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老天爺非常賞臉。在一眾人族和斧族的襯托下，澤地王後更顯秀麗。但她根本沒在自己的王座上停留過，而是不斷在圍坐著老人和女人的餐舊間穿梭。

她時而從侍女的托盤裏拿出綢布，為老者擦去嘴邊的油光或是口味；她會彎腰與坐著的人類女**談，用平實無華的語言詢問了解他們對食物的看法；她甚至久久立於一個年邁的老婦身邊，耐心的聽對方絮絮叨叨講敘自己孩子的兒時樂事。從她不時對老婦提出的問題來看，揚啟很肯定她並非敷衍，而是在專註的聆聽和思考，否則的話，她無法提出緊隨話語內容的問題。

有如此一個王後，怕是不管什麽種族都會笑醒吧？

欣慰滿懷的同時，揚啟實在止不住哈欠。他只好用捂嘴的動掩飾了一下，暗自祈禱老婦人能盡快結束這段不是那麽有趣的訴說。好在，除了揚啟之外，有兩個斧族老頭也希望老婦的絮叨能盡快結果。斧族可沒有雯靈那麽客氣，兩個老頭直接站出來打斷了老婦。

“你那些至少講了一千遍的事聽得我們耳朵都起繭了。”穿著雯靈長袍的老頭不滿的抱怨：“好不容易喝點酒，就不能消停下？”

“就是，也不怕澤國王後覺得你太聒噪。”裹著護衛披風的老頭甩了一個白眼給老婦，即刻換上了討好的笑意。他不敢直視著金發王後，把眼神落在妤綴著寶石的腰帶上說：“王後身份尊貴，隨便拿點什麽出來便夠我們樂上好一陣。您一定會給我們物資吧？”

“會。”輕拍了一下被喝斥的不敢出聲的老婦，妤給了肯定的回答。但她很堅定的說：“在確認你們會得到足夠使用量的情況下。”

揚啟覺得妤的話說得太有道理。賜予本就是為了讓更多生靈受益，受贈者當然可以提出相應的要求。就“自由軍”現在的情況來看，妤要求物資分配惠及眼前的老者和婦人，一點都不過分。誰會樂意把物資全送給打劫自己的壯年？至少揚啟一百個不樂意。若不是身邊的老人和婦女實在可憐，揚啟打心眼裏不想讓主動索取的自由軍如意。

可揚啟的想法並不代表所有生靈的想法，歸屬於自由軍的弱者便與他的想法恰恰相反。考慮到對方畢竟是個雯靈王後，有著高貴的地位，他們當中最有智慧的老者站了出來。

雖然知道雯靈的習俗有其獨特的地方，老者還是以一貫種族的認知呼出了“王後殿下”這個稱呼。

除雯靈之外，所有的種族都有著或嚴重或輕微的男女歧視。當前的祈、虔、恭三個人類王國，祈、虔如同古代的華夏一樣，不論妻子的出身比自己高多少，嫁過來了便是母家“潑出去的水”，以夫為尊，地位自然也比丈夫要低一等。即便是更像古代西方國家的恭國，也只是沒有明文規定女性沒有繼承權而已，王後依然是比國王低一階，只能擁有“殿下”的稱呼。稱呼妤為“王後殿下”的老者臉上繪有雙斧，可見是個由獸族演變而來的斧族。而獸族又是從人族演變而來，自然傳承著人族對兩性的認知。對於他所說的，“殿下”這個不符合雯族認知的稱呼的，所有的雯靈並不介意，就連被妤也沒有任何反應，等待著他的下文。

老者彎下腰身，畢恭畢敬又略帶小心的說：“王後殿下，其實我們也不是光向您伸手要。一周前，下游不足十裏的河道還滿是屍體和破損的船骸，根本無法通船。逆流而上的我們費了大力氣清理才清理幹凈。您就當是施舍我們一些為您開道的報酬吧。”

嶺地上一次檢查河道在四個月之前，位於中立區域無人看保的河道出現什麽情況妤都可以理解。更何況，她願意相信老者的話。以支付報酬的方式贈送物資，受益者並不會有心理負擔——妤從來都不希望贈送出去的東西會讓接受方心有記掛。贈送在她看來是主觀意識，即是因自我的想法而為之，又何必在乎受贈方的回應？不在乎，當然不希望對方有任何關於回報的負擔。

因著這樣的想法，她故意繞開了“施舍”話題。

“逆流而上終將到達嶺國邊境。”妤故作好奇的問：“你們要去嶺國嗎？”

“是啊。聽虔國過路的商人說，嶺國公主即將大婚。”老者誇張的對著天空拜了拜，露出歡喜的神色：“想去恭賀嶺國。順便看看公主需不需要采買一些隨婚品。噢！我們有裘國用動物毛皮，由人類最好的女匠一針一線織就的地毯。還有一些鎏國用黃金和瑪瑙制作的精美酒具。這樣的酒具，才能配得上離不開酒的雯靈公主。”

原來是想投機賺點運輸費，定是見公主的陪婚品已經起航，索性連東西也不賣了，直接攔道打劫。占著通道坐等收益，當然比逆流而上投奔一樁沒有把握的交易付出更小，收益也更大。可惜無人管轄的中立區域毫無天道可言，任誰都能在此地為所欲為。

揚啟對“自由軍”的行為越加嗤之以鼻，對言語還算講道理的斧族老者也生厭惡。可他知道，在力量遠勝於任何種族的情況下，雯靈認為冒然對異族出手是“恃強淩弱”。喜歡守護弱者的雯靈對異族的侵範有著可怕的包容心，哪怕面對著擺明是搶劫自己的“自由軍”，澤王後也不會計較。

妤的話再一次坐實了揚啟的猜想。她先是感謝對方為自己送陪婚品的想法，並讚揚了“自由軍”疏通河道的正義之舉。然後，她提到對方想要的物資。

“正如您所說，物資並非贈送，而是我們應該支付的報酬。”走到老者身邊，妤語氣柔和，甚至有些半哄半勸的說：“我還希望多支付一些報酬給在場的你們。若無你們在旁陪伴，自由軍必會因牽掛你們降低工事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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