隨意說話,但現在卻覺得非常陌生的人。

“原諒?呵,我根本,”他的眼睛瞇了起來,笑容在唇邊擴散,“……就沒生氣啊。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那樣的人。”

他的口氣太過輕松,明雪卻憂心忡忡。

等了許久,他不問,“還有呢?”

明雪不解,搖搖頭。

仙道的神情驟然一冷。視線轉到那顆棒球上。

他記得那天遇到全國四強的王者阿牧,在他眼裏,他也只是個縣內稍有天分的二年級罷了。從未有過的好勝心和挫敗感幾乎是同時而至。只有她察覺了,逼著他去打了棒球,在那個籃球世界以外的賽場上,他竟然找回了力量,鬥志和自信。

給別人簽名,也曾和別人交換球衣。但是他從沒主動送過紀念品給別人。這個讓他重新燃起鬥志的棒球,他決定送給她,也只想給她。但她竟然說她沒有留著。就在那一刻,他決定說,好。

“這顆球,既然你說沒留著,也就沒留著的必要。”他輕描淡寫的說。

“這是你第一次本壘打……”“我打籃球。你現在應該知道。”仙道笑笑。

明雪的聲音驟然消失。

她知道必須要跟他道歉,看到他被粉絲包圍的一刻,她退縮了。在梅子的鼓動和婷奈的安排下終於有了機會跟他面對面的單獨談話。她一徑認為只要她有了這個機會,他就能接受她的道歉,而事實上他的確也接受了。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裏反而更空。仙道那平靜的笑容深不見底。

仙道看著她,海水的眼眸靜靜的,讓人看不出情緒,“還有事麼?”

雪色的臉頰瞬間血色盡褪,他有禮卻也陌生的態度讓她瞬間忘記自己該說什麼。

不,不是這樣,她在心裏呼喊。當然不是只想求得他的原諒,她想要做他的朋友,和以前一樣啊。

她咬了咬唇,不確定的問,“仙道桑,你……還在生我的氣?”

情況似乎對調了,那個時候他一直在追問她為何還在生氣。可惜被她再三推開。

仙道不作答,望了望窗外,若無其事地說,“我說好。這樣的話不是隨便說的。既然答應了,就會貫徹到底。”

胸口像被重錘了一下。

她在氣頭上的話,如果換來他的認真,這懲罰會不會太重?

仙道慢條斯理的繼續道,“所以,從今往後,我在陵南,你在翔陽……”

聽到這句話,明雪忍不住退了半步。

“我二年級,你是新生,我打籃球,而你對籃球一竅不通。”

這幾句很熟悉的話,卻像是巨石壓在胸口,明雪覺得快喘不上氣。

“我被稱為天才,你是個失敗的球隊經理,我們沒有一點共同點……”

這一連串仿佛鞭子一樣抽在她心口。她萬萬沒想到一模一樣的一番話被他說出來,竟是如此的可怕,竟會這樣的傷人。

“……就各走各的路,碰到的話打聲招呼,對吧?”

她臉色慘白,胸口微微起伏,沒法開口,視線難堪的轉向旁邊,她甚至沒有辦法望著他。她必須緊緊的抿起唇,只有這樣才能抑制住脫口而出的嗚咽。

她豁然轉身。

“等等。”仙道平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僵立。

“請不要打擾我釣魚,”仙道起身丟下茶錢,走到她身邊,“不要沒事去學校找我,也不要借別人的名義約我,我會很困擾的。”他的聲音聽上去從未這樣的冷酷。

……不,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垂著頭,明雪用盡全身力氣也沒說出這句話。

從小就被讚為天才。他自然會有些常人不能及的本事。比方說,無論什麼花式玩球,新鮮技藝,他幾乎看一次便記得。如果別人想在他面前耍任何花樣,他會施展比對方更高明的技巧反擊回去。

魚住就常常覺得他比賽裏這樣賣弄技巧很無聊,但是田崗很喜歡,用對方最擅長的技巧反擊回去,會給對方心裏帶來意想不到的打擊效果──實在是很高桿的心理戰。

仙道上揚的唇角慢慢扯平。若無其事的從她身邊走過,直到門口,拉開門走了出去。

她來道歉?卻對她自己說的那番話只字未提?忘了她那樣任性的推開他,說丟了他的棒球。這麼沒有誠意的道歉呵,他有必要提醒她一下:有些話是不能隨便亂說的,如果說出口,就要準備好承擔後果。

誰都不知道,平時雖然漫不經心,可是他若計較起來,還沒人能擋得住。他可不是睚眥必報的小人,他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天才!

現在,他們算扯平了。至於店裏的人是什麼心情,他可不責任。

──難知如陰,動如雷霆。

對著陽光瞇起雙眼,仰起頭,輕松的呼出一口氣。

嗯,真是好天氣。

……這一次,他不會再給她機會對他背轉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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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天分與汗水

“流川,想不想去美國打籃球?”

排練的空檔,明雪在一個角落裏自己拉琴。婷奈和梅子一起吃流川媽媽做的點心聊天,自從明雪辭去“純之屋”的工作,他們也就沒有免費小食可以吃了。幸好流川伸出援手,拯救一幫貪嘴的女孩。

聊著聊著兩人都停了下來,因為明雪拉的那首子連梅子都沒有聽過,帶著一股獨特的吉普賽風格,旋律動人,節奏明快卻帶著一股隱隱的哀傷。而她華美的和聲,純凈的泛音,憂郁的抽拉,俏皮的撥弦,完美的跳弓,華麗的技巧讓人嘆為觀止,再外行的也能聽得出來。整首曲子被她演繹的絢麗,熱情,奔放像一團火焰,自由又孤獨的在人間燃燒。然後再最高處戛然而止。

她們這才發覺,原來關於明雪的技巧種種傳言都不是騙人的。

婷奈小聲問,“她那麼小只,怎麼有這麼大爆發力。”

梅子也感慨,“我一直以為我已經很熟悉她的拉奏方式,沒想到她還在挑戰我的認知。”

“是啊。她的經典音樂讓我昏昏欲睡,糾結的野蜂舞曲煩的我恨不得一頭撞死,上一次的讓我難過的幹脆拿刀子捅死自己,而這次的,呃,我覺得,她就想要迎著朝陽,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世界終結。”

梅子完全同意她的形容。明雪的琴音有種特別的感染力,能讓人透過她白皙溫暖的笑顏下看到她的真實想法。

“她的思緒能透過琴音打動人。這是好事,但是另外一方面,她的表演又會被她的情緒左右,這又是極大的弱點。”這一點剛好和她相反呢。

“情緒?你說她心情不好?”

“嗯,我猜還是跟某人有關。”

兩人還沒嘀咕完,明雪已經走了回來。

梅子連忙囑咐婷奈,“先別提,靜觀其變。”

“好。”婷奈吞下土豆可樂餅答應著。

喝了口水,喘氣,明雪休息夠了,“我們開始吧。”

婷奈脫口而出,“你和仙道君發生了什麼?”

梅子差點一個趔趄。

婷奈抱歉的看了她一眼,把問題留給時間不是她的作風。

明雪來回看看兩人,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是在嘀咕這個。真的沒有什麼了。我道歉了,他接受了,然後,嗯,仙道桑只是附和我之前那段話而已。”

梅子問,“各走各的那一段嗎?”

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明雪無奈的看了婷奈一眼。

婷奈這次沒有逃走,反而皺起眉頭,“他附和那段話是什麼意思?他要跟你形同陌路嗎?”

明雪笑了笑,“不是說了可以打招呼嗎?再多打擾,人家會覺得困擾的。”

“等等。”梅子聽出問題,“打擾?困擾?這是仙道君說的?他說你會讓打擾他?讓他覺得很困擾。”

明雪若無其事的點頭,“他讓我不要再去打擾他,去學校找他或者借別人的名義約他。他會覺得很困擾的。”

婷奈讓越野去約了仙道來,但是沒想到仙道竟然會介意到這個地步。於是咬了咬唇,“抱歉。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明雪反過來安慰她,“不是你的錯。借別人名義果然還是不太好。”

梅子仍然不太相信,“他真的真的是這樣說的?”

明雪看著兩人,“拜托,別這副表情,又不是世界末日。這裏是訓練室,這裏可不是我的心理咨詢室。”

婷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她一切如常也就放心了。

但是梅子不語。她了解仙道,那個從來不把旁人的尖叫吶喊當回事,很少被什麼幹擾,神經粗的一塌糊塗的人,怎麼會說別再打擾他,讓他困擾這種話?

她更覺得明雪這麼平靜的外表下面極可能有她不知道的內傷。無論是誰,聽到別人說別來打擾都不會無動於衷吧?何況還是自己很在意的人。

結束排練,車已經等在門口,打開車門,梅子楞了一下。裏面坐著是她父親。

“daddy,今天怎麽有空來?”梅子笑著撲進他的懷裏,“您不是忙著拯救世界嗎?”

冰原很是無奈,“我又不是超級英雄!”

“你是我的大英雄啊。”她笑著偎進他懷裏,“何況你的手術不是救了很多人?”

“你就是這樣嘴甜,我都快要寵壞你了。”

“有什麽不好嘛。”

冰原扶起女兒,義正言辭,“梅子,聽我說,你一向知道你想要什麽,我也從來不幹涉你。但是,你還小,何況我們在日本,言行還是要註意一些。”

“daddy你在說什麽?”梅子不明白。

他輕咳了一下,“我看到晚上有男生出入你的公寓。我不是有意監視你,只是剛好碰到。”

梅子噗的笑了,“daddy,你在說什麽呀,他只是我的同學而已。”

“最好不要晚上讓他到你的屋裏來。”

“好啦,我知道了。之前他缺課,我借他筆記,他媽媽給我做了宵夜回禮。他拿來給我就這樣。”

冰原卻了解女兒,他的寶貝女兒怕麻煩的很,從不熱心幫助別人。她的掩護反而顯得可疑。他註意到她看那個高高男孩的笑跟平時略帶譏諷的輕笑不同,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來,跟daddy說實話,他是不是你想留在日本的理由。”

梅子俏皮的眨了下眼,“您什麽時候管起我跟男孩交往的事啊。自打我13歲交男朋友,你從不過問呢。何況他還不是。”

“因為那些男孩不會讓你流連不去。”

“沒人會留住我,您別擔心嘛。”梅子笑著說。

“如果,”冰原若有所思,“我想辦法讓他也去美國讀書,你就會乖乖回美國吧?”

梅子勾起父親的手臂晃悠,“daddy,反正我暑假後就回去,我又不會亂來,您就不要管我嘛,啊?”

送走父親,順便去接打工結束的明雪。梅子覺得自己像個英雄從世界末日的災難裏把明雪拯救出來。

推開琴房,整個琴房各種聲音亂作一團。7,8個孩子的尖叫和哭鬧聲,混合著殺豬般的小提琴音。

梅子一腳踏入一團軟軟濕濕的東西中,惡心的她甚至不想去看。

明雪站在屋中間,無視各種飛來飛去的玩具和衣服,一邊解說一邊拉琴示範,笑容依然不變,制造殺豬琴音。

一個絨毛玩具伴隨著一個小男孩的尖叫“本壘打”朝明雪的頭部直襲過來。她一手持弓一手握琴,也無可閃避。

梅子還來不及叫小心。就見明雪放開握琴的手,全憑下巴夾住琴,左手空中攔截那只玩具。男孩的拖音戛然而止,明雪回頭瞇眼一笑,“TOUCH OUT!”男孩怪叫一聲倒地。

她放下琴,在一團混亂中敘述今天的作業和下次見面的上課內容。孩子們已經一團混亂中等著父母來接。

這是一個私人的音樂教室。自從梅子嚴禁明雪去打會傷手指的工,她就來到這裏教小孩子們學琴。雖然地方有點遠,不過收入不錯。

梅子清楚她的經濟狀況,父不詳,母親那邊的經濟來源有一搭沒一搭。盡管她能住在婷奈那裏,可是生活開銷基本都要靠自己想辦法。她平時都是節儉慣了。梅子和婷奈都不願意“接濟”她,因為她們都很清楚單親家庭的孩子自尊心比較高,何況明雪還那麼敏感。

“我要是你,早就變成故意殺人犯了。”自知沒什麼耐心的梅子此刻對明雪佩服的五體投地,什麼都不能改變她的陽光笑顏和助人為樂的本性。

她抿嘴微笑,“不是所有的孩子在7,8歲都能知道自己喜歡拉小提琴。”她看了看來接送的父母,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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