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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通天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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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塔沒有特別的功能嗎?”

進入升降梯以前,伊恩問,他對那個變成圓刃的燭臺還心有餘悸。

塞亞彎起唇:“通天塔是活的,那些機械師想制造一個有獨特生命力的巨大構裝物。只是塔沒造完,還沒有最終調配。目前要維持塔內的空間和時間定性,它是處於半休眠狀態,只是最後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最後?艾娜和伊恩一時忽略了這個疑問,完全沒想到,這個“最後”使他們和塞亞天涯兩隔。

“塞亞,你不要心靈連接嗎?”艾娜明白,這個朋友對他們最大的助力是豐富的經驗和及時的提醒,畢竟塞亞的戰力很弱。

“我和你們締結了真名聯系,可以直接傳達精神通訊。”黑發青年一邊擺弄升降梯的控制裝置,一邊問道,“你們學會龍語了嗎?”

兩人漲紅臉,艾娜期期艾艾地道:“只會基本音節。”畢竟他們在凱瑟琳家只待了兩天,其中還有大半天在約會。

“就是要這個。”塞亞笑了,詢問金發少女。伊恩聽塞亞以驚人的語速把握住艾娜僅僅講述了一遍的語言,完美覆述出來,只覺在這兩個天才當中,他壓力很大。

當初他聽了七八遍才記下來。

伊恩不知道,被路彌看上,他已經是凡人中聰明的了,至少不會被女友認為是“愚蠢的男人”。

“這有什麽用?”艾娜問道。她想起凱瑟琳的魔法,都很原始,她和伊恩栽跟頭,主因是他們太有人情味了。

“冰島法師協會嫌棄龍語魔法是應用古老‘言靈’體系的法術,而不像現代魔法語言都簡練成唯一的關鍵詞‘OS’,但他們沒明白龍語魔法的強大之處。”塞亞以學術派的嚴謹態度道,“它是唯一運用‘負引力’的魔法。一般引力場都是吸引的,只有負引力能排斥物質和能量。在正物質宇宙,它能排除和咒語無關的元素,快速締結反應鏈,這是龍語魔法比其他古魔法都聚能快的真正原因。但是在這個反物質宇宙,它會發揮更大的威力。”

他低念幾個龍語音節,一些小小的黑球在他手上構現出來,絕對比例架構的六角體,那些銜接的能量點和線條對稱得令人驚嘆。

“你們踏入了一個固定思維,認為有些構裝物免疫魔法,就只能用物理手段破壞。碰到問題要去尋找關鍵點,思考破解。一些構裝生物之所以免疫魔法,是因為機械師對它們加裝了一種叫‘符文構現系統’的技術,鐫刻了代表否定的符文。而負引力的龍語魔法,能解構這種符文體系。”

艾娜的雙眼驚喜地燦亮:“那可以使用大面積轟殺魔法了?”塞亞點點頭,露出深思之色:“其實我以前有個構想,負引力的實現通向另一個數學表達——超引力。如果負引力是龍語的表達,超引力可以形象地稱作‘神語’,真是讓人著迷啊!可惜,我不好意思偽裝起來向龍術士學習他們唯一的文明,現在終於有了機會。”

“這種引力強大嗎?”伊恩精神大振:神語魔法,聽起來就牛逼!

塞亞輕輕敲了敲他的頭:“從一門語言的基本音階推敲它整個發音理念很容易,但是從一門語言推測另一種完全未知的語系,不是一個概念。我至少要研究十天半個月才能給出基礎的提問。”伊恩反而心平了:塞亞也是人啊。

“不過龍語魔法,已經可以給我們一些協助了。”

一踏出升降梯,塞亞就將那些黑色六角球體扔了出去,艾娜和伊恩高興地看到那些圍攏過來的鐵魔像身上的金屬光澤紛紛黯淡下來,發射的魔法“共鳴束”和“電擊回路”輕易把它們變成了冒煙的廢鐵渣渣。

(記住,不是所有的構裝物都能用這種手段通過,因為符文構現系統會影響啟智構裝生物的智力。)塞亞的聲音在意識裏道。

兩人點頭,這種敵人沒有免疫魔法的能力,但他們有智慧和其他戰鬥能力,更難對付。

這時,就有兩頭15英尺高的水晶石犬猛地撲咬過來,它們流線型的身軀是晶體特有的光澤,又律動著奇妙的七彩波紋。

少年和少女陷入了又一輪苦戰。

艾娜的一劍劃開雪亮的閃電,橫貫出無限的殘影,動能疊加在觸敵的瞬間失效,仿佛一滴水珠落入湖面,細劍在水晶石犬身上泛開微小的銀色漣漪,反彈出驚人的回彈力,崩斷的劍鋒反射出她驚愕的眼波。

見狀,伊恩奮不顧身地一掌拍來,濃縮的風壓卷起少女的身體,讓她險險避開敵人撕下的利爪,代價是本應由他抵擋的另一頭石犬蹲起準備撲向他的後腦勺。

一切發生在彈指間,一道鉛灰色的光線射向那頭攻擊艾娜的水晶石犬,同時從黑發青年手上延伸出碎鉆般的細鏈,星辰一樣的軌跡激蕩出明亮的光輝。

鏈槍。

艾娜看出那是名為“舞鏈術”的法術,能夠活化一條鎖鏈,讓它隨自己的意念行動,生出突刺和利刃。這不是強大的法術,變出的鎖鏈遠遠比不上她那把高級煉金師鍛造的魔紋細劍,然而隨即發生的情景讓她驚訝:一發擊空的鏈擊激發出回蕩在她意識空間的悠遠回音。

變速音波!艾娜驚呆了。

就像光速不可變,音速也是不可改變的。無論用多少物理手段去幹涉或超越,它們本身就是恒定的存在,就如同“宇宙”這個詞一樣。

這種概念化的東西竟然被他創造出來,那麽……

果不其然,本來以伊恩的腦袋為目標的水晶石犬掉轉方向撕咬地面,趁此機會,塞亞又一發灰色射線擊中了這只石犬,伊恩不解地看向他。

(別發呆!它不會馬上失去戰鬥力!)塞亞的精神指示送達,(用波動拳!)

艾娜也回過神,雖然她只會劍法,但她立馬給男友加持了一堆諸如“蠻牛之力”、“獅之沖鋒”的法術。

力之凝聚,伊恩握拳揮擊,轟然如黑色山崩,層層疊疊的勁道撞擊在水晶石犬龐大的身軀上,石犬表面沒有任何破損,然而伊恩的拳頭沒有像艾娜的劍那樣被擋開,兩人精神大振。伊恩圍繞兩頭石犬,不斷轟擊它們的脖頸、腹部、脊椎等部位,艾娜連續給他追加的“迅捷飛行術”都差點跟不上。

苦苦抵擋了近半分鐘,兩人看到兩只水晶石犬突然在極小範圍內劇烈抖動,接連碎成無數肉眼看不見的光粒。

“哎?”兩人懵了,一時還沒從劫後餘生中喘過氣。

“水晶石犬看似礦物型的結晶生命,其實它是機械師用了許多名為‘寶石粒子’的微晶體組合成的非生命體。它們的微頻震蕩可以免疫一切物理攻擊和所有粒子級別的魔法,只有波動拳的拳勁可以給它們造成細微的震蕩,打亂和延緩它們的運動機制。”塞亞收起那條恢覆原狀的鎖鏈,原來那是他平常藏在衣服裏的一根懷表鏈。

艾娜和伊恩明白了為什麽友人一開始不講解,聽到敵人這麽恐怖的性能,會影響士氣。

機械師太討厭了,法師和戰士的天敵。兩人苦逼地面面相覷,又看向塞亞。

只有技術流能對抗技術流。

果然黑發青年解釋道:“我用蘇加勒波,也就是直波電子重力波,通過四維空間向某一點傳輸能量,通常來說物理防禦無效,在水晶石犬體內造成點震破壞,打出一個空洞。這種寶石獸看似無懈可擊,其實有個致命弱點:它們強大的保證就是它們的容器——身體,寶石粒子的流失會使它們失去生物能量。”

少年和少女由衷覺得,要是沒有塞亞天降神助,他們在第一層就被拍成兩個小餅餅了。這麽變態的水晶石犬,以及肯定更加變態的其他構裝物,他們還見不到了。

塞亞招手,艾娜無措地拿著斷劍走向他:“塞亞……”

“沒事,活性能量還沒有散逸。”曾經的首席煉金師「白金鑰匙」撫摩斷劍,彈飛的另一半劍自動飛回,融入斷口逸出的淡金色光芒,構築出毫無縫隙的細長劍體。

艾娜松了口氣,雖然她也是煉金師,卻是朝大威力的法術模型發展,而非制作和精研武器的「精工師」。

“伊恩也過來。”修好劍,塞亞沒好氣地道,動作卻十分細致地托起他的左手,“不要艾娜給你加持‘蠻牛之力’就真以為自己是蠻牛,戰鬥時要留力。”

少年咧咧嘴,註視對方給他療傷,看起來無恙的皮膚下是無數骨裂和破損的神經組織。這樣精細層面的創傷,哪怕艾娜的“修補損傷”法術也無從補起。

劍造好了,傷也治好了,兩人卻有點情緒低落。看出他們的心情,塞亞勸慰:“你們不必沮喪,真正的強大還是簡潔而壓倒性的強大。一切覆雜技術的鉆研,都是為這個最終目的服務。”

猶豫了一下,他道:“就像克拉姆,他的戰鬥狀態是最基本的形態,這就是事物的核心規律——越簡單,越宏觀。”

“克拉姆陛下嗎?”艾娜和伊恩驚訝,他們都聽過機械教皇之名。

“嗯。”塞亞微微嘆了口氣,“他確實是這個宇宙最強大的人。”

……雖然那家夥性格上是“塞亞誇獎我了嗚嗚嗚幸福得要死掉”的大缺線。黑發青年額角迸出一根青筋,鞭策兩個小鷹茁壯成長:“來,我們走。”

一邊走,塞亞一邊將波動拳的要領教給艾娜,硬是強迫她在短時間內學會一套“震動劍法”。

艾娜和伊恩馬上理解了他的未雨綢繆,第三層的敵人一上來就令他們眼花繚亂,鋪天蓋地的銀鳥飛了過來。從它們閃耀著流彩的晶質軀體,顯然是和水晶石犬一樣的寶石生物。地上還有更多的水晶石犬和一種獵豹模樣的寶石獸。

要死啊!伊恩幾乎要抱頭哀號,哪怕他像哪咤一樣長了三頭六臂,波動拳也來不及打!

(伊恩,開槍!)

“咦!”少年正想說這把槍威力不夠,塞亞已拿了過來,胡桃木柄的左輪手.槍在他手上綻放出璀璨的銀芒,像是星光停駐在了槍口。

艾娜同時看到他的手臂微不可覺地輕輕一動,槍鏜中的子彈化為一道迅捷無比的銀藍光箭,沿著他槍管的水平線直射而出。

迅捷的光芒在她靈敏的感應空間消失,張開半月狀的片片殘光,一連串的洞穿倒塌聲,可怕的銀藍光網四下流竄的景象,襯托著大片墜落的晶鳥,叫人一陣膽顫心驚。

(看,它是這樣打的。)

這是精神都無法捕捉的戰鬥,艾娜只能通過不斷崩裂、粉碎的寶石光芒判斷至少有上千只敵人如何減少。那些水晶石鳥靈活得不可思議,無序的波浪式飛行讓人無法推測它們的下一個位置到底在哪。

偏偏塞亞能擊中它們。

此時,地上的敵人也逼近了。

(在我擊斃它們以前保護好自己!)塞亞毫不留情地道。沒有辜負他的戰前指導,兩個少年少女分散跳起,急速地俯沖,手中的長.槍與細劍選定自己的獵物。

急沖穿過、反身繼續攻擊,重覆著淒厲的進擊。鮮紅的液體在兩人身邊形成了流動的水珠,跟隨著主人一起下落。艾娜以剛剛學會的波動劍法極限地破壞貫穿的傷口,使寶石獸的傷勢恢覆變得緩慢而費力。

當太過淩厲的撲擊襲來,兩人唯一能做的是翻滾收縮起身體,保護住要害,然後再次躍起俯擊,一次次沖殺著敵陣。

伊恩揮出的槍影不知不覺變成了眩目的海嘯,他死死盯著每一只靠近的敵人,全身的血仿佛墜入燒紅的鐵水,四周的空氣也在不停地升溫,以波動的光嵐呼應他越來越快的節奏。

沖刺,停止,他打破了空間的藩籬。

電場漂移,離子能聚合進一步發展出強大的電磁場,以波動的人體為載流產生定向移動,形成了他近似連續瞬移的能力。

少年的身影不斷閃現在敵陣,掀起晶粒的豪雨。少女卻已經到了生命垂危的邊緣,剛剛訓練出的武技畢竟無法與長久苦練的體術相比。

一道銀藍色的光線洞穿了晶石豹。

小小的子彈蘊涵著難以想象的動量,射進寶石獸時沒有一絲多餘的孔隙,但是當穿出時,帶起的卻是360度放射形光雨。

剎那間,地上的群獸就依次炸開,飄飛的光霧美得如夢如幻,只有少年少女全身的血跡顯出剛才那一場慘烈的廝殺不是做夢。

“兩只幼崽簡直像咬人一樣拼命啊。”

塞亞喘了喘,他的臉色不比失血過多的兩人好到哪去。

“那把槍到了你手上怎麽那麽厲害?”即使累得搖搖欲墜,伊恩還是選擇滿足好奇心。塞亞白了他一眼:“小弟做得不錯啊,這算是升級了嗎?”

“哈哈。”褐發少年得意不已,趕緊將女友扶起來。這回,艾娜就用不著塞亞幫忙了,愉快地治好他倆區區幾十道“擦傷”,反而是黑發青年抽了抽嘴角。

自己的血就不心疼嗎,死小孩。

“我在煉金失敗以前做了不少東西。”塞亞向依然瞧著他的伊恩說明,把槍還給他,“如今多數都發動不了。這把符紋槍「盲點」發射的是應用了‘變質’原理的破魔彈,還有兩種是靈魂彈和起源彈。你們還沒學到呢,別操之過急。”

伊恩突然想到,煉金聯盟不放棄塞亞,可能就是想得到這些東西,尤其是那把邏輯之罪。

不能讓他們知道。伊恩決定死守住秘密。

艾娜也有問題:“塞亞,那些鳥的速度那麽快,你怎麽反應過來的?”

“哦,再快的速度我也看得到。雖然我的反應能力還是要靠我的頭腦運算,幸好我的腦子動得夠快。”

完全動態感應。不,應該是接近“前知”的全域感應。艾娜咋舌,這個朋友的天賦是和他能力不相匹配的高。

想到這裏,她又有了新的疑問:“塞亞,你的魔法等級為什麽不高?”

艾娜本來以為他是不能接受煉金聯盟那種殘酷的精神力抽取,才不升級——煉金師沒有法師的感應天賦。但塞亞是韻歌者,他有能力構築強大的法術模型!

“我的天分很低……”商人老調重彈。

“再菜的韻歌者也是天才!”艾娜不客氣地指出。

韻歌者,就是法術的王者,法師中的貴族!

塞亞摸了摸頭,無奈地道出真相:“我的靈魂很早以前受過損傷。”

任何法術都是以精神為渠道,破損的靈魂和記憶無法在意識深處架構出穩固的法力結構,並且讓那些強大的能量通過。

兩人恍然大悟:他還真是多災多難,硬是把常人渴望不可及的天賦全部鎖在那具軀體裏。

簡直,像一道無形的“封印”似的……艾娜隱隱有股不安。

煉金師的回覆藥劑絕對帶的多,艾娜和伊恩立即恢覆戰力,嚴陣以待地走上第四層。

意外的,這裏只有一個構裝生物駐守。

“哦,鐘擺人。”塞亞用懷念的語氣道。兩人吃了一驚:原來這就是時鐘城的低級守衛——鐘擺人!

這是個全金屬制造的發條人,臉孔呆板,脖子旁邊有著轉動的突起物,大約兩人高,寬闊的肩膀披著長到地面的鬥篷,握著一根粗大的青銅權杖。

以鐘擺人為圓心,出現了一灣光的湖泊,看似緩慢卻異常飛快地擴大,穿過三人的身體,鋪設出一個完美的環形區域。艾娜和伊恩只覺空間仿佛變成了實體,全身僵硬,心跳與血流變緩,奇異的思維鈍重讓人產生如同麻痹的倒退感……

時間掌控!

他們終於體會到,所謂時鐘城最低級的守衛,對他們而言是怎樣不可逾越的障礙。

(不要被他嚇住。)

塞亞的左手手心出現一顆海藍色菱形寶石,隨著拉的動作,猶如魔法文字的湛藍軌跡朝兩邊彈開,瞬間變成一張弓。他扣弦連珠發射,鐘擺人措手不及,急忙舉起青銅權杖連連撥開。

少年少女這下看清,鐘擺人的時間領域不是完全立體的球狀空間,而是流動的時間渦流。

固然,沒有塞亞的指路,他們也看不出他能力的弱點和破綻。

(他的技能是十尺範圍內的時間暫停、時間回溯和時間渦流,高防高恢覆高速攻。艾娜不要動,看我怎麽攻擊。伊恩配合我開槍。)

黑發青年回過頭,灰藍眼眸是首席煉金師特有的驕傲,(當你拿著那把槍,你就是盲點!)

褐發少年心神震動,這才明白了這把符紋槍的另一強大之處。

居然在時間領域,都能制造出“盲點”!

藍色魔石再度轉變形態,劃出煙藍軌跡,構成一把長劍,隨著塞亞自上而下的重斬,就像一條藍色巨蟒切入時間渦流。艾娜看得分明,那竟是一柄鏈形劍,由九段劍刃和鎖鏈組成,伸縮間靈動無比。但真正讓她吃驚得都快站不穩的是,當鎖鏈劍揮下的一剎那,塞亞的身影出現在劍尖的位置。

這……這是……金發少女睜大眼,用盡全部的位面感應能力去感受黑發青年運劍的奧妙。

距離一接近,塞亞就瞄準鐘擺人幹凈利落地斬擊,鏈形劍自然而然地重新接合成一把長劍,完整的劍身看不出一點組裝的痕跡。可是在他揮劍以前,那劍還是長鏈和短刃的形狀。

艾娜屏住呼吸,有點明白了。

(法術就是一種和諧,一種完美,一種規則,就如音樂一般。)青年的聲音在她腦海裏響起,呼應她的感悟。

(艾娜,當你揮動刺劍,你不是揮舞劍,是揮舞法術,要讓她在你的手中彈唱。)

與此同時,找到機會的伊恩扣動了扳機,黑色子彈切進無形的時間渦流,停頓在空中,紋絲不動。無論他怎麽在塞亞移動制造出的空隙發射,子彈依然打不進那該死的時間領域。

不對!不對!少年焦躁又冷靜地試圖控制住自己,找出“盲點”三種子彈的原理:塞亞是怎麽開槍的?等等,就算煉金師也不可能無限制造子彈,這麽多子彈哪裏來?

抓住心頭一閃而過的頓悟,伊恩再次開槍。這一次,巨大的離子光柱破空而出,猶如黑色巨龍,夾雜著細小的等離子體形成的熾白原點,依舊被時間渦流阻隔成一片均勻的靜止,他的雙眼卻驟然亮起。

原來如此,這才是“起源彈”的真正含義。塞亞改造的是符文槍的撞針,能量擊發出狀態的定義——我能力的起源,對應我的獨屬子彈。當我找到我最大的力量,撞針也會呼應我彈出最大的力量。

伊恩再次舉起單臂,光柱從中變形、旋繞、融化,變成霧茫茫的黑色,好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把時間渦流瘋狂地向裏拉扯,恐怖的壓力使鐘擺人的青銅權杖都偏移了準頭。

聚合的真義——吞噬。

“來!”青年喚道。

“是!”少女毫不猶豫地沖入破損的時光之屏。

一發子彈打出,伊恩全身大汗淋漓,幾乎站不住腳,看著兩人正式展開總攻。

塞亞的前知能力發揮得淋漓盡致,長劍極速突襲,向不斷倒退的鐘擺人淩空追擊。在他身後,無形的震波以少女舉劍的焦點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揮劍,揮劍,揮劍,曲率震動,曲率震動,曲率震動。

默發法術,在艾娜原本的理解,就是在心中構築好法術模型,需要的時候用出來。但是塞亞告訴她,那是一種境界的掌握,沈浸入法術的世界,與它溝通交流,接受它的融入,加深它的理解。

真正的魔法,就是默發。心隨意動,心凝意止。

劍勢所向,法術立現。

直到此刻,她才是一名真正的,魔劍士。

既是法師,也是劍客。

鐘擺人再也沒有機會使用時間力量,只能仗著強大的物理抗性勉強抵擋兩人的攻勢。隨著艾娜猛地揮向他竭力保護的發條,伊恩的子彈極其默契地打中了他的肋下。

金屬構造體不斷閃爍出劈啪的火花,那是受傷的表現。

(不要掉以輕心。)塞亞提醒兩人,特蘭族的機械師將這個鐘擺人單獨放在這裏,很可能是測試他的新功能,比如群體戰技。

整個房間變成了齒輪密布的空間。

艾娜和伊恩吃驚地看到鐘擺人從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精密銜接的零件、儀器和指針,懸掛在每個角落,就像他們身處鐘表內部一般。滴答滴答的聲響不絕於耳,看似平靜,卻透出無比的兇險意味。

從單一到投影嗎,實體的形態構現,幸好還沒完成……塞亞低咳,蒼白的臉龐閃過潮紅,就算他有著無與倫比的智慧與天賦,層出不窮的戰法與技術,身體還是人體,眾所周知——時鐘城最弱的時計者,這個稱呼一點也沒有看低他。

他的劍法,再怎麽用佩帶的時鐘調整時間規則提升速率,體質也有極限。

無數粗大的鏈條穿刺而下,回旋的九節鎖鏈劍展開完美的弧刃,如同流星一樣的萬點劍芒擊碎了所有的鏈條。青年的速度再度提升至極限,劈出了一條金屬碎片形成的圓弧通道,直擊隱藏在一只圓盤內側的發條。

一瞬間,齒輪紛紛掉落,伊恩和艾娜連忙躲避,躲不掉的開槍射擊或揮劍擊飛。落地的青年反而踉蹌一步,前胸被從天而降的鋸齒狀物體整個劈開。

“塞亞!”兩人慘叫。

“倒黴的失誤。”往下一看,沒面子的長輩道,“原諒劍術不夠精湛的我吧。”

“受傷的是你啊!”少年和少女再度吼叫。艾娜趕緊給他療傷,那道撕裂的傷口從脖下一直到右腰,可怖得狠狠捏緊她的心臟。暗紅色的血液滴滴答答淌落一地,眨眼凝出一個血泊。

在她為治療效果驚訝以前,塞亞抓住她的手腕:“不必了,我的身體不會被任何力量治好,只有時鐘能回覆——時計者的生命屬於女王。”

這…這女人把你當禁臠嗎?艾娜狂怒得只想沖去時鐘城,用劍把烏拉拉捅個透心涼。

“……太慘了。”伊恩一點不羨慕這種生命力,膽戰心驚地道,“對了,你不疼嗎,塞亞?”他都看見他的內臟了,這可不是先前他和艾娜的小傷可比。

青年正在收拾自己破布一樣的衣服,發動懷表的力量治愈,然後用煉金術修補衣裳,去除血汙,聞言嗯了一聲。

艾娜蹙眉。

這是一種漠然。

他的身體還是有感覺,微蹙又放松的眉頭呼應愈合的傷口,但那種淡漠的神情本質就是一種漠然。

“塞亞,你怎麽會成為時計者!”

她要搞清楚前因後果。

塞亞看了她一眼,道:“不記得了。”想了想,肯定她的懷疑:“我對痛覺麻痹。”

不是他自誇,這種悲慘的事也沒什麽好自誇,所有時計者成為時計者的第一道門檻——甭管是不是自願,就是品嘗女王陛下宛如藝術的刑罰。那種沒有頂端的折磨一波波永恒到你沒有辦法計算一切,到某個時間點你甚至會覺得享受。就如同女王陛下的微笑和語言,形成無法戒斷的毒癮,以至於沒有一個時計者叛逃,他們全部忠誠到底。無論多麽恐懼,無論淪落到多麽瘋狂,無論在清醒的意志角落有多麽痛恨那個存在,他們沒有一個敢於違抗她。

這就是白銀女王的禁斷令,讓你只能永遠愛上她給予的痛苦。

他只是停留在麻木的基礎上,已經用完了這輩子最大的毅力。

“好了,幼崽,繼續闖關吧。”

艾娜和伊恩憋屈地承認,為塞亞打抱不平,為地球報血海深仇,前提都是活著從這鬼地方出去。

“接下來我盡量不給你們指示。”跨過滿地零件碎塊,黑發青年走向通往第五層的升降梯,“在戰鬥中依賴指令也是危險的,你們要培養臨場的反應力、觀察力、思考能力和判斷力。”

塞亞明白,猛禽的爪牙從來不是靠人為磨利,而是它們自己在巖石上痛苦地打磨而成。

艾娜跟著他走了會兒,抿住唇,還是情不自禁地說出內心最在意的事:“塞亞,你從來沒放下過破滅鐘,是嗎。”

商人笑了笑,“如果我放下過呢?”

少女狠狠咬他的手:“這時候別開玩笑!”

“好吧好吧。”塞亞無奈地抽出被小豹子咬出紅印的手,有些困惑地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放不下去。”

因為你是個笨蛋濫好人。艾娜和伊恩在心裏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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