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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魯山現高人 倉公葬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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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緹縈醒過來,看到太師父正坐在榻上打坐,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當她確定這裏已經不再是淳於府,不再是自己的家,眼前也不再有自己的爹娘和姐妹,她失望的低下了頭。

“還杵著做什麽,過來吃飯吧。”公乘陽慶聽到動靜,知道是緹縈睡醒了,就喊她坐過來吃飯。

“是,太師父!”緹縈說完,聽話的走向了飯桌。

“呀······”她剛坐下,就被映入眼簾的,一盤風幹的蟾蜍,嚇得跌坐在了地上。

“太師父,這個怎麽會這麽可怕?這個怎麽能吃呢?”她說著,胃裏已經泛起了一陣惡心。

“這些可都是好東西······”公乘陽慶說著,已經坐在了桌子旁邊。

“癩蛤蟆,可治小兒疳積。看你形瘦骨立,吃這個,有益而無害。”他首先看著緹縈最不想看的那盤東西,對她解釋把它作為菜品上桌的理由。

“太可怕了,我不吃。但是,這個是什麽?”緹縈一邊聽太師父講述,一邊又睜眼看了看那盤蟾蜍,她還是不敢吃,就把目標轉向了另一盤蝸牛殼。

“這個,可是我精心收藏的蝸牛殼。你看,它內置酥蜜,可治一切疳痢,已經老朽我精心處理,嘗嘗看!”公乘陽慶說著,已經拿起筷子,夾起來一個,放在了嘴裏。

“我根本就咽不下去,那······這個綠色的是什麽?”緹縈看太師父這樣,也夾起一筷子。但,她在嘴裏嚼了半天又吐了出來。隨即,她又指著一個盤子裏的青菜問到。

“這是青菜,沒什麽特別的,就是管飽肚子。”

“那這個······這個我知道,是甘草,爹爹常常給我拿來熬藥的。”緹縈說著,就端起飯碗開始吃飯。

“是的,甘草乃草部之首,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快吃吧,吃完,我給你診脈施針。”

“什麽?”

“怎麽?還不知道自己在這裏,要做些什麽嗎?”

“但是······”緹縈知道,父親把她送上山來是有理由的。她原本還以為,爹爹最後對她說的那句話是哄她的,沒想到,太師父真的要給自己紮針,所以他才給她吃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然而,她後面想要跟公乘陽慶談判的話語還沒有說出來,就被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人和被砸塌的屋頂一起埋在了下面。

“啊······你這個老不死的,下手還是這麽重!”

“你這個老不死的,早跟你說糟了,糟了,你還不信,偏要跟我爭出個高低。這下好了,公乘老兒肯定跟你沒完······嘻嘻嘻嘻,公乘老兒!”

從天而降的兩位老者,掉落之後不僅沒有受傷,反而嘻嘻哈哈的在找公乘陽慶。看到公乘陽慶的時候,兩個人同時抱拳行禮,向他走來。

“站住!”公乘陽慶對他們說著,手上已經扔出了兩枚銀針。可扔出的瞬間,就被兩位老者用手接住了。

“公乘老兒,你說,這麽多年了,你總是這一招。再怎麽笨,我們也該想出對付你這點穴銀針的法子了吧。”

“就是!”

“我們倆······咦,你怎麽挖出個女娃子?”

兩位老者在嘲諷公乘陽慶的間隙,看見他徑直的朝著他們的方向走去。還以為他要出招,卻不曾想,他胡亂的在茅草堆裏扒來扒去,竟擡出個女娃子來。

二人把頭湊過去一探究竟的時候,又被公乘陽慶紮了一針。二人感受到疼痛,相互的爭吵,埋怨著。

“趙道長,青初公子,我說你們兩個。無聊的話,可以帶你們的小徒兒到山頭遛彎,你們總是到我這兒湊什麽熱鬧?你們自己說,我這個屋頂被你們拆了幾回了?”公乘陽慶阻止他們的爭吵,轉過身來看著他們說到。

二位老者聽到他的話,紛紛不再言語,低下頭,偷偷的笑了起來。

“平時無所謂,但今天我正準備給我徒孫施針的。現在可好,被你們一鬧,我徒孫嚇暈過去了,你們說怎麽辦?”公乘陽慶給緹縈把完脈,轉身過來,一邊心疼自己的屋頂,一邊看著二人,繼續數落他們。

趙道長看見公乘陽慶面有慍色,指著青初公子,佯裝罵道:“怎麽辦,都怪你!”

“怎麽能怪我呢?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跟我爭個高低,又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呢?”

“那你為什麽非要往公乘老兒這兒跑呢?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你才是故意的呢!”

“你是······”兩位老者當著公乘陽慶的面,又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

“好了,別吵了!”公乘陽慶聽著二人吵鬧,又看了看尚未醒來的緹縈,大喊一聲,阻止了二人的爭吵,並告訴他們道:“你們兩個,現在上去給我把屋頂修好。修好之前,不許離開。快去啊!”公乘陽慶說著,作勢要給他們二人紮針。

趙道長和青初公子二人,立刻抱了茅草躍上屋頂,開始整理。見二人離開,他才打開銀針包,對著緹縈的全身穴位進行檢查和調理。

“趙鼻子,你說我們倆爭來爭去,不就是因為梁武這小子底子好,我們都想教他習武嗎?現在,公乘老兒這兒又來個徒孫,假如他把她交給我,那我不就可以把武功傳給她了嗎?那我們倆也就可以不用一天到晚比高低了?”屋頂上,青初公子修葺房子的時候,想到了這個主意,對趙道長說到。

“對啊,假如我們能把彼此的武功分別傳給兩個徒兒,到時候讓他們比武,那不也可以證實我們的武功誰高誰低嗎?哎呀,還是出身官宦世家的人聰明啊······嗯哼,不好意思,話說多了!”趙道長說著,見到青初公子突然變了臉,他就不敢再瘋笑,道完歉,一個翻身跳下了屋頂。

“公乘老兒,你的房子我們修好了!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你······”

“修好了就離開吧。我徒孫體質差,是從小在娘胎裏帶出來的軟胚子,你們剛才的主意是萬萬行不通的。”沒等青初公子開口,公乘陽慶已經把剛才他們說的話回絕了。原來,他們二人在屋頂之上講的話,公乘陽慶全都聽到了。

“那正好啊。習武可以強身健體······”

“青初公子,話說的好聽,那你為什麽不願意你世家的後代們習武?”青初公子的話還未說完,公乘陽慶便開門出來,打斷了他。

“我······”青初公子聽到公乘陽慶的話,頓時變了臉。

“公乘老兒······”趙道長見兩人氣氛如此尷尬,在一旁碰了碰公乘陽慶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講下去。公乘陽慶看了看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就轉過身變換了話題。

“我徒孫的體質,無法習武先不說。她是齊太倉令淳於意的幼女,他將她暫時寄養在我這裏,一則是因為家中有事處理,二則是讓我幫她調理身子。若是在我這兒出了什麽岔子,你讓我這條老命賠給他嗎?”

“原來,她也是官宦人家女······”聽到這裏,青初公子不經意的瞥了一眼正在房間熟睡的緹縈,自言自語到。

“再說,這小蹄子聰明伶俐,將來定是塊好料。但是,並非習武方面!”公乘陽慶見青初公子有些失神,上前和顏向他繼續解釋。

“也罷,既然公乘老兒話都說到這裏了,我又怎麽能強人所難。青初以後必然不會再提及此事,告辭!”看著公乘陽慶一臉真誠的奉勸,青初公子頷首讓步。說完,他就單腳輕點,如一陣風一樣,爬上山頭離開了。

“哎,青初······公乘,貧道也告辭了,後會有期!”趙道長見他走得快,也向公乘陽慶匆匆告別,緊跟在青初公子的後面離開了。

“哎,這兩個不省心的老友總算是安靜了!”公乘陽慶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著,轉身回了房間。

深山中的深夜,偶爾有幾只山猿哀叫幾聲,聲音便會傳遍整個山谷,這時的一點動靜,倒顯得深山中更為幽靜。

直至次日清晨,當陽光透過紙糊窗的破洞撒到緹縈的臉上,她感受到這個光線的溫暖,才慢慢的睜開眼睛。

緹縈離開家的生活開始了,而她的家裏,此刻卻正籠罩在滿院縞素引起的寒意之中。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淳於庭院,現在卻是哭聲一片。

淳於意此刻正在堂外謝客,面容憔悴,雙眼無神。二女兒緹蘇,三女兒緹荷,四女兒緹蓮跪在靈柩的面前,各個都已經哭紅了雙眼。

“緹曉······你還未能與我共結連理,怎麽就先於我去了?”當緹蘇聽到哭聲,擡起淚眼,她真的看到了和姐姐指腹為婚的狀元郎高長君。

她們姐妹聽到未來的姐夫哭的這麽傷心,不禁哭的更傷心了。

緹蘇泣淚未幹,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姐夫面前,遞給了他一個像雲一樣潔凈的絲帕,對他道:“姐夫,這是姐姐窮盡最後一絲力氣,為你繡的一方絲帕。她本來想親自交給你。可是,當她一病不起的時候,卻又反悔了。”

“這是為何?”高長君接過那個絲帕,對緹蘇的話不解,也對緹曉的行為不解。

“因為她不想看你因為她的死一蹶不振,她想讓你忘了她,不想給你留下任何讓你能想起她的東西。”

“緹曉······”

“可是,我想,她人是你的,東西終究也是你的。我現在把東西交給你,要怎麽處置你自己決定。”緹蘇說著,轉向大姐的靈柩,淚水模糊了雙眼。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當高長君讀完絲帕上繡著的字,腦海裏已經回想起那個美麗靜雅,落落大方的女孩子。

想起曾經他身邊的緹曉歡笑常伴,現在卻與世長辭,高長君泣不成聲,用那方絲帕遮住了面容。

緹蘇對著那再也不能言語的靈柩,她想起來之前和姐姐笑鬧著,定奪帕上字句時的歡樂光景,不覺心中更添了一層悲傷。

緹曉的閨房內,她問二妹,道:“小蘇,你讀的書多,你來給我說說,我這個絲帕上該繡些什麽字呢?”

“咦······作為你們二人的定情信物嗎?”

“瞧你,死丫頭,趕明就讓爹爹趕緊給你找門親,到時候看你笑我。”

“我沒有······對了,你剛剛不是說想要繡字在上面嗎?不如······‘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死生契闊······這個我不喜歡。如果真的愛一個人,而自己又無緣活那麽久,我情願他一個人連著我的那一份一起,開心快樂的活下去。這個不好,換一個。”

“那······‘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芻一束,其人如玉’,如何?”

“為什麽非要是白駒呢?還有沒有不把他比作動物的啊?”

“不是動物的······那麽,‘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如何?”

“夫妻之間為何要分的這麽清楚,我認為這投與報之間的東西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這個也不好。”

“大小姐,這個也不好,那個也不要,你怎麽那麽挑剔啊?”

“難道區區一個結好之句,竟能難住我們的才女了?”

“好,接著來。‘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何?”

“是了,我喜歡這句。正好他也有個‘君’字,就是這句了。”

“哎呀,終於有一句是你喜歡的了。不過,我覺得,若姐夫在這裏,他會告訴你一句話。”

“什麽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多麽快樂的日子,多麽高興的姐姐,怎麽就這樣去了?緹蘇想起這些,不禁又跪下來,哭了一場。

淳於意安頓好前來吊唁的客人,就走到內堂,對傷心不已女兒們寬慰一番。

高長君已經離開,家裏除了侍奉的幾個丫頭,就剩他們一家人還沒有睡。

“蘇兒,荷兒,蓮兒,你們過來······”經過一天的勞累,淳於意已經不想站在那裏講話,就坐在了大堂的椅子上,把幾個女兒找來。

“今日,我們送走了你們的娘親和姐姐,以後你們姐妹一定要相互照顧。爹爹平日裏無法每天照管你們,你們一定要相親相愛。”

“爹爹,緹縈呢?”緹蓮聽到爹的話,看了一圈沒有找到緹縈,就問上前問他。

“縈兒還太小,讓她看到這樣的事,對她太殘忍了。我暫時將她安置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爹爹,答應蘇兒,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蘇兒沒有辦法再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病倒,離我而去。”

“好孩子,爹自己就是醫者,當然會長命百歲。你們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要再跟爹爹鬧了啊!”

“嗯,蘇兒答應您。”

“哎,這兩個孩子······蘇兒,你也去睡吧。”父女兩個人聊著,淳於意瞥了一眼緹荷和緹蓮,發現她們兩個都已經困的閉上了眼睛。他無奈的搖搖頭,一邊示意丫鬟把她們兩個抱進了房間,一邊催促著緹蘇,讓她回房間睡覺。

緹蘇畢竟也還是個孩子,雖飽讀詩書又多愁善感。但如此折騰一天,她也累了,頭碰到枕頭便進入了夢鄉。

淳於意到各個孩子的房間看了一眼,看到她們都熟睡了,他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書房。拿起醫書,剛寫了一個字,他就想起了小女兒緹縈。

“縈兒,爹爹想到,以前都是你在我旁邊幫我磨墨。現在你不在我身邊,我倒是很不習慣。你在那邊還好嗎?”淳於意推開窗,看到了外面的一輪圓月。他盯著那一輪圓月,在心底暗暗的思念小女兒緹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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