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啟感覺要糟。

他直覺認為，這位將領是為了王子之事來抓拿整支護衛隊。以至於得知女將領是央杜的母親，揚啟的嘴足足張了三秒鐘才合上。

“你母親是戰車主將。”澤淳義一如既往給出了體貼的說明，還帶著一絲崇敬的情緒說道：“她是國王右翼第十三輛戰車的主將，還統轄著另外四輛次戰車。”

聽上去是個地位頗高的將領，難怪央杜能成為王子護衛隊的隊長，難怪國王聽到“央杜”這個名字便選擇了信任。右翼第十三輛戰車的主將，國王不會不信任。所以我不僅占據了一個出身還算不錯的身軀，連帶著還借著人家母親的原故，令國王打消了懷疑？

揚啟打量著應該是他“母親”的雯靈時，澤淳義已經代他解釋了情況。得知央杜什麽都不知道，女將沒有露出絲毫懷疑的神色。她拍上央杜的肩，說出來的卻不是什麽安慰的話。

“你們這是要去哪裏？”有所查覺的女將意味深長的看著央杜，冷冰冰的問：“全副武裝的模樣像是要出戰迎敵？”

在母親面前沒什麽需要隱瞞的。揚啟張了張嘴，費了很大的努力才對著眼前怎麽看是年輕小姑娘的女將說：“我們準備把王子救回來。你……母親，也助我們一臂之力吧？”

女將接下來的表現讓揚啟覺得對方未必是央杜的親媽。

“在軍營你應該叫我溪琦將軍。”退開兩步後，溪琦正色的喝道：“簡直胡鬧！你們先去護衛首領那裏。央杜，你隨我來。”

在“曉露護衛”的營帳裏，溪琦握住了揚啟的手。

“王子身陷敵營是他的選擇，與你們無關，更不會需要你們付出任何代價。母親知道你一直都是好孩子。因王子安危不明而愧疚，甚至起了闖敵營的心思，我能理解，也為你驕傲。但是，再愧疚也不能做出私闖敵營的事。約好了三天後對戰，任何一方都不能提前發動武力，這是戰事規則。即便王子身陷敵營，雯靈也不該違反戰事規則。”

想到央杜正處於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溪琦讓自己的聲調變得更加柔和。她猶豫的伸出手去，終是摸著央杜的頭說：“規則很多，大家都會幫助你慢慢了解。答應我，在沒有熟知所有規則前，不要冒然做任何事，猶其不要影響雯靈好嗎？”

被看上去只是一個年輕的姑娘摸頭，揚啟非常不自在。整個身體正處於僵直狀態下的揚啟沒有接話。他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溪琦，低頭沈默。這般模樣落在溪琦眼裏，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

“沒有誰能比陛下更擔憂王子的安危，你認同嗎？”見揚啟點了頭，溪琦才和言悅色的說：“直到現在，陛下都沒有下達營救王子的指令，只是派士兵再去打探。澤王對獨子的情誼，所有雯靈都知道超越本族的慣例。即便如此，陛下暫時也沒有違反戰鬥規則。開戰時間即已約定，就只能在約定的時間兵刃相見。哪怕人類有違規則，沒把來使立刻送回來，也不該用違返規則的事予以還擊。”

“國王只有王子這麽一個獨子？”揚啟忿忿不平的說：“到底是怎樣的生靈，才會在獨子安危未明的情況下仍然把規則放在更重要的位置？父母對兒女的愛甚過世間所有的情感，也許陛下並非真心愛這個孩子。”

“事實是，國王非常愛王子。這份愛意超出雯靈對待後代該有的態度。等你知道陛下曾為王子做過什麽，就會知道我為什麽這樣說了。”為央杜把垂到額前的發絲拔回耳後時，溪琦不緊不慢的說：“雯靈對後代是什麽樣，你可以在以後慢慢了解。現在需要知道的是，陛下正處於煎熬之中。他明白，如若發布營救王子指令，多半也難以成事。雯靈厭惡一切有違規則的事，更不會做這樣的事。我們只追隨合理合法的指令，不會因指令發出者的特殊身份而有所改變。”

國王發布的指令也必須合理合法，否則無法得到執行，這還是君主制的世界嗎？就算情況真如央杜的母親所說，指令的確不合法，卻符合情理。一個父親擔憂兒子的安全提前發兵，正是情理之中的舉止。

揚啟對素未謀面的王子產生了同情。別說是個王子，就算是個普通人，他的父母遇到這種情況也舍棄一切營救。聽溪琦所說，仿佛所有的雯靈都認為規則大於一切。這麽看來，雯靈果然與人類完全不一樣。規則制束下的他們用人類眼光來看有些無情……

盡管溪琦的話讓揚啟相信“曉露護衛”不會因王子之事受到任何處罰，他還是無法安下心來。要了解法肢的奧妙，從國王入手顯然比通過王子更加艱難。更何況了，有了方才見國王的經歷，最好躲開國王，免得又引起他的懷疑。至於這個王子……

在開戰前做出孤身去往敵營的事，看來不會是個太難應付的存在。

“陛下他……真的不會發布營救王子的指令嗎？”帶著婉惜的情緒，揚啟嘆著氣說：“我希望王子能平安回來。”

“大家都希望王子能平安回來。”溪琦也輕輕嘆了一聲，露出了擔憂的神色。“從人類祈求神靈重返的熱切來看，他們並沒有拋棄所有的規則。陛下或許也是考慮知道這一點，才沒有發布營救王子的指令。現在就希望人類那邊能早些把王子送回來，免得陛下再受煎熬。我過來之前，陛下還沒休息。”

富有一國卻在規則的震攝下無力營救獨子，只是寢食不安說明這個國王的定力非同一般。難道先前他在王子營帳往法肢上塗摸膏狀物質，也是因為法肢受到了擔憂的影響？

下意識的走到窗邊看了一眼王帳的方向，揚啟自嘲的說：“人類連殘殺同胞的活祭都能做得出來，為達目的還有什麽事不能做？”

“殘殺同胞說得有些重了。在祈國，不是所有人都有祭祀給神靈們的資格。出自貴族或是擁有一定地位是一個條件，首要條件卻是自願。能成為乞求神靈回歸的存在，祈國人認為是一種的榮耀。只是……”痛苦的閉上了雙眼，溪琦搖著頭道：“這其中有不少尚未成年的孩子，還有尚在母體中的胎兒。他們與其說是自願，不如說是被蠱惑或是被迫。我們怎能看著鄰邦上演活祭？可是，要說人類不擇手段，大多數雯靈也不讚成。畢竟，他們是為了祈求神靈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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